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便利店可怎么活》第一章（二）——秋保水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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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wson滨丘狼阁街店——俗称“Son狼”，是一家位于横滨市东部狼阁街，拥有十年历史的老便利店。
这家店并非总部直营，只是从株式会社Juwson借用了品牌，也就是所谓的连锁加盟店。这家店商品种类丰富、服务待客优秀，在这一片地区收获了不少好评。这家店的老板是店长的某位亲戚，由于年事已高，近段时间几乎不怎么来店里。于是，实际上拥有最高决定权的经营者就是店长。
而这个女孩就是店长新招的员工——黑叶深咲。
“怎么办？真的可以穿着裙子工作吗……”
黑叶很快就意识到服装问题。她脱下外套，换上我们Juwson的制服，可下半身仍然是短裙加裤袜的搭配。
“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穿裙子值班。”
这时，从员工休息室里探出一个醒目的脑袋。
“没关系哟。”店长双眼似睁非睁，发出爽朗的笑声。“你应该没带牛仔裤来吧？那就没法子了。”
“是，对不起……我放了学直接就过来了，忘记换牛仔裤……”
黑叶满怀歉意地低头。不过店长毫无责备她的意思，反而扭动脖子说：
“你以后每天都这样来值班也可以哦。”
明明违反着装规定……算了，反正店长都无所谓。
我看了下店内的时钟，此时正好下午五点整。到九点交接晚班还有四个小时，在这四个小时里我要教会她便利店的基本业务。
“你负责指导她……那我就只需要负责摆货了对吧。”
会谷先生一边挠着灰白头发，一边从员工休息室里走出来对我说。我点头道：
“嗯。收银这边我会看着，实在忙不过来的话，再请你过来帮手。”
会谷先生很不情愿地点点头，然后朝商品货架走去。听着他拖拖沓沓的脚步声，感觉他整个人的背影几乎摇摇欲坠，简直快要摔倒了，实在看不出这个人是要去工作的态度。
接着，值上一轮班的两个人——店长和石国换上私服经过收银台准备离店。
“辛苦了，接下去就拜托你了，白秋君。”
石国对我说道。
“那个……”我语带迟疑，朝店长问道：“让我……来指导新人真的可以吗？”
我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放着实习新人不管，店长自己先下班这件事怎么说都不大好。指导新人这种人物全盘委托我这个决定真的合适吗？
店长停下脚步，在原地稍作停留，扬起眉毛，讶然道：
“当然咯。怎么？你是有什么不满吗？”
“啊，不是。我没有不满……”
“那就这么定了。你在我们店干了这么久了，指导新人肯定小菜一碟啦。”
我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埋头继续干活。
“唉，店长，你看。”
石国叹了口气，看向店外。她似乎在抱怨什么，店长慌忙抬手确认手表时间，说：
“啊，对不起。”
店长是跟石国约定了什么事吗？只见他匆忙说：
“就是这么一回事……之后就拜托啦。”
石国有些歉意地低头致意，随后便在门铃声欢送中，和店长一同离开便利店。
自动门一开，立时就涌进一股寒风。这阵寒风吹乱了黑叶那头秀发，我们俩之间的空气沉默了。
好吧……
我跟她站在一块儿还挺相配的——但我没有这么说，只是抻了抻背脊骨，瞟了一眼站在我身旁的她。她用非常认真的表情盯着我所有的一举手一投足，恐怕，是在等待我给她下达指示吧？
还是先从自我介绍开口好了。
“那个……今天姑且由我来当你的指导，请多关照，我叫做……”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把脑袋凑近我的胸膛，端详着我胸前的名牌，柔和地微笑道：
“白秋先生……对吧？请多关照。呵呵，感觉很像诗歌的姓氏呢。”
距离感一下拉这么近叫我措手不及，不由得倒退一步。我伸手触摸名牌，冷静下来说：
“今……听你说今天是初次工作，你有其他兼职经验吗？”
“没有，是真真正正的初学者，请多多关照。”
她再次深深低头鞠躬，躯体柔韧度很足嘛。
“那就……这样吧。”
便利店兼职的新人，最先要学习什么来着？终归是服务行业，没必要想得太复杂。
“我先从待客方式讲起，首先你站到收银机后面。”
于是我把使用收银机的步骤讲了一遍。在我讲述期间，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竟然没有任何顾客来结账，我一口气把整个流程都说完了。我仿佛自言自语般从收银机说到如何跟客人打招呼，黑叶主动从口袋里拿出一本手帐很用心地做记录。不光是用笔做记录，她还随着我的讲述不时点头。怎么看都是品行优异又勤勉的好学生。
“——到目前为止，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她很干脆地说：“没什么特别的问题。感谢您这么仔细的讲解。”
我少许怀疑地望着她，说：
“真的没有？只说一遍就全听懂了吗？”
她边点头边肯定“是的”。紧接着，她根本不去看手帐，极其流畅自然地说：
“先是在客人进店时说‘欢迎光临’，必须用足够让店内所有角落都能听清楚的营业口吻来说。收银阶段，先把客人购买商品全部扫描过，再要大声对客人说出合计金额，再拿袋子把商品装起来。接着询问客人是否有积分卡，再接过客人付的钱，把钱收入收银机，有必要的话再将找零递给客人。最后要对客人说谢谢惠顾，行注目礼直到客人离开便利店。假如一段时间内没有客人来光顾，就要利用这段空隙布置商品陈列，烹饪速食，补充快消品……”
“好了，可以了。你不用说了。”
我打断了她，没想到她居然能一字不差地将我适才所说重复一遍。
怎么回事？这孩子什么情况？
“黑叶同学，你记忆力很好嘛。”
看到我这番困惑，黑叶流露出自豪的表情，轻快地说：
“哪里哪里，是白秋先生您的说明方式浅显易懂，谢谢。”
好久没有人这么直截了当的夸我了，我有些难为情地转过头。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便利店外路上站着一位警官……我莫名感到有股视线正盯着自己……
哐当！
突然从后面工作人员休息室方向传来巨大的冲撞声响。
我不假思索地瞪大眼睛朝声音方向看去。
是有什么东西倒塌了吗？
黑叶也眨巴眼镜朝后面看。
“那个……没事吧？好像有奇怪的声音……”
我揉搓一下脸颊，摇头表示不解。与此同时，我通过店内的“防盗球型镜”确认此时店内的客人。报纸杂志角落有一个人，冰柜前还有一个人。这两个人目前都没有结账的意思。那么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
“我稍微去看下情况，黑叶同学你就在这儿等我。要是有客人来结账，你叫我来就好。”
她怀着殷切又紧张的神情目送我离开收银台。
把第一天实习的新人独自撂在收银台，实在算不上明智的判断。可不知为何，我脑海里有种挥之不去的不详预感，多年打工经验告诉我不能无视那个声音。
果然，我的预感没有错。
后面房间深处——本是堆积纸箱的空间，只见会谷先生仰面倒在那里。他身上压着很多塑料瓶，应该是刚从纸箱里搬出来的瓶子。旁边还有粗暴撕开的纸箱以及应该保存在盒子里的抽奖用一等奖奖品。
“不要紧吧？会谷先生！”
“唔……嗯……唔。”
我刚在他身边蹲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臭。
“又喝醉了吗？”我有些恼火，“请你上班前不要再喝酒了！真是的！”
他用迷蒙目光仰视着我，涨红了脸，说：
“我没喝醉……唔，我才不是……会喝醉的类型……拜托……不要干涉我喝酒……唔……”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身上又出了许多汗。想必他的身体已经有相当程度的酒精依赖症了。
“至少值班的时候认真一点啊，让店长看到可要发脾气的。”
况且今天是新人第一天实习的日子。我哪里有时间来照顾这个家伙呢。
此时，门铃响了，又有客人进店。
糟糕，有客人来了。我必须早点回去收银台。
“我去收银台看看，这里还是拜托你了，可以吗？”
“等等……至少……扶我……去趟厕所……”
“怎么了？”
“已经……憋不住了……”
我抱着脑袋，一阵头疼。无奈之下，只得边叹气边扶起他，搀扶着往近在咫尺的卫生间走去。把他送进卫生间后，我挖苦道：
“会谷先生，以后你就自行处理吧。前天也是这么麻烦。”
前天，他在值班时竟然狂呕不止，还得我给他善后。
他冲我笑了笑，就把卫生间的门给关上了。真令人不爽。
“那个，白秋先生……”
外头有人叫我，我赶紧朝外面张望，发现黑叶优雅地站在门外看着我。
“出什么事了吗？”
“诶，有客人来了。”
刹那间，我有些迷糊，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就是刚才随着那声门铃进来的客人。
“抱歉，我这就过来，放着我来处理就好。”
我迅速离开卫生间，走回收银台。黑叶大概还是不大明白收银结账的步骤，所以才来找我求助。不管多么头脑聪慧的人，光听别人讲和上手实践果然还是不同的。实际上，我最开始面对客人也是相当紧张。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然而，收银台对面空无一人。
我朝货架区域看去，杂志角落有两个人，甜品角还有一个人……可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来结账的意思。
嗯？什么意思？
我走回员工休息室，发现黑叶正盯着放到摄像头的监控画面，便问道：
“客人在哪儿呢？”
“客人……怎么说呢，我有点不明白。”
她紧锁柳叶弯眉，身体微微颤动。
“话说应不应该称为客人呢……对不起，我还无法下明确判断……”
她似乎有些迟疑，咬着牙说道。她是在想办法组织语言。
“怎么了？是怎样的客人？”
紧接着，她很柔顺地转过身来，裙子和黑发随着身体转动飘在半空。她神色微妙地对我说：
“客人倒是客人，只是写作客人，读作谜题*。”
（谜题：原文标记读音为Mystery）
“……诶？”
“就是那个，那个来结账的客人……样子有些不对劲。”
到目前为止我仍然听不到她想表达什么。
“不对劲？什么不对劲？”
她伸出手指一一列举道：
“那个，客人身高比我稍微高一点，穿了一身黑，还戴了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还戴着黑色墨镜，黑手套，还有口罩。整张脸遮住了百分之九十，连性别都看不出来……实在让人觉得可疑。”
“……嗯，你这么说，可疑确实是可疑。”
不过这种打扮的客人我也不是没见过……
“那他买的东西是不是普通商品呢？”
“不，那位客人并没有拿商品来收银台结账的意思。”
“嗯？那他来收银台干什么呢？”
黑叶轻轻摇晃那一头光泽亮丽的秀发，说：
“那位客人站在收银台前面直愣愣盯着我，又朝收银机努了努下巴。”
我的脸色刷得变差了。
“就是那个，感觉他是想要钱的意思。虽然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可从他的态度和衣着来看，我估计是要我打开收银机把钞票给他……”
“……”
“所以，我就给他了。差不多十万元……”
我半信半疑地问道：
“莫非，那位客人……手上……拿了什么东西没有？”
她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嗯，您猜对了。他手里有把利刃，就对着我的脖子。应该是匕首，刀身大约七到十公分长，刀柄就……”
我连忙跑出店门，此时正是交通忙碌的时间点，马路和人行道到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朝便利店周围环视一圈，结果毫无意义。我完全没办法凭这双肉眼找到犯人踪影。
我只好回到店中，继续问黑叶：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完全是据实描述。”
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为什么……如此平静？
她好奇地反问我：
“那个，请问怎么了吗？那个客人确实是个谜团吧？”
“才不是！”
黑叶顿时僵住了，表情僵硬地看着我。
“这……”
我不禁哑然失声，颤颤巍巍地说：
“这是强盗……便利店强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