跪着的人们,挡了谁的路


跪着这个姿势很不舒服,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可以称之为折磨。
一般来说,跪着这个动作也不会因为什么积极的原因所致,原本用来走路的肢体弯曲着,低着头,身子耷拉着竖在这里,宛如一宗罪,
却不知罪名如何。

小时候遇到跪在路旁的乞讨者,我会下意识的快步走过,要说有什么理由促使我这样做,现在想来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家里人只是告诉我他们为什么会跪在那里,为什么他们不回家,为什么他们总是一副饿着肚子无精打采的模样。
每每遇到这些跪着的人,我总是好奇又胆怯的想要了解他们的世界,当然这样的想法未能持续多久,步入青春期的我,被愤世嫉俗的思想所裹胁着,当我在看到那些乞讨者可怜的模样,便会在心中对他们的人生愤愤不平,如若以如今的视角去看待那个时候的冲动,不免有些可笑,也有些羞愧难当。
因为我并不了解他们真实的模样,仅从乞讨者这一所谓表象的身份,就脑补他们的悲惨经历,他们心中渴望呐喊与彷徨的东西,毫无疑问,这样的思考犯下了片面的愚蠢,而羞愧之处,则是对那种“我以为对的”固执,表现出了一种后知后觉的清醒。
再后来,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或者说,是我所看到他们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他们不再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并不等于他们消失了或是解脱了,而是他们去了其他地方,因为这样的人始终存在着,他们并不像候鸟一般需要迁徙,但他们却如同候鸟一样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而后来的我,也渐渐有了这样的察觉。
这是在我工作不久之后的体验,因为工作压力的日渐增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又复杂,很多事情的选择从主动变成了被动,疲于选择的过程却不再给人们思考的空间,很多事情都是“被推上去”或者“被踢下来”,思考变得毫无意义,随波逐流是唯一现实的选择。
这究竟是怎么了?我想,学生时代误以为工作之后就意味着独立自主,反倒是工作多年才发现,身上的束缚越来越紧,也变得越来越“透明”。
渐渐地,我发现所有的趋势都在指向那个我曾经熟悉的动作,那就是跪着,跪着是一种对权威的认可,是一种放下尊严才能“接纳”的认可,我面前乞讨的碗里总是半满不满的,只不过现在的我似乎比当初那些乞讨者更为可悲,因为他们的乞讨似乎并不需要付出太多的劳动,而如今的我,却是一边付出,一边跪着,一边期待着面前的碗里传来清脆且可悲的碰撞声:
熟悉的声响一闪而过,我知道,
这个月的“罪过”,到账了。

跪着的人们,不挡路。
或者说跪着的人们所在的地方,根本没有路。
他们就像是时代独有的工艺品,像来往的,有资格选择方向的人们,展示着他们的人生。
跪着,等着,想着,然后坚持着。
如春回大地前的最后一场雪,注定消亡的瞬间装饰着人们的朋友圈。
莫问意义,莫问归期:
也许有一天,他们站起来的时候,
总要有些人,该尝尝跪着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