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胡子
在东方,离巴格达不远的一个城市里住着一个人,他拥有很多财产,如果这些财产少一个人的话,可能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羡慕他。他在城里和乡下都有漂亮的房子,仆人成群,金银盘子琳琅满目,库房里堆满了珠宝、昂贵的地毯、刺绣家具、装满奇珍异宝的橱柜、镀金的马车、品种最纯正的阿拉伯马队。但不幸的是,他还有一脸青色的胡须,这让他丑得吓人,每个女人见了他都想尖叫着逃走。
他的邻居中有一位有身份的女士,她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蓝胡子对这两个姑娘都有好感,但他不知道自己更喜欢哪一个;他请求这位女士把她其中一个女儿的手交给他,并不无委婉地补充说,他会把选择权留给她。安妮和法蒂玛都不愿意接受这份殊荣。她们把求婚者打发来打发去,又打发回去:她们实在无法下定决心接受一个长着蓝色胡子的丈夫。当得知他已经娶了好几个妻子时,她们更加反感了(因为她们都是些浪漫的小姑娘);此外,没有人知道她们后来怎么样了,这也让人不放心。
蓝胡子为了更好地结识她们,邀请她们和她们的母亲、兄弟以及十几个年轻的朋友到他的一个乡间别墅消遣,她们在那里度过了整整两个星期,(正如她们所承认的)度过了最愉快的时光。每天都有新的娱乐活动:他们打猎、吆喝、练习射箭、垂钓金鱼,或者在主人的私人运河上划船听音乐,他们还在主人拥有的许多废城堡里野餐。每一天都在宴会、舞蹈、纸牌派对和戏剧中结束;如果这些年轻人愿意上床睡觉的话,他们也会在宴会、舞蹈、纸牌派对和戏剧中结束。然而,他们宁愿一直坐到天亮,互相开玩笑和捉弄。蓝胡子已经人到中年,如果他们允许他多睡一会儿,他一定会很感激的,但他对他们的恶作剧却表现得十分得意,即使他们在他的房门上放了一盆水,落在他的头上给他冲洗,或者缝好他的睡衣,或者在他的枕头里塞满带刺的仙人掌(一种东方蔬菜,他拥有整整一大片); 甚至当他们出于同样的恶作剧目的,把他花园里的芦荟掠夺一空,而芦荟已经一个世纪没有开花了,再过几天就该开花了,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懊恼,只是提高了园丁长的工资,因为他为失去一株如此经济实惠的植物而心痛不已。总之,一切都非常顺利,以至于小女儿开始发现主人的胡子并不那么青。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亲爱的妈妈,"她说,"毫无疑问,这只是我的幻觉,但在我看来,在过去的十天里,他胡子的颜色确实发生了变化--当然是很小的变化。
''那你也观察到了!'夫人高兴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最亲爱的孩子,你无法想象你的话让我感到多么欣慰!一个星期以来,我一直在指责自己的视力下降,指责自己变老。
法蒂玛既怀疑又期待地问:'那你真的认为有变化了?
'的确,是的。你扪心自问,认为我们的眼睛在欺骗我们俩,这合理吗?不是的,"母亲接着说,"就我而言,我对蓝色有任何偏见。相反,它是一种美丽的颜色,被认为是幸运的颜色。你一定注意到了,诗人在向我们描绘最高的幸福时,会选择蓝色的花或蓝色的鸟作为象征。天堂本身就是蓝色的;至少,蓝色的胡须可以让人与众不同。
法蒂玛冒昧地说:'灰蓝色。''更确切地说,是蓝灰色,'母亲纠正她说:'也就是说,如果我必须按照我的感觉来定义色调的话。
而且,"法蒂玛仍然犹豫不决,"既然它已经开始变化,似乎没有理由不继续变化下去。
亲爱的"--母亲吻了她一下--"这正是问题的关键!你说它的颜色在变。那是因为什么呢?显然是因为他恋爱了;而爱情已经开始的事情,爱情是可以结束的。不,这只是出于怜悯。一颗有感情的心,还能有什么比把一位如此值得尊敬的绅士从如此可怕的痛苦中解救出来更天使的任务呢?
法蒂玛考虑了一下母亲的建议,但她认为在做出决定之前,最好还是征求一下姐姐安妮和继兄们的意见,因为一旦做出决定,就无法挽回了。
他们非常善意地听取了她的意见;不过,说实话,三个人都有些倦怠,因为他们整晚都坐在牌桌旁,玩着翁布雷、四重奏、拉斯奎纳特以及天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游戏。
我亲爱的法蒂玛,"她的姐姐安妮打着哈欠说,"我衷心祝贺你发现了一个新大陆,毫无疑问,如果不是你的勤奋,我很快就会发现这个新大陆。
至于她的继兄们,他们正兴高采烈地从主人那里赢了一大笔钱;他们引用一句谚语回答她说,"到了晚上,所有的猫都是灰色的,所有的胡子也是灰色的",似乎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
这些保证让法蒂玛大大松了一口气。在公司散会的前一天晚上,蓝胡子再次要求单独面谈,并提出了他的要求。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他们一回到城里,婚事就定了下来。
他们结婚才一个多月,一天早上,蓝胡子来到妻子身边,告诉她有重要的信要交给他:他必须到乡下去一趟,至少要离开六个星期,去处理一件公事。他希望她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把她的朋友们叫来,如果她愿意,就把他们带到乡下去,无论她在哪里,都要让他们开心。
他说,'这是我存放闲置家具的两间大储藏室的钥匙;这把钥匙可以打开我的金银盘子,这些金银盘子只在国事场合使用;这把钥匙可以打开我的金银钱箱;这把钥匙可以打开我的珠宝库房;这把钥匙是我所有居室的万能钥匙。这把小钥匙是一楼大长廊尽头壁橱的钥匙。打开所有其他的钥匙,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是,我禁止你进入那个小壁橱;我禁止得很严,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打开了它,我一定会让你很不高兴。
法蒂玛答应完全服从他的命令,于是他拥抱了她,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她的好朋友和邻居们几乎没有等来年轻新娘的邀请,他们迫不及待地想一睹她大房子里的所有财富,因为她丈夫可怕的蓝胡子,他们从来不敢在她丈夫在家的时候来。他们不紧不慢地走遍了整个房子,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沿着走廊,在壁橱、衣柜、橱柜和熨斗里进进出出,猎奇地寻找着;他们打开橱柜,在抽屉里翻找着,每一个新的发现都比上一个发现更精彩,他们仍然对里面的东西赞叹不已。他们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又在两个大储藏室里待了很久,对那里的挂毯、床、沙发、梳妆台、架子、桌子的数量和美轮美奂赞叹不已,尤其是望远镜,你可以从头看到脚,镜框是玻璃、银和银镀金的,是有史以来最精美、最昂贵的。他们不住地赞美和羡慕朋友的好运气。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如果我丈夫能给我这样一栋房子,我想他可能会有彩虹般五颜六色的胡子!""如果我丈夫能给我这样一栋房子,我想他可能会有彩虹般五颜六色的胡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
与此同时,法蒂玛丝毫没有因为看到这些财富而感到开心,她的好奇心甚至比她的朋友们还要强烈。
事实上,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听着他们的唠叨,她急不可耐地想去打开楼下的壁橱。要是蓝胡子没有禁止这件小事就好了!或者,如果他有自己的理由要保守这个秘密,他就会心安理得地把钥匙带走,什么也不说!至少,如果他想证明可怜的法蒂玛是否能超越她性别的普通弱点--我们会看到,他是个有点苛刻的丈夫--他应该警告她。就这样,她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直到最后,她甚至没有考虑离开客人是多么不礼貌的行为,就从客人身边逃开,跑下了后面的小楼梯,由于太匆忙,她两次或三次被长袍绊倒,差点摔断脖子。
当她走到壁橱门口时,她犹豫了片刻,想着丈夫的命令,想着如果她不服从命令,会有什么不测。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表情非常严厉,而青色的胡须--经过一个月的婚姻生活,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胡须仍然是青色的,或者说,无论如何,胡须的颜色变化比她和母亲向自己保证的要快--可能意味着他的脾气很严厉。另一方面,虽然她仍然觉得这很讨厌,但他迄今为止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和蔼可亲,甚至是一个宽容的丈夫,她无法想象打开这么小的房间有什么不可原谅的。总之,诱惑太强烈了,她无法克服。她拿起小钥匙,颤抖着打开了门。
起初,她遮住眼睛往里看,却什么也看不见,因为窗帘是关着的。但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发现,透过百叶窗射进来的光线,在接触到地板时呈现出淡红色。这种红色--或者说是红紫色--让她一度以为壁橱是用这种颜色的斑岩铺成的。然而,当她凝视着,当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种阴暗的环境时,她看到了--真相逐渐浮现在她眼前,让她愣住了--地板上全是凝固的血。在暗淡的血光中,反射出一些可怕的东西。......她费力地抬眼看向正对着她的墙壁,在那里,一排七个铁夹子上挂着七具女尸,她们的脚悬挂在可怕的血泊上方几英寸处。......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蓝胡子娶的妻子,他一个接一个地割断了她们的喉咙!
可怜的法蒂玛以为自己会被吓死,她从锁上拔出的钥匙从手中掉了下来。等她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她捡起钥匙,重新锁上了门;但她的手抖得厉害,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摇摇晃晃地上楼,想在自己的房间里恢复过来。但她发现房间里挤满了她那些爱管闲事的朋友,他们嫉妒她的富有,没有理由猜想丈夫不在的日子里,会有什么事情折磨着如此幸运的妻子,他们要么老老实实地对她的苍白视而不见,要么希望(同时保证还会再来)他们的到访没有让她过度疲劳。
他们还答应很快再来拜访,同时询问她丈夫的旅程可能要持续多久。很明显,他们一个个都很怕他。半小时前,她可能还对此感到奇怪。
他们终于走了。法蒂玛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惊恐地发现钥匙上有一块暗淡的污迹,她想起钥匙掉在壁橱血泊的边缘,就在她脚边。她擦了擦,又在长袍袖子上蹭了蹭,但血怎么也擦不掉。她突然害怕起来,跑到更衣室,倒了水,开始给钥匙抹肥皂。但她洗了也白洗,甚至还用刀刮,用沙子和浮石擦。血迹仍然残留着,因为钥匙是一把魔法钥匙,没有办法把它洗得干干净净;血迹刚从一边洗掉,另一边又出现了。
她还在擦来擦去,不远处响起了喇叭声。她在忙乱中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没有听到驶近的隆隆车轮声。尽管她很害怕,但她想,她还有将近六个星期的时间,可以用某种方法让钥匙恢复光亮。但是,当车轮驶到门廊前停下,当喇叭声再次响起,吹响她丈夫的发令枪时,这位可怜的女士的双膝真的磕在了一起,几乎要跪下去了。她把钥匙藏在衣襟里,摇摇晃晃地走到楼梯口,看到蓝胡子本人正站在楼下大厅的灯下。
他看到她俯身紧紧抓住栏杆,高兴地叫起来,说他在路上收到了信,信中说他的旅行终究是多余的--他去办的事已经办妥了,而且对他有利。法蒂玛还在瑟瑟发抖,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向他问好。她吩咐人赶紧准备晚饭,在他吃饭的时候,她强迫自己问了一百多个关于他的冒险经历的问题。总之,她竭尽所能向他证明,她对他的迅速归来感到高兴。
第二天早上,他把她叫到露台上,让她把钥匙还给他;她把钥匙给了他,但手却颤抖着,他很容易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衣橱的钥匙不在其他钥匙里?
我一定是把它落在楼上我的桌子上了,"法蒂玛说。
'马上拿给我,'蓝胡子说。'马上,一定要。
她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抗议说她找不到。
回去再找找,"蓝胡子危险而冷静地命令道。
她来来回回找了好几次,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好把钥匙拿给他。蓝胡子仔细检查了一下,问道
钥匙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
我不知道,"可怜的法蒂玛脸色苍白地回答。
'你不知道!'蓝胡子用可怕的声音喊道。但我很清楚。你选择了进入那个壁橱。好极了,夫人;既然我那可怜的房间如此吸引你的幻想,你的奇思妙想就不会被拒绝。你应该进去,在你看到的那些女士中占据一席之地!'
法蒂玛扑到了丈夫的脚下,哭泣着乞求他的原谅,一脸真心悔改的样子。她的美丽和悲伤足以融化岩石,但蓝胡子的心比任何岩石都要坚硬。
'你必须死,夫人,'他说,'而且是马上。
'"既然我必须死,"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回答,"请给我一点时间做祷告。
蓝胡子回答说:'我给你十分钟,一秒钟也不多。
当她从他身边走过,穿过房子向自己的居室走去时,在大楼梯脚下遇到了她的妹妹安妮,她(不知道蓝胡子回来了)刚来拜访她。
啊,亲爱的姐姐!"法蒂玛拥抱着她喊道。'但是告诉我,哦,看在上帝的份上,快告诉我!我的兄弟塞利姆和哈桑在哪里,他们答应和你一起来的?
他们在家,"安妮说。他们在阅兵式上被耽搁了,我比他们先到。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你,不能再等他们了;但就在我出发的时候,他们从阅兵场赶回来了,并捎信说他们一梳洗好马就会跟来,和你一起度过快乐的一天。
唉!"法蒂玛抽泣着说,"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再也看不到我活着了!'
发生了什么事?"姐姐惊讶地问。
他--蓝胡子--回来了....,是的,几分钟后他就答应杀了我。但是啊!别问我问题,时间所剩无几了。亲爱的妹妹,如果你爱我,就跑上楼去,一直跑到塔顶,看看我的哥哥们是不是来了,如果你看到他们,就给他们一个信号,让他们快点来!'
她的姐姐安妮离开了她,跑上了塔顶,跑上了塔顶;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幸的法蒂玛不时地向她哭喊着:'安妮,安妮姐姐,你在哪里?
安妮,安妮修女,你看见有人来了吗?
'安妮修女回答她说
''我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中午的尘土在吹,绿草在长。
这时,蓝胡子拔出了他的大马刀,正在露台的矮草皮上试刀锋,对她喊道:'妻子,你的时间到了。
妻子,你的时间到了。下来,马上下来!'
'然后,由于她没有回答,他又大声喊道:'快下来,否则我就上来找你!'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她回答道,然后轻声叫她的姐姐:"安妮,安妮修女,你看到有人来了吗?
'安妮嬷嬷回答说:'我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中午的尘土在吹,绿草在长。
''快下来,'蓝胡子喊道,'否则我就上来找你!'
''我来了,'他的妻子回答道;她又喊道:'安妮,安妮修女,你看到有人来了吗?
''我看见了,'安妮修女回答,'那边有一大团灰尘飘来。
''是我的兄弟们吗?
''唉!不是,姐姐。我看到一群羊。
你不下来吗?"蓝胡子叫道。
''再等一会儿!'他的妻子恳求道,她又叫了一次: '安妮,安妮修女,你看到没有人来吗?
我看到了,"她回答道,"那边有两个骑士在骑马,但他们还在很远的地方....,感谢上帝,"过了一会儿,她喊道,"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我正挥舞着手帕让他们快点来。
蓝胡子跺了跺脚,大声吼道,整个房子都在颤抖。可怜的夫人走下来,泪流满面、衣衫不整地跪在他脚边,紧紧抱住他的脚踝,向他求饶。
蓝胡子说:'这样帮不了你。你必须死!然后,他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后一扭,露出了她美丽的喉咙,他喊道:'这就是我读到的反对好奇心的教训,好奇心是女人特有的恶习,我觉得它比其他一切都可恶。所有最著名的宗教,无论它们在其他方面有什么不同,都一致认为好奇心是造成人类一切不幸的首要原因.... "他这样说了足足有三分钟,一只手仍然抓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则挥舞着他的军刀。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可怜的法蒂玛抬起头,用垂死的眼睛看着他。啊,先生!"她哀求道
'如果你提醒我,这种好奇心是我最大的罪过,你也不会残忍到在我忏悔并请求宽恕之前就毁了我吧。那么,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心思放在奉献上!'
'不,不,'他回答道;'向上天推荐你自己吧';然后他挥舞起马刀准备攻击。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猛地停住了脚步。大门飞快地打开了,两个骑兵拔剑冲了进来,向他扑来。他失去了对法蒂玛的控制,法蒂玛昏倒在草地上,他赶紧跑去自救,但那两兄弟紧追不舍,追着他穿过葡萄园和橘子园,就在他跑到主廊的台阶上时,他们追上了他。在那里,他们用剑刺穿了他的身体,在确定他已经死了之后,回到了他们的妹妹身边,当他们弯腰抱住她时,她睁开了眼睛,但却没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拥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