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D》:(2) 始末

　　“滴滴——滴滴——”

　　秋末，夜色渐暗，数辆警车停在中景街第三十字路口的一栋居民楼下，蓝白色的警用隔离带将一楼的咖啡厅和隔壁的快捷酒店呈半环形围住，包括服务人员、酒店老板、咖啡厅店主，以及某个全身赤裸裹着浴巾，满脸懵逼的中年大叔在内，数名带着“银手镯”的犯罪嫌疑人，被刑警从酒店内押出，关进了警车。

　　“放开，放开我——”

　　中年男人沉浸在上一秒还准备巫山赴雨大汉淋漓。

　　下一秒警察哥哥就破门而入的微妙变化中，表情里充满了震惊和迷惑。

　　而随着逐渐意识到遭遇背叛的心理巨变。

　　他的表情也经历了愤怒—阴暗—沉重—惊恐—手足无措。

　　最后从嘴里发出崩溃、撕心裂肺的咆哮声的颜艺蜕变，就仿佛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地狱一样。

　　啧——

　　坐在不远处救护车上的洛炾，瞥了眼手里咖啡杯内被男高音荡漾起的波纹。

　　不由感叹那大叔的肺活量是真的好。

　　吹箫的时候肯定不用换气。

　　洛炾 :  ⌓‿⌓

　　笑罢，百无聊赖间把裹在脖子上保暖遮身的深色大衣拉上来，捂住耳朵。

　　好吵啊~

　　虽然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吵~

　　但还是好吵啊！~~

　　就算是叫床这么吵也会让人烦的啊~~

　　跟杀猪一样~~

　　胖仔在心里念叨道。

　　“哪里难受吗？捂着头。”

　　身侧传来沉稳而略带粗糙的声音，小胖子撇过头，看到一个浓眉方脸，穿着干净白衬衫的成熟“大熊”正脸色严肃地站在了自己的背后，双手分别拿着湿润的毛巾和一瓶水，眉宇之间很自然地流露出关心的神色。

　　嗯，就像是对——“我愚蠢的欧豆豆哟”，的那种关心。

　　“我没事，问出点什么了吗？”

　　洛炾和他对视了三秒，果断侧过头，有点不太敢看“大熊”的眼睛，呜呜声地转移话题。

　　武安扬，今年二十五岁，陇市警局刑事犯罪科第三支队大队长，听说家里是闽洲的红庙嫡系，身高187，体重110，膀大腰圆，身材魁梧到堪比一头人形的棕熊，据办公室江湖传说：曾经在追击战中一拳撸倒三个中年熊叔那样健身爱好者级别的凶恶歹徒（套取情报时从警局局座的谈笑风生中听到的真实案例）。

　　个性随和，待人宽厚，嫉恶如仇，平时英武开朗，如阳光普照大地的刚毅神情，让一众同事（粉丝）化身向日葵。

　　一言蔽之，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可靠大人。

　　——除了他那都快男女通杀，电眼逼人的魅力之外，是个可靠的大人呢。

　　感觉他私底下的社交活动肯定是修罗场...

　　“使用违禁药物晕人，半强迫性行为，未经过他人允许拍摄私密照片、影像并传播贩卖、以及对受害者进行威胁、勒索、甚至胁迫从事非法交易等等...这一部分的犯罪流程基本已经证据确凿，所有现场证据都已经固定， 我们就地进行了初步的审讯，他的同伙们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嘴硬，我们破门的时候就吓趴下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像只熊一样的武安扬皱了下眉，伸手就从洛炾嘴边没收了他正准备喝的浓缩咖啡，取而代之塞进他手里的是警司内部才提供的安神饮品，无视小胖子一脸地铁老人的表情，嘴里淡淡说到。

　　拘捕行动从开始到结束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这些时间足够一个成熟的警司做很多事情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他’还在硬撑咯？”

　　在大壮熊逐渐严厉而犀利起来的眼神中，小胖仔悻悻地喝下了酸中带苦的安神饮料，脑袋顿时一清，发现了他话中的华点。

　　“至少关于【贩卖人口】和【走私器官交易】这一部分，他没说半点。”

　　“正常，脑子正常的罪犯肯定是不敢说的。”洛炾闭目慢条斯理地说着话，腿悬在半空中晃着白晃晃的脚和鞋，想赶紧忘记嘴巴里的味道和今晚某些需要打码的记忆，而站在他身旁的武安扬也是点了点头，完全认可他的想法。

　　“——虽然他没有说，但是你们已经摸着藤了是吧？”

　　小胖子紧接着没来由地跟了一句，把身后准备劝他回家睡觉的大熊噎住了话头。

　　半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十五分钟前，隔壁省的兄弟部门已经端了你发给我的那几个疑似窝点，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藏在墓园里，听说有部分地下墓区被挖空了，周边村落的民众全都炸开了锅，说祖坟被犯罪分子刨了，上面的调查组怀疑这个团伙没准背地里还是个邪教组织，不然怎么会躲在那种地方，索性现场搜寻到的部分证据已经可以证实他们之间的联系。”

　　“十五分钟前才动手啊，我还以为你们蹲点蹲了三天，早就不耐烦了。”

　　“哎——！这是机密了给我收敛一点！这种详细的行程安排你从那里听到的？...好吧，我都快习惯了，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警局里是不是有你的内应。”武安扬瞪大了眼睛警告道，大手用力的搓着小胖子乱掉的头发已示不满。

　　“我的内应不就是安扬哥你吗”洛炾满不在乎地吐了吐舌头，露出个俏皮的笑容。

　　“才不是啊！”

　　武安扬一声笑骂，目光瞥过不远处似乎还再挣扎的中年嫌疑犯，眼睛不由微微眯起，闪烁冷光。

　　嫌疑人会叫的那么响，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扫黄被抓和社会性死亡啊，今天晚上被破获的可是很邢很暴力的案件——涉及到五年前一桩还未侦破的跨国恶性走私案件，犯罪团伙在掸国等多个治安管辖宽泛的东南亚国家建立广度极深的犯罪网络，进行走私、人口贩卖、甚至是残忍的器官交易。

　　虽然现在国内的多个窝点都已经被警方剿灭，但犯罪者奸猾险恶，抢在警方发现之前断掉了国内的所有渠道，而逃至国外的首恶也一直踪迹不明，涉事的外邦态度暧昧敷衍，这导致案件进度在国外一直拖沓没有进展，数年来甚至隐约还有死灰复燃的猖獗迹象，让国内负责调查拘捕的官方头疼不已。

　　没想到，在五年后的今天，居然在国内又再次抓住那个团体的触手，只要情报确实无误，顺着这条线下去，这几年来公安所预设的所有暗线计划会全面启动，力求在敌人和外邦那群可疑分子反应过来前抓到他们的尾巴，然后就是一揽子的斩草除根行动。

　　“——这次你立大功了。”

　　“嘻嘻，没有那么厉害了啦...”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大壮熊在小胖子继续笑下去之前，突然变了语气，眼神犀利了起来。

　　“没和我商量就敢自己当钓鱼饵啊，还学会先斩后奏了啊。”武安扬一边用平淡的语气陈述着，宽厚有力的双手一边慢慢搭上了小胖子的肩膀，结了老茧的粗壮手指细细划过布料，让小胖子抖了个寒颤，轻重交替的指关节透着劲按了按肉肉的肩胛骨，似乎在找着最适合的发力手感。

　　危！

　　小胖子顿时感到一阵不妙，生物的求生欲本能瞬间上线。

　　“哎嘿(✿◕‿◕✿)~~~”

　　“卖萌是没有用的，你很勇嘛！”

　　“哎呀哎呀哎呀~~疼疼疼！要断了要断了——”

　　“这就要断了？还早呢，再加把力！”

　　“嘶！！——哦豁啊啊啊啊，你要弄死我啊啊！？别！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哥！！”

　　“下次还敢不敢？嗯？”

　　“不敢了不敢了，绝对不敢了...嘶哦噢噢噢噢，感觉真的断了啦！”

　　“那是你缺乏锻炼！”

　　军队特有的松筋正骨技巧把小胖仔整得瞬间投降，三秒钟不到就叫的比杀猪还惨，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啧啧，听的一旁办事的警官不由侧目，铐了手铐的嫌疑人都抖三抖，强烈要求人道主义对待罪犯。

　　收拾完洛炾，活动活动了筋骨的武安扬准备拉他上车，送小胖子回家。

　　“唉——不用去做笔录吗？我可是直接关联者耶。”

　　“局座那边打好关系了，你回去睡觉就行，过几天我私下找你聊。”

　　“哇，滥用职权啊。”洛炾用批判的斜视过来，然后被大壮熊扣了个爆栗。

　　“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算带你去做笔录，你会说真话？二科里的小李每次都找我抱怨，你讲的案发现场比网络小说还惊心动魄，完全不尊重他的职业素养，搞得他好几次被同事笑。”

　　“切，我说的都是真话好不好，你们不信怪我咯？”被塞进副驾驶座的小胖子满脸不高兴地反驳道。

　　'呵呵，那你说说你这次是怎么锁定目标的？”

　　“互联网呗，现在网络个人信息泄露可严重了。”

　　“哦豁~看来你还是厉害的黑客嘛，那你怎么知道快捷酒店和咖啡厅有问题呢？”

　　武安扬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心里回想起几个月前为了复盘这个案件日常忙到焦头烂额，也还是毫无头绪的信息监管科的同事们，嘴角略微抽搐。

　　“还是互联网，我有特殊的群体渠道，对比一下那家咖啡馆近两年来的一些访客评论、小道新闻、人员出入时间记录，我就有点怀疑了——在那里捡尸也太方便了吧，再推算一下附近板块夸张的租金涨幅与它们明面上堪称贫瘠的营业额水平后，我就基本上就能确认咖啡馆背地里有搞黑的了。”

　　“后来我又注意到旁边的杂牌宾馆成立时间和咖啡店相差无二，想着来都来了，索性就顺便再多调查一点，结果就发现他们在入住信息上有刻意隐瞒的迹象，明明只是快捷酒店但固定的几个房间却一直处于长年入住的状态，我就盘算着他们大概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合作关系。”

　　“不外乎黄.赌.毒，即使和我的调查目标不重叠，后面再举报一波也血赚不亏嘛。”

　　“哇，那你好棒哦，用公用数据居然就能推导出警方不知道的地下灰色产业链呢。”

　　武安扬一脸平淡地笑了笑，那笑容就像在哄小孩。

　　“没有那么好啦~”小胖子害羞地撇过脑袋桡了绕头，“实际上都是猜的，歧视真的确认那里有问题是在我走到咖啡馆门口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味，从那时候起我才真正警觉起来了。”

　　“气味？是什么气味？”

　　武安扬听到这，不由有些好奇，做为一个经历过无数血腥场面的成熟警司，他其实很清楚什么味道能让人瞬间警觉，不过他觉得洛炾所说的和他映像中的应该不是同一种东西。

　　要真是尸体，洛炾肯定会第一时间就通知他。

　　“虽然很淡，但是是一种刺鼻、让人肌体放松，血脉喷薄的气味...你知道Rush Popper吗？”

　　“额，不太清楚，迷幻药？”

　　“有点类似，但没那么夸张，在我们那个群体中通常就被叫做Rush，主要成分是亚硝酸盐，吸入人体后会令全身平滑肌放松，血管扩张，本来是用来治疗心血管疾病的药物，不过后来就不知道为什么变成某种激烈运动的助兴用品了，吸上一口就会心跳加速。 血液循环加速，全身的神经异常敏感，心跳声和血流声都能听到，像喝多了酒一样。”

　　“那个咖啡馆的空调，应该就混入了极低浓度的Rush和其他催情药物。”

　　“...该死的玩意，便宜他们了。”听完这话的武安扬，脸色变得难看，手里的方向盘握的咔咔作响，他停了一会反应过来，匆忙侧过头打量起小胖子的脸蛋和表情，眼神略显的焦急。

　　“你在里面呆了一段时间，要不要去医院检察一下，那东西听起来像致幻类的毒品。”

　　“还好啦，都说是低浓度的。”

　　小胖子自己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上辈子他混圈混了挺多年了，这玩意又不是第一次碰见。

　　“有没有事情得医生说的算。”

　　“真的没事啦，有感觉不舒服的话我明天会去挂号的，这么晚医院也找不着人哦，黄牛都没用。”

　　“...行吧，有不对劲要及时跟我说...今晚要不住我那吧？出事了也多个人照应。”

　　“——不要——家里有舍友会照应我的。”

　　“？咋，嫌弃我?”

　　"你还好意思说，当然是嫌弃你那单生男人的狗窝啊，肯定和上次一样，到处都是吃完的外卖盒和没洗臭掉的衣服，袜子都塞到沙发里快发酵了，亏你还每天都能整一套干净的警服出来...我懂了，这就是你今天只穿白衬衫的原因对吧？苟延残喘用来勉强维系面子的脏衣服循环体系终于崩塌了！邋遢鬼！"

　　“你这是赤裸裸的诽谤啊！！上次之后我每天都有打扫的好不好。”

　　“那垃圾桶里也肯定堆满了牺牲无数生命的邪恶纸巾！”

　　“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吧！”

　　“所以说没有正面反驳就是默认了咯，啧啧啧，单身狗的可悲生活啊。”

　　“说得像是你有对象了一样...”

　　大壮熊臊红着脸辩解道，被看着长大的“弟弟二号”揪出这样的黑历史，简直是烈日下的酷刑啊，不知不觉间就被洛炾带歪了话题，开始讨论起“什么时候准备找对象捏？””这个每年春节要被围殴的伪命题上。

　　十几分钟后，夜色深暮中，警车缓缓停在了海星小区B栋楼下。

　　“最后一个问题，洛炾。”

　　调戏了一路大壮熊的小胖子推开侧门挤了出去，正准备打招呼再见，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你怎么确定，那个人一定是目标呢？”

　　“在今天之前，你就已经笃信一定是他了，对吧？”

　　武安扬搭着车身，静静地抛出了这个疑问。

　　“——直觉。”

　　“哈？”

　　“直觉啊，这种类似的问题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小胖子露出一副“我上课你这么都不听呢？”的无奈表情，在武安扬再次变得诧异的目光中坦然说道。

　　“...每次都这么说，你就不怕直觉不准吗，今天出点差错可能就是无可挽回的局面了。”

　　“不是还有老哥你兜底咯。”小胖子嬉皮笑脸地拱了拱手，顿时气笑了大壮熊，他发觉对面那家伙看起来神似一只胖乎乎的黄鼠狼在给自己上香拜年。

　　狡猾滴狠！

　　“安啦安啦，我的直觉是不会出错的。”

　　“这么自信？”

　　“就是这么自信！”

　　洛炾一本正经地说道，在武安扬哭笑不得的表情中送他上车，看着车影子消失在烟尘与暮色之中。

　　嘴角不由上翘，像一轮皎洁的月牙。

　　在那微眯的瞳孔中，一块半透明的光屏正随着意念的驱使，从灵魂里显化而出。

　　.....

　　【...】

　　【检测到可能性个体，匹配模块启动】

　　【姓名：武安扬】

　　【性别：男】

　　【身高：187cm】

　　【体重：110kg】

　　【性格侧写：开朗/温和/认真/心思缜密/热情/闷骚...】

　　【身体状况：健康/阳气旺盛】

　　【身份：陇市警局警司/干哥哥/武家嫡传】

　　【标签：优秀警司/武人/邋遢鬼...】

　　【生平记录：......】

　　【好感度：80（朋友/亲属）】

　　【恋爱适配度：82%】

　　【模块建议：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人生账号，为您服务。】

　　.....

　　嘿嘿，不是我吹牛，就看人这方面，我真就是那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