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森林篇(24)
雷德跟着小雷德的脚步,走向草原上远远的一片小黑点。
“我是在返祖梦中,对吗?”
“你是怎么……”小雷德疑惑的看着雷德,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噢~对了,差点忘了那个蒙特祖玛也是兽人了,你通过她看到过返祖梦吧。”
雷德扣扣头想起了当时睡着的祖玛死命拽着他的手臂,一边哭着一边念叨着几个名字,念着别离开我之类的话,那些名字里有她的亲人有她的朋友,念到越后面的名字她的声音越小声,仿佛声音大点就会把名字所代表的人吓跑,她口中的最后的一个名字是【雷德】。
在那次梦醒之后,蒙特祖玛第一次主动的向雷德出击,真正意义上的献出了初吻,只是她当时并未掌握好自己新身体的强大,不小心把雷德勒晕了过去,还弄断了三根肋骨……
想起那时祖玛看到病床上的自己面无表情流泪的样子,雷德就有些尴尬,为了转移注意力更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想雷德开口问到,“这里是苏维斯坦的什么地方呢?”
“这个世界已经没人比你清楚了,雷德。”
雷德停下了脚步,“所以,我现在的想法是真的,对吗?”,声音中的寒意不言己明。
“是的。”,小雷德也不管他挣脱了自己的手,只是向前走着。
“欢迎光临吉帕拉伊村,我们曾生活的地方。”,空间顺应小雷德的声音而蠕动着。
“我们?”,红色的腥光隐隐显现于雷德的眼底,“不止你我,也包括他?”。
“你觉得呢?”,雷德松懈的神情全然不见,眼镜后的瞳孔被腥光与怨毒所霸占。
空间蠕动的更加强烈,视线内的小黑点飞速的变大变多,从绿盘中的黑豆变成了一栋栋灰黑的小木屋,空间的蠕动最终在一间由其破旧的小屋前停下。
小雷德推开了吱呀作响还掉屑的木门,领着雷德走入门内。
“碰!”
木门自己关上所带起的是与之完全不相符的金属撞击声。
“咳咳咳……”沙哑的咳嗽声在小小的空间中回荡。
他们所在的空间早已经不在是那个破木屋了,无序混乱的空间将他们送去了另一个地方,铁质的牢笼中血与消毒水还有各种各样的臭味所混合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人力资源部”,是蒙特祖玛噩梦的开始,雷德噩梦的结束。
“你就是在这里杀了你的父亲苏维斯坦·德拉克?”,小雷德望向雷德好奇的问。
“是,在这里我杀了他。”雷德取下了那架炫酷十足的眼镜,灰蓝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事物。
灰暗的牢房中靠墙的一侧放着一张铁架床,床上一个大汉呼呼的睡着,虽然时不时抽着身子咳嗽几声,但睡的相当安稳,另一边的墙角,一个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那里。
深红的发色与床上的大汉一致,小小的孩子并没有睡着,他正直勾勾地盯着雷德的方向。
他当然不可能是看到了雷德,他看的是雷德身后的另一个牢笼,一对夫妻正为床上的孩子掖着被子,那个孩子正沉沉的睡着。
“原来在这个时候我就见过你了啊。”,雷德无奈的笑笑,碧绿的大毛耳朵耷拉着,女孩安静的睡眠习惯似乎是从小养成的。
此时,角落里的小孩缓缓起身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了床上的男人,那会为他招来一顿毒打的,从男人床下的铁碗里取出一个面团,小孩又缩回了角落里慢慢的吃着,没有水喝,只能一点点的含化已经开始发硬的面团。
在他吃着面团的时候,雷德走向了他前面不远处,看着被干草遮住的一处地方,在走廊的哑光灯照射下那里隐隐有着金属的光泽闪烁着。
也就在这时,那个小孩漫无目的乱转的眼睛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里,他缓缓起身,走到了闪烁着光芒的地方,他在这里找到了一根钉子,不是很长但足够夺人性命。
男孩失望的走了回去,继续啃着面团。
没过一会儿,碰的一声巨响惊醒了床上的男人,似乎是有谁炸开了牢笼的门逃了出来,但雷德却丝毫不关心身后的走廊里闹哄哄的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男人醒来,男人看向了角落里的小孩,确切地说是看他手上的面团,男人抓起床下的碗,发现果然少了一个,他愤怒的起床,怒气冲冲的走向那个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的孩子。
接下来的每一拳每一脚雷德都看在眼里,孩子没哭也没闹十几年都是这么来的,再挨一顿揍也没什么,他只是本能的将自己蜷成一团减少拳头与踢腿对自己的伤害。
十多分钟过去了,外面的出逃人员都已经被砍掉了脑袋拖回来游行威慑了,那个男人还没停下拳脚,这个时候孩子早就已经不能做到一声不吭,没声音的原因是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吭声了,满脸是血的孩子被重重一脚踹到了一边,男人又回了床上。
这共记十多分钟的时间里孩子都几乎没什么大反应,只在最后男人拿走面团的时候,他哼唧了几声,这也是不久之后孩子会拾起长钉,再竭尽全力刺向男人咽喉的根本原因。
雷德曾幻想过,那么人渣的父亲怎么可能会让他降生于世间,所以他应该有个真正爱他的母亲,他才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毕竟如果不是因为爱,那为什么会有孩子呢。
若干年后当雷德从历史书上了解到真正的事实时,他恍若隔世,他的母亲也是人渣,并且比父亲更胜一筹。
在苏维斯坦,【艾恩克兰】这一代表女性的姓氏,最出名的是一脉尽出女子的王室贵族,与其并称三大姓的有偶出将才的国姓【苏维斯坦】,帝王的王姓【卡罗拉】。
【艾恩克兰】其凭借着一位又一位在历史上留名的王后坐稳了王室重位,雷德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家族中的佼佼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届的王后理应叫艾恩克兰·雷希诺丝。
但世事无常,这样一个优秀的王后备选人却偏偏性格极差,即使如此这一届的兽王为了保住艾恩克兰这个为王而生的家族的地位,也还是娶了她。
这届兽王不但实力强横,还为人开明不死守规矩,虽然要保住一家声名而娶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但他却不打算让雷希诺丝真成为他的妻子,因此他给予了她自己能给予的自由,也未曾碰过她一根毫毛,甚至对她后来与护卫私通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谓是宅心仁厚够对的起她了。
世间什么女子能配得上这位仁武双全的王?
苏维斯坦几乎所有国民都认为,配的上王之侧这个位置的只能是那位号称百年来最强女兽人的大将军,毕竟兽人都是慕强的,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本代兽王成了兽人历史上第一个有两个老婆的王。
但就算是极度推崇一夫一妻制的苏维斯坦,也没人在意为什么王可以违背规矩有两个老婆,因为但凡长了眼睛长了心眼的都看的出来王娶王后本意就只是给个面子,后世根据一些细节上的内容推测,大多史学家都认为这位女将军曾是兽王儿时的玩伴与兽王乃是青梅竹马之交。
三国连军围剿苏维斯坦,顶尖战力全出的情况下兽王与将军仍然在战场上以二人的性命为代价,击杀了三位神座四位魔导大师,三国连军被毁灭了近一半,损失惨重,也因此这段十几年前的事在历史书上的记载极为深刻。
兽王与将军虽然强大至此,但他们却并没有为苏维斯坦拿下这一战的胜利,其根本原因就是雷希诺丝的背叛。
雷德幻想着母亲是因为对他的爱才生下他,他也因为相信这世界上有人爱着他,他才这么努力的活着,至此,他翻开了历史书的下一页,书上记载着的事实是他的母亲是个卖国贼,为了人类国家的绿卡,为了向所有认为她配不上王后之名的人复仇,她毅然决然的背叛了国家。
那个与她私通的护卫也不叫苏维斯坦·德拉克,也就是说,他的父亲并不是德拉克,而极大可能是那位护卫。
那个让自己恨之入骨的“父亲”,不过是个痴情的男人罢了,谁又能对自己深爱的女人与其他人所生的孩子有任何的感情呢。
在孩子举起长钉刺下的同时,灰色填补了雷德的视野,再次明朗时,天空已然阴沉。
这次出现的空间是一片乱葬岗,小雷德也已不再和他一样仅仅只是在观看这个变化的世界,而是参与了改变。
远处,小雷德正铲着土,他在挖一个新坟,应该是为身边的那具尸体挖的,那人雷德认识,是他这次任务中杀掉的人之一。
“灰暗沉寂,疯狂压抑,这,就是我的心里最深处的世界吗,还真是与我的期许相差无几啊。”,雷德走到了小雷德身边,认真的对他说道,“我应该是疯了。”
看小雷德并没有什么反应,雷德反应过来讪笑着到,“我忘了,这事我自己很清楚。”
“不过,这里为什么没有那个女孩一席之地呢?”,小雷德挖着土,头也不回的发问,“你并不喜欢不在乎她,你只是在利用她,对吗?”
“我在利用她让我自己活下去。”,雷德戴上了眼镜,“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什么理由活下去了。”
“真的吗?雷德?”
“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就连我随手杀掉的路人都在这里,而她却踪影全无。”
“看来你真的忘掉了很多啊。”
“《帝王的吻歌》还记得吗?”
“是…我在孩童时期听过的话剧?”
“对。”
相传,苏维斯坦的帝王就出自村乡之间,他是一位英勇无畏的兽人勇士,他的心如同他的脊背一样永不弯折,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他通过一个守墓人,得知翻过八百座山跨过八百条河就能见到世界上最美的人。
勇士听信了守墓人的话,他翻过八百座山跨过八百条河来到了一座高大的城堡前,城堡的公主艾恩克兰·蒂姆·依纶丝正好在城门前的护城河喂着鱼,公主的美丽令日月无光,令草木拂动,令勇士一见倾心。
勇士向公主表达了爱意,公主也因勇士的勇敢强大而恋心萌动,就连古板的城堡之主都为他们的结合而欣慰,但就在他们将要喜结连理的时候战争开始了。
勇士为保卫家园而踏上了战场,公主夜夜为他祈祷流泪,但恶耗却还是传了回来,勇士被敌人从地狱中放出的恶魔重伤不见了踪影,公主伤心不以,但此时城堡之主也战死沙场,公主只好剪去长发举起兵刃担起责任成为了下一位城堡之主。
勇士身上有着几乎杀死他的伤势,就连战场医生都不认为他还活着,将他送去了守墓人的墓园,守墓人认出了勇士并救活了他。
过了许久,在公主将要被恶魔吞噬的那一刻,勇士突然杀出用手中的天使长剑杀死了恶魔,原来守墓人就是天堂派来人间的天使,只是他几乎不剩下什么能力,无法亲自出手。
在战场上他们重逢他们拥吻在一起。
公主与勇士将敌人打退,于城堡中成婚,他们创立了最初的苏维斯坦。
《帝王的吻歌》就此结束。
“她当然不会在这里陪着你,因为她在你的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小雷德将那具尸体扔进了土坑中,开始填土。
“噢?那在什么地方呢?”
“公主城堡。”,小雷德指向一个方向,那片天空遥远而湛蓝。
小雷德眼中的光华散去,变成了一个只会挖坑埋尸的木偶,与此同时,“小雷德”的声音响在雷德耳畔,“你在很小的时候看到了这场免费话剧,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想成为勇敢强大的勇士或美丽坚韧的公主,但你却认为自己会是那个守墓人,只是因为你也浑身是土也脏脏的,你也喜欢那个公主,但是真让你选你却会放弃,因为你并不是故事中的勇士。”
“所以,你觉得她是公主,你并不是勇士,对吗雷德。”
雷德低下了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另一阵动静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个身穿和小雷德一样的麻衣的小孩远远的拖着一具尸体走来,她那双美丽的紫色眸子直直的望着小雷德。
雷德难以置信的死盯着,“那是?”
“一个你以为自己不在乎,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女孩。”
“雷德,无论你接受与否,在第一次见面时看着她柔弱的样子,你就已经开始在乎她了。”
“本来应该把她当成诱饵的逃跑的计划失败了,本来应该劈下的那一刀也失败了,看到她受委屈的时候你到是真的生气了。”
“你骗自己说不在乎她,骗自己她会靠近你,会在噩梦中呼唤你的名字只不过是感激你而已,你骗的了自己,却骗不过我,我是不会说慌的你,雷德。”
“事实就是,你在乎她,无可辩驳。”
那个比小时候的雷德更加瘦小的身躯,拖着比自己大的多的尸体艰难前行的样子,他无法反驳小雷德的话,他己经骗不了自己了。
如同与他的心绑定一般,周身的一切虚幻轰然炸碎,终于,他的情感冲破了长期的自我厌恶所施加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