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同人】Natural——四十七：福兮祸所伏
“嚯，好久不见吉弔小姐，别来无恙啊？”
一句问候，伴随上唇两撮小胡子上下抖动，调酒师标志性的笑颜展露在屋内歪头不解的众人面前。
“比……比尔丸先生？为什么……来的人是你？”
吉弔有些摸不着头脑，谁来找自己都不意外，但这仅在酒吧互为同事的前辈……不明白，莫非是自己翘班太久，他来抓自己回去返工的！？
“嚯——？你不明白？嗯……”比尔丸故弄玄虚地捋捋小胡子，歪头斜望向屋内同样疑惑不解的众人，然后发出两声哼笑。
“不错嘛，士别三日如隔春秋。倒也正常，能搞出那种大动静的家伙……怎么可能还像个小女孩一样哭啼啼的呢？”
“等……等下，比尔丸先生，我和老板已经请过假了欸，而且现在是过年，说好年后回去补班，不至于现在派你抓我回去吧？我……我现在多少是鬼杰组的老大，这样……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吉弔压低语气向老调酒师讨饶，却见对方强忍笑意，伸出手指点点自己额头，清清嗓子语重心长道：“咳咳，吉弔啊，你也知道，我只是个调酒师，人各有其责，你不在的这段时日，酒吧少了前台，客人堆的太多了啊。”
“而且有的客人点名要找你，别人来招待还不干，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喂！谁摆这么大谱！还指名道姓！？把他带过来啊！咱哥几个好好真实他！”
凯特“啪”地猛拍桌子，在屋里扯着嗓子喊了一嘴。居然有人敢和自家大将摆谱，好大的胆子，他哪能受这气！
“嗯……那位小伙子说的也没错， 这不，我就把那些人带过来咯。”比尔丸诡秘一笑，但见他举起右手，拇指中指掐在一起，“啪”地打出一声清脆的响指。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响指可不得了，鬼杰组的各位还没等搞明白调酒师要做什么，就仿佛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草丛里，围墙边，房檐下，街道小巷旁……乌压压数十号人一股脑地涌到庭院来，吓得吉弔撩衣掏枪，艾薇抄起火炮，三人组你追我赶冲到门口保护组长。
吉弔本以为自己中了圈套，创业未半便要道中崩殂，但仔细定睛一看，嘿！眼熟！
这群人里大多破衣烂衫，衣冠不整，外露的皮肤多半有着或多或少伤痕，个个面黄肌瘦，灵魂像是燃油耗尽的灯盏一样散发微光，在看到吉弔后尽数面露喜色，如同沙漠的旅人发现绿洲。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可比当时的荏茧还荏茧。无需解释，昨天刚见到过——从猿霄帮地牢里解救出来的奴隶们。
“吉弔大人！？那是吉弔大人！咱来对地方了！”
“吉弔大人！我看到吉弔大人了！身边的是郝剩大人和凯特大人！”
“我愿一生侍奉吉弔大人！愿为鬼杰组做牛做马！”
“救世主！恩人！吉弔大人您是我们的光啊！”
吵嚷，欢呼，举臂呐喊，被解放的奴隶们用尽贫瘠的词汇量，拼尽全力爆发心底的感激，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们要继续跟着吉弔大人！我们是吉弔大人的利刃！
吉弔有些晕乎，眼前泛起朦胧雾，倒不是被震耳欲聋的高分贝吵到头昏眼花。她曾体验过此等场景：仆人为她不值一提的成就喝彩，分号老板夸尽赞美之词，但……
不一样，完完全全的反差。过去她是沧川商号的大小姐，是富家千金，她从那些笑颜中只能感受阿谀奉承的虚伪，恳求她在父亲面前美言几句的假笑，刻意夸大其词的讨好赞美，为了功名利禄，为了荣华富贵，自己也学会逢场作戏，敷衍做作。
但现在又是什么心情？
这段时日她看到了什么？自己一贫如洗，亲身感受人情冷暖，酒吧演讲后的热烈吼叫，凯特三人拼上觉悟的入组申请，荏茧不顾一切想抓住光点的渴盼，艾薇与十三郎千钧一发的援手……还有，眼前这幕宏大的呼声。
冲天的呐喊一遍遍轰击吉弔的耳蜗，刺激大脑皮层，从左脑回荡右脑，与心脏发出和鸣。没有虚假，数十颗心脏没有一丝虚假！
他们得到解放后仍心甘追随他人。
他们不顾随时而来的迫害。
他们情愿奉献一切！
为什么要向山进发？因为山就在那。
吉弔的喉咙微微颤动，缓缓把枪收回腰间，凯特和郝剩有眼力见地搀扶起自家大姐头，伴随人潮的呼声一步步迈下台阶。比尔丸绅士地把手臂向前一送，摆出“请”的手势，为她让出一条路，目送吉弔顺拐着走进人群中。
真正的领导者从来不会高高在上。
看着被热情簇拥的吉弔，比尔丸轻笑一声，双臂环抱胸前，小胡子同他欣慰的点头一翘一翘；艾薇和十三郎起身离座，留下荏茧照顾被偷偷灌酒到酩酊大醉的毛树，一左一右倚靠墙边，欣赏在地狱中极为罕见的一幕。几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那个！大家！麻烦静一静！”吉弔扯着嗓子颤音大喊，妄图以一己之力控制整个局面，奈何身高有限，周围人多势众，连身边二人都听不清她说了啥，更别提一个劲往里挤的外圈。
郝剩和凯特察觉到吉弔的难处，于是相互对个眼神歪嘴一笑，二人同时下蹲，一人一侧搂住吉弔的两条腿，吉弔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喊，就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动物灵不由分说地高举起来，随后一屁股坐在二人的肩膀上，还正好为尾巴腾出了地方。
“大姐头，这样如何？声音能传出去了吧！”
“大姐头您放心，鄙人和凯哥稳如泰山，您放心大胆地发表宣言即可！”
“我……不是……你们！唔啊哇……好羞耻啊……”吉弔稍作深呼吸，强忍内心爆表的羞耻感。
“各位！请静一下！我有话要和你们说！麻烦安静下来！”
吵嚷喧闹的场面霎时归于寂静，众人不约而同扬起头颅，屏息凝视他们的吉弔大人——与太阳重合，散发万丈光芒。
“我知道你们此刻的心情，我也明白，你们从那混蛋猴灵的魔爪中逃出生天是多么喜悦，你们重获自由，你们可以过自己梦想的一生。我很清楚你们打心里感激我们鬼杰组，但大家大可不必为了我们而重新束缚自己！”
“俺们是自愿的！”人群中高举一条手臂。
“我烂命一条，是吉弔大人带人救了我！”第二条手臂应声而起。
“没有吉弔大人，我得在那干到灵魂碎裂！”
“我们自愿加入吉弔大人的队伍！”
三条、四条、五条……无数条手臂直冲云霄，口号一浪高过一浪，吉弔有点重心不稳，她从来没应对过这种场面，獭子哥也没教过自己啊！怎么办怎么办……要是獭子哥在，要是他在自己身边的话……
欸？人群里是不是有俩熟悉的面孔？
等等……那个站在一起看着自己微笑的象灵的水獭灵是……
“獭子哥！！！”
再冷静点，周围这么多“粉丝”，自己总得静下心稳住局面，耐心等待人群散开再去找人，反正他们就在那，也不能跑了对吧？
脑子是这么劝的，吉弔的回答是：
去你的冷静！
吉弔猛地挣脱凯特二人，从肩膀上一跃而下，用力拨开围堵的人群。朝思暮想的日子不约而至，甚至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她有好多话想和獭子哥说，想告诉他自己大获全胜，想和他诉苦这几个月的委屈，想捶打他的胸口责骂他为何不辞而别，想再品尝他做的饭，想……
“獭子哥啊啊啊！！！！”
“噗啊！”
还好，这次吉弔提前抬头，那对坚硬分叉的犄角才没像小时候一样插进Natural的腹部。吉弔吸溜下鼻子，泪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像是奋力忍住泪水一样高高仰起头，唇齿刚张开一半，又被Natural的大手按住脑袋，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声音，旅人踏上回乡路，灵魂寻到投身处。
“好久不见，大小姐，在下……回来了。”
万千言语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睫毛上挂着晶莹泪滴，蓄满的眼眶承受不住思念的重量，同哽咽的呼吸缓缓流经脸颊，打湿领口。吉弔咧开嘴角，吐出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语，如平日般自然。
“欢迎回家……獭子哥。”
“欸！是獭哥！獭哥您凯旋啦！”
“唔哦哦！真的是！等下，您怎么一脸黑，衣服还破破烂烂的？！难道您也被俘虏了吗！”
郝剩和凯特紧随其后，欢迎词还没想出来，俩人就大为惊愕地上下打量起Natural——脸上有明显黑漆漆的一片，衣服也大面积磨损，裤脚裂开几个大口子，公文包更是惨不忍睹，提包的带子不翼而飞，勉强用草绳缠了起来。
“唔啊……獭子哥你这怎么整的？难道被敌袭了吗！？”
“敌不敌袭我不清楚，反正差点被友军弄死……”Natural一边碎碎念一边偏转目光，身边同样遍体鳞伤的艾里芬也不约而同地躲开视线，装作没事人一样。
不远处的街道上，几个路人远远观望辆勉强能看出形状的车——车门多处受损，车头灯少了俩，车顶棚严重变形，一股黑烟从后备箱直往天上蹿。
“嘛——咳咳，一点小意外而已。”艾里芬咳嗽两声，随后大手一挥转变话题道，“吉弔，既然有这么多人想追随你，你的男保姆也久别重逢，此等双喜临门的日子，我作为你的老板也得表示一下吧。”
“欸！？不用不用，不劳老板您破费！”
“嘘——大小姐，这时候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诸位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今天来我们酒吧的消费全部免单！作为诸位摆脱奴隶身份，跨向鬼杰组正式组员的庆功宴！”
象灵豪迈的发言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一圈人又是挥拳庆贺，又是喜极而泣相拥彼此。但在这场狂欢中，谁也没注意到一个猫起来的身影，正悄悄穿梭于人群中，一步步逼近吉弔。
尖刀利刃反射寒芒，直刺向吉弔后颈，却被警觉的凯特撞歪身子，刀尖划过吉弔侧肩，瞬间的痛感迫使她发出惨叫。行刺者踉跄地爬起身子，趁几人手忙脚乱时压低姿态，如出膛子弹般再度猛地扑倒吉弔，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吉弔吃痛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抖动歪斜，勉强能分辨出一个面容秀美且病态的少女骑在自己胸前，手握染血的利刃高举过头顶，尚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开合，柔声对自己说道：
“吉弔大人，杀了你，咱或许就可以迎来灭亡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