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光幕之夏 第104章 深海与亲人
第104章 深海与亲人
碧波万顷，这是雷娅将潜水服的侧边拉链拉上时，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时唯一的感觉。
雷娅其实没怎么读过书，因为家境的原因，尽管她的小学成绩不错，但稍微好一点的初中都没办法有那么多的时间照顾弟妹和打工赚钱，最终雷娅也只能选择了一所家附近的社区初中，结果就是在这种没什么管束的情况下，她几乎就没有再继续读书了，只是在忙碌的生活间隙通过互联网的视频课来学习。
很难说雷娅有没有想过真的去升学，还是随便从这个没人管的学校拿个初中毕业证就去找一份工作，工地，像父亲一样的卡车司机……或者去当时正大行其道的私人承包商学校，也就是雇佣兵学校。
在大洪水之前，私人安全承包商已经成为了雷娅这种城市贫民最好的选择，比起其他的低端工作，私人安全承包商包吃包住，还能给入学的孩子们提供机械，爆破，指挥之类的专业教育。虽然要因此背上一笔贷款，但只要给公司服役十年就能还清，之后还能有工资——如果被派遣到燃烧着的中非或者中美洲，那不战死的话三年就可以，或者被部署到巴黎十八区或者纽约法拉盛，五六年也能还清。
这不就是西塞罗吗？雷娅想到这里突然笑了。
“这边都准备好了，雷娅！”
小型科考船上的伪装者船长是个俄罗斯人，他推开舷窗，探出穿着洗得发白的海魂衫的半个身子，用蹩脚的英语大喊着。
“好的！”
将盘好的头发塞进潜水服兜帽的雷娅大喊着回应，少女伸出手做了个比大拇指的手势，然后开始穿戴沉重的装着配重块的潜水设备。
雷娅现在的身份是一位来自德国海德堡大学海洋专业的研究生，此行的目的是自己的论文，需要潜入深海中进行一些研究。为此她来到最适合完成这项研究的光幕市，租下这艘属于某个航运公司的小型科考船——在伪装者的世界观里，自从光幕市投入运行，这里就是很多海洋学者的圣地，需求决定供给，因此一些个人和企业也开始提供这种给个人或小团体的租船服务。
船员们并不关心每次带着一大堆仪器上船的人来自哪里，按时付费就好，因此给小费很大方的雷娅很快就收获了所有船员的好感，也没人关心她的研究究竟是什么以至于要潜水到水深接近380米的地方。
反正钱已经提前付齐了，下水的也不是船员们。
技术上说只有小学学历的雷娅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是来做什么研究的，她事先准备的学生证，和伪造的用于掩盖真相的研究资料根本无人过问，在这艘船上，没有人真的关心海洋生态和科学研究，船员们在意报酬，而雷娅则只在意深海中的那个庞然大物。
是的，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在这艘船下方388米的深海中，坐沉着一艘巨大的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
大海啸后，最多的时候有超过十艘同等规模的，来自战前各国海军的攻击核潜艇被改造后用来运送石墨烯和情报人员上岛，雷娅当年来到光幕市乘坐的就是一艘“商”级，或者说093型攻击核潜艇，她还记得那个艇长精神很好，完全没有当时UNRC军方普遍的绝望和放纵，他总是穿着笔挺的海军制服，很沉默，几乎不说话，习惯性地会整理自己的帽檐，雷娅的队长萨沙调侃这位舰长简直就是船尾那座巨大的反应堆的具象化……总之和盈若缺完全不同。
但不知为何，当雷娅回想起这些细节的时候，却能感觉到两人有一种同样的属于东方人的气场。
尽管一个是人类，一个是伪装者。
轻轻叹了口气，一切准备妥当，雷娅将呼吸器含在嘴里，然后毫不犹豫地从船沿边缘一个后仰翻入了水中，深秋的海水已经变得冰冷，但全副武装的雷娅穿上了深潜用的防护服，这种防护服理论上可以保护潜水者潜入超过500米的水深，但人类的深潜纪录，即使是在光幕市落成后被刷新了好几次，但也只有400米出头。
根据雷娅潜入西塞罗相关机构搜查到的资料，这艘攻击核潜艇坐沉在388米的海底——这和人类的海图对不上，但光幕不光塑造了海面上，似乎也重塑了海底，因此在这大洋中间的海底深度只有这个数。
进一步的资料是，西塞罗的调查人员暂时还没有登上潜艇，只是用无人潜水器观察了一下，确定了这是一艘美军的弗吉尼亚级攻击核潜艇，但舷号和活动轨迹却完全与“美国官方”的记录对不上，以及后部的巡航导弹发射管有明显的改造迹象。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西塞罗高层随后下达了停止调查的命令，考虑到这艘潜艇明显是主动坐沉外加反应堆已经被安全关闭，所以相关调查组也遵照了命令，封存了档案。
适应了冰冷的水温的少女歪头看了一眼已经被甩在身后的受惊鱼群，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船尾挂在水中的减压舱——对人类来说，潜水容易，但如果不做准备快速上浮，反而会患上严重的减压病。理论上，如果可能的话，雷娅应该乘坐一些小型潜艇完成这次搜索，但她显然不能带着一艘潜艇去登上一艘对民众来说还不存在的坐沉攻击核潜艇，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雷娅在调查完后会呼叫母船释放减压舱，然后自己再游进减压舱，被提上去。
翻身看向一片漆黑的深海，雷娅抬手打开潜水灯，心头却再次浮起一丝疑惑——西塞罗，或者说光幕为什么会放弃收拾掉这艘潜艇呢？或者说，这才是雷娅从对盈若缺怀疑的大树上找到的缝隙——如果盈若缺真的是抢了这艘潜艇，伪装成了石墨烯，那光幕没必要把它留在这里，不管是自己出手还是让西塞罗想办法，都可以轻松毁灭证据。
雷娅现在完全理解为什么那个人……好吧，绝对是琳茜，会把那张纸条塞给自己，纸条上的坐标正是这艘潜艇坐沉的位置。
雷娅也完全明白，自己要做的唯一的事情，那就是进入这艘潜艇。
而雷娅心中的所有疑虑，都会在这之后得到答案。
她会明白自己是否应该对着盈若缺举起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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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奥娜·加西亚，光幕市刑警，走出羁押所的时候，一直在帮她忙的那名助理刑警正在阴沉的天空下的街道对面等着她。
“抱歉没能把你捞出来。”青年助理刑警等着加西亚走到自己面前，给一头棕色头发的女人递上一根香烟，然后递上打火机，但加西亚却摇摇头拒绝了，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了那个有着美国海军陆战队徽标的黄铜火机。
“这不怪你，我知道我惹了谁。”加西亚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并不奇怪你被抓起来这件事，但我万万没想到你被抓起来的原因是在餐馆里发疯。”助理刑警无奈地摇了摇头。
加西亚被抓起来的原因很简单——在一个有无数大佬罩着的餐厅里拔枪威胁无辜的顾客，技术上说这种行为不管在哪国都应该被关起来，甚至判刑，尤其实施者本身还是一名刑警。
所以这么看加西亚只是被关了几周已经算是很轻松的处罚了，不接受保释也不算过分。
“无论如何，关于你一直在找的那个黑发女高中生。”助理刑警见加西亚也不搭话，转移了话题，“我有她的线索——”
“这些都不重要了。”
加西亚抬手打断了助理刑警的话，而这句话也让中年男人露出了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男人是了解加西亚的，这个棕色头发的女子为了找到那个杀了她未婚夫的凶手，已经放弃了一切，但现在她却说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男人甚至怀疑加西亚是不是在拘留所里被洗了脑了。
不过下一秒，加西亚吐出一个长长的烟枪，说出了让助理刑警确定她是她本人，但再一次三观崩溃的话。
“我还有一个亲人活着。”
“啥？”
“我还有……一个亲人活着。”
重复了一遍，加西亚熟练地拉开助理警官的夹克外套，从他的内侧口袋里抽出了笔记本和笔——他总是把笔记本放在这个位置——棕色头发的女子停顿了一下，然后翻开一页开始画。
“女性，16岁左右，身高160左右，金色头发，习惯扎一个侧马尾，脸型是东西方混血偏向东方，瞳色是琥珀色，现在用的化名的名字……不是，是姓氏发音是‘Ying’。”
飞快地在笔记本上画出了一张人脸，并且细心地将颜色备注上后，加西亚将笔记本合上，递还给助理刑警，“找到她，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没有这样一个亲人，我看过你的亲属表。”助理刑警皱着眉头，有些担心加西亚是不是终于精神失常，把路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我的丈夫，她有一个妹妹。”加西亚开口。
“你给我说过，但年龄也对不上啊，你丈夫的妹妹二十多了吧。”助理刑警看了一眼画像，挠挠头。
“听我说完。”加西亚甩甩手，示意助理刑警不要插嘴，“我丈夫的妹妹，的工作是在一对西塞罗的科学家夫妇家中当管家，照顾他们的女儿。”
“这就是那个……女儿？”
“她姓李，但现在应该不用这个名字了。”加西亚点点头，转身迈开脚步，“但我一定要找到她。”
“你疯了，她和你的关系实在太远了，你们很难算是亲人……”助理刑警迈步追上，一边纠结地开口。
“我的亲人是谁是我而不是其他人定义的！”加西亚有些烦躁地停下脚步，提高声量，看向助理刑警质问道，“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唉——”助理刑警注视着加西亚的瞳孔，几秒后，沉重地叹了口气，提出了报酬要求，“给我准备一瓶好酒吧。”
“我给你一箱。”加西亚说完，将抽光的烟蒂扔到地上，用脚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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