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春雪半两 chapter 7.4
4.夜宴之前
时值十五，燕京城内气氛格外喜庆，慈光法师在慈济寺的大雄宝殿开坛讲法，讲授《地藏菩萨本愿经》，前来参拜听法的香客络绎不绝，直到山脚下。
每月十五当天上午，慈济寺会开火施粥，排队领粥的百姓人头攒动，将施粥处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天清早，杨可璐便陪着陈长生将军夫人，共同前往慈济寺上香祭祖听法。话说，这位陈夫人可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佛门弟子，平日食素且不提，早课更是一年至尾日日不停。来到燕京城，听闻皇家寺院月月举办这样隆重的法会，她岂有不参与之理。
“夫人，咱们用得着起这么早嘛？！”杨可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扶着陈夫人上了车，“香儿，你非要跟着我去干嘛啊？！”陈夫人扭头看着女儿香君，疑惑不解的问道。
“我当然要陪着您去上香啊！”香君姐姐无比自然的对她母亲说道，她一直都觉着，这样的场合不是一直都由她来陪伴的嘛？！怎么来到了燕京就突然变卦了？！
“今日是宫里头的十五夜宴，你不要陪着珂儿进宫赴宴啦？！跑来巴巴的陪我去上香，可真是稀奇了哈！”陈夫人随口说道，宫廷夜宴之事，她是毫无兴致。不过，她家女儿可是人家皇帝陛下钦点要入宫赴宴的，既然如此，又岂有不去之理！若是陪她一同去慈济寺，恐怕等到回来之时，都已是天色近黄昏了！
“我，我……”香君姐姐一时竟无言以对，陈夫人轻咳了两声，而后状似不着痕迹的将香君姐姐推了下去，“快回去吧！珂儿那边正需要你呢！待会儿若是见到你不在家，指不定要怎么着急呢！有小杨陪着我就够了！”
香君姐姐瘪着嘴巴站在门口，瞧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中升起了一丝丝的忧虑，她倒是不担心自家母亲大人，只是想到晚上的夜宴，她这心里就忍不住打鼓，那心中的不安之感自然是由此而来的。
待到香君姐姐回到屋内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今日旬休，陈珂此刻正蒙头大睡。香君姐姐见时间尚早，也不必她去准备早饭，她便草草地躺回床上，和衣而卧，轻轻的倚在陈珂身边。脑中想着的尽是今晚入宫夜宴之事。
尽管昨夜陈珂已经安慰她许久，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忧。这北朝宫里的规矩不同于南朝，与大陈更是毫不相同。陈珂如今因为月试比武成了北朝官场的红人，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众人关注，香君姐姐生怕自己哪个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为此她心里始终犯着嘀咕。
对于陈珂来说，大陈覆灭后的每一日都像是劫后余生，如今好不容易走出了那段阴霾，她本人自然是无比的珍惜，也尽量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遗憾。
不过，生活中的遗憾却总是在所难免。
就在香君姐姐陷入沉思之时，陈珂渐渐转醒。
“哎啊！”陈珂睡醒之后十分疲惫的伸了个懒腰，不得不说，她当真觉着很疲倦，好想好想就这样好好休息上一整天。可是，眼下只能挨到明日了吧。她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身旁兀自发呆的香君姐姐，瞧着香君姐姐难得的沉思模样，她不由得去猜想，估计对方此刻正在顾虑晚上夜宴的问题吧！
“在想什么？”陈珂轻轻地抱住香君姐姐的腰际，将脸搁在香君姐姐的脖颈，闷闷地声音从香君姐姐的耳畔传来。
“我也不晓得，在想晚上夜宴的事情，在想你和公主的事情，在想你的事情，说不上到底在想些什么！原本刚刚要去慈济寺上香的，不过却被母亲给拦了回来，只好在此等着睡得无比酣熟的你慢慢醒来！”香君姐姐带着些调侃的语气笑着说道。
“哦！那我该起床了！”陈珂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却毫无起身的动作，沉沉的压在了香君姐姐身上，“好了啦，快起来吧，乖！”
“难得公主今日特许我留在家里，我还是早些起床，免得浪费了大好时光！真是难得浮生一日闲啊！”陈珂笑着起身道，她全然没有顾及到方才随口说了什么话，或许是方才睡醒的缘故吧！可是，香君姐姐听到心里就莫名地觉着酸酸的，怎地如今都需要抽时间陪她了嘛？！就连这件看上去十分简单的小事儿都要公主准许了嘛！？
陈夫人这边呢，幸好起得早、出发的早，不然还真可能天黑都无法回到府上了呢！即便如此，她们到时，见到的依旧是人山人海，香客如织。
“幸好夫人您起得早啊！”杨可璐非常敬佩的瞧着身边的陈夫人说道，她不得不为自己方才的质疑感到遗憾，看来夫人的顾虑是没错的，提前了这么久都没能排得上一个好位置。于是，她只好耐心的在施粥的队列中等待。
而在施粥的人中有两位装扮格外特殊的人，看上去像是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年长一些的人看上去面相还算是慈和，年轻一些的就显得略有些浮躁，年长的人一直在试图安抚和鼓励对方。
而陈夫人她们俩恰好就在这支队列中等待。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排了不知多久的队，终于轮到陈夫人和杨可璐了，她们俩一前一后领了粥，而后去到一旁的大树下与大家一起享用。
“我原以为这粥肯定是清淡极了的，但是没想到，味道还真的不错!”杨可璐觉着这粥的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不知道是早上没吃饭太饿了的缘故，还是心理作用，总之这粥现在在杨可璐的心中简直就是人间绝味。
“你觉着好吃它自然就好吃了啊！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用心去品尝!”陈夫人一脸恬淡的对杨可璐说道。
她们定然是完全没有想到，方才给她们施粥的两位便是陈珂的父皇和兄弟，当然对方也不会知道今日的队伍里，恰恰有两人是陈珂（陈克鑫）现在的义母和朋友。
两人洗干净粥碗之后，依序将碗放回了原位，而后便绕过了一道小门，去到了正殿参拜。杨可璐带了好多贡品，特地麻烦了寺中的小和尚帮忙抬了上来，当然，前来上香的香客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过，出乎杨可璐意料的是，她在路上竟然遇到了同样前来上香参拜的王秭歆，“呦，王老板也来上香啊？”
“好巧，杨护院也是来上香的啊！？”王秭歆身后的车队随之停了下来，那贡品一看就价值连城，杨可璐下意识地扫了一眼。
“没想到这慈济寺的香火竟如此的旺，连王老板这样的头面人物都亲自赶来上香啊！”杨可璐似乎是在感叹，又似乎是在讽刺，不过，王秭歆倒也不在意。
“哎，我这楼里啊，又没了两个伙计啊！真是可惜可怜啊！定是我不够虔诚，佛菩萨才要这般惩罚于我吧！”王秭歆似乎是故意提起此事，杨可璐却微微皱了皱眉，并未搭话，“说来也巧，我去大理寺报案之时，恰好碰到了你们浔阳来的那两个将军的案子呢，听说他们也是暴亡的。哎，这燕京城啊，看来最近也不是很太平啊！”
杨可璐这才听清楚对方的意思，这是故意想将这个消息透给她吧！这个女子啊，一直都习惯这般拐弯抹角的嘛？！
“抱歉，王老板，我家夫人正在等我，我这就要过去了。改日再会!”杨可璐对王秭歆恭敬作揖道。
王秭歆望着杨可璐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你可是陛下亲口准许入宫赴宴的女眷啊，这么素雅似乎显得有失隆重吧！？”陈珂瞧着香君姐姐这身嫩绿色的长裙，心中仔细的品评了一番，才开口询问道。
“会吗？我不是一向如此淡雅的嘛！你觉着不可嘛？”香君姐姐突然有些莫名的看着陈珂，陈珂表情有些怪异，“我倒是觉着这样挺好看的，哎，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你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是一样美得!”
香君姐姐笑着轻抚了一回陈珂的脸颊，“尽说些让我开心的话!”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香君姐姐还是重新换了一身较为隆重的服饰，特地与陈珂的官服颜色匹配了那么一回。
果然，这回两人站在一起看着就与方才大不相同了，简直像是神仙眷侣一般，让人无比羡慕，府上的下人们见了都忍不住用极为倾慕的眼神望向她们俩，大家都道两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好了，咱们准备出府吧！”香君姐姐对等候多时的陈珂说道，陈珂有如天下大赦一般，果断的握住香君姐姐的小手拉着她出府，朝禁宫方向而去。
“爹爹和哥哥早都已经进宫了，就剩下咱们俩了。如今终于也出了家门了!”香君姐姐轻倚着陈珂懒懒的对她说，“无妨，只要赶得上便好!”陈珂心中想的是与父皇想见一事，一想到这里她便是忧心忡忡。
说来也巧，陈珂与十三公主在宫门口直直得撞见了，也不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陈珂却因此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双方行了礼后，十三公主便亲切的主动上前，挽着香君姐姐的胳膊由衷的赞美道，“姐姐今日当真是明艳动人啊！”
“哪里哪里，公主谬赞了，我看公主您才是美得万里挑一呢！”香君姐姐不晓得这公主心中作何打算，虽然她看得出公主眼中的真诚，她猜测公主的赞美定是出于真心，但是、她们俩似乎还没熟悉到这种程度吧！？如此亲昵的主动靠近她，究竟是意欲何为？！
入宫的路上，公主和香君姐姐就这样热络的聊了一路，看上去好似熟识许久的样子，陈珂在一旁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只得不时的同周围的同事与宫人拘礼致意问候。
“我听闻父皇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给你呢，连我都不肯告诉，哼!搞得神神秘秘的!”十三公主突然扭头对一旁的陈珂说道。
陈珂一如既往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尴尬的保持着沉默。十三公主倒是习惯了一般，继续与香君姐姐聊天。
三人都停在了后花园旁的承乾殿等候。
原本公主应当去会见父皇的，可是想到此刻她父皇身边定是被宫人和官员们围得水泄不通，她便放弃了这个想法，索性便与陈珂她们俩一同等候。
顺便或许还能够有些意外收获？！
说来也怪，自从香君姐姐知道这位公主对陈珂那两个秘密悉数知晓之后，跟公主站在一起之时，这心里便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无法言说，只是觉着心中是满满的别扭。不过面上始终保持着无比温婉的笑意。
前来同公主及陈珂寒暄的官员是络绎不绝，香君姐姐一直在陈珂身边紧紧地跟着，一面问候一面如是思考着自己的心事。
陈珂其实很想直接问公主，那慈济寺往哪边去。可是总觉着还是不要问比较好，毕竟这位公主殿下可是聪明的紧，明明一切都知道了，还在那儿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跟她打哑谜，还是要放长线钓大鱼？！陈珂这心中也拿捏不准，索性就藏在心里没有搭话。
香君姐姐此刻也觉着，她如果前些日子就提前去跟她母亲到慈济寺上香，那这样，她就能够帮助陈珂轻而易举的解决眼前这个难题了。
而此刻十三公主猜想，陈珂在夜宴之前，必有动作。于是也不紧不慢的，静静地在她身边观察，明明瞧出来了两人的心不在焉，却也并不想去故意点破。
一时间，三人之间蔓延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就在此时，陈长生过来解围了。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十三公主示意陈长生不必多礼，而后还未来得及搭话，便被李相的儿子李安平给截走了。陈长生趁此机会，来到陈珂和香君姐姐两人跟前，“珂儿香儿，你们总算来了，这公主总算被那李少爷给叫走了，赶快随我去一旁说话吧！”
“爹爹，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