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沃尔加提，迪韦纳图斯

沃尔加提正在燃烧。各色火焰在城垛上蔓延，在尸体上飞舞，在空气中悬浮，从烟雾中滴落，仿佛现实本身都被点燃了。这些刺眼的烟雾让他们几乎难以辨认混乱中的盘旋恶魔。安特罗斯跌跌撞撞地穿过一群恶魔，他的爆弹手枪正对着周围的无数恐怖咆哮，释放出爆弹与死亡。恶魔并不是他唯一要应对的麻烦：一股强大的以太能量正顺着城垛将他往上拽。

亚空间风暴把他带到了一段坍塌的城墙顶部，当他从烟雾中升起时，他瞥见了在周围展开的战斗。墙上挤满了战斗的人影，但那些炽天使、圣血天使和恶魔都陷入了一场猛烈的心灵风暴中。而在风暴中心，安特罗斯看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人：墨菲斯顿。他站在城门上方，双臂张开，身旁是雷霆与血风。各种颜色和形状的恶魔都被卷入了这场深红漩涡。墨菲斯顿的身影出现在那血色日冕的正中，宛如这场暴行中心的黑暗一点。

安特罗斯在碎石堆里站稳了脚跟。当他试图辨认出墨菲斯顿的脸时，骸骨、尸体和恶魔从他身边飞散开来。就像在盯着燃烧黑暗的太阳一样，安特罗斯无法分辨首席智库是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还是被那馈赠所吞噬。

一声咯咯的奸笑令安特罗斯警觉起来，有只恶魔正在废墟上向他跃来。它就是一团粉色，用蜘蛛腿般的八条腿蹦蹦跳跳，一会儿变成六条，一会儿又变成了两条，它的身体在瞬息间化成各种怪异形状，只有那张长着古怪下巴的脸是不变的。恶魔歇斯底里般地颤抖着，抬手朝安特罗斯扔出一团粉红火焰。

他举起一只扶着墙的手，厉声喝出咒语，在他被击中的几秒前轰散了火焰。爆炸的力量将他从高处甩进了墨菲斯顿的狂暴旋风中。

安特罗斯翻下城墙，不禁咒骂起来，恶魔奸笑地跟在他身后。

他猛地撞上了一根柱子，好不容易又稳住了阵脚。他一只手撑起身体，另一只手心朝外伸向恶魔。

恶魔狂笑着从空中跃来，抬手又扔出一团火球。

安特罗斯怒吼一声。能量丝线在灵能头箍上噼啪作响，沿着他伸出的手臂化成一股白热气流，沿着手掌直冲恶魔面门。

在灵能爆炸到来之前，恶魔的头消失了，它的身体变成了O形，安特罗斯的灵能攻击无害地打在了在它身后的墙上，然后恶魔的头又冒了出来，还带着戏谑的笑容。

恶魔又长出了几条，它掠过一根弯曲的梁柱，向安特罗斯扑去，就像一袋翻腾的鳗鱼撞在他身上。

安特罗斯后退了几步，又一次被卷入了墨菲斯顿的灵能风暴。

他们翻滚着飘入空中，恶魔紧紧抓住他，用拳头猛击他的脸和胸膛，又用一把蛇形短剑刺进了他的头盔。

恶魔的剑并非由任何真实的物质材料制成，它穿过了安特罗斯面甲上那牢不可破的陶钢。当恶魔的剑刃划过安特罗斯的下巴时，热雾冲刷着他的面颊，肌肉和骨头被一阵剧痛撕裂。止疼药剂立刻起效，但血涌进了他的眼睛。恶魔正在撕咬着他的骨头和陶钢，但他已经什么也看不清了。

安特罗斯用手抵住恶魔，鲜血从他那破损的头盔里喷涌而出。

他们仍在向墨菲斯顿翻旋而去，安特罗斯设法拔出了战斗刀，并将其刺入恶魔眉心。

恶魔继续狂笑着，直到安特罗斯唤出净化之火注入刀心。灵能火焰瞬间在恶魔的头颅里翻腾。

安特罗斯还在城垛上撞来撞去，破损的头盔拖着鲜血，恶魔哀嚎着坠向下方的院子，拼命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试图扑灭火焰。最终在撞到石板上时只剩下了一具焦尸。

安特罗斯将脚插进了碎石堆，猛地停了下来，他向四周张望，沃加提斯里到处都是炽天使的尸体。修女会几乎要被恶魔们击溃了。他只在城墙上找到了几个仍然存活的炽天使，她们靠在一起，用在战斗开始的几个小时里表现出来的那种训练有素的精确度，向扭曲的恐怖之物开火，但她们无法看穿这场心灵风暴。战斗修女只剩下了几十人，但没有任何人表现出任何恐惧或是疑虑。

他看到圣血天使也在射击，但他们同样被分散了——被首席智库释放的血腥风暴所围困。

他冲通讯器吼道。“塞里弗斯小队？”

“编修员安特罗斯？”通讯网络传来了回复。“是你吗？我是瓦特勒斯连长。我们得——”瓦特勒斯的话被爆弹的轰鸣淹没，紧接着是恶魔的尖声狂笑。“该死的亚空间邪物。是的，我和赛里弗斯小队在一起。我们被这场见鬼的风暴困住了。一直没联系上你——”他又开了几枪。“赫斯蒂亚斯小队失踪了。他们和你在一起吗？”

“不在，”安特罗斯回答。

“这是恶魔的戏法？”瓦特勒斯问。

“不。是墨菲斯顿。”安特罗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待在原地别动。”瓦特勒斯说，“我们过来找你。”

安特罗斯刚要回答，周围突然传来响动。尖啸魔冲破硝烟，咧开大嘴向他袭来。

他以一记威力巨大的惩击将第一只恶魔劈成两半，尸体残块又撞飞了第二只恶魔，使它消失在了烟雾中。

第三只又将他撞回了城垛。

安特罗斯仰面倒在地上，恶魔在他身上扑腾。他用双手紧紧摁住它的下颚，但恶魔的利齿已经咬在了他已经受伤的头上。安特罗斯吟诵出晦涩的巴尔语，让自己的思想探入驱使恶魔的无形之力。他全身的肌肉又充满了力量，他咆哮着站起身来，将恶魔掀翻在地，然后拔出爆弹手枪，用一阵枪火将它撕碎。

烟雾中又涌出数十只恶魔，但安特罗斯现在满腔怒火，他很乐意能有机会面对更多恶魔。

安特罗斯要失望了，因为他右边的烟雾中出现了爆弹枪的火光。恶魔们被爆弹打得四分五裂，只留下了奄奄一息的一只，安特罗斯用爆弹手枪狠狠碾死了它。

一名战斗修女穿过废墟向他走来，手上的爆弹枪还冒着烟。她浑身是血，四周散落着死去的修女，但她只是平静地向安特罗斯敬礼。

“圣吉列斯之子啊，”她在战斗的喧闹中喊道，“星界天使在这里吗？”

“星界天使？”安特罗斯错愕地回应。“忏悔者辛用过这个称呼。我还以为它并不广为人知。”

一连串激光引爆了他们身后的城垛，他们急忙闪身躲避。

“我们都知道星界天使是谁，”她喊道，“我们也知道你们为何至此。”

更多炽天使跌跌撞撞地穿过风暴围在她身边，她们看着安特罗斯。“你的主人在哪？”她问。

安特罗斯挥手示意她们继续前进，他爬过失事的运输机，试图引导她们穿过灵能风暴，找到位于中心的首席智库。

安特罗斯爬过另一片断壁残垣，终于找到了墨菲斯顿。他看上去就像辛所讲述的传说人物。巨大的灵能弧线划过天空，劈开云层，掠过冰封的山顶，聚集在墨菲斯顿举起的双掌之中。

“死亡之主。”安特罗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当灵能光芒穿过陡峭的山谷，与墨菲斯顿相连。数百道深红丝线缠绕着恶魔，围成了一张致命的血魔法网。首席智库将沃尔加提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亚空间实体都连接在了这张巨型能量网上。大多数恶魔都被聚集在了门廊雕像的两脚之间，它们被扎在原地，挣扎着，颤抖着，被鲜血吞没，被墨菲斯顿的咒术撕裂。

连太空都在墨菲斯顿的盛怒之下变得扭曲。更多深红丝线从他的指缝中伸出，洞穿了城垛上咯咯奸笑的粉红恶魔。一个赤红的灵能穹顶在安特罗斯上方展开，划过数百个扭曲畸形的恶魔并将它们固定到位。

安特罗斯松开了握墙的手，让自己沉浸在这血腥风暴的引力之中。他在结冰的城垛上飞旋，直到离首席智库更近了些，看得更清楚了。一些修女设法跟在后面，她们紧紧抓住炮眼，与灵能激流搏斗。安特罗斯爬过破碎的门楣，设法靠近城门顶部，直到他足以看到墨菲斯顿开始了下一阶段的仪式。

墨菲斯顿保持着完全的冷静。尽管他的战甲已经残破不堪，溅满了恶魔的污秽，但他仍完全掌控着自己的力量。墨菲斯顿缓缓合上双手，与此同时，被血红闪电所扑捉的每一只恶魔也逐渐被揉皱、折断。尖叫的音调已经不再是贪婪，而是绝望，那非人的笑声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混乱爆炸，听上去更像是窒息。

当墨菲斯顿的双拳完全合拢时，恶魔们从内部爆开了，就像水一样被卷出了现实。（什么冲马桶）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寂静。不再有尖叫。也不再有枪声。唯一留下的只有风吹过冰封山峰时发出的轻柔呻吟。

将安特罗斯拽向墨菲斯顿的灵能力量消失了，他向后倒去，突然失去了支撑力令他措手不及。他摔在一堆血迹斑斑的碎石上，看到墨菲斯顿已经放下双手，凝视着布满尸体的山谷。

所有恶魔都消失了，但还有一人正从远处的雪崖旁出现。那是一个穿着闪亮白甲的战士，骑在一条无鞍的巨蛇身上，那蛇生有华丽的翅膀和硕大的鹰头。

+他比我想象中的更重要，也比我想象中的更强大，+ 墨菲斯顿在安特罗斯的脑海里说。

“您已经击溃了他的军队，”安特罗斯说，修女们困惑地看向他。“他现在还能指望什么？”

+他不仅仅是个巫师。他是某个更加强大的存在的玩物。+ 墨菲斯顿的语气变得紧迫起来，甚至有些激动。+这不仅仅是关于石化之刃。我现在明白了。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受到呼唤了。有人想让我知道此事。有人希望我在这里见到他——通过加入这场战斗。这是命中注定。+

无生王子骑着巨蛇穿过深红的冰面，对那些被屠杀的卫兵不屑一顾。安特罗斯的怒火瞬间沸腾起来。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在为帝皇而战。而彼得·佐兰布斯用谎言迷惑了他们，还视若无睹地看着他们全部战死。他脸上还挂着在山中湖修道院那时的热情微笑。

安特罗斯站起身来，拔出了他的爆弹枪。

+他会碾碎你的。+ 墨菲斯顿说，+我还不明白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要轻举妄动，编修员安特罗斯。+

当修女们起身时，石块发出了破碎的嘎吱声。安特罗斯举枪转过身去，看见拉赛勒斯在飘雪中大步朝他走来。

老兵摘下了头盔，在看到安特罗斯脸上的惨状时，他眼里充满了震惊。

“你需要一个药剂师，"他一脸嫌弃。“丢人现眼的家伙。”

安特罗斯苦笑一下。“您的关心真令我感动。”

拉赛勒斯扬起眉毛，然后转过身去，看向城门口。又有一些炽天使穿过烟雾向外张望。安特洛斯注意到，令人唏嘘的是，在驱逐恶魔后，修女会的残留幸存者并不多。而那些活着看到这一切的人身上基本都带着吓人的伤口。

无生王子驱使巨蛇用悠然而凶狠的姿态逼向城门，而墨菲斯顿却没有任何发出进攻的迹象，于是聚集在城垛上的战士们也忍住了开火的冲动，这让巫师有机会接近城门并大放厥词。

“我的老友！”佐兰布斯朝墨菲斯顿咧嘴喊道。然后他注意到了炽天使们那严厉、挑衅的面孔，又笑了起来，向首席智库挥了挥手。“你们不知道他是谁？他想要什么吗？我们都是一场伟大游戏里的玩家。他和我一样是来窃取你们的宝物的。如果他赢了的话，你们以为他会做什么？你们难道以为他会让这里维持原样吗？”

炽天使们的目光仍带着坚定和攻击性，佐拉布斯的笑容僵住了。

“你们都知道？”他皱起了眉，“你们都知道他为石化之刃而来，但你们还是选择了和他并肩作战？”

城门里一片寂静，安特罗斯仔细观察着离他最近的炽天使的脸。她们都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

佐兰布斯的脸开始抽动起来，努力抑制自己的愤怒，他用剑从一边扫到另一边，好像要准备攻击对手。

“真可悲，”他冷笑着说。“你们还口口声声说了那么多誓言。”他挥剑指向镜面般的天空。“你们有谁知道那个奇迹是什么吗？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奇迹。可不是以泰拉上那具腐尸之名表演的廉价把戏。”佐兰布斯跃下坐骑，趟过一堆倒下的龙骑兵，用灵能拖出一个带到面前。那人的身体一侧血流不止，但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的痛苦喘息表明他还活着。“你以为自己在为什么而战啊，死鬼？”他啐了一口。

那人被先知的转变吓坏了，拼命试图挣脱。

安特罗斯举起爆弹手枪，但拉赛勒斯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然后对墨菲斯顿微微颔首。智库从城垛上探出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佐拉布斯。

反手扇了龙骑兵一巴掌。“告诉我你在为什么而战！”

那人咒骂着朝佐兰布斯脸上喷了口血。“为了誓约。为了阻止试图隐藏帝皇力量的无信者。解放石化之刃，用它净化银河中的——”

“不！”佐兰布斯狂笑一声。“不！你不过是游戏里的一个棋子。不，这连游戏都算不上，”他道。“这就是场笑话！”

那人一脸不解地皱起眉，但墨菲斯顿点了点头。他没有大声喊叫，而是让咆哮的灵能风暴将他的声音带去。“一场竞争。”他抬头看向倒影。“你把迪韦纳图斯隐藏起来，就是为了一场游戏。”

“哦，你很聪明啊！”佐兰布斯笑着说，他又故作惊讶地看向炽天使，“但你觉得谁才是我在这场游戏中的对手？”

站在安特罗斯身旁的一些炽天使互相瞥了一眼，她们严厉的表情有些动摇了。

佐兰布斯不情愿似的向墨菲斯顿点了点头。“你是个不错的玩家，兄弟。我从不吝啬赞美。但我注意到大修女不在这里。我猜你已经把她杀了？”然后他把龙骑兵扔在地上，轻蔑地挥舞着剑。“不过这不重要。”他又挥了几下剑，安特罗斯和拉赛勒斯面面相觑，仿佛才认出彼此。佐兰布斯正在用剑画符文。

“离开城墙，”墨菲斯顿对围在他周围的炽天使说。

她们中的一些人响应了命令，但其他人用怀疑的表情看着他。

“圣奥菲莎在哪里？”其中一个喃喃道。

有人摇了摇头。“自从星界天使来了以后，我就没见过她。”

“快点！”墨菲斯顿喊道，他背上生出双翼，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佐兰布斯在拖延时间。”拉赛勒斯冲附近的炽天使咆哮道。“他在拖延时间，准备某种——”

一声尖叫响起，佐兰布斯将剑刺进了受伤士兵的胸膛。

墨菲斯顿展翼翱翔，手中的维塔鲁斯在饥渴中颤动。

佐兰布斯微笑着举起沾满鲜血的剑。

墨菲斯顿猛力撞向佐兰布斯，一时间碎石飞溅，大地凹陷。墨菲斯顿举起维塔鲁斯准备攻击，但佐兰布斯闪身化作光束从他身边溜走，又在几英尺外重新出现，他的表情从微笑变成了咆哮，然后又变回了微笑。

墨菲斯顿站定身形，用维塔鲁斯直指巫师的面门。剑刃颤抖地喷出液火。佐兰布斯来不及举剑防御，只得在尸堆上连连后退。当火焰把他逼到路边时，佐兰布斯冷笑起来。

“太迟了！”他大笑着瞥向沃尔加提的城墙。一阵地鸣开始在要塞中震响。

站在安特罗斯和拉赛勒斯身边的炽天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拉赛勒斯凝视着通向城门的巨型门廊，恼怒地冷笑一声。“走吧。”他厉声对炽天使说。

但炽天使们不为所动，用怀疑的表情看着拉赛勒斯。

“再不走就成死人了，”他说，就好像在对犯了错的孩子说话。“沃尔加提快要崩塌了。”

炽天使环顾四周，终于醒悟过来。门廊开始颤抖起来，骸骨、灰泥和尘土纷纷剥落。

拉赛勒斯抓住安特罗斯的手臂，城墙上已经出现了裂缝。“你会需要翅膀，编修员。”

安特罗斯低头看着陡峭的悬崖，点了点头。

炽天使们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开始往下方的雪堆上跳，她们跳跃背包里喷吐着火舌。

当安特罗斯跟着拉赛勒斯走上护墙时，他看到了佐兰布斯施展的咒术的规模。

支撑门廊的雕像正在从跪姿中站起来。六座石雕巨像，六七十英尺高，五官被岁月磨损，眼窝空空如也。当安特罗斯和拉赛勒斯准备跳跃时，雕像笔挺地站了起来，摆脱了几个世纪以来的负担，像撕开纸面具一样撕下了沃尔加提的门面。

这座群山之上的要塞轰鸣着，就像被导弹击中一样喷出碎石和灰烬。山谷里回荡着崩塌的声音，万丈浓烟在道路上翻腾，与飘落的雪混在一起。

当城垛从他们脚下消失时，两名智库跃入空中。安特罗斯唤出了血红双翼，一头扎进翻滚的云层，紧接着是碎石卷起的风暴和建筑倒塌的尖啸。

他现在看不到拉赛勒斯了，当地面突然出现在烟雾中时，他几乎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安特罗斯落进了被烧毁的坦克底盘旁的尸堆里。

他转过身来，只见六座石雕巨像的模糊轮廓，高耸在他正上方。巨大的傀儡踏入瓦砾之中，用坦克大小的拳头猛击城墙，用脚践踏着古老的扶壁和廊柱。四周的轰鸣让人难以置信，又被狭窄山谷的回响放大成末日般的白噪音。

安特罗斯震惊地看着沃尔加提沦陷。“石化之刃，”他喃喃道，但他的话被修道院的垂死呼啸淹没了。

烟雾中闪烁起光芒，安特罗斯跌跌撞撞地穿过尘土，手里握着他的爆弹手枪。

墨菲斯顿站在一辆报废坦克的炮塔上，双手朝天。在他上方，在血球中旋转的，正是佐兰布斯。

当安特罗斯走近时，他看到墨菲斯顿的战甲上布满了细如发丝的裂痕和黑色的纹路。盔甲的一些部分已经开裂了，露出的皮肤正在被黑火吞没。

安特罗斯踉跄地走到墨菲斯顿身边，因为剧烈的地震而失去了平衡。当他看着首席智库如同火种一般绽放火光时，在巴尔困扰他的不忠怀疑再次浮现。他身上有某种近乎恶魔的存在。

墨菲斯顿的表情仍像在城垛上那样顽强不屈。无论馈赠对他的肉体有何影响，它都没有战胜他的意志。安特罗斯摇了摇头，试图打消心中的疑虑。

“石化之刃！”他喊道，竭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墨菲斯顿狂暴的血魔法释放。他施加在佐兰布斯身上的深红牢笼就像力场武器一样噼啪作响，令周围的空气颤抖沸腾。佐兰布斯挥剑怒砍血球内壁，每一击都闪烁着灵能力量，但血球只是伸展着吞没了冲击。佐兰布斯无计可施，恼怒地嚎叫起来。

墨菲斯顿带着疑惑的表情瞥了安特罗斯一眼。

“他摧毁了沃尔加提！”安特罗斯用他的力场杖指向摇摇欲坠的城墙和横冲直撞的傀儡。

墨菲斯顿看向那场灾难般的破坏，犹豫了一下。他把手放低了一会儿，暂时放松了束缚。

佐兰布斯抓住了这个机会，用长剑刺穿血球，巫师扑通一声落在地上，他的盔甲现在同墨菲斯顿的一般腥红。他的背上满是瘀血，但他还是用剑撑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远离了墨菲斯顿。

墨菲斯顿看向要塞的城墙，又看向佐兰布斯，然后又看了回去。

“所以我们都输了。”佐拉布斯笑着说，他一边咳嗽，一边喘息。“石化之刃将——”

佐兰布斯突然睁大双眼，一柄闪亮剑刃洞穿了他胸膛。他蹒跚地向前走了几步，顺着剑刃倒了下去，在他身后的是一脸严肃的拉赛勒斯，手里握着那把噼啪作响的力场剑。

“有输就有赢。”拉赛勒斯说着，抽出剑准备再挥一击。

佐兰布斯咧嘴大笑，然后他的身体溃散了——变成了一股银色洪流，溅过地面。

昆虫般的蛇形生物从岩石上向拉赛勒斯涌来，他厌恶地撇起嘴唇。它们看上去就像丛生的蠹虫，它们爬上他的盔甲，在陶钢层之间寻找空隙，不停地蠕动着，抖动着。

墨菲斯顿从沃尔加提的毁灭中回望过来，平举起维塔鲁斯。剑刃释放的冲击在那些银白色的躯壳上飞舞，将它们分节的腹部揉成一团，燃为灰烬。

拉赛勒斯踉跄着向后退却，当那些蠹虫匆匆掠过他的胸膛时，他发疯似的挣扎着，用空着的一只手把它们拍碎，另一只手举起了力场剑。

安特罗斯挥舞力场杖，将他的亚空间火焰注入墨菲斯顿的灵能释放中，一团灵焰包围了拉赛勒斯。

蠹虫以惊人的速度移动着，当其中一些爬到了拉赛勒斯裸露的脖颈上时，安特罗斯大吼着发出警告。

墨菲斯顿大步向前，仍然一脸平静，做了个下切的手势，驱散了更多蠹虫。他正要再次刺出维塔鲁斯，这时有某种东西冲出烟雾，在几英尺远的地方着陆，石砖散落开来，撕开了飘雪和烟雾的帷幕。

当一名炽天使从旋转的云层中向他们飞来时，墨菲斯顿突然愣住了。那是圣奥菲莎。她的动力甲被鲜血浸透，陶钢上有多出裂口。她的面纱不见了，她那张无皮的绯红面容在一片苍白中凝视着他们。她几乎喘不上气，显然已经命不久矣，但当她看到墨菲斯顿时，眼里却燃起了狂热的喜悦。

“星界天使。”奥菲莎嘶声说着，单膝跪地，她的跳跃背包冒着黑烟。“时刻已至！天神（Providence ）与祈祷……将您带到……这里。让我们并肩战斗。您回应了我的祈祷。”她回望一眼身后的毁灭。傀儡巨像正在冲破沃尔加提的城墙，摧毁扶壁和塔楼。“我为你保管了石化之刃。还有时间。”

墨菲斯顿没有看那些巨像，而是盯着圣奥菲萨。“那个幻象是你？”他说。“是你在召唤我？”

她看上去很困惑。“当然了。您不是知道吗。”她走近一些，皱着眉头向他伸出手，她的声音在发抖。“我们不是在一起祈祷吗。我不会擅自召唤您。但我们不是都同意……”她摇了摇头。“但您知道我们的作为。”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您拯救了我。你知道我们是——”

拉赛勒斯发出一声奇怪的哽咽，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几步，捂着胸甲上突然出现的洞。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墨菲斯顿和安特罗斯。

“我……”拉赛勒斯开口了。紧接着，他的头盖骨开始起伏并凹陷，就像装满水的袋子，而非坚硬的骨头，他的话也随之消失了。

“盖乌斯！”墨菲斯顿举起了剑，但他犹豫了。

拉赛勒斯双手抱住头颅，弯下腰。然后他挺直身子看向他们。他的怒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蔼的笑容，这表情绝不可能在拉赛勒斯脸上占有一席之地。

墨菲斯顿和安特罗斯惊惧地看着他像猫一样愉快地伸展四肢，长舒口气。拉赛勒斯的身体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他们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的是披着圣血天使皮的彼得·佐兰布斯。

“还不错……”佐兰布斯抬起拉赛勒斯的剑说。“虽然年老，但还不错。”他摆出一副放松的战斗姿势，示意墨菲斯顿上前。

“星界天使！”圣奥菲莎喘息着倒在雪地上，鲜血在她身旁淤积。“他在愚弄您！无视他！记住您的使命。快走。去要塞！他的巫师同伴……她在骶骨神龛里。”奥菲莎的话变得近乎语无伦次，她口吐鲜血。“他在愚弄您。您察觉不到吗？”

墨菲斯顿没有看她。在他看到拉赛勒斯的遭遇后，鲜血便在他的双眼里翻滚。血泪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来，盔甲里的暗火渗出了缝隙，喷溅在岩石上。

当维塔鲁斯炸成一束火焰时，墨菲斯顿踉跄了一下，山崖随之而动。

“大人！”安特罗斯喊道，墨菲斯顿大步走向佐兰布斯，举起了燃着火焰的利剑。“石化之刃！不要忘了我们为何而来！”

但墨菲斯顿消失了，被馈赠吞噬了。当他把剑对准佐兰布斯的脸时，大地骤然迸裂，就像被分开的磁铁。维塔鲁斯拖拽着数吨岩凝土，撞上了巫师的弯刃长剑，将佐兰布斯笼罩在尘土与碎石的阴影中。

“盖乌斯！”墨菲斯顿吼叫道，他鼓起双翼，在尘土飞扬的天空中盘旋。

佐兰布斯惊惧于墨菲斯顿的猛烈一击，连忙翻滚闪避。

墨菲斯顿又举起维塔鲁斯，大地再次升起，就像一面三角旗围绕着剑刃旋转。佐兰布斯沮丧地嚎叫了起来，唤出自己的华丽羽翼，在墨菲斯顿再次出击时飞到了安全的地方。

安特罗斯回头看向沃尔加提。这些巨像傀儡拆毁了城墙，现在正在践踏寺庙，击倒雕像。炽天使像食腐的乌鸦一样在周围盘旋，但她们的爆弹枪对巨像毫无作用，炽天使的火力丝毫没有减缓它们的前进速度。

墨菲斯顿和佐兰布斯的剑锋再次相撞，又发出一声轰隆。

安特罗斯被抛入尘土中，他爬起身来，朝要塞倒塌的城门走去。

“我会找到它！”他向沃尔加提冲去。

身后进行的决斗使山腰在他脚下震颤，安特罗斯竭力维持住平衡。当他接近门廊的残骸时，地面也在石像的步伐下震动起来。安特罗斯翻过坦克大小的石块，来到院子里。这里到处都是尸体——炽天使和赫斯本的龙骑兵，瘫倒在破碎的废墟之上。炽天使和血天使藏身于废墟中，朝上方的巨像开火，而其他修女则在烟雾中盘旋俯冲。

安特罗斯跃过一堵倒塌的矮墙，拉住一名炽天使的手臂，让她面向自己。“石化之刃在哪！？”他提高了嗓门，盖过嘈杂的声音。

修女的头盔不见了，她怒视着他。“你们对圣徒做了什么？”

“你胆敢，”安特洛斯怒不可遏地吼道，“质疑一名圣血天使！”

她喘息着试图挣脱他的手。她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狮鹫雕像上，它高耸在修道院的后方。

安特罗斯点点头，松开了手。

“你是什么？”她惊恐地盯着他，眼睛里淌着血。

安特罗斯没有回答，在雨点般的碎石中飞快地跑开了，他穿过一片混乱，朝台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