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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女性的觉醒与困境

2023-03-30 21:16 作者:毛狸是我  | 我要投稿

很多人想看这期视频的文字版本,我发上来啦!!转载注明出处即可!


前几天,我跟我的好朋友聊天的时候,她突然说:“我觉得你好像不可爱了。”“你怎么会对女性主义这么感兴趣呢?你是不是小时候受到不太好的事情的影响,你很容易刻薄、上纲上线。”与此同时,在我制作的刘小样阿姨的视频下方却出现这样的批评的评论:“你为什么要在女性主义的视频里面赞美男性?!媚男!”

 

我一面被批评刻薄、一面却被斥责谄媚。于是,带着这种困惑,我开始大量的阅读、思考。我像是在阴暗的房间里突然打开了一扇门,乐此不疲得开始细数那些与我共处多年、被我忽视了的污垢。

 

终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生于90一代的女性社会给予我们的有限的觉醒期限已尽

 

这期视频我将以今天的视角来回溯我的27年的人生经历,试图审视一个普通的90年代出生的女性的觉醒与困境。因为每个个体都有极大的差异性,所以我仅仅代表我自己,但我希望我的思考能带给你一点启发,那么,开始吧。

 

第一章:1995—2006 性羞耻与受教育权

 

1995年,我出生在安徽的一个很普通的家庭。

 

时间退回到30年前,我的母亲出生。

 

国外,大规模的妇女运动成为世界性的运动,世界各地的妇女走上街头,纷纷抗议自己的参政权、受教育权。

 

国内,为了能把劳动力发挥到极致,1960年3月6日的《人民日报》发表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妇女从家庭进入到了社会,参与了社会劳动,整个社会都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自上而下的妇女解放思潮。

 

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我的母亲拥有了受教育的权利,并且凭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

 

1995年。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年。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这在妇女解放的历史上是一个标志性的转折,这次妇女大会达成的决议,迫使世界教科文组织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接受女权作为人权的组成部分。女性的问题成为“人”的问题。我们所熟知的戴锦华老师、李少红导演都参加了这次大会,也就是在这次大会结束之后,中央电视台开创了第一个性别议题的节目《半边天》。

 

此外,从1980年开始的独生子女政策使我规避了家庭内拥有另一个男孩可能带来的性别歧视风险,1986年的9年制义务教育使得我们90后这一代女性普遍拥有了受教育的权利。(当然直到2022年还有很多女童并没有拥有这个权利)

 

所以,相较于没有受过教育的我的奶奶、姥姥,我赶上了好时候。

 

总的来说,在我的童年时期,我并没有感受到男女之间有什么不同,我们都要坐在课堂里上课,都要参加考试,都要面对同样的升学问题,都被教育说,只有读书,你才能拥有一个好工作。

 

我第一次有性别意识是在5岁的时候。因为我的母亲接受过良好的、系统性的教育,所以她深知读书的重要性,从我4、5岁的时候起,她就常常把我送到书店去让我读书,并且会给我下达阅读任务,每读一本书,她就让我回家复述给她听。

 

在我的记忆里,我读的第一本书,就是我母亲一个字一个字念给我听的,《简爱》。

 

于是,在这种背景下,我的第一场极端负面的性别启蒙就诞生在了书店。

 

我们当地的书店有一个专门的儿童阅读角,那个儿童阅读角设置在整个书店的最里面,比大人们阅读的地方要矮半个楼梯,同时它的顶棚设计的也比较矮,大人们进去往往要稍微弯弯腰或者低着头,入口处留了人通行的距离之外,就用书架做了阻隔,所以其实是个半封闭的地方。

 

我那时候非常喜欢这个儿童阅读角,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长满了各种知识的小树屋。我妈妈常常把我送到这里就去上班或者在大人阅读区域看书。

 

有一天我妈照例把我送到这里之后就离开了。我就挑了一本儿童读物在读。读着读着,我隐约感觉到身边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阴影,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大人。在儿童阅读区域很少出现大人,还记得我之前说的么,这个区域的顶棚设计比较矮,大人们进出很不方便。

 

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意,我还在照常看书,很快,我就用感受到这个阴影在我身边开始晃动,一开始只是在我的书页上轻微的浮动,然后很快变成了快速的、较为剧烈的浮动,我就抬起头看了它一眼。

 

它在剧烈地玩弄自己的下半身。同时,它的眼睛随着身体的起伏而张合,那种压抑地亢奋从他周身的阴影里挣扎着跳跃出来。我仿佛在观看一场奇观。

 

五岁的我显然是没见过什么市面,不知道它在干什么,但我隐约的感觉它不是在做一件好的事情,这是不好的事情,它不该在这里做这件事情。于是我就赶紧看了看身边的其他小朋友,有一个小女孩也跟我一样注意到了这一团巨大的阴影,但是她非常冷静,斜着撇了一眼就继续开始看书了。

 

这个人并没有伤害我,甚至没有接触到我,他自己忙完了之后就离开了。但这件事一直都带给我极大困惑、震撼、以及恐惧。甚至给我根植了一种思想:“男性即使在不接触你的情况下,仍然能带给你压迫性的恐惧。”

 

后来我没有敢把这件事告诉父母,我给我的小伙伴描述我看到的情形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那是啥,我记得我说的是:他在玩一个小黑熊........

 

第二章:2006—2011 月经羞耻与韩流文化

 

当我上了初中之后,班上的女同学开始陆陆续续来月经。“月经”这个词语有了很多暗号。比如“来了”“那个”“倒霉”,这些暗号与变奏都传递出了一种负面的、羞耻的、见不得人的意味,与此同时,班上的男生却可以公然看小黄书,把女生的卫生巾贴到黑板上。

 

于是,我的性别意识开始显现。我开始隐约认为男女之间存在着细微的不平等正是由于性羞耻与月经羞耻

 

与我的性羞耻与月经羞耻时期并行的是韩流文化盛行。

 

2000年左右,国内的电视台大规模的引进韩剧。韩流文化的电视剧主要有两种类型,家庭伦理类型《看了又看》《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人鱼小姐》,灰姑娘类型的偶像剧《浪漫满屋》《我的女孩》。这两种类型的电视剧分别宣传了两种阶段的理想化的女性生存形态。青春时期,被多金、帅气、甚至于从属于完全不同阶级的多位男性追求,最终被强势的(霸道总裁或者霸道公子哥儿)男性所俘获并且含泪拒绝了温柔痴情的男二号;中年时期,已经不在工作,成为家中的长孙媳妇,入住婆婆家,并将公婆作为家庭权利中心,温柔知性,永远围着围裙,会做泡菜汤、海带汤、腌泡菜、煮泡面。

 

每逢暑假,我总是一手拿着凉毛巾去擦电视机,一边痴迷地看着这些电视剧。

 

于是由姣好的容貌为诱饵以半推半就的姿态获得侵略式恋爱形态继而以付出无偿家务劳动为终极理想的女性成长路径就这样在我心中成为了女性成长的范本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范本”伴随而来的是个人价值与男性追求数量多少画上等号性骚扰”被“强势霸道侵略性的完美恋爱”悄无声息地粉饰

 

第三章:2012 网络文化消费主义的崛起带来的美貌崇拜 

 

2012年我上了大学,开始玩微博,那时候芙蓉姐姐、凤姐的时代已经过去,淘宝电商成了风口上的猪,在微博上开始接触所谓的精致“网红”。

 

她们近乎于神圣。她们的社交账号就像是一个美丽教派的教义,点开她们的头像,你就拥有了成为美女的秘籍。

 

她们每天晚上都要举行一场仪式。先是把护肤品像贡品一样摆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始按照步骤、质地,缓慢的、轻柔地像抚摸神像一般抚摸自己的脸,一边轻声说:要像弹钢琴一样。这与我从母亲那里学到的狂扇自己的脸把护肤品都扇进去的方法截然不同。不过,她们是多么美丽啊。白皙的皮肤、卷翘的睫毛、周身氤氲着轻薄的朦胧的雾气,她们把美丽的自己当成舍利子一样摆放在自己的账号里,令人信服、神往。

 

可她们也是世俗的。她们穿着比珠宝还贵的大牌衣物,却处处显露出一种习以为常、毫不在意,甚至有一些微妙的嗤之以鼻。她们打理着自己的淘宝店、和同样精致帅气的男友恋爱,她们近乎于透明地把自己的生活摊开在社交平台上,然后收获一众艳羡、嫉妒、谩骂。

 

这种神圣与世俗的诡异糅合让我迷恋,因为这种世俗让我看到了一种可能性,一种像她们一样同时拥有美貌、事业、爱情的完美生活的可能性。于是,我成为了她们的信徒。我记得在那个时候,我常常光顾她们的淘宝店,买过很多目前看来匪夷所思的美丽圣物,隆鼻器、瘦脸精油、甚至还有隆鼻精油。我往18岁的脸上敷着一层又一层的面膜,有美白的、补水的、清洁的,每一层面膜都被我浓郁的欲望所浸泡,又被我年轻的脸蛋鄙夷。

 

因为,18岁的脸蛋根本不需要。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网红经济是电商、物流崛起的时代背景下孕育出来经济形态。2016年,网红经济总收入512亿,比电影还多。我更不知道,所谓“美丽教义”其实被互联网放大了的父权制厌女思想下对女性外貌的极端推崇但是它一旦披上了“新时代独立女性”的外衣就揉杂成了我难以辨别的美丽的幻境

 

受过教育、鄙视着封建父权思想的我,显然认为自己只是在追求做自己,做更美的、更好的自己。事实上,我的思想就像芦苇顺着时代环境的风向而倾倒而我却误以为那是心之所向

 

第四章:2020—2023父权制异性恋婚姻制度,网络环境的二元对立持续加深

 

就这样,我来到了“女人一过了25岁就开始老了”的年纪。

 

突然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从25岁开始,在我的母亲的人生中所有的命题都指向了一个靶心—女儿怎么还没有男朋友,并且开始动用她一切的社会资源给我介绍对象。于是,我惊愕地发现我的所有所谓的“女性觉醒”,都成了装点婚恋价码的珠宝。我获得的受教育权利,成了婚恋市场上孕育基因的佐证,学历越高越证明基因的优越;而相比较于工作能力强的女性,工作稳定又不那么忙碌的女性更在相亲市场上被认可,这是为什么呢?恰恰是因为这类女性可以给家庭提供稳定的无偿的家务劳动。

 

于是,钟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敲响了。

 

这个钟声就像是四季的更迭一样,是无可更改的铁律,告诉90后这一代女性,你觉醒的期限结束了。翻过书弹过琴的手只是为了可以浸泡在更高档的洗碗池中并免于冷水的刺痛见过城市山川的眼睛只是为了可以倒映出更优质的孩子如果翻过书的手没有接替了婆婆手中的碗孩子胯下的尿布那你就是失败的羞耻的女人

 

羞耻远不止于此。

 

2022年下半年,我一边在大厂上班,一边开始做自媒体,我希望自己的才华能够最大程度的被看到。而当我在抖音上面发了第一个极为正常的视频之后,我收到了很多这样的评论。差不多同一时期,“高铁上该不该卖卫生巾”居然不可思议的成为了热点话题。

 

5岁时书店里的黑影成了互联网上的私信,初中把女生的卫生巾贴在黑板上的男生依然发表着月经可耻的言论。女性正在大踏步地向前可社会观念仍然牢牢地把“性羞耻”与“月经羞耻”当成了裹脑布

 

我突然间就明白了。似乎,女性收获了平等的社会权利、承担平等的社会义务,而社会却没有提供平等的文化观念。性羞耻与月经羞耻,就是一个在文化层面女性所谓劣等性的显现。

 

于是,对于我这种90代的女性了而言,我所面临的是两种观念的拉扯、冲击。一边是由于教育的普及带来的追求个人价值的爬坡,一边是依附父权温床的下坡。山顶的风景十分诱人,而父权的温床看起来也非常舒适。

 

于是,我们半山腰踌躇犹豫,迟迟无法做出明确的抉择。

 

带着父权的伤痕,捧着老一辈交到我们手中的尊严,还有自己决定自身价值的自由,们一样都不舍得抛弃,只得东奔西跑,手足无措。—《始于极限铃木凉美

 

1个月前我发布了一期刘小样阿姨的视频,在视频中我提及了她先生对她的理解和尊重,在视频下面有许多这样的评论:

 

“女性的视频里不能出现对任何男性的赞扬。”

 

我想,这种评论的诞生正是由于错位的社会观念给女性带来的惶恐与困惑,撞上了擅长放大情绪的、二极管的网络环境,导致女性视角成了性转后的父权视角。这种单一的、刻板的、丧失了全面思考能力的口号式观点,与夫为妻纲的父权思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觉醒了的女性主义的视角,绝不是性转后的父权视角。应该是在性别盲视里打亮一束光,让柔美的男性、健美的女性、性少数者,以及更多边缘的、弱小的、另类的人群以以TA们本身的面貌被呈现、继而被理解、最终被尊重。

 

“我们经由女性看向形形色色的像女性这样曾经被指认为ta被放逐在文明之外的人群TA们的创造TA们的累计重新发现TA们对人类的资料性的贡献戴锦华—《电影大师课

 

真正做到:

 

在个性差异上接受每一个人而不是在性别差异上来规范每一个人—《女性主义研究生讲座

如果ta是弱者那就让ta以弱者的姿态被尊重

 

最后,我想说,世界上最早的妇女解放运动的倡导者是以坐牢、被处决的代价争取到了我们今天看起来理所应当的权利,而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各自的领域里努力,成为拥有话语权的人,补足社会现实层面、精神层面的性别盲视,继而扭转这种社会观念的错位。

 

并且,勇敢地、用尽全力地变成一个“不可爱的”女人,一个“难缠”的女人,挣脱身上的枷锁更要挣脱失去枷锁的恐惧亲手将更值得活的世界交给未来更自由的灵魂这样,即便是把25岁时敲响的钟声拖延到30岁、35岁,那也已经是一件很酷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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