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IFAUX官方小说——烈火中的战线(一)

几年前......
机械稻草人从场地中蹒跚而过,当它爬过开阔的地面时,发条腿吱吱作响。它穿着一套公会成员的装束,破旧的皮衣和礼帽在他们之前的尝试中被烧焦了。它的脸部是一张纸面具,上面粗略地画着一张脸,斜眼看着她,像是在嘲笑。
在场地的中间,这台自动机械周围的空气开始闪烁。一波又一波的热浪从地面升起,一缕缕火焰沿着这摇摇欲坠的构装体爬过的路径燃起。一道光芒在它的胸前绽放。先是一股烟,然后是火焰腾起,再然后...什么都没了。火焰熄灭了。空气变冷了。
“该死的!”凯莉丝怒吼。她抬起肩膀集中注意力,双手伸向那个假人。她能感觉到火焰,就在她够不着的地方,就在她无法控制的地方。她手指和假人之间的空气充满能量地嗡嗡作响,但她无法让火焰回应她的呼唤。那一刻过去了。
她沮丧地踢着脚下的矮灌木丛,然后又跺着脚走回围栏边。拉莫斯抱着双臂耐心地等待着,一句话也没说。凯莉丝大发雷霆时,他选择保持沉默。当她安静下来后,他举起一根手指,命令构装体停止动作。他这么轻易就能命令构装体只会让凯莉丝更加沮丧。
“你至少可以假装很困难。”凯莉丝恨恨说。“假装付出了努力。我在这里汗流浃背,而你只需打个响指,以太就会服从你的意志。”
“我根本无需打响指,就像你无需挥手就能让心脏跳动或让肺部呼吸一样。”他说道。这名年迈的法师从栅栏上跳下来,掸了掸外套磨损的后端,大步走向目标。“用稻草做填充是一个错误。傻瓜都会烧稻草,所以当它没有着火时,你就生气了。这让控制变得更难了。但其实使用以太火焰燃烧钢铁就像拍掌一样容易。”
“如果真他妈那么容易,我为什么还做不到?”凯莉丝问。她调整了一下拉莫斯为她制作的灵魂石挽具,那是她用很久以前从女主人那里偷来的金色翅膀改装而成的。她讨厌它。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孩子,要靠辅助轮才能骑自行车。但她还是不停地跌倒。她抬起头,发现拉莫斯正严厉地看着她。她脸红了,又尴尬又生气。“嗯?为什么?”
“你溺水过吗,凯莉丝女士?”拉莫斯突然问道。“当然不是淹死,但在大裂口这一侧,一切皆有可能。你可曾被困在深水之下,水把你肺里的空气挤干,身体被沉重的水压挤成一团?”
“我不太会游泳。”她说。
“好吧,你现在已经完美展现了什么叫溺水。你被力量环绕着,但你不是在其中游泳,而是任由它把你拖下水。而你一直把这套挽具视作救生圈。它不是。所有这些装备能做的仅仅是集中你已经掌握的能量。没有你,它们只是一对美丽的翅膀。你不会淹死的。”他抓住她的肩膀,对挽具做了一些调整,然后把凯莉丝指向了假人的方向。“你平生第一次呼吸到了干净的空气。你注定要呼吸的空气。别再反抗了。现在。”他轻轻推了她一下。“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呼吸的。”
凯莉丝咬紧牙关,盯着那个机械人偶。在她身后,拉莫斯默念了几句,那个假人开始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已经快走到场地的另一半了。她伸出手,把自己的思想扭曲成环绕在她周围的以太力量,把它从空气中拉出来,变成——
“你又在抗争它了。停止抗争。释放它。火焰想要燃烧。随它去。”
她忍住了她的第一个回答,以及她想到的另外十个机智的反驳。火焰呼啸着穿过她的头颅。她试图引导它们,把假人变成篝火,但无论她推向何方,火焰都在后退。当她心中的火焰后退时,她那冰冷的挽具突然温暖得令人不安。有那么一刻,她既害怕又愤怒,她害怕自己会被自己试图掌握的力量吞噬。
恐惧褪去了。愤怒褪去了。凯莉丝释放了她的意志,任由力量流动。她吸了一口气,随着空气在她体内流动,力量也在流动,像一条灰烬长河一般燃烧。
假人突然燃烧起来。斗篷、稻草、丑陋的纸面具,一眨眼就变成了火焰。下面的机械装置,粗糙的骨架和旋转的发条,在坍塌之前被烧得像太阳一样明亮。齿轮解体时发出了无情的刺耳声。凯莉丝发出一声胜利的咆哮。拉莫斯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很好,孩子。很好。”他说。她感到心里有一股不同的温暖在燃烧。骄傲,以及归属感的喜悦。他放下手。“现在让我们试试面对更大的挑战。”


现今
凯莉丝沉浸在对导师的回忆中,螺丝刀从她手中滑落,沿着她试图修复的挽具表面滑过,在金属上留下了一道口子,在多年来的战斗损伤和临时维修中又留下了一道划痕。凯莉丝轻声咒骂着,把螺丝刀扔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没事吧,老板?”克莱蒙斯问道。小个子男人弓着背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翻阅着那一周的联系表。“你有点儿暴躁。”
“我想不出原因。”凯莉丝低声说。她从柜台上抓起一块抹布,开始把金属上的划痕擦掉。关于这个挽具,她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但现在拉莫斯走了…
“老板?”克莱蒙斯又说。凯莉丝意识到他已经说了好一会儿了。“那块抹布哪里招惹你了,老板?”
那块抹布在她的掌心里闷烧着,被油浸透的抹布嘶嘶作响,燃烧着,火花一直飘到天花板上。她把它扔到地板上,用靴子把火焰踩灭。然后她掂了掂挽具,把它绑好,将翅膀的重量压在肩上。克莱蒙斯紧张地看着她。
“清单上的下一个是什么?”她厉声问。他低头看了看庞大的清单,翻阅着拉莫斯留下的联系人。
“仓库附近有一个邮递站,是目前守卫最薄弱的地方,但如果能摧毁就可以给地球方面的公会带来极大的麻烦。你知道的,人们喜欢收信。还有下游的炼油厂,虽然不是他们最大的设施,但却是最容易袭击的。”
“又是制造麻烦。”凯莉丝叹了口气说。“最锋利的刺却只能攻击最小的目标。我已经厌倦了仅仅是给公会制造不便。”
“这些都是拉莫斯留给我们的目标。”克莱蒙斯说。“可以趁他不在办公室的时候赌一把。现在他走了——”
“现在他走了,我们需要的不再是小小的麻烦。我们无所事事太久了,克莱蒙斯。是时候反击了。”
“这次行动的重点是保持低调。”克莱蒙斯紧张地说。“如果我们直接袭击公会,他们会来追捕我们的。托尼说——”
“让她说的话见鬼去吧。拉莫斯让她掌权,看看他的下场吧。”她转身向门口走去。“我要出去。”她啐了一口。克莱蒙斯立即住了嘴,然后点了点头,又埋头进他的文件中。
她那属于庞大的M&SU组织的小小分支被塞进了一家蒸汽钳工店的后面,在奥术师的领地深处被盟友们舒适地包围着。尽管理论上整个噩梦镇都在公会的管辖之下,但他们很少会来到这些地方。店里堆满了齿轮零件,从挂在主轴上的齿轮到堆得像餐盘一样的拆下来的锅炉,这座狭窄的建筑物是机械奇迹的宝库。在因名声被迫东躲西藏之前,这里曾是拉莫斯的私人藏身处之一,而对权力的追求让他发了狂。到处都是他的碎片。凯莉丝不可能摆脱她从前的导师。
可他已经走了,凯瑞丝愤懑地想着。一去不复返。除非公会表现出怜悯之心,可这就像永生魔的同情一样罕见,甚至更无可能。

几十个拉莫斯的徒弟在暗处看着凯莉丝大步走过机械车间。他们知道最好不要在拉莫斯最喜欢的学生戴着翅膀,眼睛放光的时候打断她。尽管如此,当她朝门口冲去时,他们中的一个人从阴影中挣脱出来,挡住了怒气冲冲的凯莉丝。
“这样不对,安娜。”他说。凯莉丝微微转向那人的方向。是杰尼斯,拉莫斯在工盟任职期间收留和训练的几十个孤儿中的一个。和凯莉丝一样,他首先忠于老拉莫斯,其次才是M&SU。凯莉丝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愤怒。
“别纠缠我,杰尼斯。”她说道。“我在工作。”
“工作?为了那个婊子?”他用拇指戳了戳墙上的海报,这种海报在噩梦镇及周边地区足足贴了几千张。托尼·艾恩赛德低头瞪着他们,工盟新领袖的身下写着“共同自由”的字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的老大被逮捕了,而且就在艾恩赛德的面前。”
“你是为工盟工作的,杰尼斯。和我一样。人们来来往往,办公室开了又关,但像你我这样的傻子,工作从不止歇。”
“胡说。”杰尼斯说。“对大多数在那里拼命工作的混球来说可能是这样的,但对你来说不是。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你才是拉莫斯钦点的人。”阴影里传来窃窃私语。那群徒弟已经停下手头的活,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的谈话。“艾恩赛德只是个傀儡。一张可以贴在海报上的脸,让那些行尸走肉守规矩。你才是领导者。你是那个把事情做好的人。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做。”
凯莉丝朝他转过身,眯起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老家伙需要我们的帮助,安娜。”杰尼斯把手放在凯莉丝的肩上,用力地握紧。“他需要我们——”
“别那么叫我。我们不是朋友,杰尼斯。只是同事。”她挣脱开。“不要混淆二者。”
他小心地举起双手。“当然的事。当然。我只是说,拉莫斯了解你。他信任你。”
“他也信任托尼。看看他的下场。”凯莉丝环视了一下房间,用她火红的眼睛盯着每一个不满的工人。“自从拉莫斯走后,我在这家店听到了很多议论。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打算脱离工盟,去救拉莫斯。我现在很清楚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你觉得你能撑到维也纳吗?见鬼,你以为你能上那该死的火车而不中枪吗?”阴影里传来一些不满的声音和脚步声。凯莉丝抬起翅膀,让火焰的光环点缀在她肩上竖起的金色羽毛上。房间里静了下来。“我是认真的。”她说。“谁也不许去营救拉莫斯。”
很多人变得沮丧,也有很多抱怨。但是没有人说话。只有杰尼斯开口了。
“这不对。”他咕哝着。“这样不对。我们得做点什么。”
“哦,我当然要做点什么,好吗?”凯莉丝咆哮道。“等我把你们这帮白痴摆平了就去做。”
“我可以问一下,你打算怎么办么?”克莱蒙斯问道。簿记员站在办公室敞开的门外,双臂交叉。他个子不高,但却是彻头彻尾的工盟成员。在压扁的衣领和小小的眼镜下面,是肌肉和一生的辛苦工作。劳作甚至毁掉了他的脊梁。
“我要确保再也没有人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凯莉丝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彼此信任,因为再无其它人可以信任。如果我们做不到这一点,那么我们还不如戴着公会徽章去领公会工资。”
克莱蒙斯说:“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这听起来有点像对拉莫斯的背叛。”
“不。这听起来像是一项工作。维克多把工盟交给我时托付给我的那种工作。”她环顾了一下房间。“明白了吗?除非我成功,否则不会再有麻烦。”
“没有麻烦。”杰尼斯伸出双手说。“除了你就没有麻烦了。”
“对。”凯莉丝说。最后看了克莱蒙斯一眼,她冲出房门,飞向天空。
疾风使她喘不过气来。即使在噩梦镇的浓重魔法中,飞行对凯莉丝来说也是一种神奇的经历。毫不夸张地说。她永远不会理解那些通过翅膀让她飞翔的力量,尽管它们是从公会和她的前任女主人那里偷来的,但凯莉丝将永远感激它们。它们让她远离办公室的压力,稍微释放了一些。
她在城里转了几圈,想找个机会制造点混乱。她发现了一个完美的目标,然后降落在最近的M&SU酒吧。
“谁想来找点麻烦?”她一边大步走进漆黑的房间,一边问道。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她。这些都是下班的工厂工人,想在换班哨声把他们带回现实之前放松一下。他们疲惫地看着她。
“无意冒犯,女士,但我们有日程安排。”一个较高的工人说。他举起一品脱淡啤酒。“干掉两杯,还剩三杯。如果我想在今晚的轮班中保持最佳状态,就必须找回它。”
“你要错过今晚的轮班了。”她回答。“我要征用你们这些人。”
“我得看一下征用文件。”那人说。“工盟资产的转移显然违反了我们的谈判协议。”他向后靠在椅子上。“根据协议第三条——”
“我认为你误解了这次谈话的本质。”凯莉丝说。她的翅膀张开,把桌子掀到一边,黑暗的酒吧里充满了闪烁的光芒。“你跟我走。现在。”


公会控制地区的道路要好一些。跟着他们从M&SU工盟大厅出来就不断的咔嗒声逐渐放缓,然后马车轮子终于找到了光滑的鹅卵石和修补过的街道,声音也消失了。但是从噪音中解脱出来并不能缓解托尼的头痛。马车里坐在她对面的会计整理着他的账簿。
“这只是本周的数据,艾恩赛德女士。我们的帐面上到处都出现了短缺。工盟会费停滞不前。明星剧院存在收款问题……但不管这是因为他们不是正式工盟成员,还是什么其他问题,我们都不知道。”
“柯莱特从来不喜欢缴纳会费。”托尼说。“一直以来是拉莫斯维持着和柯莱特的同盟,但现在他走了,柯莱特也开始脱离。我们必须从别的地方寻求资金。”
“嗯,可用的资金来源不多了。”会计说道。“从大裂口到这里的工盟大厅都不再上报会议记录了。有的地方开始直接听命于凯莉丝了。工盟会员总数直线下降。凯莉丝因拉莫斯的被捕开始了毫无帮助的疯狂举动。单单为了防止每次公会因为她展翅腾空而对我们进行报复,就已经耗费了巨额的安全开支。”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她。“报表看起来很糟糕,夫人。”
“我对数字不感兴趣。忠诚才是核心。”托尼轻哼了一声,凝视着窗外。车厢的门上了闩,而且被牢牢加固。每次她踏上公会的地盘,都会惹上麻烦。“凯莉丝和乔斯都会回心转意的。他们那样的人向来如此。他们只是需要发泄一下愤怒。这并不能意味着他们将来会加入公会。”

“可能不会吧。”他回应道。“但是账单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马车嘎吱嘎吱地停了下来。托尼的随从们都已经从自己的车厢中走了下来,而她却坐在那里久久未动,凝视着窗外。最后,车厢门响起了叩击声。托尼叹了口气,打开了车门。
塔普顿街魔像工厂就在他们眼前。她抬头严肃地看着它。足有两层楼高的公会标志性的羊头浮雕,和破烂的海报、飞溅的泥土共享着这栋建筑的侧墙。雨下了一整个上午,工厂周围的烟灰已经成了灰黑色的河流,沿着墙面流向街道。机器的轰鸣声充斥着托尼的脑海,让人麻木,永不止歇。她几乎听不见自己在想什么了。托尼的司机潇洒地向她行了个礼。
“如果说公会有哪件事情做得好,那就是这栋充满压迫感的建筑。”那名女司机说道。她是新来的,在她的上一任司机,拉莫斯那误入歧途的忠诚信徒,刺杀托尼失败后,由托尼的亲信精心挑选。托尼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这点我倒是承认。待在这儿,别让那群四处游荡的孩子靠近马匹。”即使身在工厂之外,她们也必须大声喊叫才能正常沟通。“如果情势不对,就去找工厂卫队。他们理应确保我们这次出行的安全。”
“我会注意的,女士。”司机说道。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腰带上别着足以武装一队人马的刀子。“我应付孩子很有一套。”
托尼留下她在原地尽职尽责。工盟的警卫们从自己的车厢里走了下来,近几个月来,托尼一直不得不麻烦他们护送自己。她对自己的私人保镖队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工厂。
这是托尼最讨厌的工作。实际上,她讨厌目前的一切工作。文书工作、怀疑、暗杀企图、公会的提议和奥术师的威胁......所有的一切。但在她最厌恶的事件清单中,在试图保证工盟利益的情况下与公会友好相处永远位列榜首。
至少这次不是文书工作。至少目前不是。

如果说托尼觉得工厂外面很吵的话,一等她穿过帆布遮挡的大门,踏上铺满管线的地板,她就几乎被立刻震聋了。巨大的机器将钢水从冒着蒸汽的坩埚中运送至墙边烧焦的模具中。工人们压下吊杆,操纵压力机,用复杂的手势相互交流着。这些手势似乎比托尼在大裂口这一侧见过的绝大多数魔法都来的神秘。他们戴着呼吸面罩,躲在厚厚的焊接护目镜之后,他们的一切都被掩藏在装备中,哪怕他们是怪物,托尼也根本看不出来。当她走进工厂,几个人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盯着这工盟名义上的领袖,然后再度投身工作中。
他们中有多少人效忠于拉莫斯?她自问道。又有多少人会因为我遭遇不幸事故而开心,即使我代表着他们和公会谈判?只要他们的支票能兑现,肚子填得饱饱的,又有多少人会在乎我呢?
“艾恩赛德女士!”隐藏的扩音器中传来了隆隆的声音,穿透了机器的嘈杂声,就像子弹穿透了玻璃。“很高兴您能加入我们。我在八楼的主管房间等您。”
托尼环顾四周,眯着眼睛看着熊熊燃烧的钢铁和飞溅的火花,终于搞明白了声音的来处。公会的打手和砖墙在楼上隔离出了一块地方,搭建了一个办公室。一个男人在办公室窗口向她挥了挥手,然后消失在办公室里。一段蜿蜒曲折的楼梯通向办公室的门。当她走过去时,楼梯脚下的卫兵们瞪着她。
“我们要搜查武器。”一名卫队士兵说道。
“你敢碰我一下,我就让他们花上几个星期的时间把你的牙从墙上抠出来。”托尼微笑着回答。两名卫队士兵犹豫了一下。“老实说,伙计们。如果我是来杀你们宝贵的上司的,我也根本不需要武器,不是嘛?”
两名卫队士兵中块头比较大的那个耸了耸肩,走到了一旁。他的同僚似乎不太确定,盯着托尼擦身而过。至少托尼知道,如果打起来,应该先击倒哪个。托尼喜欢这种清晰易懂的场景。政治是艺术家和半吊子们的游戏。而托尼,本质上是个彻头彻尾的拳击手。
拉莫斯总有一天会向我复仇的,她一边想一遍爬上几十层阶梯走向办公室。他也许被囚禁在公会监狱里,但我现在确确实实被困在了这破地方。
公会主管站在楼梯口等待着。他的身形矮小仿佛老鼠,神态却又仿佛一只鼬鼠。仅剩的几缕头发贴在他的头皮上,左眼周围布满了疤痕。从肩宽来看,他的大衣至少大了三号,松散地挂在一具弯曲残破的骨架上。托尼暗自揣度这个人在加入公会之前究竟做过什么。他看起来就像那种会从石头缝里爬出来偷小孩面包的人。当托尼登上阶梯顶端,他张开了双手,嘴唇退后漏出细碎发黄的牙齿,似乎在微笑。

“艾恩赛德女士!”他说道。没有工厂扩音器的加工,他说起话就像玻璃被打碎一样。“我叫赫尔曼·冯·奥斯林,是该处设施的主管。我一直在热切期待着这次访问。公会和工盟的合作简直再好不过了。思想同步,任务同步。当我听说才华横溢的托尼·艾恩赛德将亲自参观我的工厂时,真是倍感荣幸!”
“荣誉?”托尼反问。“这与荣誉无关,奥斯林。我的工作人员报告了此处生产线的恶劣环境。据我了解......”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翻了起来。“仅上个月就发生了35起独立事故。三名工人仅仅因为暴露在此处的空气中就死亡了。”
“没错。”冯·奥斯林平静地点点头回复道。“这里的工作很危险。您的工人们也都得到了相匹配的报酬。如果他们觉得这里的条件不可接受,完全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工作。毕竟这里是一个自由的城市。”
“我们就不要假装这城市里有什么自由了,主管。公会对这城市的一切事务都严加管束。”
“好吧,多亏了您,现在的世界比以前自由多了。”冯·奥斯林咕噜道。他的微笑让她心烦意乱。“如果工盟和公会能在诸如此类的问题上合作,那我们一定能达成某种协议。现在告诉我。”他打开了旁边桌子上的一个木箱,里面堆满了公会的钱款。“工人的安全对您来说价值几何?开个价吧?”
托尼滑步向前,抓住冯·奥斯林的手腕,按在桌子上。她的另一只手裹起奥斯林的大外套,按在他的脸上让他窒息。她轻轻把他举到空中,他的脚趾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想你可能将我错认为叛徒了,奥斯林。我不是来讨取贿赂或做出让步的。我是来通知你,你的工厂是个死亡陷阱,如果你还不肯做出改善,我就会让我的人罢工,留你去面对公会的监工。他们可远没有我宽容。”
冯·奥斯林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他低头向托尼致意。
“啊,一个威胁。这多么新鲜啊。您说得对,艾恩赛德女士。是我的错误。可以让我看看您的投诉单吗?”
托尼慢慢把他放到地板上。冯·奥斯林啪的一声关上了装钱的箱子,然后接过了托尼的清单,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喃喃自语。在他阅读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外面的一个警卫探进了头。
“有人要见这位女士。”警卫说。他看看托尼,又看看老板那件皱巴巴的外套,然后又看看托尼。“说是急事。”
“好吧,我不愿耽误您处理重要事务,艾恩赛德女士。请吧。”冯·奥斯林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请随意使用我的办公室。我会和我的工人们讨论这些投诉,然后——”
“那么我们大可等下再谈论这个话题。”托尼说。她从冯·奥斯林手中抢过笔记本。如果一个公会主管,哪怕是冯·奥斯林这样的老鼠,得到了这个小册子,里面的细节都足以让M&SU的行动停摆一个月了。“不管是谁找我,我去外面见他。”
“事实上,我们可以在这里进行私密交谈。”克莱蒙斯说着挤进了办公室。冯·奥斯林鞠了一躬后走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你知道他肯定会偷听。”托尼说。她深知克莱蒙斯曾经在矿上待过很久,还在不止一个奥术师暗杀小队中工作过,但她并不认为克莱蒙斯有当间谍的素养。
“你是这么想的?在我看来,他更像是那种喜欢封口的人。不过你说他会偷听也无所谓。”克莱蒙斯耸耸肩。“重点是,我们需要谈谈,而且要在你的人听不见的地方。”
“我的人?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现在不知道你到底能信任谁。”克莱蒙斯从他的身边走过,靠在桌子上。“凯莉丝正在谋划一些相当尖锐的威胁。听她说话的样子,我想她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可以让阿娜莎莉亚往后稍一稍。”托尼说。“自从拉莫斯被捕,半数工盟成员都想杀了我或把我关起来。我不会通过和自己人开战来赢回他们的支持。相信我,公会最希望的就是工盟中产生血债血偿的内斗。如果凯莉丝有疑问,她可以直接来找我。在那之前,一切威胁只是说说而已。”
“不,绝不只是说说而已。托尼,当凯莉丝这样的人煽动人群时,没有工盟的人会站在你这边的。拉莫斯可能确实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但至少人们会听从他的指令。他也让工盟稳步发展着。你让目前这种分歧发酵的时间越长,情况就会变得越糟。”克莱蒙斯说。
“到底是谁让你成了个政客的,克莱姆?上次我查到你的工作是确保我们的人数能够增加。”托尼说。“现在你却在指导我如何管理工盟。你不是在安娜的店里工作吗?”
“我在工盟的店里工作,做的是工盟的工作。我这条命都是工盟给的。我不会说你不该做那笔交易。”他举起手来打断托尼的抗议。“这是一笔好交易。但它正在撕裂工盟。你是对的,没有什么比看着工盟在我们耳边分崩离析更让公会高兴的了。我愿意付出一切去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但有些问题只有你能解决。”
托尼泄了气。诚然,他是对的。虽然她知道失去拉莫斯对工盟会是一个打击,但她没料到拉莫斯的某些支持者会做出如此极端的反应。这个问题必须得到解决。她是唯一能解决问题的人。
“谢了,克莱蒙斯。如果凯莉丝或其他任何人同我的交涉令你感到难过,就去同他们讲这番话吧。谁知道呢,也许在整件事结束后,你最终会掌管工盟。”
克莱蒙斯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宁愿去死,老大。”他说道。“宁愿惨死。”
托尼大笑,然后大步走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工厂的嘈杂声立马充斥了整个房间。冯·奥斯林匆忙离开了门口,竭力装出一副没在偷听的样子。
“后悔做了这些隔音门吗,奥斯林?”她开玩笑道。“进来吧。让我们继续解决这些投诉,之后我就可以继续我的生活了。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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