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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首三千4(红警2MOD心灵终结 “猎头者”战役同人小说)

2020-12-29 21:51 作者:落燕雨  | 我要投稿

“你个遭霜打的老苦瓜!”终于回到桑坦德西南郊的陆上防御指挥部时,叶未零劈头盖脸就冲我骂娘,“昨晚我巡完防线刚一回来,好嘛!你撂下桑坦德的烂摊子,带了警卫员跑去给我抓特务!”

“不要骂嘛。”我自知有些理亏,“跑的那个是‘柯察金’啊,咱得弄清楚那只鼹鼠从桑坦德搞去了多少情报,要是防御计划都被老毛子看了去,这两个兵团的同志可就全交待在西班牙了。”

“柯察金、柯察金,老子把你变成个柯察金!”叶未零用右手背击着左手心,看来他不知道,昨晚我还真“变成了个柯察金”来着,“那你折腾了一晚上,搞清楚‘柯察金’摸去什么情报没有啊?”

我语塞,回顾昨晚整整一夜的瞎折腾,既没有活捉“柯察金”,也没有抓到佩佩,被“柯察金”偷走的情报同样没有看到,我倒是了解到了苏近卫的过往以及一个伪装成南美人的西班牙小子的底细,但好像没什么用。

“我去过戈列夫和阿尔卡扎的指挥部咧。他们合计着要在桑坦德搞‘社会主义劳动竞赛’,准备分兵来打你。”我嗫嚅。

“他们会分兵还用得着你告诉我?傻子也不会在一个进攻方向上撞到死啊。”叶未零灌了口茶,看了看我全身是泥是血的狼狈相,便给我也倒了杯,“还好磕磕绊绊地回来了,拼巴拼巴还能凑成一个活人。听着,一兵团杨时新首长负责对海防御,港口大区那边就不用我操心了;二兵团新上任的苏近卫是个疯子(我:我知道),在咱俩带着远洋船队抵达之前,他把分散在桑坦德各部的坦克全都集中起来编成一支装甲集群使用,自己带去了其中的十之七八去外围接人打阻击,害得我在桑坦德无坦克可用,只能指望重装步兵扼守住附近山区的咽喉隘口形成防线;我把自己劈成八半用,忙活一晚上总算把桑坦德外围的陆上防线整了个七七八八,可是等会儿打起来,我根本没心思管顾防区大后方,所以才盼着你来做管家。”

他把新布置好的桑坦德防御图指给我看,东北角靠近海岸的一大片主城区,乃是由一兵团驻守、负责对海防御的港口大区。西南侧城郊的另一半防区则是由叶未零主持的陆上防线,这片对陆防区依托三座分基地建立起来,第一座是西北角的油矿区,桑坦德的油气矿脉大抵分布在那一带,远司在那里建造了油井进行开采,以供坦克的制造维修和油料之需,紧依油矿建立着一座兵营,战情所、雷达等重要的情报机构也被安置在这里;第二座是位于防线中段的伤兵营,防区的两座重工维修厂和两家野战医院都集中在这里,是防线的核心地带,撤退下来的残兵会在第一时间被送到这里进行休整;第三座则是位于东南角的无名高地,也就是我和叶未零目前所在的陆上防御指挥部。由于唯一的基地车已经被苏近卫拉去外线了,防区内无法再建造新的军事设施,远司不得不把总司令部设在了位于港口大区与陆上防区交界线的一座战车工厂里。围绕着整个桑坦德市,外围一共建立起5座前哨站形成前线阵地,而且其中位于最南边的“负重轮”哨站已经被苏俄红军偷袭沦陷了,它所扼守的那条大隘道则被称为“堂吉诃德隘道”,呈东西走向,系桑坦德郊外最为宽阔的一条大路,极适合苏俄红军装甲集群行进和展开。

“我坐镇高地兵营指挥防御。”叶未零指了指地图上的无名高地,“你到防区最中间的伤兵营去,负责处理一应后勤杂事,但凡有撤下来的残部,都由你领他们去接受修整,恢复了战斗力的活跃战兵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充实到前线来,这场仗的兵力实在是太紧张了。更重要的是,整个远征军的登船撤离预案都是你做的,这是件繁琐复杂的烂活计,现如今只能全靠你来调度,既要保证及时把所有人都撤上咱们带来的远洋舰队,又不能抽空前线兵力使我无兵可用,这可是项大工程。”

“交给我吧。”我简单地答道。

“此外,还有一件事需要紧急处理。”讲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去把远司首长们挖出来。”

“啥玩意儿!?”我好像在戈列夫和阿尔卡扎的指挥部听到过类似的话。

叶未零有些发窘,向指挥部的窗外指了指,我看到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巡航导弹发射井,外墙上还有不少硝烟弹痕,似乎刚刚经历过激战。

叶未零告诉我:“那座巡航导弹发射井是盟军撤出西班牙时留下的。昨晚有一支受到盟军支持的西班牙突击队偷袭了这里,他们拥有盟军授予的导弹井控制权限,所以很轻松地占领了它。在我把他们全部肃清之前,他们一共发射了两枚巡航导弹,其中一枚击中了远司所在的战车工厂,工兵们已经挖了半夜,但首长们现如今还在地下防空洞里困着呢。”

“那些该死的西班牙人,巡航导弹是从这儿打出来的!?”我又想起了佩佩那张得意的脸,“我来告诉你吧,另一发炸在了戈列夫和阿尔卡扎的联合指挥部,他们俩的日子恐怕也不怎么好过。盟军的狐狸们这是想坐收渔利!”

指挥部里作战控制系统在这时自行启动了,我和老叶一齐回过身来注视着指挥终端屏幕,听到那个熟悉无比的电子女声在系统内提示道:“作战控制连线中,请稍候……作战控制已连接。”

桑坦德防区的电子作战地图显示在了屏幕上,先前我在运兵车地图里看到的那条撤离路线,正如出一辙地以绿色箭头标在其上,而代表敌军的红色符号已经出现在了地图的最南侧,开始攻击与这座无名高地仅一桥之隔的重加农前哨站,那座哨站里有一门重型加农炮阵地,是重要的防御火力。甚至不需要听取作战控制系统的语音警报,我们已经可以听到那座离得很近的前哨站里传来重加农的炮声了。

“开始了,我的指战员同志。”这种战场上的紧迫感,使我无意识地换上了一种沉重肃穆的语气,“这场世界大战还没有完结,今后的战争局势错综复杂,我们得保证祖国时刻拥有对亚洲战场不容动摇的战略主动权,因此我们必须召集尽可能多的军事力量,为未来可能存在的任何威胁未雨绸缪。请合理运用我们仅存的一切吧,带人民远征军的同志们安全回家。指战员同志,这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苏俄红军的第一波攻势正式展开,东南角的重加农前哨站首当其冲。那座重型反坦克加农炮台开火时,整座炮膛都被后坐力顶得向后狠狠一退。炮弹沿着笔直的弹道打在了第一辆正在攀爬丘陵的“犀牛”坦克首下位置,造成了驾驶员的阵亡以及左履带断裂,失去控制的坦克偏向一侧滑落回坡底,而炮长在中弹同时开的那一炮则因此偏离了目标,坦克滑膛炮弹从重加农炮台左侧错过去、飞过了大半个阵地才一头扎在空地里,“麒麟”坦克的左履带压上这枚半露在土层外的动能穿甲弹时,整个车身都被顶悬了起来,但随即整车的重量便将重新压了下来,将那枚裸露的炮弹彻底埋进了车辙中。后续跟进的其余8台坦克在首车两翼展开成对称的楔式突击队形,在苏近卫带走桑坦德的大部分坦克前往外线之后,这就是留给叶未零仅有的9辆了。一队混编在其中的步兵从坦克队列间隙穿过,急行军前往支援重加农前哨站,以防苏军攻击锋线欺近到加农炮的射击死角。载着我的那辆防空履带车就是这时穿过了他们的队伍,向着南部的通讯中心前哨站飞驰而去。从车舱射击孔向外望去,正好能够看到那支9车楔形阵列最左翼坦克炮塔上的“109”编号在硝烟中隐现着,一道弹痕正好磕在“9”那个编号的下方,就好像将这个数字的尾巴生生切短了一截子似的。

我已经利用作战连线系统对防区内的维修和医疗体系下达了调整命令,现在要到伤兵营去做现场调度。无名高地与伤兵营之间是无法通行的断崖,运送我的防空履带车只得往南方绕一个大圈,计划经由防区最南端的通讯中心前哨站转而北上,然后汇入那条直通伤兵营的公路。我们离正在交火的重加农前哨站太近了,不时有打偏的坦克炮弹远远近近地落在周围,炮火下的大地像海面那样汹涌起浮着,我搭乘的防空履带车全速在一丛又一丛土浪之间飞驰着,随时都可能被某一发打偏的炮弹误中。在经过改装的车舱里,我尚能通过作战连线指挥系统与留在高地兵营里的叶未零进行对话。

“姓叶的!你可成个人么!?说好的精兵护送我去伤兵营,合着就让我搭这台纸壳车来趟雷!”我不得不扯着嗓子喊,好让讯道那边的叶未零能够透过炮火听到我的声音,同时死死扣住头上的钢盔,以免被剧烈的颠簸磕死在车里。

通讯画面里的叶未零甚至不正眼瞧我,一心盯着掌中的秒表,在指挥部里踱来踱去:“准备用来护送你的坦克全拉去支援重加农前哨站了,你就委屈一下吧。最好还是趁着刚刚打起来尽快赶到伤兵营区,等到全线动起手来,你想走都走不脱。安啦,单车行动目标小、更安全,没有哪辆‘犀牛’坦克会专门瞄准你那辆小车儿射击的。告诉开车的警卫员再跑快点儿,我需要知道在道路被敌军炮火封锁的情况下,从高地兵营行车到通讯中心哨站真正需要多少时间。”

为了保命,防空履带车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炮火袭扰区,结果冲进通讯中心前哨站时刹车不及,一头撞到了营门的哨卡才停下来。此处的卫兵纷纷围上,把我和驾驶员从还在轰鸣的履带车里拖出来验伤,好在是有惊无险。

“叶扒皮,满意了没有?”我心有余悸地冲着作战连线画面问道,“下次我要是给炸死在半路上,记得给我收尸!”

“我就知道,苦瓜脸同志一直是我的福将!”叶未零抛出来一句零成本的赞赏,“行车时间比预计得要短,这下我就有数了,机动兵力是足够时间在两个阵地之间进行快速支援的。喂,正好有一队残兵从你那儿撤下来了,你跟着他们往伤兵营走一路吧,我知道刚才你在作战连线指挥系统里对伤兵营的管理机制进行了统筹调整,但毕竟要亲自走一趟接应伤兵的路线,才能发现更多隐藏着的问题。”

我顺着他的话头,向营门外的南方荒野望去,果然看到了那队正在撤入通讯中心前哨站的残兵。他们入营时的场景让我想起了那幅油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浓烟从纵队中的每一辆坦克身上冒出来,就好像从将死的钢铁躯壳里不断逸出的虚弱灵魂,让人难以相信这些战车伤成了这样竟还能移动,简直无从想象他们在逃亡途中经历过怎样激烈的战斗了。第一辆坦克驶进营门时,简直就像一艘艰难靠岸的难民船,数不清的步兵用武装带把自己绑在车身各处的支架上,其中不少人已经死了,僵硬的尸体还吊在车身上随颠簸而晃动。前哨站里的卫兵们把军用口粮和瓶装水堆在装手榴弹的大弹药箱里,趁重伤的坦克从面前驶过时便把那些食物饮水捧给车上的伤兵,随即便是一大丛沾满硝黑和血渍的手探下来争抢那些物资。

那枚炮弹从高处飞入视野时,还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黑点,可落到正在争抢饮食的伤兵丛中,便轰然绽开成一大朵爆燃的火花,丛聚着的伤员跟着火焰抛上半空、又随着那辆坦克的残骸碎片重重坠下,去送物资的那几名卫兵全身燃烧着在地上拼命翻滚。驾驶防空履带车护送我的警卫员把愣住的我拖进防炮洞,随即便是更多炮弹炸响在营门内外、更多火花炸绽在残兵纵队之间。

我从散兵坑边沿探出头来张望,发现炮火是从已经沦陷的“负重轮”前哨站射来的。那处哨站本就是建在高处用于扼守“堂吉诃德”隘道的,面向断崖的一侧正好虎踞鹰扬地高耸在通讯中心前哨站上方,可以看到哨站里仅剩的那门轻加农炮将身管探出巉岩,居高临下地向着这边射击,聚集在山上的苏军“犀牛”坦克再次施展起“俄罗斯左轮”战术,好几队三辆为一组的轮转射击队形把炮弹投射得像暴雨一样。发起第一轮攻势的苏俄红军前锋肯定是抛下了远程火力支援平台、抢先急行军才匆匆抵达桑坦德防区外围的,在缺少远火支援的情况下,他们只得利用坦克炮开展炮火压制,但“负重轮”前哨站高卓的地势大大增加了炮弹下坠时的射程,使得这种坦克炮火力压制非常奏效。

一名伤兵被战友们冒死抬进了散兵坑里,他的左腿从膝盖以下被炸断了,卫生员死命地扎紧断处试图止血,在他那身脏破不堪的军装上,佩着一副马兰花图案的臂章。那朵染血的马兰花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惊愕地再次打量伤员那张染着血和硝的脸,不敢相信躺在面前垂死着的,就是人民远征军王牌部队“马兰花”团的团长同志。

新中国在罗布泊为第一次核试验场地选址勘探时,正值生命力顽强的马兰花开满了戈壁,时任核武器试验靶场主任的张蕴钰将军便据此将核武试验基地的代号定为“马兰”,日后新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便是在“马兰”试验场成功引爆的,“马兰”也因此成为了中国核子军事力量的象征,甚至由此产生了“只有马兰花能在核打击之后的土地上绽放”这样的传说。半年之前,在欧洲战线推进到德国黑森林一线时,由于欧盟的西格弗里德博士亲自出面护送那几名金川工业科学家前往命运科技实验室,中国人民远征军与苏联红军联手追捕他们的军事行动以失败告终。这些掌握着顶尖军事科技的科研人员,是通过实验型超时空传送平台、从日本京都妙心寺的中国占领区传送到黑森林地区的,说他们脑子里装着足以影响整个世界大战局势的顶尖科技蓝图也不为过,恼羞成怒的苏俄红军指挥层召唤了一枚从本土发射的“MIDAS”弹头将黑森林夷为一片核子地狱。而在MIDAS弹头引爆后,驻守在附近的一支中国装甲团命令所有步兵穿戴防护服、跟随拥有三防能力的装甲部队向爆心挺进,成为第一支穿越核辐射区、向盟军阵地发起进攻并获得大举突破的苏维埃联盟部队。为了表彰该团像传说中能于核打击之后绽放的马兰花一样、在核爆辐射区取得了非凡的战绩,远司为他们授予了“马兰”的荣誉称号,并以马兰花作为新的部队臂章,随后“马兰”团更在后续战役之中成为了人民远征军战功最为卓著的王牌部队之一。

“老子的兵!”这位团长大口大口地咳着鲜血,双眼瞪得吓人,像是在看散兵坑上方被硝烟分割了的天空,又像是什么没有看到,“老子亲手带出来的兵……!”

营门外,由他亲自带领着从恶战中撤下来的兵正淹没在炮火中,后续的残车轰鸣着想要钻进营地躲藏,却一辆接一辆地被击毁在离防区仅一步之遥的关卡前。

“老叶,南部通讯中心前哨站侦测到大量敌军部队,他们压上来了,我们的远征军正在被一点点毁掉。”我对着无线电对讲机说道,声音变得沙哑。

“带还活着的伤员去伤兵营,那边我来顶着。”叶未零命令道。

“你居然只在通讯中心前哨站里摆了这么一点儿兵,你拿什么来顶?”我打量着这狭窄的散兵坑,看来老叶手上真的没有兵了,除了一些火力孱弱的动员兵和防空步兵,这里真正能够对敌方装甲单位造成有效杀伤,竟然就只有三名“根除者”而已。

“服从命令!再不赶快给伤员引路,他们就要死在你面前了!”听起来叶未零动怒了,“‘火花塞’小队,掩护政委和伤员撤离!”

我这才发现,在场的并不只有我处于指挥讯道之中,三名根除者中领队的那人显然也听到了叶未零的命令,他紧了紧防辐射头盔里内置的讯道对讲机,沉沉地应道:“明白,指战员同志!”这让我稍稍找回了一点儿踏实的感觉,这三名根除者并不是胡乱安排在这里的,叶未零把他们当作了重要的直属部队,跨过了基层军官而直接给他们下达命令,可见将他们部署在通讯中心前哨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就在我登上防空履带车时,营门处的炮火戛然而止,“火花塞”小队的队长催促道:“炮火准备结束,敌袭即将展开!快带伤员离开!”

防空履带车像上了发条一样冲出去,运载“马兰”团伤兵的战车紧随在后。我经由车载四联机关炮的主炮位探出身子来,看到通讯中心前哨站笼罩在一片炮击后的硝烟之中,“犀牛”坦克的沉影像城墙一样压到了满目疮痍的阵地上,步兵碉堡中集射的火力在烟影中疯狂闪烁着,唯一能够透过烟雾闪闪发亮的,则是“火花塞”小队分散在战壕里射出的核子辐射线,被射线灼烧的敌军坦克通体变作暗红色,仿佛战争阴云中一只染血的瞳孔。

“政委!”开车的警卫员唤道,“政委,看前面!”

我回过头来,看到那9辆“麒麟”坦克排成的楔形突击阵迎面轰鸣过来,速度之快就好像那不是一队坦克、而是一队战斗机从空中高速掠过时所投下的剪影。从坦克突击队列的左翼缝隙错过去时,那种被重金属夹在中间的压迫感让我感觉心脏都随着目光贴在飞驰的坦克装甲上摩擦发热,交错的一瞬间,我分明看到最左边那辆坦克炮塔上的“109”字样,9字下方一道白色弹痕,像是将它的尾巴截短了一段似的。

“是同一队坦克!”我惊呼道,“它们不是去支援重加农前哨站了么?”

“苦瓜脸,你知不知道,一个要怎么打十个?”叶未零在指挥讯道里反问我,“打完一个,再打一个。老毛子占领了‘负重轮’前哨站作为前线的攻击准备阵地,第一击却舍近求远打在了远端的重加农前哨站,等我派兵支援后才开始对近处的通讯中心前哨站进行炮火覆盖,说明重加农哨站受到的是分兵试探,通讯中心哨站才是主攻对象。在炮火准备完成之前,针对通讯中心的主攻还不可能展开,我就得抓住这个时间空档和他们分兵的机会,先集中优势兵力吃掉重加农哨站前方的小股佯攻部队,再赶在炮火准备结束时回援通讯中心、顶住他们的主攻。还好有你帮忙测算了在两处阵地之间机动所需的时间差,我才能把坦克纵队机动回援的时机把握得分秒不差。”

“你总是让人惊讶!看到通讯中心前哨站只摆了那么点儿兵,我还以为阵地要守不住了。”我一边惊叹,一边跟着飞驰而过的坦克锋线回头望向通讯中心方向,那九辆坦克组成的突击箭头从我方步兵阵地上碾过,狠狠地撞进了发动主攻的“犀牛”坦克集群之中,而“火花塞”小队借着坦克队形挡住敌车火力的掩护,呈三三制队形发动反突击,核子辐射炮强大的反装甲火力优势成了这场坦克肉搏战之中压阵于我方的重要砝码,“犀牛”坦克往往是在专注于和“麒麟”坦克近距离对射之时,便被躲在后方的辐射线烧穿了炮塔。“麒麟”坦克突击锋线很快推出营门、从困在外围平原上仅存的几辆“马兰”团残车身边穿过去,掩护这些死里逃生的残兵继续向防区内部挪动。

“兵力密度越大,受到敌方炮火覆盖时的伤亡就越大,如果我一开始就把大批部队堵在通讯中心一线阵地,在敌人炮火准备的时候就得全交待啦!受到炮火打击时只要留少量部队躲在一线阵地‘看门’就行了,正式接敌时才是二线主力部队冲上去增援的时候。”叶未零向我解说道,在指挥闲隙向副手们阐述自己的作战策略、以此理清下一步行动的思路,这是他作为指战员的个人习惯,“‘前方少摆兵,后方多屯兵’,‘不必顾虑全局兵力劣势,时刻确保局部兵力优势’,你在军事理论课上学的条条都拿去点炉子了?多积累点儿经验吧我的政委,将来还指望着你给我助拳呢!”

通往伤兵营的这条公路仿佛永远走不到头,堵在路上的各部人员车辆比我在指挥部里想象得还要混乱庞杂,既有骑着自行车传递命令的通讯员,也有载着钢材前往加固工事的推土机和工程卡车,途中我甚至不得不操着车上那门四联装机关炮往公路上方打空炮来驱赶堵住道路的友军部队。

伤兵营位于防区腹地的一处盆地中央,两座维修起重机、两座野战医院方方正正地分踞在四处边角上,就仿佛刻蚀在一块巨大芯片上的四个焊点,我们的伤兵车队像汇入总线的数据一样穿过公路停在了伤兵营中心的广场上。按照我先前在指挥部里命令调整的运行方案,“马兰”团的残兵纵队刚一到站就被迅速分流到了四角上。两座起重机一台拆、一台装,受创过重、在这场战役结束之前都无望修好的战车会被一台起重机拆解掉,拆解出来的完好零件则分门别类地送往另一台起重机,以备在最短时间内修理那些轻伤战车、好回到前线支援老叶;两座野战医院一重伤、一轻伤,重伤员被送进其中一座进行急救处理,轻伤员则送往另外一座进行修养,并作为预备兵员、视战情紧急程度重新调往前线。轻伤员医院前的操场上,排成数路纵队、已经完成修整的活跃战兵们正在一线军官指挥下从几台军火卡车前小步跑过,车斗里的军械工不断将回收好的轻武器向他们抛过去:“前车领枪,后车领弹!前线吃紧,严禁拖延!”

我要求警卫员把履带车开上伤兵营东侧的山路,并在对讲机里请示道:“老叶,伤兵营的医院和维修流水线已经全动起来了,运转情况良好。但刚才一路过来,公路交通情况不容乐观,我建议把连接通讯中心前哨站与伤兵营的公路划成专用通道,只允许撤下来的残兵通行,抽调一些人手在沿路设置交通指挥岗吧。”

“我做护院教头,你做内院管家,伤兵营的事都交给你来办!”叶未零一句话把清辟公路的活计又推回给我了。

在我着手去安排公路交通管理的当口,警卫员从驾驶座那边讲道:“政委同志,你和指战员同志能来真是太好了!撤到西班牙境内以来,我们连日被苏俄和拉丁联盟的修正主义势力追杀,已经很久没这么井井有条过了!”

“同志,我和老叶应该道歉,向人民远征军的所有战友。”我仍把脸埋在地图上,“突袭科麦罗沃战略打击基地的行动方案是由我草创、由老叶指挥的,可我们目光太浅,只盯着科麦罗沃州的两辆‘白杨-M’,却完全没有考虑到那次突袭会给远征军的同志们带来厄运,荣誉全让我们俩得了,苏俄人的报复却由你们承受。老叶对我说,‘苦瓜脸啊,我们应该去西班牙弥补自己的疏失’,所以我们才主动请缨,向首长们写了前来支援远征军同志们的志愿书。”

“带我们回家吧!下一回,我们也想尝试像科麦罗沃州那样令人眩晕的滋味!”警卫员这样快活地说着,将履带车停在了山丘顶端。

下车之后,我第一眼就看到了远方山间的“负重轮”前哨站,那座隐隐可见换上了苏俄国旗的兵营正在轰然倒塌,苏军队伍中的红色标识正被“麒麟”坦克车身上的棕色山地迷彩所淹没。作为整个防区的指战员,现在叶未零手头上只有9辆坦克可供使用,寒碜得像刚从山野之中撤回来的林驱一样,可在坦克编队的使用上,他与握着主力装甲集群在崇山峻岭中左冲右突的苏近卫却没有什么两样,这俩都是绝不甘心把坦克分散在防线上做移动炮台的主儿,坦克是他们的精锐机动兵力、是他们的主力突击节点,看来在反推了试图进攻通讯中心的苏军部队之后,叶未零索性命令他的坦克小编队一路冲到“负重轮”前哨站去了。以他的性格,料想也不能容忍一座能够打到防区前线的敌方前进营地顶在眼皮底下,如果夺不回来的话,是宁肯毁掉也不愿留给俄国人的。

“喂,老叶,牙口还好吗?”我遥望着一片废墟的“负重轮”前哨站,冲着对讲机问道。

光听声音,也足够我想象他此时的神情了:“还吞得下!”

 

通向伤兵营的公路网,已经像大动脉一样强劲搏动起来了。我则在此时赶往了远司所在的战车工厂。路上下起了小雨,不断有披着雨衣的工兵在积水中踏来踏去,兴奋地相互传告着,“杨首长被挖出来了”。

战车工厂被昨晚那发巡航导弹炸得惨不忍睹,几乎整个陷到了地基里,好像随时都会沉没进地底一般,正是因为受到了这样的损伤,工厂内部的坦克生产线才一直无法恢复运作,让本就苦于兵力不足的叶未零很是抓瞎。忙碌了半夜的工兵们睁着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起劲地拓宽一眼从侧面斜向掘进到工厂地下的救援洞口,不时有一两名受伤或昏迷的远司参谋人员被抬出洞来。

我在工厂门前看到了远司副司令员兼一兵团军事主官杨时新。人民远征军出国作战之初,杨时新首长原本只任第一兵团司令,由于作战风格强硬而又沉默寡言,获得了“杨石头”的绰号,并在随后的战事中表现出了超出他职级所在的战略眼光。当战线推进到伊泽拉山脉一带时,远征军总司令员梁定安和政委楚川一致认为,杨时新应该在远司内获得一个可以参与决定远征军战略路线的位置。于是杨时新首长以一兵团司令员的身份被破格调入远司,兼任整个人民远征军的副司令员,由他和梁定安、楚川组成的所谓“远司三人团”也在那时正式成形。

此时他的军装上沾满了被困地下掩体时落上的尘土,且又拒绝了警卫员打的伞,很快便被细雨淋上了一层暗沉的色泽,正专注于计算被营救出来的参谋人员数量。

“首长同志,叶未零正在前线指挥陆上防御作战,因此无法到来,我谨代表他表达歉意并请求处分,由于他的防御疏忽和我的擅离职首,才致使受盟军支持的西班牙反抗分子占领了防区内的导弹发射井,使远司首长们身处险境。”我向杨时新首长检讨道。

他看向我时,持重的面孔上仍是波澜不惊:“撤进桑坦德时就已经预料到有大仗要打,我们‘三人团’共同决定强制撤离城内的西班牙平民。这固然是出于减少滥伤无辜所计,但客观上确实会激化本地民众的反感心理,被西班牙反抗组织报复性袭扰可以说是必然要发生的。眼下这种结果算得上非常幸运了,虽然在地下困守半夜,所幸伤亡不算很大。听说叶未零已经肃清了占领导弹发射井的西班牙人,对陆方向的第一期防御战也打得很漂亮,与其说考虑处分,倒不如说远司很愿意向他提出嘉奖。”

我侧目打量了一下被救出来的参谋人员,其中并没有看到梁老总和楚川政委:“我会催促工兵同志们加紧营救的。”

“叶未零把防区后方的管理权交给了你对吧?”杨时新的面容在阴雨之中变得更加模糊了,“现在我命令你,停止救援,立刻对存在结构隐患的工厂地基进行回填,全力恢复坦克生产线运作以备支援前线。”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停止?可是梁老总和……”

杨时新加重了语气:“同志,我再明确地命令一遍,我已经亲自确认,昨晚遭受导弹攻击之后被困的人员已经全部救出,没有其他人被困在地下了。进行地基回填,恢复工厂生产。”

港口方向传来一阵沉远的汽笛声,在阴雨绵绵之中显得分外沉重,紧随其后是港口大区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声。我和杨时新循声望向远方的比斯开湾,看到一片巨大的黑影正在阴雨笼罩的海面上渐渐显出轮廓。那是“平阳公主”号,国内为组建救援船队而征召的巨型远洋轮船中吨位最大的一艘。由于苏伊士运河等捷径被苏俄封锁,我和老叶不得不带着船队横跨印度洋、沿非洲海岸移动。鉴于人民远征军提出了指战人员战损严重的困难,我们二人在船队主力抵达西班牙之前,就先行乘坐空艇前来桑坦德参与指挥调度了,将舰队主力落在远洋自行跟进。眼下入港的“平阳公主”号,正是船队中抵达桑坦德的第一艘巨轮。

“传达远司首长命令,停止救援行动。”我看着“平阳公主”号的船影,开始下达命令,顾不上去看工兵们听到“停止救援”时一张张愕然的脸,“登船预案启动,护送重伤员优先登上‘平阳公主’号。”

工厂地基开始回填,护送重伤员的队伍冒着细雨通向港口。这时我向着杨时新凑近了一步:“首长同志,船队是我和老叶带来的,航行次序我们俩很清楚。按照正常的行船顺序,第一艘入港的船只应该是航速最快的‘丝绸之路’号,而‘平阳公主’号的次序已经排到中段了。有一半的船只没有按顺序入港,梁老总和楚政委没有露面,救援行动却被叫停了——那两位首长是不是根本不在桑坦德?没有及时入港的船是他们调走了么?”

杨时新首长照旧是一张平淡的脸:“同志,你很敏锐。多做少问。”

 

就在战车工厂终于恢复生产时,作战控制连线地图上突然一片混乱,众多色点从地图左端涌了过来,准是有事情发生了,而且八成不是什么好事。果然,叶未零的通讯画面很快就连接到了我的作战控制终端上:“苦瓜脸,这边的情况很不好,我需要开一次简短的前线作战会议。你看看这个。”

他将屏幕切换到防区西侧的实时监控画面。撤下来的残兵像一条钢铁河流一般源源不断,受损战车上冒出的浓烟如乌云般遮蔽在“堂吉诃德”隘道上空,而在这一片混乱中,我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重装挂载”号。它实在是太大了,混在残兵队伍中教人没法不注意到,这辆武装基地车的模样也狼狈至极,焊接在炮座上的坦克主炮已经从抽烟器位置断开,车头发生了严重变形,原本写着“重装挂载”四个字的那块反应装甲已经不知被什么火力攻击而完全炸开了,用于存放惰性炸药的方形小格如今像被掏空了的蜂窝一样残挂在车身上。

苏近卫是瘸进高地兵营指挥部的,密密麻麻的绷带渗着血,把他的脸包去十之五六。然而被人打成这样也没能让他安分下来,一见到老叶,他便大剌剌地招呼道:“就你是叶未零啊?我是跟你齐名的苏近卫呀!”

叶未零被这种没头没脑的开场白噎住了:“苏近卫同志,我们以前好像没见过面……”

苏近卫持续发挥:“说笑了!你既是叶未零,岂不闻咱们俩‘东近卫、西未零’的名声……”

“‘苏联人’!”我在通讯画面里不耐烦地打断他,“讲正事儿!”

苏近卫往通讯画面这边看了一眼,有些尴尬地笑笑:“‘柯察金’同志也在啊?那我就长话短说。戈列夫那个老扒皮,凶得不得了!老子趁他病要他命,拉了左近三山五岳的同志们打他的秋风,结果被那老棺材以指挥部做饵钓得动弹不得,老毛子和南美人的部队被他从四面八方召过来打反包围,老子跟他硬碰硬,被他打了个稀巴烂才逃回来。老无赖搁尾巴后头咬着呢,估摸不多久就到了……”

作战控制连线地图猛地一闪,待在伤兵营的我和待在高地指挥部的叶、苏二人同时也感到脚底下地震般摇颤。“火花塞”队长那粗重的嗓音在讯道里报告道:“指战员同志,通讯中心前哨站被摧毁,请求收缩防线!侦测到敌军空中打击单位,请求部署防空火力掩护!”

透过通讯画面,我看到叶未零和苏近卫把面庞转过相同的角度,一齐望向高地兵营指挥室另一端的作战控制连线地图。不论是共事已久的叶未零,还是昨晚才刚刚认识的苏近卫,都不是轻易会被战局变故吓倒的指战员,因而他们此时别无二致的惊愕表情便更让人不安,我眼看着一片红影从两人的下巴尖慢慢向上蔓延,直到将两张面孔都笼罩在一片血红的阴影之下。我始终没有弄清楚,这片红光的来源究竟是指挥室窗外透进来、通讯中心被击毁时冲上远天的火光,还是作战控制连线地图上代表苏俄红军、正像火蚁群一样向北方疯狂吞噬蔓延着的那一大片红色标识。地图上原本突出在南方、代表通讯中心前哨站的那一片棕色区域已经不存在了,曾经挡住了第一轮攻势的两线防御体系居然在指战员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淹没,可见此次敌方攻势的兵力之雄厚。

“准许撤退,放弃通讯中心前哨站撤往二线阵地,向‘哨兵’防空阵地靠拢!不得放弃‘堂吉诃德’隘道的控制权,后撤行动必须以隘道的东侧出口为界,通讯中心前哨站被摧毁后,后续撤离部队就只能绕行这条隘道回到防区了!”叶未零下达命令时的语气,像是急于采取行动来克服那片从地图上沉沉压来的红色阴云,“苦瓜脸、‘苏联人’,咱们仨开个‘诸葛亮会’。”

“真正的攻势现在才算正式开始。先前被老叶挡住的第一轮攻击波,现在看来只是一支匆匆赶到的先头部队,因为不甘心放过桑坦德防区兵力孱弱、撤下来的部队还未能完成休整补充的时机,才发动了一次赌博式急袭,希望趁我们阵脚未稳时踹开桑坦德的大门。而现在抵达的,已经是戈列夫的主力部队了,装甲突击梯队、远火支援集群、陆航察打节点一应俱全。接下来我们应该抱着应对一场筹备充足的体系化进攻的思路来部署防御,不能再把他们当作毫无战略协调的散兵游勇等闲视之了。”我发扬在军事民主会上最拿手的“抛砖引玉”本事牵了个头,将目前显而易见的一些事实罗列出来供叶、苏二人进行更深入的思考,这活计就像进行物理研究前先罗列出一些基本定理一样,简易繁琐又必不可少,最好交由不那么机灵的人来做。

“突击群渗透。”老叶干巴巴地蹦出这几个字,伸手取了一支挂在墙壁上、备给指挥部应急防御用的81式班用机枪,看也不看地将75发弹鼓卸了下来,拧住弹鼓正面的片状拨轮旋上几圈、解松了涡轮簧机闭锁,然后打开弹鼓盖往指挥台上一倒,里面的机枪子弹一股脑全掉了出来,他麻利地捡起几枚立在桌子上,排列成一个内凹的弧形,以弧底象征刚刚被突破的通讯中心,“中苏交恶之前,苏联红军在欧洲战场上进攻盟军阵地时最常用的战术,避实就虚,以高强度远程火力掩护小股突击群绕开敌方防线上的坚强火力结点,从薄弱位置捅进防区腹地,引导后续主力部队完成突破。在桑坦德南部的防线上,‘重加农’前哨站有一门加农炮支援,又可居高临下将进攻部队挡在断崖之下堵着打,而通讯中心前哨站作为接应撤离部队的通道入口,地势低且直接面对南部平原,相较而言确实是薄弱地带,我认为敌军优先攻陷此处,就是采取了突击群渗透战术的征象,作为应对,应该让机动装甲集群从重加农哨站出击、从侧翼迂回打击南部敌军后方的集结地,切断他们与前沿的突击渗透群的联系,突击群一旦失去来自后方的补给和兵力补充,就会陷入局部兵力劣势而滞死在我方的二线阵地一带。”

“叶未零同志,我不同意你的意见。”苏近卫从兜里摸出来一根被汗和血浸湿的莫合烟,探到鼻子底嗅了一下又塞回去,“苏军挺进欧陆时,面对的是盟军占有优势的空军打击力量,进攻时部队密度太大则必然会受到空军地毯式轰炸造成大量伤亡;此外,为了始终保持进攻的突然性、不给盟军留下喘息的机会,自乌克兰的第一次进攻开始后,苏军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急行军突击,攻击前锋对盟军阵地发起进攻时常常是处于兵力不足的状态的,因此才选择在宽大正面上采取多路突击的渗透群战术来提高部队使用效率。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未零同志自忖手头的空中打击力量足够让苏军忌惮否?自度防线上的兵力雄于正面进攻之敌否?现在戈列夫不必担心兵力聚集后会遭到我们的空袭或远火杀伤,在这种状况下最轻松也是最有效的进攻策略,应该是尽一切可能发挥他兵力雄厚的最大优势,使用高密度重兵集群开展全线突破。”

叶未零质疑道:“戈列夫并不是甘于一味堆积兵力的庸将,这样的战术没有效率,会使后方部队的进攻道路被前线重兵集群阻挡。”

苏近卫伸手去摆桌上的子弹,将它们排列成类似桑坦德外围防线轮廓的大弧形,那一刻他的模样显得肃穆而沉郁,仿佛藏在他心里那颗高仿的“前苏联人”的灵魂正在燃烧:“大密度重兵集群同样有高效的调度办法,我要是戈列夫,就会使用大纵深连续进攻战术,将重兵分配到多个方向上作梯次波浪式的连续进攻。”

他用手背推倒了弧线上位于下方、代表通讯中心前哨站的那排子弹:“第一支重兵集群从南部打进来,除了进行防线突破之外,也是为了吸引我方集中兵力。为了堵住通迅中心沦陷后在防线撕开的巨大缺口,我方将要把大量兵力投入到这个方向来抵挡攻入防区的苏军集群。”他伸手一抹,将附近防线上的子弹大多拢到了下方子弹被堆倒后形成的缺口上,“我方大量兵力聚集在南方缺口进行抵御作战,必然造成其他方向防线空虚,此时他以第二支重兵集群从另一个方向发起第二轮进攻,我们就难以再分兵阻挡了。如果有必要,他也许还有多出的兵力从第三、第四个方向连续发动波浪攻势,直到把防区内的守军全部扫清为止。”讲到这里,他伸手将聚成一堆的子弹一扫而空,模拟苏军横扫防区内有生兵力的第二轮攻势。

叶未零捻着下巴沉默着,似乎在思索苏近卫的说法有没有道理。在他们两人轮流发言的同时,我通过讯道听见他们那边的指挥室窗外不断传来南线方向的猛烈炮火声,但并没有预想中响亮,像是隔着一层窗户听屋外的暴雨,说明通讯中心沦陷后的防线后撤还算稳重,并没有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大溃退。可就在叶未零沉思着的这个当口儿,那阵炮火声猛然变得震耳欲聋起来,仿佛一道钢铁的海啸正在扑往高地兵营指挥部所在的方向。叶未零试图联系前线的“火花塞”小队,但前线讯道已经被枪炮声所淹没,他于是转向一直候在地图边的参谋人员:“报告情况。”

“是!”参谋人员下意识地把身子一挺,“更多敌军部队出现在先前被摧毁的‘负重轮 ’前哨站方向,正在与突破了通讯中心的一部敌军合流。”

“这么说整个南线都压上来了,”叶未零看了一眼地图,示意参谋将一个示意敌军主攻方向的红色箭头标在防区南面,“的确很像是苏军大兵团作战的作风。‘苏联人’,如果这是大纵深进攻的第一个突破方向,你认为第二个突破方向会在哪里?”

苏近卫指点地图讲道:“第一轮突破通常会把邻近防线的守军吸引过来封堵缺口,如果第二轮突破不能就近从相邻方向发动、以最快的速度打击到聚集起来的守军,就失去连续进攻的意义了,既然他现在主攻了南线,下一次突破料想应从相邻的西面或东面发起,而东面又有相当一大片地域邻近海面,且有一兵团的港口大区防线阻隔,不利于大兵团快速突击,所以我赌他的下一次突破会通过西面的‘堂吉诃德’隘道捅过来,那里足够平坦和宽阔,简直是为装甲集群天造地设的行军道。”

叶未零点头表示认同,并示意参谋把第二个红色箭头标在了西面的“堂吉诃德”隘道上:“那依你看来,要怎么防?”

苏近卫顿时显出窘迫的表情来:“洗洗脖子得了……没有谁、没有谁可以正面挡住苏联红军的大兵团进攻,连他们自己都做不到!唯一的解决办法是避免硬拼,借助大纵深防区进行后退决战,在后撤过程中不断袭扰消耗他们的突击集群、切断其退路,等到他们自己弹尽粮绝打疲了再予以反击。现在桑坦德防区就这么一点儿地盘,还有一半被一兵团划去作为对海防御缓冲区了,要兵力没兵力、要纵深没纵深,还防得住个鬼?”

叶未零接过参谋的活计,亲自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迂回箭头,这个箭头从目前暂时没有受到大规模进攻的东南角“重加农”前哨站出击,经由南方战场指向堂吉诃德隘道,自东向西将先前画在地图上的两支红色主攻箭头拦腰切断,“正面扛不住,就从侧后方打他的迂回,这记左勾拳交给我来打吧!”

“等等,你们不能落了北边。”我提醒道,“我潜入戈列夫和阿尔卡扎的指挥部时,听到他们决定苏军和拉丁联盟军要从不同方向发起进攻、争夺优先攻入桑坦德的荣誉,既然戈列夫的大纵深战术会从南线和西线发起,东线又靠着海岸,那阿尔卡扎很可能就要对北线的油田下手了。北部地形以山区为主,不适合我们和苏军的装甲集群大规模展开,但以快速突击见长的拉丁联盟部队却很适应这种环境,既然北线至今还没有受到攻击,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在接下来的战斗期间往这边敲打一下试试,如果发现我们在北边没有任何防备,他们的试探可能就马上转换为主攻了,而桑坦德防区南北纵深过长,我们从南线调集部队回援是根本来不及的,要是北线油田被突破,且不说咱们的坦克部队会因为缺少燃料而陷入瘫痪,拉丁联盟甚至可能顺势把伤兵营都给冲下来,到那时整个防区可就要崩盘了。”

叶未零在地图前来回踱了两轮,然后问道:“苦瓜脸,后方集结起来的部队有多少?”

我答道:“战车工厂生产线已经恢复了运作,第一批新造的坦克已经下线了;杨时新首长把远司移往了港口大区,将战车工厂及其周边基地的指挥权都移交给了咱们,同时还从一兵团分了一支配备有‘女娲’式自行加农炮的装甲部队归属你指挥;加上从伤兵营休整、修复完毕的兵员和车辆,足够集结起可供一次战斗消耗的坦克纵队和步兵集群了,可以大大加强你手头上这支只有9辆坦克的机动纵队。”

“把集结好的坦克部队都拉到高地兵营来由我调遣。步兵集群派到北线去加强油田的防御。”叶未零讲到这里时稍微顿了一下,目光在至今还一片平静的北线防区游移着,最后打定了主意似地转向苏近卫,“‘苏联人’,跟拉丁联盟打过交道么?”

“没有。”苏近卫看着北部的山区咧出两排牙来,“不过,凡事总有第一次的嘛!”

“北线步兵给你指挥!”叶未零拍了板,“苦瓜脸,伤兵营经过你的管理已经可以自主高效运转,不需要你再盯着了,你去港口大区做两件事。第一,指挥部队登船,登船撤离预案是你做的,最好也由你来统筹,如果不能快速把堵在港口的同志们运出去,我们在防线上拼死拼活可就没有意义了;第二,去找杨时新首长,自从他把远司迁往港口大区之后,与我们这边的通讯就一直连接不上,你亲自向他申请调动一兵团的部队支援我们,即使算上伤兵营和战车工厂里集结出来的生力军,陆上防区的兵力也还是太薄弱了,你告诉首长,分给我们的兵多多益善。”

 

三台“哨兵”式防空车支撑起了摇摇欲坠的南部天空。

苏俄红军的陆航部队进入南线空域,于是整片天空都属于了敌人。无穷无尽的“猎狼犬”直升机集群,裹胁着满天的死亡向大地压过来。远征军防空阵地试图用无数的高炮火力来支撑起这片钢铁苍穹,那些斜指向天空的弹道就好像一根根纤细的竹竿,被正在坍塌的天穹压得朝各个方向倾斜着、随时像要折断垮掉。苏俄红军陆航部队在空中编织成著名的“向日葵”阵型,以两组直升机互为配合做圆周盘旋投弹,曾经轰响在防空阵地外围的那些履带车被一圈接一圈削掉,如今只剩下那最后三台“哨兵”式防空车还顽强地背靠背结作环形防空阵,三组轰响的炮火成为了大地与天空之间最后的支撑。每当一发白磷炮弹在高空炸散成铅硝,天空就仿佛被炮弹碎片增加了重量、染深了阴沉的底色,朝着远征军头顶又压得更低了一分。

与那些凭低廉成本大批量生产的防空履带车不同,作为中国陆军作战序列中的精锐防空单位,昂贵的“哨兵”式防空车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防空火力节点,而是每车都配备了随行的雷达侦测与火控指挥小组,使得一台“哨兵”就能作为一套完整的对空侦察打击体系独立运作。被三台背靠背排成环阵的“哨兵”防空车围在中间,三支随车行动的雷达侦察小组在各自所属的车尾后方展开弧形天线,紧张地为自己所指挥的那一对双联57mm防空机关炮指示空中目标。聚拢过来的“猎狼犬”直升机集群,在这最后的环形防空阵地周围跳起一场死亡圆舞曲,每架直升机都竭力试图在密集的防空炮火空隙之间高速穿过、并以机炮进行还击,仿佛进行着一场危险的击剑,每位飞行员都反复试探着刺出一剑、又为了躲避对手的剑锋而迅速退开。其中一架直升机似乎厌烦了这种无休止的“火力击剑”,孤注一掷冲进了三台“哨兵”防空车的火力圈,意图抵近轰击被围在环阵中央的弹药堆,这位冒失的“击剑手”在即将进入射击位置时被一发炮弹蹭中,特制的白磷装药在几秒钟内爆发剧烈化合反应、将厚重的机壳装甲烧穿了,机身就像一只被凌空拍碎的苍蝇那样飞散出满天烧灼的碎片,拖着一道烟尾笔直从环阵上空一树之高的位置刺过、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焦土里。

“又一个栽下来吃土啦!这里是禁飞区!”完成击杀的302号“哨兵”防空车尾后,火力指挥员和雷达兵小组爆发出一阵欢呼,魁梧强壮的弹药装填手捡起一截拇指大的粉笔头,往挂在车尾舱门一块木质黑板中一个还没写完的“正字”上头添上一横,而在这个记数符号之前,已经歪歪扭扭排着好几个“正”字了。由于高强度的弹药消耗,三台防空车的白磷弹链储备都捉襟见肘起来,随车配备的三支弹药装填小组为了抢夺仅剩不多的弹药争吵不休、甚至差点大打出手,但他们总算从全军大比武的经验中找到了公正的解决办法,各自拿出相同份额的后备弹药来堆到阵地中央,以击落敌机的数目多寡为标准争夺配额。夺下了新的击杀数之后,302车的弹药装填手兴冲冲地从摆在阵地中央的弹药堆里取了一大箱弹链,当作奖品塞进了快要见底的机炮弹舱里,而火力指挥员则炫耀似地狠狠敲着黑板,指着那板新抢到的弹药箱,和组员们扯着嗓子齐声挑衅:“301!敢不敢!?拍死一架换一板!”

301车组的后勤兵岂甘忍气吞声,抬起自己车组的两箱弹药作赌注,以比谁再先击落两架敌机为限下了挑战书:“302!莫嚣张!捅下两架赌一双!”

303车组在这场“比武”中已经大幅落后,车尾黑板上画着可怜巴巴的两个“正”字,堆出去做奖品供分配的弹药已经被另外两车赢去了一大半。弹药装填手急得跳脚:“指挥长!干什么吃呢?都要叫人削光头了,怎么就不敢跟那两帮孙子比个高低!?”

火力指挥员一脚踹到他一口气险没喘上来:“吵个锤!301、302的孙子没见过世面,打下来几只小苍蝇傲得跟什么似的!看老子把那块天鹅肉吃到嘴,一口气全赢回来!”

除了一排排的“正”字之外,每个车组的计数黑板左上角都特地用浅红色粉笔画了一只天鹅的图案——虽然大头兵们的画功让人不敢恭维,有人画得像家鹅、有人画得像鸭子,甚或有画成了鸡的——但指代的都是同一个目标:最难打的那一架。

“指挥长!来了来了!”303车的雷达兵狂呼道,可还没来得及将方位角报出去,低空处便压过来一阵轰鸣,全组人员同时抬起头来望着被硝云染作铅色的天空,正好看到那架尾梁根部绘着一幅“湖上天鹅”图案的武装直升机掠了过来,那便是三块黑板上同时进行标注悬赏、最难对付的猎物,三支车组互有默契,谁能打得下这架“天鹅湖”,谁就把剩下的弹药全揽了去。

303车组仓促之间打出去的一串弹药,在“天鹅湖”机腹下方几公分远的位置擦了空,而对方低空掠过时则用机炮在车体侧面扫出来一串弹痕,飞溅的铁屑在火力指挥员侧脸上拉出来老长一道血口子。

“格老子!捅下来!”火力指挥员暴怒之际将先前省下来没舍得打的弹药一股脑全上了膛,亲自操着防空目镜,将瞄具上的十字准星死死套在正准备拉升的“天鹅湖”身上,火控系统控制着的双联机炮自动随进调整射角,向着目标追咬过去。大口径白磷炮弹连续出膛时的震动让全组人感觉天空都被撕裂了,五脏六腑震得如同受了机枪扫射一般。膛内装药在十数秒间尽数打完,把脸从目镜中抬起来时,火力指挥员听到雷达兵欢呼道:“乖乖!打中了!”

打中了!准是打中了!那架“天鹅湖”拉升到一半时突然跌落下来,开始陷入尾旋状态,看来有一发炮弹震坏了它的反向双轴螺旋桨。

“老子的!都是老子的!”火力指挥员狂喜着向另外两支车组沮丧的战友们显摆着,迫不及待地用粉笔去黑板上那个画成了鸡的天鹅符号上打叉以示击杀。然而他刚刚划上从右上斜到左下的第一杠,粉笔便从指间掉了下来。

那架“天鹅湖”在即将坠地之际突然改出尾旋,像落叶一般轻灵地打个旋子飘飞过来。这简直是在玩命!它假装被击中,主动以尾旋机动降到了极低空,然后改入平飞向着三车环阵狂飙而来。雷达和防空炮全然没有任何反应,在火控系统的逻辑看来,这个在如此之低的高度上飞速接近的物体是地面目标、而非空中目标。

303号防空车被直升机火箭弹穿成筛子时,“火花塞”小组的两名根除者刚刚翻进这处环形防空阵地。两人一进入战壕便回过身去架起了辐射炮,掩护留下断后的队长跟上来。他们很熟练地将自己与敌方进攻锋线之间的距离始终控制在一个小于核子射线射程而大于犀牛坦克主炮射程的数值,三门交替掩护击发的射线炮就好像三把精准的工程尺始终丈量着这段合适的距离,在他们三人撤退的道路上,堵满了被交替掩护诱击而遭核子射线炮烧穿的苏军坦克残骸,排列成一道为后续部队指明撤退方向的显眼路标。但这种诱击战术至此也就到了头,他们已经退到了环形防空阵地跟前,这里正是叶未零命令中所允许退到的最远端。随着303车组的阵亡,环形防空阵地破开了一个大缺口,跟在“火花塞”小组背后的磁爆步兵连队被趁势涌上的直升机一片片扫倒,而更远方,更多“犀牛”坦克排满了目力所及的整条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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