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哆哆嗦嗦地画出了一个那样漂亮的圆

她哆哆嗦嗦地画出了一个那样漂亮的圆 我少年时有一出身名门的女友，人极丑，却有一种特别的韵味，我父亲说，那叫丑得漂亮。 我是小村女孩，她却是中心校的，街店人，见过些世面。 比如她早就知道物理老师数学老师语文老师地理老师等等，我对新增加的科目物理等，都叫不出口，等过了好久我才好意思出口的。 书法老师，教她们的是个银匠，字写得极好，那人的儿子字也写得极好，也教我们物理的。我觉得他写字有一种特别的味，很好看，同学们都说他字写得好，我却不明白，怎么也不明白。 因为那时我不知道有书法，我不入门，干着急，就是不入门。我很难过，却只能难过，不知道人写得为什么好，为什么不好：书法老师乱写一笔，说这个写得不好，这样不对，可我怎么看着也都挺好呢？ 也许是我没达到那个水平，听不懂书法老师的指引，也许那时老师压根儿就扮神秘，故意不说，我想两者兼而有之的吧。 我当时写字的水平，大约就象当时父亲评价哥哥写的作文，直接没法改！而我的作文，父亲说，是可以改的！所以父亲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辅导过我写字。虽然他也说过横平竖直，可我觉得我也这么做了，而且看人也并不横平竖直的，我就更不明白了！ 直到有了网络，直到我看到田蕴章老师讲书法，我才知道怎么叫好看，怎么叫讲究，然后就有老师说我字写得好看了。 那是第一次，我在图书室挂了小黑板，写了几个字，好像是王羲之的羲字。有个女老师见了，咦了一声：写得这么好了？她是那种好工作者好妈妈好妻子的人，把儿子培养得什么都好，她后来跟我谈起她儿子的同学叹息：你怎么什么都这么好！这可不是她自夸。那儿子书法得过奖，器乐声乐得过奖，绘画是一绝，高中毕业就考上了军校。都是她的功劳！ 你就知道她是识货的。 我就不好意思了，说，我照着抄的！ 回答完这话我就真正地为自己骄傲了。我清楚记得，还在村里上小学时，有个男同学，趁班空在黑板上画了个警察，虽没完工，却象极了，老师来了，也没人去擦。老师似乎憋着生气，问是谁画的。都不承认。老师就说画得真好。他倒不好意思，就站起来了，一边承认错误一边说：我照着画的。老师说：那也了不起，照着画成这样可不是了不起！ 其实我是喜欢看书的。有次我看到太监回忆为给皇帝练书法，太监们想了许多法。因为慈禧太后要求很严，小皇帝每天写福字，要是没有进步，慈禧便不高兴。后来小太监终于想出一法，让当朝的大书法家写了好多大大的福字，然后太监们就将这些福字垫一摞宣纸表面，就着笔划扎细密的针孔，让小皇帝在针孔上写，或者就着这些针孔做成小字筛子，太监们先用筛子在宣纸上筛出福字，再让小皇帝就着细沙的痕迹写福字，慈禧太后就看不出是小皇帝作弊，看到写得好福字，慈禧太后就高兴了。由此我也想通了有一个阶段，教育上流行一句话：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实在是老师既要做大书法家（或科学家文学家艺术家等等），还有做学生的奴才，就象当年小太监伺候小皇帝一样伺候学生学习，说真的，那样，学生学不好才是怪！只要想一下，历史上哪个皇帝不是琴棋书画诸子百家样样精通！ 总之读到这些，我忽然开窍，为什么不在原字上练呢。我就这么干了。可惜当时流行庞中华书法，我就写烂了几本字帖，也不明白，虽然有次学校书法比赛，让各自上交一篇自己的作品。我就突发奇想，也投机取巧一次。先用拷贝纸将庞中华字体填满开头和边角，而把中间信马由缰自己胡乱写了交上去，竟得奖了，还张贴在学校的宣传栏。实在是那时我写字还没入门。但是却对我鼓励很大，以后就更用心写字了，这是后话。 自从我听懂了田蕴章老师的书法课，我就会看字的好坏了，也就明白书法是怎么一回事，就是笔划和间架结构等等多种讲究。 我是那种极感性的，没有结构没有逻辑的，就是人说的思维跳跃性太大。也许这也是我好久不入门的原因，我原和书法脾胃不通的。 既然从此打通的任督二脉，也就渐渐回想起懵懂时，看到那位女同学哆哆嗦嗦地画出了一个那样漂亮的圆，虽然线条时断时续，虽然有的地方线条不流畅，甚至都成了波浪线，还是好看，现在我明白了，就如写字，她是心中有丘壑！她是做到了中锋行笔，所以才好看，尽管细节处理得并不好。 我也明白纳鞋垫时，也象拿笔一样中锋行针脚，缝出来的鞋垫才好看。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个纳鞋垫的上手，看了我纳的鞋垫儿，大惊大叹：真不是一般娘们儿，我当时是气，现在是笑，你看，技术艺术是相通的！之前我的纳鞋垫功夫可是被那一帮子老纳鞋底的娘们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