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小说」唯心主义故事

2022-10-01 18:49 作者:吴与伦_笔  | 我要投稿

        小镇上只有一家酒馆,里面只有一个吉普赛老人。传说他会一点炼金术,能将杯中的清水变为美酒。镇上的警察——其实只有一位,我们都叫他“警长”。他一直想将吉普赛人当作私酒贩子逮捕,但一直找不到证据——毕竟瓶罐里装的不过是从镇子边的小溪打来的清水。

没人知道吉普赛人到底活了多久。曾祖父来到这个镇子时,他就在那里卖酒了,当时他的酒还是自己酿的。到祖父学会走路的那一年,他突然消失了。一天,他又在镇上酒鬼的咒骂声中突然出现在了镇上——那时我父亲已经学会说话了。而他的衣兜里却比来时多了一块黑得发亮的石头。

那是一块点金石。

有人说这是他把自己的灵魂卖给魔鬼换来的。从此便没人叫他的原名了——那是一串难以发音的拉丁文,众人早已嫌那名字烦了。于是干脆弃了那名字,直接称他为“异教徒”了。然而“异教徒”用魔鬼赠他的点金石炼出的酒却依然受上帝子民的欢迎。就连最虔诚的牧师都表示:“说到底葡萄酒乃基督之血,略有贪杯倒也无妨”——但他在酒馆点的却总是威士忌。

吉普赛人在镇旁的小溪打水,炼酒。镇民在下游用溪水洗浴,洗衣。一次,吉普赛人在打水时,不慎将点金石落进了溪水中,于是整条小溪都变成了滚烫的烈酒,传说镇上酒量最好的年轻人喝了之后都宿醉了整整三天——而当时父亲正在下游洗澡。

在镇子的另一端都能听见父亲的叫声与咒骂。然后便是我亲眼所见:父亲裸着身子,狂奔过大半个镇子回家,一路上看见装水的瓦罐就往身上浇。他全身肿得像剥开的山竹,皮肤红得像刚出生的熊猫。门被推开时,扑面而来的浓酒味使我庆幸家里一根蜡烛也没有点——幸免了一次殃及全镇的火灾。

父亲跌跌撞撞走进家门,一头倒在床上,从此再也没有起来过。来看望他的人不少,“异教徒”做出的第一块金子就送给了我们,让我请个医生,但父亲说不用了。于是金子被换成了酒,酒又变成了父亲打出的嗝。他的身体终究是日渐恶化。去世前一天,牧师来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忏悔的。

他说:“仁慈的上帝啊,异教徒的酒真他妈好喝。”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他便死了。

葬礼的气氛并不沉重,部分原因是父亲的鬼魂一直坐在自己的尸体边上嗑着瓜子(准确地说是在嗑“瓜子的鬼魂”),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一个一个将蜡烛放在他旁边,然后往尸体上洒圣水。

最后一个来的是吉普赛人。由于是“异教徒”,圣水是容不得他沾的。于是他将带来的一瓶白兰地统统倒在了尸体上,牧师气得要将他赶出教堂,说这是对死者的亵读,但鬼魂的声音打断了他。

“感谢上帝,”鬼魂醉醺醺地说,“这玩意比圣水管用多了。”

喧闹的葬礼结束后,牧师便开始了他冗长而例行公事的布告,无非就是说在某地又发现了神迹或降临了天使,昭示了上帝的无上权威;不然便是某位不知名殉教者的事迹。这些故事大同小异,简直像工业化生产出来的一样,镇民们一向是不听的,便三五成群地去了酒馆,父亲的鬼魂也跟着一道去了——他酒兴正浓。修女们为死者祈祷完,也都去休息了(不少也去了酒馆)。于是留下牧师一人对着一具浑身酒气的尸体机械地做着布告。

小镇的酒馆到了夜里依旧热闹。我点了一杯马丁尼,加了两块冰,坐在角落里透过酒杯,看着整个酒馆。父亲的鬼魂发起了酒疯,竟说出了“上帝造不出一块自己搬不动的石头”这样的妄语,被积怒已久的牧师用十字架揍着赶出了酒馆;一位身材高挑的修女正熟络地向吉普赛人赊账;“异教徒”在研究鬼画符般的炼金文献,便头都没抬地随口咕哝了一句梵语。

酒杯上凝结的水滴滑落到了积满灰尘的木质吧台上;冰块已经融了一半。我于是拿起杯子啜了一口,酒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

 

小镇上只有一家酒馆,里面只有一个吉普赛老人。他有一块点金石,能将杯中的清水变为美酒。传说他用它杀死过一个在溪边洗澡的男人,又用了一整瓶白兰地悼念他。警长一直想将他当作私酒贩子逮捕,但一直找不到证据。

所以他常来吉普赛人的店里 借酒消愁。

(完)原稿写于2022.09.08


「小说」唯心主义故事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