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lkien]【瑟兰迪尔X埃尔隆德】一生所爱【原著向】第223章（220525）BY:非故
第二百二十三章 命运里的一连串注定与巧合
阿姆狄尔王的大殿。
外头夜色太深太浓，而殿内却又太过灯火璀璨。这一明一暗，仿佛两个世界。光明不懂黑暗的隐忍，黑暗亦无法仿效光明的坦荡。
在那道光明与黑暗的分界处，伊姆拉崔的领主罕见的踌躇停滞。他身畔的洛斯罗瑞恩王子阿姆洛斯早已先一步跨入，于是侍从又再次微微躬身向埃尔隆德做出请进的姿态，黑发的诺多这才仿佛恍然初醒般轻吁了口气，向侍从微还礼后缓步而入。
大殿内的光来自各个方向——有立于两侧的立柱烛台，有悬于殿顶的枝状荧石，有地面上铺着的细碎晶体。甚至悬于空气中，大抵是某种树籽或草籽的絮状物也被映出淡淡的微光，随着风的扰动在这空阔的空间中沉浮飘摇。
对于从外头那空寂的黑夜中走进来的精灵来说，这就像是个巨大的，用光与影织成的迷梦。不但是那些随风浮游的籽实，这殿里的一切都仿佛在静默的发出濛濛的光来，包括那些精灵。
瑟兰迪尔正同洛斯罗瑞恩的王子阿姆洛斯见礼，而光就在他那千丝万缕的淡色发丝间跳耀，就像是在极度复杂的琴弦上弹奏出的光之乐章。甚至于他面颊的每一处起伏和弧面都闪烁着星屑般的微光，当礼毕抬眸时，那些光就落进了他蓝色的眼睛里，如同夜空中亮起的繁星，抑或是湖面上追逐的萤虫。蓦地，在这迷梦般的光影里，埃尔隆德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夜，那深埋在他心中，最不该在此刻想起的一夜。他的耳畔犹自响彻那夜森林与风的浩大合唱，那支仿佛可以跨越时空穿透灵魂的歌谣此刻正与他心脏的怦跳共鸣。
埃尔隆德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流露出了怎样的情感。在这个如同梦境般的世界里，埃尔隆德无法再像面对那位来自西方的尊贵夫人时般谨慎的封闭他的所有思绪。并非不能，只是不愿。就在今晨当他见识命运之手的诡谲险恶之后，他曾情愿用自己的一切换得能再心无芥蒂的看一眼那精灵。而此时此刻，既然神明难得默许了他这片刻放纵，埃尔隆德不介意将自己的所有心神都倾注于这一瞬——这遥遥对望的一眼。
“这就是我跟王子殿下提起的那位贵客。”
王座上阿姆狄尔王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了殿中的沉默。
“我记得怒战时你二位颇为熟识，在我这里恰巧碰上真也是缘份了。”
王子阿姆洛斯亦大笑附和，“父王说的是。这二位可都算得洛斯罗瑞恩的稀客。千年未曾来此一遭，此次却能恰巧遇见，看来今晚少不得盛宴庆祝！说起来……”
生性率直爽朗的阿姆洛斯径自走到那殿中堆放整齐的木箱旁深嗅，那双清朗的眼睛愈发亮了起来，“这些木箱内酒香扑鼻，莫非是巨绿林的上品多卫宁？”
阿姆洛斯满眼期待等着瑟兰迪尔回答，但瑟兰迪尔却迟迟不做声，甚至连他站立的姿态也没有改变。阿姆洛斯循着瑟兰迪尔的目光望去，却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位诺多领主，亦和瑟兰迪尔一样，不言亦不动。
那一刻阿姆洛斯心头蓦地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有那么一瞬时间忽然停滞了，而这殿中精灵，除自己之外也已随凝固的时间被定住。阿姆洛斯曾在森林中见过那些被巨树树油封住的小虫，它们历经数万年却仍保持着当初的姿态，在如石块般坚硬的，凝固的时间包裹中栩栩如生。阿姆洛斯不知眼前的精灵是否亦被那凝固的时间包裹了，只剩或明或暗的光斑在他们周遭不知疲倦的犹自浮沉着，仿佛一瞬，又仿佛已过万年。
阿姆洛斯张了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头却似被某种他从未知晓的情绪哽住了。
这时他听见瑟兰迪尔应道：“是，确是缘份。也确是…上品多卫宁。”答话时这位巨绿林的王子虽礼节性的微侧了俊首，但目光却仍始终胶着一处。甚至于，眼尖的阿姆洛斯发现瑟兰迪尔那双不可思议的墨眉不知何时紧蹙了起来。那表情跟喜悦或快乐毫不相干，那表情…就像是他正隐忍一场刻骨铭心的疼痛。
“向您致意，Lord Elrond。”
瑟兰迪尔的声音打断了阿姆洛斯的思绪。他的声音里并没有理论上应当存在的惊喜，甚至没有任何堪可辨识的情感波动，平直的就像是平铺直叙的陈述。
阿姆洛斯觉得奇怪——因为瑟兰迪尔的语调跟他脸上那甚至让旁观者都感同身受的疼痛表情毫无关联，像是这个精灵的心与脑在各自为政，将他撕裂成了无法协调同步的零散傀儡。
“向您致意，Prince Thranduil…”
而随后，两个精灵几乎同时抬臂，抚胸，垂眸，颔首，崩断了他们方才片刻胶着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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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兰迪尔以有事急与阿姆狄尔王商议为由婉拒了阿姆洛斯提议的酒宴。他与阿姆狄尔王的密谈持续到了深夜。没人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就连阿姆洛斯都不知道。
侍从引领瑟兰迪尔来到为他安排的居所时已是后半夜，为示对贵客隐私的尊重，侍从只将瑟兰迪尔引上那条通往小屋的甬路后即离去。这个时间，整个洛斯罗瑞恩都已安静了下来。巡防的精灵战士们身形轻捷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如果不是照面本来就很难感知他们的存在这并不稀奇。只是此刻就连林中那此起彼伏的虫鸣与蛙声似都静默了，只有偶尔掠过身畔的风携来枝叶挲摩的微响。
如此静谧的沉夜，瑟兰迪尔的心却似烽烟滚滚战马嘶鸣的江山般纷乱。这次来洛斯罗瑞恩，一方面因其在去卡扎督姆的必经之路，路过理当拜访。更重要的是，瑟兰迪尔打算借此机会与阿姆狄尔王商洽使洛斯罗瑞恩能够成为巨绿林和卡扎督姆之间运送物资的重要中转。在此之前，甚至包括他的父亲欧洛费尔在内都从未设想过阿姆狄尔会有跟他们联盟的打算，毕竟，虽然这两支辛达精灵相邻最近，本当守望相助，但阿姆狄尔贪图安逸，在中洲乱局里妄想偏安一隅的天性与欧洛费尔背道而驰。如果不是因为理念如此不同，知道危急时刻洛斯罗瑞恩亦不会，甚或说无力施以援手，当初巨绿林的都城也不至于一声不响的从与洛斯罗瑞恩一河之隔的阿蒙蓝克迁到如今巨绿林北部山中。在瑟兰迪尔的认知里，阿姆狄尔理应十分抗拒跟巨绿林结盟以免被拖入战事。所以适才阿姆狄尔王关于联盟的提议究竟何意？瑟兰迪尔能理解阿姆狄尔在黑暗卷土重来后，对于洛斯罗瑞恩安全防卫的诉求，只是，瑟兰迪尔相信巨绿林肯定不是洛斯罗瑞恩的首选。
除了意料之外的洛斯罗瑞恩想要联盟之事，瑟兰迪尔不能否认，那个精灵的出现依旧可以轻易撼动他的心神。但瑟兰迪尔已不想再去思考关于埃尔隆德的一切，这是没有意义的。从前他一直在挣扎，在爱情和命运两难的纠缠中努力抓住那弥足珍贵的爱恋，但事实告诉他只有他一个人拼了命的挣扎是不够的，甚至于，他的执着已成了这残酷命途中不知轻重又或太过自私的负累，两个人的负累。
最后，他终于知道——
他，没有资格言爱。他与他，他们都没有资格言爱。
瑟兰迪尔欲推门而入的动作被身后一声沉音顿住。
“Thran。”
风掠过，依次摇撼着森林繁茂的枝桠，由远及近又由近渐远的沙沙碎响中仿佛有千百个声音在声声轻唤——
Thran… Thran… Thran… Thran… Thran… Thran… Thran……
瑟兰迪尔贴在门上的指端抵着那平滑微凉的木质缓缓下滑，终于垂落身侧，在臆想出发出一阵空落落的回音。
他并未转身，披覆于肩背的金发在夜色里被风微微掀动，几近银白。
“Th…ran……”低沉却凉滑的音调带着些许嘲弄的苦涩笑意在舌尖上掂弄着这个曾经被赋予了无限意义的短名。
瑟兰迪尔微垂的目光陷在眼前木质那几道时光风化的裂隙里。在深浓夜色中，裂隙幽深而狰狞。
“我才自你随行侍卫处知晓，你…已解除了婚约。”
埃尔隆德的声音带着一丝迷惑。要知道，这样一位甚至拥有罕见预知之力的智者，很少有什么叫他想不通堪不破不知不明的事。他声音里这一丝罕有的迷惑，甚至比痛苦让他显得更为脆弱。
瑟兰迪尔却只是低声哼笑，喃喃一声，“谁这么多嘴。”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
终于，瑟兰迪尔缓缓转过身。但那蓝眼里没有悲哀，没有爱恋，没有喜悦亦没有痛苦，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他站在那儿，夜风拂起他的金发，他看着埃尔隆德，就像一尊无哀无喜的雕像。但埃尔隆德的目光却是那么认真而专注，这样的目光从前总会让瑟兰迪尔有一种错觉——埃尔隆德不是在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用灵魂，用他庞杂的知识用他傲人的智慧更用他封存于静水之下鲜少浮出水面的深情去看。只是现在瑟兰迪尔与那目光对视，他却再无法感受到那种灵魂被点燃的悸动和渴望，只有深切的，自灵魂深处涌出的无力与无奈。
无奈到他只想笑，只能笑。
于是瑟兰迪尔真的笑了起来。
瑟兰迪尔是一个不常会笑的精灵。通常情况下，他笑的时候如果不是出于纯粹的礼节，就是带着锋利的骄傲，或者尖锐的讽刺，甚至于冰冷的杀意。但埃尔隆德见过他的另一种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源于快乐和满足的单纯表达。
现在瑟兰迪尔脸上的笑此前埃尔隆德从未见过。
他嘴角拖开轻弧，甚至鼻端吐出带着笑意轻颤的低沉鼻息。他笑的很好看，只是内容空洞余味苦涩。
“我以为拥有神赐的预知之力如您，早能预见这一切的起承转合。哪有什么为什么…不过只是命运里的一连串注定与巧合。”
巨绿林精灵王国的王子殿下再次礼节周至的偏了偏俊颊，微垂了双眸致意，
“感谢您的拜访。祝您夜安，伊姆拉崔的领主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