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手》重见天日！|北京电影学院动画专业1978级毕设

北京电影学院动画专业1978级毕设

《奇怪的手》重见天日

文、图|空藏Kongzang

2014年9月至11月间，我人在山西，每天忙于“中国品牌汽车全国巡展”的媒体对接和线下活动视频拍摄工作。在山西出差的那段时光，除去媒体工作之外，我一但空闲下来，就去各种博物馆、寺庙、名胜景点闲逛拍照片开眼界。

与此同时，我用那次山西之行得到的收入，陆续购买了一批美术电影文字完成台本。100多册台本通过快递陆续送到我面前，其中一本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它就是：《奇怪的手》。

上美影的绝大部分影片，我是看过的，并且有些片子看过十遍以上，这部《奇怪的手》不是美影出品的片子。很显然，我收藏到了“传说中的动画片”的文字完成本，它与我的缘分，就此展开了。

我阅读了《奇怪的手》完成台本的文字内容，基本上搞清楚了这是一部怎样的动画片。首先，它的制作单位和参与人员，台本上均有明确记录：

《奇怪的手》北京青年电影制片厂编剧：楼英、贡建英导演：邬强、蒋采凡美术设计：虞伯昭摄影：朱义民动画绘制：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动画专业78级学生录音：录音系78级学生作曲：胡伟立演奏：中国音乐学院教师小乐队解说：袁鹤䘵

这份摄制组名单，让我眼前一亮。有几位老师的姓名，我是熟悉的。这里面有我拜访过、请教过的原上美影摄影艺术家楼英老师，和原上美影创作策划部主任、楼英老师的夫人贡建英老师。还有未见过面、但对其作品十分熟悉的原美影动画艺术家邬强老师，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实验中心主任蒋采凡老师，大名鼎鼎的音乐家胡伟立老师，以及中央电视台美术片创作室的朱义民老师。

其次，影片的故事内容，通过各个镜头的文字介绍，也交待得十分清楚：

影片中，一个贪婪的男人不务正业从事不法勾当，专门靠蒙骗获得不义之财，可这点钱财并不能满足他和妻子膨胀的贪欲。因他贩卖质量低劣的手表，被买主发现后追着跑，他拼命跑才甩掉了买主。

碰巧在此时，他看到一位魔法师的演出海报，他想，要是通过魔法变出钱那该有多好。于是带着礼物去找魔法师，要求学习魔法变钱的本领。魔法师为了教育这个贪婪男人，让他的双手可以点石成金，凡是他双手触碰之物都会立即变成金子。

贪婪男人回到家向妻子展示他点石成金的神技，并把家中的各种物件都变成了金子。两人得意忘形地跳起舞来，贪婪男人一失手把妻子变成了金人。贪婪男人开始痛恨自己的双手，可是这双手却像毒蛇一样缠住他。贪婪男人伤心绝望，流出了悔恨的泪水，影片至此就结束了。

很显然，这是一部讽刺题材的动画片。

我看了台本里面的文字内容后，在网络上搜索关键词信息。但搜索结果让我大失所望。对于此片，网上只有零星信息，同时各大视频平台也没有此片的片源。当时，根据搜索结果，我只找到两条有关此片的网页信息。

第一条信息是，我在北京电影学院官方网站找到的2003年1月24日发布的《北京电影学院历届毕业生毕业作品影片片目》。此片目列表中的第13项清楚地写明：奇怪的手(1本)。除了这一行字外，除此之外没有更多内容了。

第二条信息则是我通过搜索《奇怪的手》作曲胡伟立先生的简历发现的。一个名为清音陋屋的音乐分享网站于2012年5月7日发表了《配乐大师胡伟立简介》长文，其第三部分“胡伟立主要作品”中，列出了胡伟立先生在1982年期间创作的作品，名单中正有此片：奇怪的手（动画片，青年电影制片厂摄制）。

2014年网络上的相关搜索结果，只此两条，再无其他。

时间来到了2015年的夏天，当我再次想到该片时，又在网上搜索了一次。彼时，我发现百度百科收录了该片的信息，内容来自豆瓣网。但豆瓣网发布的影片信息并不全面，且有错误，还不如台本上记录的信息多。

2017年，我从《北京电影学院同学录1950-1990》《北京电影学院78班回忆录》里找到了北京电影学院78级美术系本科动画班和78级录音系本科班的学生人员名单。

根据这两本资料记载：

北京电影学院78级美术系本科动画班，共有14位学生：艾未未、刘左峰、华方方、李怀、李耕、阿来夫、陈三伟、张小安、胡依红、段佳、姚青、贾否、黄跃、傅海龙；

北京电影学院78级录音系本科班，共有30位学生：马耀文、孔凌燕、宁瀛、冯凌凌、刘宁、成樱、吕家进、孙立、孙欣、沈雁、李嫣、麦燕文、吴昊、吴凌、佟立、陈卫东、张君、张羽、张晔、孟健、洪仪、娄炜、姚国强、袁展红、晃军、柴岳、陶经、黄英侠、詹新、翟明。

这两份名单，似乎可以解答“参与《奇怪的手》动画绘制和录音的具体人员都是谁”的问题，但根据我们团队十年来做口述历史的经验，如果一部影片，在片头或片尾署名的创作者是某一个集体名称时，它并不意味着该集体的全体成员都参与了片子的创作或绘制工作。

那么，谁参与了，谁没有参与，应该按实际情况进行历史记录，应该做到实事求是。据此，我就不能单纯地把这两份全体成员名单，直接默认为《奇怪的手》动画绘制组、录音组实际参与者的名单，需要请78级动画班和录音系的师生们分别回忆往事，方能最终确认实际参与者。

时间来到2020年，这一年，我集中资金终于购齐了我国电影主管机构于1949至2014年编印的各年份的《影片目录》。我从1982年《影片目录》第37页，发现了《奇怪的手》影片登记信息。

从此表格所罗列的各栏文字信息来看，《奇怪的手》于1982年7月1日制作完成，其电影胶片只有1本，即影片放映时间长度在10分钟左右。我看到此表格时，根据我以往的收藏经验分析，认为此片一定发行过电影拷贝，否则此片不会编印完成台本。因为完成台本是伴随电影胶片拷贝一同发行的电影宣传物品之一。有完成本在，就一定存在电影拷贝。那么，寻找电影胶片拷贝就列为我的日常目标之一。

时间来到2021年，《奇怪的手》的电影拷贝虽然没有遇到，但一年中却有两次意外之喜。

2021年4月18日，我从北京书商那里购买到《奇怪的手》剧本（1981年2月三稿，铅印）、《奇怪的手》分镜头完成本（油印）、《奇怪的手》影片说明书（钢笔手稿，2份）、《奇怪的手》剧照说明（钢笔稿，北京电影学院稿信纸）。这一次收到的四种纸制文献，再一次证明《奇怪的手》发行过电影拷贝。

又过了几个月，2021年10月26日，我从同一位北京书商那里购买到《奇怪的手》动画片剧本（16开，铅印），和《奇怪的手》画面分镜头台本（78个镜头，8开，单页印，1981年）。这两件东西是摄制组当年工作用的复印件，绝非现在用复印机重新复印的新东西。对于搞纸制品文献收藏的人来讲，当年旧物和翻印复印的新东西，这两者之间可是有本质的差别。

动画片剧本和画面分镜头台本并不是电影宣传物料的标配，我收到的这两批东西，应该属于北京电影学院或当年参与了此片创作的某一位前辈，否则普通人是不可能有这些文献的原件手稿或当年的复印工作件的。

虽说难得一见文献资料归入了空藏动漫资料馆，我的心情理应高兴的，但人的欲望就是永远不满足，一件东西到手了，就立即盼着下一件，如此循环往复。搞收藏的人都有此典型症状，实属正常。

2014年至2022年，经过了8年的时间，《奇怪的手》的电影胶片拷贝和网络片源，始终是无着落。我心里挂念的“传说中的动画片”的收集任务始终完成不了，这更加让我对于此影片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这其间，我想到了我国电影行业的官办权威机构中国电影资料馆，他们一定会有这部片子。但十分可惜，我搞收藏是个人行为，我们的团队也不是官方单位或高校，根本没有开据介绍信进入电影胶片库看片的资格。

既然官办机构的路走不通，我只能期盼老天爷看在我们团队热爱中国动漫文献资料收集、热心搞学术考据的份上，突然哪一天能给个机会让我拥有属于自己的该片拷贝。从这儿之后，我每每留意，处处上心。

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留着的，这句话的确是真理。

2022年8月10日，我从辽宁锦州电影胶片玩家手中购得《奇怪的手》35毫米电影胶片拷贝，我立即想到的事是：电影胶片扫描转数字存入电脑供所有喜爱动画片艺术的朋友们欣赏。

2022年8月13日上午，我拜访了电影胶片修复专家、北京太阳岛影视负责人焦翔老师。我向焦老师请教了有关电影胶片扫描和修复的相关知识。

在焦翔老师的许可下，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可以扫描电影胶片的Cintel胶片扫描仪，它可以将35毫米和16毫米电影胶片进行HDR实时扫描，并实时将数字文件存入电脑中。

同时我用手机视频的方式记录《老鼠开会》（第一本）、《天书奇谭》（1分20少片段残本）电影胶片扫描成数字画面存入电脑的整个工作过程。我和焦翔老师说，《奇怪的手》的电影拷贝还在运往北京的路上，下次再行相约进行此片的胶转数扫描工作。

13日白天刚说完，我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快递小哥送来的《奇怪的手》电影胶片拷贝。多年等待的宝贝入手，我小小地兴奋了一下，当晚睡了一个安稳好觉。

2022年8月21日下午，又一个休息日，我再次来到焦翔老师的工作室。焦老师看了我拿出来的《奇怪的手》电影胶片后，判定此拷贝放映次数较少、画面色彩鲜艳、不发红、没有酸化迹象、划痕较少、无霉斑、药膜也未脱落、除了片头有少量缺失之外，片基大部分完好无断片现象，认为胶片整体质量尚可。

在焦老师的助力下，《奇怪的手》电影胶片4K数字扫描工作终于完成。我多年来的心愿达成了，这一次终于欣赏到了此片的全貌。

2022年10月22日下午，辽宁锦州电影胶片玩家又寻得了一套《奇怪的手》35毫米电影拷贝，这套虽然也是画面原色彩，可惜只有正片部分，片头和片尾却缺失了，卖家便以低价让给了我。

八年来，此片胶片拷贝一套也遇不到，真没想到今年却让我连遇两套。但我们普通人的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在有生之年，我希望那些“传说中的动画片”能早日被人们发现，能即时进行数字扫描，并早日公之于众。

1982年至2022年，《奇怪的手》制作完成并发行电影拷贝之后，整整过去了40年。1982年，当时只有少数人有机会看到全片，再之后，此片虽发行了电影拷贝却少有露面的机会。这一次，我们终于通过电影胶片数字扫描技术让其重见了天日。

近一年来，我的主要精力用于卡星时代的经典动画收藏卡牌项目的运营宣传和对接执行工作，很久才能与空藏动漫资料馆团队的伙伴照一次面。今年8月底，我来上海出差对接卡牌项目工作。10月，广超为了推进“身为动画人”口述历史项目也来到了上海出差。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广超，并喊他来看了《奇怪的手》全片。广超看了片子后也很高兴，他说会试着联合院校、动画放映节展搞合作，希望这部动画电影短片能有机会重回大银幕。

我一直想找合适的时机与广大同好分享这部影片，广超的这个提议我非常赞同。但办一场活动不是那么容易，何时能实现也不好说。所以，我决定先于网络上发布带“空藏动漫资料馆馆藏”水印的《奇怪的手》胶片扫描修复版。

什么时间点合适呢？想来想去，10月27日这个时间最合适。每年的10月27日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设立的“世界音像遗产日”，珍罕难得的音像节目在这一天发布，显得更有仪式感和纪念意义。

同时，我们也期待着，将来这部《奇怪的手》能够在大银幕上与观众见面。到时，我们会推出4K修复无水印版，并把无水印的数字拷贝捐献给北京电影学院和靠谱的合作机构，以感谢前辈、师长们多年来的勉励和支持。

如此一来，《奇怪的手》就不再是传说中的动画片，它将实实在在地呈现给所有喜爱动画艺术的同好们，以及从事中国电影史、中国动画史研究的同仁们。今后，大家可以随时随地调阅、观看、研究这部影片。

借此良机，我们团队在此呼吁，如果屏幕前的你也拥有“传说中的动画片”电影胶片或相关文献资料，请行动起来，让散落在民间的中国动画文献发挥它们的价值，让它们活起来，益于世用，造福后辈。欢迎、期待志同道合者一同为中国动画史的记录、研究出一份力量。

最后，我个人要再次感谢十年来在我购买动漫文献资料过程中出过力、帮过忙的亲人、师长和朋友们，感谢大家的鼓励和信任，祝各位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写于上海出差途中

10月23日晚初稿

24日晚二稿

编辑、排版|傅广超、何晓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