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的断章】小春日和（2）

这是我在16年左右创作的小说，但是只写了前几章便没有再写下去了。偶然间想起来，还是发上来留以纪念。小说的背景是大正时期的日本，距今大约一个世纪，正处于发展和战争之中。文章内容现在看来挺危险的。

这是第一章第二节。

第一章 到城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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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天，父亲告诉我车票也买好了，是四月一日早上的火车，最便宜的三等席。让我在这几天收拾收拾行李，等着出发。临到了这时，得以继续上学，并且还能到大城市去的激动突然消退下来，我忽然变得不安起来。尽管从乡长、先生那里听过东京是现代化的大城市，有着来自欧洲的最先进的文明成果，但是却没有办法形成一种具体的模样。
东京的大小、城市的模样、房屋的样子、普通生活使用的物件……从先生那里听来的事情，仿佛都与乡里有极大的差别。
不安与忧虑以及其他消极的念头挡不住地从心底涌出，我连整理自己的包裹的心情都没有生出多少。只是一时看着屋顶的横梁，一时看着放在身边的车票发呆，直到从房间外传来了母亲喊我吃饭的声音，这时我才发现太阳已经西落了。
“怎么了，小春，没什么精神啊？”吃过饭的大哥向还在戳着烤鱼的我问到，跳动的灯火照出了的大哥那一脸担心的表情。
“是嘛，小春，怎么了，是担心到东京后的生活吗？”父亲也问道，“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出远门，还是一个人去从来没有去过的大城市，会害怕也是正常的……”不等我反驳，父亲就絮絮叨叨地念了起来，什么女孩子家一个人在外面会担心，什么不如早点订婚生个孙子，什么在学校学的内容没有半点用处……然后大手在桌子上一拍。
“不如就不去了罢。”
“这可不行！”我连忙喊起来。
“毕竟是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而且都已经拜托过别人了，哪有临到头再反悔的事？”
母亲和大哥也劝了起来，好容易才把父亲的念头打消，不过很不可思议的是，我觉得自己对到东京去的不安减小了一些，也许是因为比起面对东京的未知的生活，一直在乡下呆着的感觉更加让我讨厌罢。吃过饭，我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说是行李，其实也只有从内到外的衣服，还有一些平时使用的文具。其他的东西，想必东京都是有的。但是即使是这样，要带走的东西还是零零散散装了一大包。
不久熄了灯，但是我还没有睡意，只是望着窗外的半月的夜空发呆。星星在月亮的照耀下显得有些稀少，趴在窗前，看着窗外熟悉的小路、房屋，我觉得有些不舍。再过两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到城里去了，那么无论是夏天在地里偷瓜，将瓜瓤挖了做什么西瓜灯，还是在田里同同村的伙伴们一起玩耍，都是不能再做的事情了罢。
早晨起来，吃过饭我同母亲说了声“我出去玩了”，便跑了出去。走到乡长家时，乡长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正拄着惯用的手杖。好像是在旅顺还是露西亚打仗时留下的伤，他用只剩下一边的眼睛看着我，另一边的眼睛则被眼罩挡着。乡长的名字是弘，平时我们都会称乡长为弘先生。
“小春，听说你要到东京去了。”
“是，父亲让我去东京上学。”
“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弘先生在几年前去过东京吧，我想知晓东京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也是几年前的记忆而已，不是很清楚……”乡长说着拉开门，让我一起进了屋里。
坐下来盘着腿，乡长开始向我描述东京的样子。乡长是十多年前离开乡里到东京去的，挤在蒸汽火车中，听着哐当哐当的声音，时不时喷出的蒸汽混合着汽笛声吵得人不得安宁。到了东京后，声音不但没有变小，反而更加震耳欲聋，这是乡长对东京的第一印象。随处可见的石料与在建的房屋，三四层高的屋子在宽阔的大街两排向远处延伸。叫卖的小贩和匆匆的行人让人眼花缭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乱糟糟的景象，就连庙会都没有这么热闹。吉原的盛景也……”乡长感慨着。
“还有吗？”我认真地记下乡长的描述，想象着东京的样子，“东京的街道上有许多洋人吗？还有电车，汽车……”
“也许没有许多洋人吧，都是许久之前的事情，总不是能一时间记起来的。”乡长不确定地说着，“况且马上我就应征入伍了。”说着又回忆起了他在军队里的训练和战场的景象，絮絮叨叨地嘟囔着什么，声音也不十分清晰了。乡长时不时拍着自己那条有些不太灵便的腿，说着大海另一边土地上的事情：满洲的寒风、露西亚的军人、在身边死去的战友，还有乃木大将的英勇的身姿。
“我还能记得大将归来时说的‘吾乃杀乃兄乃父之乃木’之句，却不想就在六年前……”乡长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已经六年了啊……”
“小春，你要忠于天皇，忠于国家，定要为国家献出一切！”乡长怔怔地看着我，没有被遮起的漆黑眼瞳中仿佛散发着异样的神采。我忙不迭地重重地点着头，仿佛不这么做就是对国家的不忠一般。乡长又叹了口气，朝我摆了摆手：“之后我就回来，再没到过东京了。”
我道过谢，站起来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从乡长家里出来。又想到先生家去问问，只是知道先生在假期里应当不会在学校，也不知会不会在家中。走到先生家里一问，果然先生今早便出去了，说是出去访友，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觉得有些失望的只得我向家走去。
回到家后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我便问父亲要了由亲戚那里寄来的信，翻来覆去地看着，希望能从中看出东京的些许信息。但是除了能知晓自己所上的学校为“东京外大附属女子学校”之外，还是毫无所得，既无法看出东京的人情习俗，也没法看到东京的样子。
没有其他办法，我只等明天的火车带我到东京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