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秋树

秋天望穿了南京，即将与素冬的淡寒与冽风交换，自己泠然拂袖飞去。

操场外的落叶树缀满了黄色与橙色的叶子，等待着秋风扫过，便跳下枝头，在暖阳的柔光下，与秋日最后的青阳蝶舞而落。覆在操场旁的绿地上，铺成了金黄的毯。

我踩在上面，软软的，声音也没有，气味也没有。却能感觉到，这是叶子的温柔，是秋的赠礼。

在叶上腾挪，手打太极，脚划落叶，微尘扬起，迎着扑面而来落木的自然之气，仿佛躺在近别的秋的怀里。

叶落归根，落木之程，本萧条凄美，却在青阳的相伴下，化作了秋日离别的回忆。

却不想，这一别，却是永远。

再上体育，已是冬天，迎面的是豁然的空荡冷空，与凛冽的刺骨寒风。

操场外，摞着枯枝残叶，空留断桩无语，残梗微颤，枯叶泣涕。机械的钢爪抓向垒成堆的枯枝，合拢，抬起，任惨白的长满泪痕的残枝重重的摔在运输的卡车上。

我没有看到树干何去何从，也没有看到那排树木倒下的无助与痛苦，我只看到了残枝与败叶，在钢铁之下，碾碎，灰飞烟灭。

就像于友人死前未有交谈相语，殁后，唯能敛凭其棺，窆临其穴，远望其一寸寸离自己远去，沉入地底，化作长眠。而自己，偷偷寻一独处，举酒尽哀。

这排秋树永远留在了秋天。

但是人类的体育课不会被仅供观赏的甚至落叶难打扫的枯木的离去而影响。

体育课，太极拳。

天地两仪，吐纳炼气，太极八卦之间，万物归一。世界无形，浩瀚天地，渺然草芥，卑微如蚁。阴阳交互，却生了浑沌，留作了疑。

何也？树罢，人罢，安渺小如是？

浮沉，生死，树的命在人，人的命又何谈脆弱。

树会因为人类的喜怒而折腰，会化为一地的残枝败叶任由宰割。而人呢，会被世界上的一切所困，会为情绪而痛苦，在极速奔涌的世间无所适从，无路可走。

所以，何为生，生又为何？

琉科走了，去往他向往的甜甜圈星球。树倒了，也许会去往一个无忧无虑的大森林，那里鸟儿嬉戏，花草辉映。

只可惜，过了几日，等风波平息，混沌又恢复了清明，世界又重新是那波谲云诡，莫测难料的天地，谁又会在心中藏下那片温柔的空地，空地里永存着留恋的一切。

曾经种树的地方换上了新的树苗，琉科也被时光的尘埃在这个世界所掩埋。

时间长流，当尘埃爬上曾经人的脸颊，而现世人奔波在他们的世界，留下曾经人曾经的生命之花在坟墓里渐渐枯萎。

终于有一天，谁也不会记得，曾经有一排秋树撒下的落叶，伴着青阳，带来了秋天的怀念。谁也不会记得，有个人，他带来了什么。

我捡起了一枝带有绿色圆芽的小树枝，放在了我的心底。

冬天来了，至少，在我心底，你们依旧温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