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整片天空闪耀着各种已知的或是未知的色彩，诡异的光照透过支离破碎的窗户零星地洒落在石制的地板上。狂风呼啸而过仿佛黑暗诸神的大笑，以西结所在的这栋残破的建筑也因此不停地颤动。尽管此刻的不适比起恐惧之眼中要好了许多，但亚空间的影响依然浸透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它无处不在。

“这就是我以后的新工作了吗，恶魔？”以西结问。他和恶魔在此地都没有形体，仿佛只是扮演着一位全识的旁观者。“永远陪着你游荡于现实与虚幻的每一个角落？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是现在就吃掉我的灵魂吧，我可不会是个理想的旅友。”

“没什么比向你展示战团的辛秘和关于人类苦难的谎言更能取悦我的了。但是很遗憾，这里就是我们的最后一站了。”

“我们这是在哪？”

“你在这里疗养过好几个月，你还是认不出来这个老地方？”

“天使之塔，”以西结说道。虽然这里看起来确实很像他作为暗黑天使服役期间呆过的天使之塔，但是有些细节却和他记忆中的有些出入，这些地方看起来甚至更新。以西结断定这不过是恶魔又一个混淆视听的把戏。

“哈，但是这是何处，或者说是何时的天使之塔呢？”

“这里是卡利班？”以西结低低地说道，“这些是毁灭风暴？难道说···”

“没错。这便是暗黑天使发源地的最终一刻。”恶魔洋洋得意地说，“在此基础上，你觉得那边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以西结注意到了一个仍然躺在石面上的人影。而在他目力能及的边缘他还看到了另一个身披盔甲俯卧着的战士，但以西结并不关心这人的身份。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再先前那个人影身上。

“雄狮。”油然而生的敬畏几乎就要凝实而出。以西结只想立刻冲去他的原体身旁，为他疗伤，伴他左右。以西结想改写这段历史好让帝皇最优秀的儿子能够活下来为深陷绝望的帝国带去希望和光明。

“活灵活现，不是吗？”恶魔说道，“可就算你能救他，你在这场演出里的角色也不过是一个看客。”

厌恶正缓缓攀升，对恶魔的愤恨直抵以西结的心口，但他并没有声张。向一位雄狮之子展示他父亲的临终时刻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残忍；但如若雄狮之子有了一丝一毫的反应那更是为恶魔拱手献上胜利。

以西结看到第三个人走进了天使之塔的大厅，他掩身于和恐惧之眼中第一个囚犯相似的兜帽下。当他看见垂死的原体时他停下了脚步，双手无力地垂下。寰宇间亚空间风暴的嘶吼被一把爆弹手枪摔落地面的声音打断，接着一把等离子手枪自来人的另一只手里也掉落在地。那人缓缓地靠近雄狮，跪在了雄伟的巨人身旁。意识到来者的原体轻轻地开了口。

“靠近点。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有一项任务你必须完成。”

那人顺从地摘下了自己的兜帽俯下身去。虽然以西结能看见自己原体的嘴唇在动，可是他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我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恶魔毁掉了这肃穆的氛围，“如果这能让你好受点的话。”

雄狮说完了最后的一句话，也呼出了最后的一口气。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伏在他的原体身上不停地啜泣。以西结多么希望自己可以转过身去，给那个陌生人一点哀悼的隐私，但是恶魔无论如何都会强迫他看着的，这是对他的折磨。整理好情绪的来人重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伸手合上雄狮的双眼。接着他仿佛感受到了其它人的存在一般，猛地转过头去看向以西结和恶魔所在的方向。

“我们该走了，”恶魔有点慌乱地说，“知道太多也不见得是好事。”

但以西结已经知道了太多。尽管那双盯着他们的眸子并不属于以西结猜测的何人，但他还是认出了它们。

“快点，你这头倔驴，给我活过来！”

拉斐尔的双手至肘已经全浸满了以西结的鲜血，他的肩甲和胸甲也被染的血红。他已经花了数个小时试着让智库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但依旧一无所获。按道理来说他早该放弃抢救，但是却有一个原因一直驱使着药剂师继续尝试：纵使以西结的两颗心脏都已停止跳动，连接在以西结身上的仪器却显示他依然有着大脑活动。既然以西结还在抗争，那么拉斐尔也会陪着他直到这场比试分出胜负。

医疗站已经没什么人了，大部分都回到了自己的部队为即将发起的反攻做准备，只留下最基本的人力照顾那些最严重的伤者。监控仪器上有节奏地嘀嘀声和发电机的蜂鸣充斥着空荡的医疗站。

拉斐尔放弃了对以西结主心的动作，他转而用双手握住以西结的第二颗心脏。以西结的心脏的确已经凉了下去，但是经过了这么久已经比拉斐尔猜测的要暖的多了，这也让拉斐尔又有了一点信心。他用力按压了几次心脏然后在心中倒数下一次重复按压的时间。当拉斐尔数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星界军军医引起了他的注意，根据那满脸的大胡子推断应该是个沃斯托尼亚人，那个军医正在打理着自己病床上的遗体。他满怀敬意地合上了死者的双眼，将死者手臂上的套管取下又关掉了响着平稳而刺耳的嘀鸣声的心跳仪。正当沃斯托尼亚军医准备将便携发电机也一并关掉的时候拉斐尔走了过来。

“你需要用这个吗？”药剂师指着发电机问道。

沃斯托尼亚军医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只摇了摇头。拉斐尔便双手将三个壮年士兵才能勉强抬起的发电机轻易地托起。他将发电机放在胸腔大开的以西结床旁，又重新投入了那一摊血泊的工作中。

在拉斐尔数个世纪的职业生涯中，他掌握了许多不同于药剂大导师曾教授于他的各类技巧和方法。其中不乏诸如用绞喉线在战场上进行截肢手术，用激光武器灼合伤口，或是用爆弹枪托帮助脱臼的肩膀复位之类的粗暴手段。但他也有更多更先进但密不外宣的诊疗办法。正如暗黑天使的药剂师们会给隐修会分享一种可以在最凶险的审讯中也能延长犯人生命的合剂，牧师们也会分享关于如何靠真理权杖精细的一击来让停止跳动的心脏重获新生的经验。虽然普瑞尔的随职武器早已在他牺牲时遗失，但任何方式发出的一小股能量只要够强就都可以重新激起死去的器官。

拉斐尔对着伸出的电线吐出了一口酸液，剥去了其上包裹的裹衣好一口气放出更大量的电流。接着他将裸露的电线深深地插进了以西结敞开的胸腔里。

“你说过卡利班是我们最后一站的，恶魔，”以西结说，“那我们又回到这里是干什么？”

他们又重新回到了恶魔第一次披着火翼*现身的黑暗中。发现了他们存在的亚空间生物又开始围着他们游弋。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哪儿都不是，”恶魔说道，“至少不是你能在地图上找得到的地方。”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你已经证明了你在此地对我有着压倒性的权力，如果你不打算永远地折磨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以西结提高了他的声量，周围那些灵能构成的掠食者们也随着他的音调开始躁动不安。

“我向你展示的那些事情，有些将会成真而有些···”

“有些则永远不会成真。有些事真的，有些是假的。你一直在说这些，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死了，难道说这也是你的一个谎言吗，恶魔？”以西结再次抬高音量，周围的躁动声也越来越大。如果他能够一直吸引着恶魔的注意力，那些生物或许就能靠的够近，或许就能够驱逐它。至少它们能够让以西结远离恶魔那些神秘兮兮的幻象和胡言乱语。

“我向你保证，你死得非常彻底，以西结，”恶魔说着，“至于我给你展示的那些东西，其中有些如果能够发生将会对我非常有益，而另一些则会对我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但你给我看过的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是益是害它们都已成定局。”

“过去非常容易改变。如果你当初能救下雄狮那么接下来的一万年历史将会截然不同，”恶魔笑道，“过去也非常容易和未来混淆，尤其是当两者可以是一件事的时候。”

“你是不是天生就不知道怎么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以西结大吼，“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需要你帮我做些事情，以西结。”

“我情愿去死也不会帮你的，恶魔。”

“你已经死了，难道你忘了这个小细节了吗？我需要你帮我的事情也对你有利，暗黑天使。”

周围的亚空间生物已经靠的足够近了，以西结不需要再拖延时间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还不明显吗，以西结？”恶魔语气中先前的轻佻此刻被冰冷的阴谋击得粉碎，“我需要你活着。”

*这里提到的火翼在第二十章初次登场的时候被我翻译成了光翼（二十章用词blazing wings：闪耀的，燃烧的，强烈的），当时我以为这个blazing是用来形容双翼耀眼的光芒，现在联系本章和第二十一章的语境和指代应该翻译为火翼（二十一章与二十三章用词wings of fire），特此修改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