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流血的星辰（1）
自众神自由行走于群星间的时代起，这座金字塔神庙便矗立在此。在它的数座塔楼上安装有足以将轨道星舰切裂的光束发射器阵列，围绕其基座的围墙和门楼更厚达一里格，这些设施与其说是防御工事，不如说就是墓穴结构体本身。
无数纪元以来，他们一直哨卫着那件珍贵又极具破坏性的神器；几个世纪过去，他们一直在接连不断的围攻下坚守。
而今夜，这座神庙似乎有陷落的可能。
奥如斯卡王朝不朽者们超负荷的高斯爆裂枪中泄出翠绿色的蒸汽，气雾翻涌着在沃拉坎之门的城墙顶端腾起。
“坚守位置！”瑞乌卡一边下令一边大踏步地穿过她的方阵，她仍沉浸在战场的紧张氛围中，以至于通过思维广播讲出的命令格外洪亮。“绷紧你们的死灵合金！硬化你们的关节！他们还会再来！”
她已和这些身披奥如斯卡翡翠蓝的荣耀哨兵们一起，在这座沃拉坎之门上守卫了六千万年，即使在王朝其他成员都在墓穴中沉眠时，他们的旗帜也从未被丢弃、从未被扯下。很少有人胆敢和他们对抗，即便有也会被他们轻蔑地击溃；甚至在天堂之战最后的浩劫中，他们击退了试图突破城墙的死亡之神本尊。
而此刻，在那位神明曾经失败的地方，它可恶的子嗣或许会取得成功。
“紧急措施7-9-3”她大喊，“释放圣甲虫群，朝下开火！”
她的不朽者们压低射击角度，开始扫荡爬上城墙的荒蝎毁灭者。上百只毁灭者被击落，身体碎片撞成一团，但随后跟上的毁灭者将腿和刀刃切入墙体，爬到了更高的位置。
在光束之下，圣甲虫从舱门和维度孔洞中蜂拥而出，掠过的高斯能量束将他们的背部照亮。圣甲虫组成一张移动的大网，盖住每一寸城墙，推下毁灭者并将其淹没在虫群中。
“停火！让圣甲虫来处理。想办法打掉离子聚能虫，把它们原子化，不允许它们复活敌人。”
一名不朽者释放出特斯拉炮的火力，闪电抓住一只离子聚能虫，将其熔成了一块不会动弹的金属。离子虫坠向下方的部队，砸碎了一只荒蝎的头颅；其上的储气球也随之迸裂，吐出一团绿雾。
被分尸，被击碎，被灭绝，对于疯狂的毁灭者来说，这是非常合适的死法。这不就是他们的疯病迫使他们去施行的事情吗？毁灭他人，于是反过来也被毁灭。
许多卡德纳斯王朝的渣滓都已陷入疯狂。几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在围攻这座金字塔神庙，试图利用其中的珍宝来毁灭一切他们仇视且恐惧的有机生物。
但在过去的几百年中，他们从未逼近到今晚这个程度。东侧和西侧的围墙都已经被突破，虽然时间术士秘会的技师们能在建筑碎片尚在空中纷飞时便凝固住当地时间线，并通过倒流时间让粉碎的墙体自动恢复如初，从而或多或少的修复了这些缺口，但这些行动消耗了太多的能量，他们已经无力再次进行这样的操作。
“如果他们突破，遭殃的就不只是这里，”瑞乌卡大声向她的士兵们宣讲道，“整个银河系的完整性将取决于沃拉坎之门防守战的结果，而我们是沃拉坎之门的哨卫，我们的荣耀绝不会因为——”
瑞乌卡的外围威胁矩阵突然发出警报，她迅速将上半身在球形关节上拧过半圈，回身扬起高斯爆裂枪，将发射管对准身后出现的威胁。
已死之神啊，是围墙。
他们突破了围墙。
并不是来自水平方向的突破，而是垂直方向。敌人穿过地板冲上战斗平台，超相位掠命刀带着灼烧空气的邪恶光芒斩裂石板、劈断了她引以为傲的士兵们的双腿。这些被腐化的怪物如一窝正在孵化的巨蛇般从一道半实体隧道中涌向各个方向，他们用长长的利爪贯穿士兵的头骨，用盘曲的蛇尾勒住战士的喉咙，而自身的超维位移又令他们看起来飘忽不定，如同一道受损的绿宝石投影。
幽蛇毁灭者。如果瑞乌卡还能产生胆汁，此刻必定已经呕吐了出来。
“控制住他们！封锁隧道！封锁……”
她在毁灭者的企图得逞之前看出了他们的计划——两只漂浮的怪物正从量子隧道中拖出一具石棺，在黑石棺面上，一个如她拳头般大的无色球体悬浮在两根力场投射叉之间，一边颤动一边扭曲变形。
那是一台反物质湮灭机，并且已经启动了点火核心。
“二列三列，弯腰！”她发出命令。
她的不朽者们闻令，整齐划一地自髋关节处弯下身，为她清出道路架起人桥。
瑞乌卡重重踏在战士们的背上，在肋骨、脊椎和头部激起一阵叮当作响的金属碰撞声。一只毁灭者尖啸着朝她扑来，而她一炮将其打成原子，接着冲过毁灭者死后留下的发光残渣云继续向前。
她踏上最后一名不朽者的身体纵身一跃，在半空再次打出两道光束，撕碎了其中一只试图锁住石棺位置、令其爆炸威力直接灌入围墙的的毁灭者。毁灭者们的尖叫带着静电杂音，仿佛是出自已经破损的发声器，但在调慢的时间感知中，她知道他们在嘶吼着一个令人痛恨的庆贺词汇。
“突破！突破！突——破！”
“不会让你们突破我的围墙。”她心想，落到湮灭器旁边。
她将武器下挂的斩刀刺入一只毁灭者的外壳，猛地将这只怪物拧到一旁，接着射出双联光束，令其贯穿毁灭者的身躯又从它背部迸出，溅向另外两只可怖之物。
一只手爪摸向石棺上的启动符文，瑞乌卡从背上抽出三角形的超相位战斧，一把斩断了那只手的腕关节。
然而断裂的残肢依然压在了符文上。
反物质核心飞旋起来，化为一团尖刺。
瑞乌卡用斧刃侧面向它砸去，相位力场砰地一声失效，反物质体缠上死灵合金制成的战斧，令武器的锋刃收折成了一块无光的虚空。
接着她掷出战斧，令它回旋着飞向远方，尽可能地远离围墙。
但瑞乌卡自己没能看到爆炸的场面，因为她已经被成堆的毁灭者埋在了身下。
破坏很严重。”首席科技术士、大保存者德祖卡尔说道。他投射出一道绿宝石投影，其上显现出受损的沃拉坎之门。那座门楼北侧的一大块围墙区域看起来就像被一尊饥饿的神明撕咬过，大量死灵合金残骸倾倒向围墙外侧，而至少三千只毁灭者已经爬上了这道临时铺就的碎石坡道。
“沃拉什督军和他的巫妖卫队已经就位，他们会守住突破口，与此同时冥工机械会进行维修，离子聚能虫会尽可能救援不朽者。”
天穹守卫秘会的成员们凝视着围墙上的缺口，仅仅沉默了三分钟。即便发生了如此紧急的事态，他们也难以进行更长时间的思考。数个世纪的残酷围城已将长久深思这一简单又奢侈的权利从这些技师们身上偷走了。
而这只是阿卡纳贝克法皇集结卡德纳斯王朝大军发动围攻后，从他们身上夺去的无数样东西之中的一个。
““沃拉什督军的巫妖卫队能坚持多长时间？”观测师佐萨问，她歪过头，似乎在用她头骨上延伸出的由观测球和星盘组成的浓密长发检查德祖卡尔的思想。
和站在仪式环内的另外两名秘会成员一样，德祖卡尔的二十四位受选学徒正以三角阵型站在他身后，他们开放了自己的思维，让德祖卡尔能在回答之前利用他们的神经网络进行计算。
“十二小时。”他说，“如果事情继续按照目前的情况发展。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集结足够的增援部队击退这次进攻。很幸运的是那个反物质装置的核心是在半空中而非墙体内引爆的，否则整面围墙可能会被完全炸塌。”
“他们为什么继续进攻呢？”高阶离子术士阿什蒂问，“他们的反物质炸弹计划失败了，为什么又绝望地对我们投入兵力呢？他们肯定知道攻陷是不可能的。”
“你在那些染指疯狂的家伙身上寻找行为逻辑吗？”佐萨反问道，“阿卡纳贝克和他的军团已经一年接一年无休止地围攻了我们几个世纪，而你认为他们现在会考虑撤退？”
“你的话恰恰支持了我要表达的意思，同事。” 阿什蒂竖起一根手指，“既然他一直都维持着同样的攻势维持了这么久，又为什么会发动突然袭击炸出一个小缺口？为什么不在派兵送死之前再埋个炸弹进一步破坏围墙？而且为什么选择袭击沃拉坎之门呢？这座门楼距离中央神庙很近，很容易得到增援。”
三人陷入沉默，每人都在利用手下技师和学徒的神经网络进行思考。
“你们觉不觉得……”观测师佐萨开口却又停了下来，她让一条垂直的符文数据链从她的球形目镜前流过，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要说的话，这是她紧张时候的习惯。“你们觉不觉得，这和星图预测到的那个天文现象有关系？”
“不可能。”德祖卡尔似乎回答地太快了些，“那个天象距离我们的疆域相当遥远。”
“璀璨星图通过量子纠缠获取信息并构建连结。”阿什蒂反驳说，“如果这一杰作被摧毁，我们难以获悉它会以怎样的方式影响银河系，星图被毁带来的灾难率先出现在这颗萨那托斯星球以外、甚至奥如斯卡疆域以外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可能。以前我们运用它的力量时，就往往会造成……一连串意料之外的事件。”
“你的意思是，星图预测到的天象是在预言自己的毁灭？”佐萨的语气中带着恼怒，作为观测师，天象释义本该是她的职责。
“我得说自从星图的出血加剧后，卡德纳斯军队对我们的攻势确实更猛烈了，而且这个说法也能解释为什么罪孽深重的阿卡纳贝克法皇会把他的发疯的仆从丢到了我们的城墙上。”
“事实上，没那么复杂。”技师方阵中传出一个声音，“阿卡纳贝克会突袭沃拉坎之门，是因为我告诉他要这么做。”
天穹守卫秘会的众人回转过身，从半空中的维度口袋里抽出权杖和投射棍指向入侵者，只见其上的力场球火花四溅，纪元传导器极速运转。
入侵者双手高举，从休眠技师的队列中迈步走出。他身材高大却驼背，瘦削的脸上架着一顶装甲兜帽。
“请原谅我打断了各位的交谈，”他说道，“但我发现对话有些扯远了，希望离子术士阿什蒂能再仔细解释一下他对星图的担忧。”
德祖卡尔发出一声静电爆音，这是一种象征性表示吐痰的简略语气词。
“你玷污了这圣洁的领域。这明明是间被严加看守的神圣厅室，你是怎么——”
“既然不给你解释，我们的交流就难以获得进展，那我这就和你说清楚。”入侵者的话带着一种很高兴为对方进行解释的腔调，“你们的防守的确严密，严密到只有一场危机才足以将其贯穿。比如说一场能迫使巫妖卫队离开圣殿中的防守岗位、在维护用冥工机械进行抢修时前去守卫围墙的危机。在这样的混乱情况下，就能够创造出一个入口。听起来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能对大多数人来说确实不可能，但此刻站在你们面前的可并非卡德纳斯王朝的狂战士，而是我——”
“我们知道你是谁，索勒姆纳斯的塔拉辛！”德祖卡尔的反应堆因愤怒冒起火光，“我还记得上次你在这里被逮住时，我们给你下达了驱逐令，胆敢回来就格杀勿论。”
“而现在——”塔拉辛张开双臂，似乎在对众人的赞美和欢迎致意。
“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