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亲
“你叫什么,还能听到吗,喂?” “别“喂,喂”的。那边的小鬼也是,滚远点。 ” 他悚然大睁着通红的眼,耳膜处传来沉闷的鼓声,倚着油乎乎的墙根—这一切让他感到眩晕:不适的灯光、完全没见过的家伙在对着自己吼叫、被汗浸湿的旧衣服、满是青苔的砖墙;他止住了鼻血,但淌到肚子里的血刺激了胃,胃酸连同一滩乳白色的液体涌到了喉口。他下意识地用布满刀伤的小手捂住嘴,像是豆浆一样的液体顺着指缝溢出,在地上画了一个白漆的椭圆。 那两个家伙远远地盯着他,也感到一阵反胃,扔给他一部翻盖手机便离开了。 屏幕全裂开了,他的手指转瞬间多了好几道口子,像是夏时揪叶子的小孩子的手那样,出现深浅不一的小锯痕。粉红色的血溶在呕吐物中,似雪中绽放的红梅。 “喂?”他手忙脚乱地接起了电话,用嘶哑但仍充满童稚的嗓音尽可能平和地说着。 “Eight eight seven nine—”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尖细吓人的怪动静。 他低头扫视一眼自己被弄脏的、原本是湖蓝色的、现在却被沾染的呕吐物擦得发白发腥的运动鞋,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Did you have any hypochondria?” “没,我……我想回家,可以快点带我回家吗?!”他带着哭腔,泪水像是牛氓钻进皮肤,蛰痛了哭肿的眼。 “No,listen—you're a worthless whore,and stop crying.You'll never get back home untill you keep me fit into giving me your meat.” “呕……我的下巴好累,一直都在……吐,请您帮帮我吧。”他将手机拿远一点,地上的呕吐物堆叠成白漆的小塔,开始渗进袜子里,他感觉舌头好累—不停地前后搅动着,“豆浆”熨帖地爬过舌苔,滑到鞋尖上。 “…Go forth.” “唔……”他小声抽泣着,泪打湿下巴。尽管他努力用还算干净的袖子小心拭去泪珠,但泪愈下愈多,双眼一翕一张,双腿茫然地前行。 黑暗,入目即黑暗。光被吞噬了,什么也感知不到,只是因为荆棘似的、紧紧缠绕周身的恐惧感而小心翼翼地前行。 “…Stop.After you find your knief,you should do it for me.” “我不要,那太疼了。”他一时竟忘了自己手里正拿着电话,差点松手、好在电话背后的防滑槽被受伤的食指勾住,指甲被撞劈了,指甲下面游着深紫色的瘀血。 “啊———” “Well,just cut a little of flesh,so you could come back home.” “好痛啊……我想回家,求求您了,带我回家吧……”被汗浸湿的衬衣似铁一般沉,刚止住了呕吐,鼻腔里又开始充溢铁锈的气息。 “Frick!Remember,the withered flower won't droop again.” 那头很生气地挂断电话,电话终止。 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少步,他终于走出了黑暗,泛黄的光圈打在身上、烤人的大灯晃得他不敢睁眼,雪白的刀面上反射出他被汗、血、呕吐物打湿的画板似的脸,他突然倒了下去,身子鼠妇般蜷成一团。刚用满是呕吐物的纤细手指按住鼻子止血,电话又“嗡嗡”地响了。他伸出另一只手,手指肚轻抚手机壳。他并没有接。 “我要回家,妈妈,您在哪儿?快来呀,救……救我吧……”他用极微弱的声音小声喃喃自语着。 【著】 安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