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MONADE·2】圣诞节的正确过法（大嘘）
“.…..”
“.…..呼诶？！”
我猛地惊醒，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原来是在休息室里看文献的时候睡着了。
已经十点多了，但实验室和休息室只有我和澄两个人。
要说为什么，因为今天既是周日又是圣诞节，实验室里其他的师兄都去和女朋友或老婆共度浪漫时光去了。众所周知，虽然化学院的男女比例比较离谱，但脱单率出奇的高，当然这没有我的份。
作为实验室里唯一一只单身狗，我实在不想被校园里恋爱的酸臭味迷得晕头转向，果然实验室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不知道澄现在做到哪个步骤了？”
仔细想想，刚才对澄提的要求有点太过了。A-114号反应不仅要求严格的无水无氧，还需要在零下78度缓慢滴加DIBAL-H，当时自己做的时候光这一步就花了三个小时，稍微加快一点就会对产率产生巨大的影响。
让她帮我累料真的好吗？别把反应做崩了可。
等等，除了她凭空出现这一点之外，好像还有其他不科学的地方。
A-114号产物在氘代氯仿中溶解性相当好，她是怎么徒手把产物提取出来的？这个产物明明在旋蒸后都难免有溶剂残留，需要真空泵抽很长时间才能得到纯净且透明的液体啊……
嘛，澄凭空出现这件事已经十分不科学了，再来点奇怪的展开我也不会惊讶了。
不过，把澄一个人丢在实验室做那么危险的反应，就算是我也有些过意不去。我起身返回实验室，准备看看刚开的B-1反应进度如何，顺便接手澄的实验。
然而实验室里空无一人，鸦雀无声，与早上来时别无二致。我的通风橱里没有半点开过反应的迹象，除了空空如也的核磁管。
我连忙打开冰箱，发现冷冻室和昨晚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我的102.4mg产物好好的在样品瓶里睡着。
再翻开实验记录本，我确确实实的写了反应B-1的操作流程，也标注了反应开始的时间，可是烧瓶和反应液去哪里了？
“啊，达令，你回来啦！”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转过头去，澄的手上拿着一个小样品瓶，这个尺寸的样品瓶在我们实验室是没有的。
“B-1的产物太少啦，所以我到隔壁实验室‘借’了个小样品瓶。”澄把小样品瓶递给我。
哦，还好是虚惊一场——
才怪啊喂！
B-1反应要搅拌足足六个小时还要淬灭才能后处理并得到产物啊！
现在满打满算才反应了两个小时，怎么可能得到样品瓶里那洁白无瑕的晶体啊！
“你称重了吗？”我强忍着诸多疑问问澄。
“一共7.6mg，放心吧，产率百·分·百！”澄竖起大拇指，那是番剧中配合“大丈夫”的专用手势。
“...纯的？”
“放心吧，老纯了！”
“你·确·定？”我一步步逼近澄，表情尽可能严肃，“B-1反应是上保护基的反应，正常情况下要六个小时才能反应完全，而且还要洗涤干燥过滤旋蒸过柱才能去除保护试剂的碎片，最后还要用质谱和核磁确定纯度，才算做完了这个反应。现在才过了两个小时，你告诉我你已经完成这么多步骤了？对了，还有A-114的产物，既然已经全部变成你了，那你解释一下现在样品瓶里的试剂是从哪里来的？”
“认真起来的达令，好帅~”事与愿违，我本来想给澄压力，让她认识到她错误的胡乱的操作可能给我带来的麻烦，没想到却让她犯起了花痴。
“咳咳。”我打破尴尬的气氛，“是我有些急躁了，那么澄小姐，请你一个一个的解释我的问题吧。首先，你是怎么得到B-1的产物的？”
“达令这个反应，是要给氨基上个Boc保护基没错吧？”
“嗯哼。”
“所以我就直接把Boc2O的碳氧键给掰断，直接接到氨基上了呀。”
“.…..等等，你这弯拐得太急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好家伙，直接从分子层面去操纵反应，要是化学家能做到这一点怕是笑都能笑昏过去。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啊！众所周知，科学具有可重复性，虽然你说的这些已经很不科学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重复一次这个操作。”
毕竟产物变成妹子这件事已经颠覆了我的三观，澄徒手提取产物也是我亲眼所见，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做到？哦我的老天，我产生了多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唔，毕竟是达令的请求嘛，那我就给你示范一次吧。”澄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仿佛她所说的震撼科学界的操作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澄打开Boc2O的试剂瓶，徒手捻了些放在左手手心。明明是粘性很强的固体试剂，但澄的指尖毫无残留，十分干净。
接着，澄从冰箱里取出A-114样品瓶，往左手手心上倒了些。我竟毫不担心她取的试剂过多或过少。
澄的右手覆到左手手心上，闭上了眼睛。这一瞬间，仿佛实验室中所有的试剂都醒了过来，对澄手中的反应顶礼膜拜。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体中的核酸和蛋白质这些分子正在朝圣，我正在被她的神力洗礼……
“达令？已经结束了哦？”
澄在我眼前挥挥手，我才回过神来，看到她手心纯洁的晶体，这才是现实，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
我甚至不需要拿着它去打核磁，我确信澄手中的产物是正确的，纯粹的。我难以相信自己如此的相信这一点。
“呼……”我松了口气，“现在我相信你说的了，澄。”
“达令相信我就好~”澄开心的差点把手上的产物扬出去，“那么我想你对A-114的来源也不会惊讶了。”
“嗯，你应该是直接把A-113的酯基给拔下来了吧。”我调侃道。
“不是哦，我是先把B-1反应瓶里的几毫克原料给提取出来，然后直接扩增得到的哦。”
“果然是这样…等等，扩增？！”
我只知道DNA能通过PCR扩增，还没听说过化学试剂能直接扩增的，物质守恒定律在哭泣啊！
“喏，就像这样。”
澄手中的晶体开始膨胀，碎裂，再膨胀，在碎裂，从几毫克的粉末渐渐增加到她的手难以容纳，要从指缝间倾泻下来。
“快停下来吧，不然地面脏了不好清理啊！”我连忙中断她的ctrl C + ctrl V。
“达令总是关注这些试剂，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吗，反应和扩增都很累人的！”澄有些懊恼我不够关注她。
唉，再怎么说我也难以完全相信一个凭空出现的妹子，虽然她确实很可爱。不过她这么辛苦，我确实应该对她更友善一些。
“那么，今天是圣诞节，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我就是你的礼物呀！”澄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就算是我也有些心潮澎湃。“唔，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想吃甜甜的东西！”
甜的东西，糖或者巧克力，但我手头没有啊……虽然昨天在休息室看到了巧克力，但那是师兄要送给女朋友的，嗯……看了看身边的试剂瓶，有了！
“三氯甲烷，甜的，喝吗？”
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试剂柜里不是有葡萄糖的吗！
“我不理你了！哼！”
“等等，把实验服留下！”
澄气鼓鼓的离开了实验室，还好临走前她没忘了把手上的药品倒进样品瓶。
得，现在实验室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根据实验室安全守则，不能在独自一人时操作危险反应，我只好收拾东西离开实验室。
关灯关门，正准备回到休息室提包走人，却发现澄抱着膝盖蜷缩在休息室门口。
“怎么了？”
“.…..饿了。”
想想也是，换作是我在冰箱里待了一晚上，还一上午没吃饭，可能连冰箱门都出不来。
“那要不，一起去吃午饭？”
刚发出邀请，我就察觉到不对，化学院在校外，她过不了校门口的门禁，去不了食堂啊！
但看她高兴地从地上弹起来，一脸期待的眼神，算了，今天就破费一次吧。
我想想，学校附近的甜的食物——
〇雪冰城门口。
“达令，你确定要在大冷天请女孩子吃两块钱的冰淇淋吗？”澄一脸黑线的问我。
“想什么呢，我还没不体贴到那个程度。”我推开旁边的门，“你说想吃甜的东西，我想K记的蛋挞应该算吧？”
“好耶！”
幸好有优惠券，不然吃8块钱一个的蛋挞就像冤大头一样。
把蛋挞端到桌上，看着澄满怀期待的一口咬下去，然后露出幸福的表情，我也尝了一口。嗯，这蛋挞配方没啥变化，我还以为额外加糖了呢。
“说起来，”我想到一个问题，“你晚上住在哪里？总不能接着住实验室冰箱里吧，怪危险的。”
“达令关心我，好感动~~”
“不，我是觉得对冰箱里其他师兄师姐的产物怪危险的，而且明天他们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睡个人的话对心脏不好。”
“姆…”澄的脸变得气鼓鼓的。“我和达令在宿舍床上挤一挤就好了嘛……”
“想啥呢，男生宿舍不让女生进。虽说我室友今天晚上陪女朋友不回来，”我一拍脑门，这话咋能随便说出口呢，“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没看澄的表情有什么变化，我一边吃蛋挞一边想着。我宿舍肯定是不行的，没有学生卡估计也申请不了女生宿舍，学校附近租房需要身份证，就算用我的身份证我也没那么多生活费付房租，但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就这么露宿街头吧……
诶，对了！
“实验室旁边有个供过夜实验期间休息的小房间，反正周末也没人，要不你去那凑合一晚上？”
“听从达令安排！”澄故作正经地回答，然后被自己逗得噗嗤一声笑了。
哎呀，真青春啊。我在心中感叹着，一边把小房间的钥匙丢给她。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和女生一起过圣诞节，更别说共进午餐了。像我这么平平无奇的人，平常和女生都没说过几句话，怎么就突然有美少女一边喊我达令，一边…蹭饭呢？脑子转不过来了。
还是想想下午和晚上怎么度过吧，因为澄的出现，今天的计划都提前完成了，倒是意外之喜。不过都怪这该死的圣诞节，想去的博物馆没票了，想探店的餐厅座位订满了，商场里也全是小情侣，实在不是个适合愉快放松的日子。
要不下午就…回去做完作业玩会游戏然后睡觉？毕竟作业不放假。
正好澄也吃完了蛋挞正在擦手，“那我们走吧。”
“嗯？！”澄眼睛一亮，“达令竟然会主动邀请我吗！莫非是开窍了，喜极而泣！”
“想啥呢，我要回寝室了。”
“？按照一般的思路，不应该是男生向女生表达感谢，顺带提出怎样的邀请，然后顺理成章的一起度过一天的美好时光吗？”
“说得好，但你没有身份证学生证也没有手机和公交卡，总不能大风号号的压马路吧。”
“也不是不可以……”
“对不起，我怕冷。”
“……”
我和澄就这样一路沉默着走回化学院，然后在路口分别。我目送着她进了化学院，然后转身走回了寝室。
也许有点对不起她，但我仍然没办法轻易地相信一个从天而降的妹子。虽然从各种角度来讲她都很可爱，但……唉，又想起中学时那些不好的事了。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愿意接受他人对我的善意或示好。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和其他人保持点距离也挺好，至少不会伤害他们。
像澄这样可爱又对我情有独钟的妹子，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是不是对她太冷淡了？
可是她在关注我什么呢？
我有什么值得她关注的呢……
就这样一边写作业一边打游戏一边胡思乱想，一下午一晚上轻易地过去，圣诞节的夜拥抱大地，节日即将过去。明天又是周一，一切都会重回正轨的…吧。
小房间里有暖气，澄应该不会冷。
睡吧。睡吧。
关灯的时候，我有些期待明天能再见到澄。感谢她让我过了一个梦幻的圣诞节，今晚我一定能做个好梦。
“达令，晚安……”
在睡眠之海浮沉之间，我仿佛听见澄的呼唤在水中荡漾，最终它随着气泡浮出水面，而我沉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