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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跑

2023-07-30 12:03 作者:樊川阁古风诗社  | 我要投稿

 晨跑

虽是11月末,但天气却寒冷得如同深冬一般。早晨六点,一股刺骨的寒风冲击着窗户。本来处于热带边缘的海南岛,不应该有如此寒冷的天气,但您还真别不信,这儿的天就如同我那个班主任一般,平时和和气气,平易近人;但要真发起火来,那绝对够您喝一壶。有回我们班一个人调皮,拿粉笔往酒精灯上烧,他见了,一声断喝:“你个混账玩意!”把那人吓得一阵哆嗦,老半天没回过神来,从此老实了。现在,这该死的天气很明显是发了怒,找不着东西泄愤,就猛拍我家窗户。风声呼呼,窗户砰砰,如同一个在火场中被困的人死命撞击窗子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引起了我的不悦,起身,迷迷糊糊往声音的方向一望,窗户关的死死的,便又躺下,拉了拉裹紧如粽叶的被子,妄图重新睡着。但几乎就是在我这个可以称之为奢望的想法萌生时,“叮铃铃”闹钟响了。

如果说刚才的风声是“隐隐雷声”,那现在的闹钟声绝对是“如雷贯耳”,把我吓得一激灵,鲤鱼打挺,腾地从床上坐起。一股令人有些生疼的寒冷几乎是在我掀去被子的一瞬间灌进来,把我还有些木的脑壳冲激得清醒无比。但不停流逝的时间很明显不会继续容许我再在温床上待多一分一秒,这一点在不停鸣叫的闹钟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我麻利地跳下床,关掉闹钟,换上校服,刷牙,洗脸,套上棉服,出门,重复一套被重复过上百次的动作。在寒冷和时间的双重逼迫下,竟然比之前提前了五分钟。

真是奇了怪了,平时在这个时候已经微亮的天空,现在一片漆黑。北极星如同小黑屋子里的萤火虫,在铺天盖地的云层中隐隐约约现出光芒。云层此时显现出了不寻常的琥珀色,在大风的催促下排山倒海地向前移动着,好似千军万马在天上奔腾。远处的朔方,在太阳未升起之时,显得更加黑暗,估计和目前社会上被称作“网抑云”的无病呻吟混扯淡的一撮人口中的“黎明前的黑暗”一个道理吧。

到了学校门口,天终于是亮了起来。久经一个长夜的大地迫不及待地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东方染成了橘红色,太阳如同一小半咸鸭蛋黄,刚刚崭露头角。浓云微微散开,里面的天成了蓝靛色,仿佛青金石与孔雀石的混种。路边的早餐摊子喷着白烟,摞着蒸笼,老板拉开嗓子叫卖着;

“卖早餐喽————”

“老杨家的早餐来喽————”

“大包子,大馒头,贴饼子,韭菜盒子,啥都有————”

我原本不饿,但路过摊子时倍感暖和,就在那站了片刻。老板又向我叫卖了一遍,我本不想搭理,但见这老板身上穿的单薄,加上他生意惨淡,便摸出口袋里的零票,买了两个包子。他一边谢我一边把热气腾腾的包子装袋,临走时还嘱咐我一句:

“两个肉的,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咧开他那装着一口白牙的嘴向我笑了笑。我心想他可能是天生就对人和气,也有可能是迫于生计不得不巴结顾客。但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很明显不允许我有诸如后者那样的想法,便点了点头,带着第一个想法,继续向前走去。

待我进入校门,对付完两个包子,看了看表,六点二十,便在学校里一棵被风吹秃的榕树边坐下。

大约过了几分钟,人渐渐地多了起来。

一开始是一个,两个,后来是三五成群,再后来是小半个班,半个班。由于穿着厚重的棉服的,这些人影大都呈现出一种臃肿的椭圆形,看久了,竟有一种憨态可掬的感觉。

人影们进了操场后,都回到了自己班级的位置上。来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摘下书包,脱下棉服,站队,跺脚,哆嗦。

一个单薄如麻杆的人影出现在操场外,这是我们的班主任。他穿一件混纺外套,敞着拉链。在风中,那件衣服的后襟就如同战袍般的飘起,这也赋予了这个人影极高的辨识度。

一个苍老的声音通过喇叭响起,那是我们年过半百的体育老师。

“请各班回到位置上!”

“下面开始整队!”

“全体都有,立正!”

几百个脚跟磕地面的声音。

“HNZX集体跑步,正式开始。请放跑步音乐!”

随着铿锵有力的声音,队伍缓缓移动了起来。如同一只刚经历过漫长冬眠的巨蛇。

一开始,人是均匀分布在跑道上的。跑了半圈后,队伍便坍缩到了一道。大家都尽力争抢着捷径。一道上很快挤满了人,没赶上一道的,不情愿地退到了二道,随时准备着

见缝插针。

半圈过去了,我清楚的看见,班里不下五个人已经当起了逃兵,躲到了跑道边的草丛里,试图混过一天的晨跑。不得不说,这个简单的技巧还是取得了不小的效果。身子一匍匐,头一低,身子一缩,即使是十米开外也已经看得很不真切了。

我无暇也不屑顾及他们,继续向前跑着。这时风又起来了,并且比刚起床那会大得多。风声呜呜,我们的喘气声呼呼,肺里如同灌进了碎冰,脸上有如千万把小刀在刮画,又僵又痛。背后如同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在拉扯着我们,使我们不得不放慢速度,调整步伐。这时二三道反而成了抢手货,因为那里人流比较稀少,便于随时慢下来下调整,不会过于拥挤。

两圈过去了。

两圈半过去了。

三圈过去了。许多人开始喘气粗重,呼吸困难,心跳加速。几个身板娇弱如鸡排的男生不得不放弃抵抗,撤到一旁的球场去,望着流失了近三分之一人口的队伍继续前进。我们班的队伍散成了刀把形。扛着大旗站前排的领队,此时正绷着面部,咬紧牙关,气喘如黄牛,尽力保持着一开始的步伐。那面大旗如同风中摇摆的榕树般,一会儿挺直,一会儿伏倒,一会儿展开如晒棉被,一会儿卷曲如炒鱿鱼,但领队仍保持着高高举旗的姿势——我是比量这那面旗子才看清领队的体态的——比旗子好不了多少。队伍中为数不多的男生,步伐也参差不齐起来,有的急有的缓,完全合不上跑操音乐里那整齐如汽锤的脚步声。

屹立在寒风中的班主任不是送来几句鼓励:

“加油,李刚!”

“再快些,孟浩!”

“别停下来,李寅,注意呼吸!”

声音低沉而有力,但很快又被我们发出的杂乱脚步声淹没了。

只剩下半圈了,大家都拼尽了全力,猛吸一口气,开始了最后的冲刺。方才退出队伍的人,也装模作样地冲起来,似乎以一种无能为力的姿态与我们分担着剩余的痛苦。这时候,我们的队伍已经完全散架了,大家快得快,慢的慢,要不是领队还举着旗子,我们估计就要湮没到其他班级的人海中去了。

闭上眼睛,闷一口气,大约又冲了一百米后,音乐声停了下来。

晨跑结束了。

人群陆陆续续停了下来。

刚才用尽洪荒之力的领队,把旗子一甩,瘫坐了下去;大家有的扶墙,有的弯腰,有的顿脚,有的甚至躺在了地上。班主任一边招呼,一边吆喝着让那几个倒地的起来。大家都慢吞吞地回到了队伍。

几句精炼但更像是为了趁早结束而拼凑的点评结束后,体育老师就让大家解散了。

人群潮水一般的退去。

晨跑过后的操场,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云层散开了,露出了里面被染红了大半的天空。太阳出来了,它毫不吝啬地把阳光洒向茫茫大地,洒向芸芸众生,也洒向刚晨跑过的我们。操场上的红色塑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刚上了一层油;场边布满斑驳锈迹的球门,这时正发亮的有些刺眼。沐浴在阳光下的我,此时也倍感舒适,浑身如同久冻后化开了一样舒服,全身上下又恢复了灵活。与我共同享受这份畅快的,还有那同样在太阳滋润下的鸟儿,它们正在操场上肆意地飞来飞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2023年8月

                                                             海口

作者:离吟 监制:孔直 出品:樊川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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