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ycoris Recoil】请你抱紧我（10）
（十）
千束接受了人工心脏的维修手术。
整个手术也不怎么复杂，大致可以概括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将现有的人工心脏拆解下来，换上代用的体外循环系统；
第二个阶段是将损坏的人工心脏在无菌室内拆解，更换上新的模块，然后进行测试与调整；
第三个阶段是将修复后的人工心脏移植回体内，然后逐步的进行适应性调整。
嘛，说起来的确不是啥很复杂的情况，但是具体到每个环节，又是特别冗长繁杂的。
考虑到千束后续的治疗与检查，山岸医生和那个女学者签订了协议，特别为千束在诊所里划出一间无菌病房。
千束的整个手术和术后的恢复就是在这这里进行的。
虽然在治疗期间不能离开病房，但透过特制的玻璃窗，千束能看见远处公园里的草木以及嬉戏的孩子。
泷奈几乎每天午休的时候都要来医院看望千束。两个人会隔着厚厚的玻璃聊一会儿天。
今年冬天最大的雪降下来了呢，路面变得非常泥泞不太好走，千束在住院前留给泷奈的雪地靴派上用场了呢，高兴。
DA时隔多年再一次召开射击大赛了呢，泷奈被叫了回去和风希一道充当假想敌，结果自然是很帅气地把参赛的其他选手给打得落花流水。
哦，顺便各地的代表也给千束送来了当地的特产作为慰问品，当然嘛……作为回礼，与千束隔着玻璃的签名合影那是少不了的。
千束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受到明星一般的待遇，虽然以前被称作“电波塔的Lycoris”的时候有过不少的崇拜者，但这种阵势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当然那些慰问品还是有好好地和医生们还有其他来诊所的病人们分享的。毕竟一人独享这种事情还是不太符合千束的性格的。
风希带着她的小队在圣诞节那天来了，风希抱怨新年之后DA的文书和事务性工作越来越多了；樱一边炫耀着自己在射击大赛中赢得的定制型手枪，一边开始对自己以后当上小队长的日子进行畅想；惠梨香和火花在新的一年各自要成为“带班学姐”了，她们俩的身后以后也要出现“小跟班”了呢。
大家都过得很好的说。
新年的那天大家都来了，虽然隔着一块玻璃没法直接沟通，但是大家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热闹。
活着的感觉，真好。
…… ……
转眼整个冬天过去了，春天到来了。冰雪融化，树枝上萌发新的枝芽。
快要到樱花盛开的时节了呢……
说到樱花盛开的时候……与泷奈相遇也是在樱花盛开的时候呢。
可惜今年的樱花，没法和泷奈一起观赏了。
千束本来是这么想的，直到她收到了一副VR眼镜。VR眼镜里面存储着一段视频，千束点开了那个视频。
是上野公园呢。听说那里的樱花非常不错，但是此前的那段时间千束一直没有机会在樱花盛开的时候去那里。
如果按照影片的视角看的话，那就是泷奈拉着千束的手在公园里游玩的样子。
片中的泷奈一反常态，嘴里的话说个不停。
真好啊……如果泷奈能天天这样就好了。
樱花的花瓣飘落在泷奈黑色的长发上，千束伸出手，采下那片花瓣。
画面最终定格在泷奈的笑脸上：“千束，让我们明年一起去看樱花吧。”
随着VR眼镜送来的，还有一只滴胶的挂坠，挂坠中封闭着一朵盛开的樱花。
仿佛时间停止了呢。
“啊……别说了，那个小鬼拉着我在上野公园跑了一整天，我还得全程配合她的要求做出各种动作。”
对着千束大倒苦水的是风希，“虽然我是东京支部的首席，但首席也要睡觉，也要休息啊……明明连着两天晚上因为文件的事情忙个通宵了。”
这是千束收下VR眼镜之后的第三天，从DA的文件堆里脱身的风希，跑到她的这位青梅竹马这里讨要心理安慰。
说来，自从风希开始带“跟班”之后便很少这样和千束这样面对面地聊天了呢。
两个人隔着玻璃聊了很久。但在千束的视角看，风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风希？”
回应千束的，是轻柔的呼吸声。
黑色短发的少女坐在玻璃窗旁边，头轻轻靠着厚实的玻璃睡了过去。
她的脸上，是浅浅的笑。
“原来是睡过去了啊……”
千束也轻轻拉动座椅靠到窗边，倚着玻璃窗闭上了眼睛。
她幻想着原来在花园的时候，自己和风希玩累了之后就会在长椅上互相依靠着对方睡一会。
那是千束曾经认为最幸福的时光了。
“那个孩子为了你真的是很拼命的，”风希在与千束分别的时候很严肃地说，“你应该严肃地对待她的期待了……我知道你之前因为可以预见的寿命这个问题，在自己的友情与爱情上做的特别轻浮轻佻，但泷奈不是我，她是真的敢去做出一些事情的。”
“这个孩子的行动力，恐怕是整个DA里面数一数二的了。”风希给千束展示了一下她手机上的滴胶挂坠。
挂坠中也同样地密封着一朵樱花，但挂坠中的气泡实在是太多了。
“她把给你做的挂坠过程中出现的那些‘残次品’都送给我们了……”风希苦笑着，“参加第二次冲击延空木的Lycoris几乎一人一只，竟然还有富余。说来所谓的‘残次品’实际上问题也不大啊，最多就是多了点气泡或是花朵的位置跑偏了罢了。”
听到风希的这些话，千束想起了之前有几天借口“店里生意繁忙”而没有来探望自己的泷奈。再次见到泷奈的时候，千束发现她的手上多了好几处贴着创可贴的伤口。
“啊，清理碎裂的咖啡杯时不小心弄破的。”泷奈红着脸回复着千束的关切。
但当泷奈看到千束手机上系着的滴胶挂坠时，她的眼中充满了喜悦。
…… ……
手术非常成功，但是手术结束后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进行恢复。
千束按照之前的安排开始了漫长的恢复治疗道路，这条道路虽然比较漫长，但最具挑战的路段已经通过，剩下的道路已经是一马平川的坦途了。
当千束完全恢复的时候，已经是春夏之交的时候了。
是到了出院的时候了。
千束出院的那天，LycoReco咖啡店的人没有来接她。
正当千束哀叹人生薄凉的时候，她的身后响起了嘹亮的喇叭声。
是张先生。他被店长叫来扮演“电召车司机”。
嘛，主要是目前大家认识的人里面，能搞到高级轿车的也就只有他了。
张先生还是开着他的那辆型号为C131的“部长轿车”，老实说，那辆车除了前排座椅硬的要命，仪表台像是电波塔或延空木的转播控制台以外，好像别的也没什么的。
“店长和我说要给你一个惊喜，还让我不告诉你。啊~明明我来接站不就是一个很反常的情况嘛，这还有什么神秘感啊。”
张先生苦笑着抱怨道。
但千束知道这件事十之八九就是他自告奋勇来做的。毕竟这个家伙好像还挺喜欢热闹的。
千束礼貌性的笑了笑，开门上车。不愧是“部长轿车”，后排座的座椅的确很舒适呢。
等等，车上除了千束和张先生外，还有“别的乘客”？
“喵？”
副驾座的靠背上，冒出了一只小小的脑袋。
是一只黑色短毛的田园猫，它的脖子上用蓝色缎带系着一只很漂亮的蝴蝶结，蝴蝶结的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铜铃铛。
“喵~”小猫很有礼貌地向千束伸出爪子。
完全不怕人呢。
等等，这只猫怎么这么眼熟呢？
“啊，这是柚子花抱养的一只小家伙啊。今天不知怎么，临出门的时候赖在车上不走了。”
张先生解释道，“DA的宿舍不是不让养猫嘛，于是柚子花就托我帮忙看着点。以前我家住在能看到老电波塔的那边的时候，它经常晚上跑出去玩，但往往第二天早上就回来了……后来柚子花她们几个离队，我们搬走之后，它再也没有晚上出去过。哦对了，话说你家是在能看到老电波塔那边的吧？”
千束点了点头。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小猫的头，小家伙眯着眼睛，享受着千束爱的抚摸。
许久未见的老友似乎又重逢了呢。
…… ……
欢迎千束归来的派对，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深夜。
说来，这次派对上瑞希没怎么喝酒呢，真的挺反常的。
派对散场后，米卡老师没有让千束和泷奈参加派对后的扫除工作：
“今天已经够累的了，你们赶快回去休息吧。”
咖啡店门口，张先生已经把车备好了。
就在千束和泷奈准备上车的时候，米卡老师追了出来：
“那个……明天你们两个人休息一天吧，不用来店里了。”
泷奈看到张先生对着米卡老师笑着挥了挥手。
看样子，今天晚上柚子花她们几个可能是要在店里留宿了，估计又有可能是彻夜的“桌游大战”了。
那剩下的处理工作，就拜托了哦。
…… ……
打开熟悉的公寓门。千束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里面房间的布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来作为伪装屋的空旷房间铺上了复合木地板，还放上了必要的家具和陈设。
虽然款式旧了点，但是关键是非常干净整洁。似乎感觉稍作准备就可以入住的样子。
直觉告诉千束，这一定是泷奈的杰作。
之前千束在住院的时候就知道泷奈已经搬过来住了，但具体做了什么泷奈真的一点也没告诉她。
现在看，泷奈的执行能力简直是太强了。
就比如说她利用一间卧室的空间开发了种植蔬菜的温室，墙上和天花板上都是紫红色的植物生长补光灯，培养槽里的生菜和番茄生长得非常旺盛。
“这样的话，以后就可以天天吃到新鲜的蔬菜了。”泷奈很骄傲地向千束介绍到。
千束兴奋地打开伪装公寓的每间屋子看着，在泷奈的打理下，千束这个安全屋的可使用功能增加了不少呢。
“天不早了，剩下这些明天再看吧，我们先回去休息。”
在泷奈的催促下，两人通过隐藏在储物间的密道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公寓。
乍一看的话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的样子，只不过是屋里的影碟和漫画书摆放的更整齐了。
但是，屋里那股淡淡的松木香气是怎么回事？
“这里这里！”看出了千束好奇的神情，泷奈拉着千束走进内侧的卧室。
这个房间……在千束的印象中属于“未开发”的状态，当时自己觉得一张大沙发已经足够用来当床了，所以压根没有开发卧室这个空间的意思。
但眼前的景象让千束有些吃惊。
原本白色的墙面，贴上了粉色的墙纸，书桌、衣橱、懒人沙发和床填充了整个屋子的空间。
特别是那一张床。
那是一张很大的双人床。床上的粉色棉质卧具都是全新的，仔细闻的话还有一点太阳的味道。
在床的对面是一张拥有很大的屏幕的台式电脑，电脑上连接着两只游戏手柄。
嘛，以后可以在床上玩游戏或看电影了，好开心。
“泷奈……”千束拉着泷奈的手说着，“谢谢你。”
但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啊。
真正想要说的话语……说不出口啊。
就在下一秒，千束被泷奈推倒在床上。
身体平摊在柔软的床垫上的感觉让人放松。但千束此时的脑海里已经一团乱麻了，看着对自己露出期盼眼神的泷奈，千束不知道自己如何去回应她。
“我……想进一步地，了解千束。”泷奈迅速地解开了千束的制服。
虽然Lycoris的制服在外观上非常复杂，但出于方便急救的考量，这身复杂的制服是可以快速脱下的。
紧接着，泷奈一颗颗地把千束的衬衣扣子解开。
千束可以感觉到，泷奈在解开每一颗扣子的时候，她是很紧张的。
她想要确认什么。
直到最后一颗扣子解开，一直遮挡在衣服后面的那道疤痕，出现在泷奈的眼前。
泷奈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地抚摸着千束身上的那道因为手术而留下的疤痕。
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千束……”
千束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地握住泷奈的手：“不要怕，已经好了哟。”
两人的手指从手术留下的疤痕上轻轻划过。泷奈闭上眼睛，用自己的指尖感受着千束的体温，感受着千束因为呼吸而一起一伏的胸廓。
“疼吗？”泪水顺着泷奈的脸颊流下。
她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当时二人初见时的那种冷酷，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关切。
“很痛的，但是我并不讨厌痛感。”
千束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泷奈的头。“因为这痛感在时时刻刻地提醒我，‘你在好好地活着’呢。”
“千束你，真的很勇敢呢……”泷奈把自己的脸埋在千束的胸口，小声说着。
泷奈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千束胸口的疤痕上。
仿佛是难得的小雨降落在干旱的大地上一样，有些东西在千束的心里萌发出来，那些东西不断地野蛮生长，逐渐占据了千束自己的整个脑海。
泷奈……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孩子呢？
千束温柔地抱住泷奈，然后一个翻身，将泷奈平稳地放在床上。
制服的下面，到底藏着多少默默无闻的付出留下的痕迹呢？
千束没有理会泷奈“不要”的呼喊，强行解开了泷奈的制服和衬衫的扣子。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泷奈纤细的身躯。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道伤痕是如此的刺眼。
虽然这一切在千束手术前的那次换装游戏中早已见过，但再次相见心里却有别样的感触。
千束知道，为了能追赶上自己的搭档，泷奈除了完成日常工作外还专门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课目。时间一长，伤病自然也是家常便饭了。
但当看到泷奈腹部的刀伤和枪伤疤痕后，千束一直被压抑的情感终于爆发了。
自从延空木事件之后，千束一直在质问自己：自己一直贯彻的“不杀”原则是不是正确的？
这个事情千束自己也难以回答。
明明自己的枪法很好，却因为纠结于用哪种子弹而迟迟不敢开枪。
泷奈就在自己的面前受伤，她的惨叫声如同数万只小黑猫一样抓挠着千束脆弱的神经。
千束也不止一次地在噩梦中惊醒。因为这些噩梦最终都结束于自己抱着泷奈的尸体号哭的那一幕。
千束真真切切地认识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后辈了。
而这个情况，对于泷奈也是。
而且很明确的一点是，泷奈已经很早地认识了这一点。
可惜自己是块木头啊……还天真的以为Lycoris的离别是常理，是很寻常的事情，天真地以为自己做的一切是为了她好。
现在想想，之前因为担心自己的寿命将尽而把她送回DA的行为，和把她往悬崖下面推有什么区别呢？
锦木千束，你真是个虚伪的人。
明明那个晚上在泷奈的怀里你哭的声音那么大，结果在旧电波塔上你却是那么犹豫不决。
“对不起……”千束俯下身，靠近泷奈，“之前的很多事情……对不起。”
“我不应该不和泷奈交流，就私下做决定的。”
现在想想，回归DA那件事虽然看上去是为了泷奈好，可如果没有张先生在那里坐镇，没有其他人的帮助的话，Lycoris在延空木上的作战必定伤亡惨重，像泷奈那么认真的孩子一定会冲在一线的，那么最后受伤甚至遇难的人群中一定会有她。
“我不应该因为‘没必要’就向泷奈隐瞒一些事情。”
心脏的事情也好，吉松的事情也好，自己单纯地认为“没有必要”而几乎没怎么和泷奈讲。但是自己和泷奈之间是“普通搭档”的关系吗？
旧电波塔上泷奈的痛哭，那一字一句都像石头一样压在千束的胸口。
如果说那台机械心脏的停转对于千束是摆脱的话，那对于泷奈则是彻彻底底的灾难降临。
千束突然想起自己名字的由来，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在《锦木冢物语》里，忙于编织鸟羽衣服的政子公主最终没有回应青年的求爱，最终青年在送下第一千束锦木后在极北之地的大雪中遇难，而政子公主则在青年遇难的两三天后离开了人世，那见证爱情的一千束锦木，围绕着二人的遗体长眠于冰冷的墓穴。
原来，一直沉醉于“拯救”的虚假快感中的人，是自己啊。
联想到之前欢迎派对上的大家，明明是大家齐心协力才有的延空木事件的彻底解决。那这么看来……自己算是个什么“救世主”啊。
“所以……”千束看着泷奈的眼睛，“作为补偿，我想让泷奈看到一个完整的我。”
“请你……抱紧我。”千束满怀深情地看着泷奈，为她献上了一个深深的吻，“余生，请多指教。”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