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少司寇 第十章 牧老板的茶，少司马的剑
用几根废弃金属条焊接成的电梯发出令人牙酸的不详声响，似乎花光了所有的运气，终于成功停留在三楼。
正对电梯口的方向，简易灯管搭出缺笔少划的“升天茶馆”四个字，在满是废弃物的楼道里闪烁。
一扇锈迹斑斑、凹凸不平的小门打开，带着浓重刺激性的烟雾与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器声音争先恐后涌出门口，
像是这座城市无可救药的烂泥般的身躯，将我整个吞没。
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挥开眼前的烟雾，向门内走去。
并不大的场地里堆满了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各种各样的人挤在并不大的场地里。
随着炫目的灯光一起摆动着自己不堪的身躯，嘶吼咒骂和刺耳的音乐浑然一体，仿佛是音乐的一部分。
廉价义体组装成的机械服务员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那些同样用廉价义体搭成的人们中间穿行。
许多人将一种巨大而粗糙的神经模拟装置套在头上，四仰八叉坐在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型号凌乱的电子沙发上，和裸露的电线分享着装置里飘出的浓厚烟雾。
少司寇：
神经刺激信号已经普及到这种程度了吗……
跟这里比起来，秦楼简直就像是学署的教室一样文明啊。
无妄：
报告少司寇大人，此处空气中有毒物质浓度过高，超过人类呼吸系统极限值。
少司寇：
嗯，我的呼吸系统已经开始感到不适了。
暂时把呼吸系统预警关闭吧，我们还得在这里待一会儿。
无妄，对这里的人进行全面检索。
无妄：
正在检索……
就在这时候，场地里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我跟着几个顾客一起向上望去。
屋子上方的一处横梁上，一个人影挡住了投射下来的灯光。
？？？：
晚上好！寨城区！
隆重的鞠躬让这个人的身影显得有些滑稽。
她直起身，背光勉强照亮她的脸，还有她脖子上的印记。
少司寇：
那是……七院心武卫的标记？
她戴着笨拙的终端娱乐机器，整个人被烟雾笼罩，动作浮夸地向四周招手致意。
？？？：
晚上好，我亲爱的观众们！
上次的演出，不知道大家还满意吗？
哎呀呀，《牧潇之死》，好像的确是有点悲惨了。
今天，让我们换一出美妙的喜剧！
接下来，请欣赏由我为大家带来的演出：《我的心武卫哪有这么可爱》。
音乐，灯光……啊！……
一句话没有说完，她一脚踩空，身子在横梁上碰撞两下，重重摔在这间茶馆的一个架子上。
顾客甲
又是这个家伙。天天在这里胡言乱语，牧家的人也不管管。
顾客乙
管什么啊。生活已经这么辛苦了，能有点乐子看，不也挺好的。
两个粗壮的安保人员走过去，将她从终端机器的碎屑里拖了出来。
？？？：
哎呀，演出事故了。
两位大哥，要不要我单独给你们表演一段？这个故事可是很精彩的哦……
砰——
安保人员粗暴地将她扔在一个角落里。
？？？：
谢谢大家的支持！
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明天我们不见不散！
周围的人们收回了无动于衷的目光，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终端机器里。
对于这种场景，似乎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偶尔有几个人往她的终端里传一些赏钱，她醉眼迷蒙，冲他们兴奋地致意。
无妄：
……少司寇大人，检索完成，已对可疑人物进行标记。
我向她走了过去。
她整个人再次被烟雾笼罩着，陶醉在那笨拙的机器里。
少司寇：
你好。
听到声音，她勉强睁开眼，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
？？？：
茶馆什么时候买得起这么好看的服务员了。
少司寇：
你是……承影？
听到这两个字，她似乎清醒了一些。
目光在我身上扫了几圈，随即又开始涣散起来。
承影:
啊，不是牧家的人吗……
太可惜了，我还以为可以有人帮我结账呢。
这位朋友，您是哪位啊？
少司寇：
这是我的认证信息。
承影:
不好意思啊，我的扫描器早就卖了。
七院来的人吧。
北冥的特工，还是执印司的杀手？
嗯，看着都不太像……
动不动就搞认证信息这一套，宪卫司的人吧。
少司寇：
……你猜到了。
没想到，一个七院的心武卫，现在竟然在帮牧羊人做事。
承影:
其他的那些复制体我管不着。
至于我，既不是七院的，也不是心武卫。
我是个演员。
心武卫，那是老早以前的剧本了。
虽然那场戏最后没有结账，不过我倒是演得挺开心的……
少司寇：
那些事情不是我的目的。我今天来找你，是想……
承影:
喂，服务员，我这边的数据消耗完了，麻烦给我换个新的。记在这位朋友账上。
啊，这位……少司寇大人？
实在抱歉。虽然我很享受表演的时光，但是我今天的表演已经结束了。
既然是宪卫司的人，想查什么自己查吧。咨询费已经提前收了。
少司寇：
……真是无可救药。
无妄，开始吧。
无妄：
明白！正在入侵……
行界历115年
作战行动开始后一年半
寨城区，某街道
铁卫：
报告！
承影:
本街区的清理工作，完成得如何了？
铁卫：
我部已对本街区四条巷道进行了检查，共发现幸存者7名。
按照司令部命令，已完成清剿。
承影:
嗯。你们带队先回吧。
做完之后，让湛卢队长请咱们喝点。
铁卫：
是！
各小组，准备出发。
承影:
呼……这就是战争啊……
她的脚从一堆碎石上踩过，走向刚刚被清理过的区域，进行最后的检查。
她环视着身旁的废墟。
她见过正面战场上被轰炸之后的焦土，也看到过牧羊人的高层倒在自己的刀下。
这些废墟，还有废墟上新鲜和陈腐的血迹，早已经无法带给她震撼。
仿佛为了回应她的思绪，废墟上，一堆石砾微微动了动。
即使在这片凌乱的战后废墟上，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依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承影:
这届铁卫的工作做得不行啊……
出来。
石砾散落，木板推开，一个小脑袋，从废墟下面探了出来。
小女孩
姐姐……你好。
你……看到我妈妈了吗？
承影:
……我没有。
她的余光还能看到几十米外那滩新鲜的血迹。
她的电子脑，早已分析出了刚才发生过什么。
那些画面在她脑子里上演，活灵活现。
她看着小女孩有些惊惧的眼睛。她撒了谎。
小女孩
她说让我在这里等着，她天黑了就回来。
姐姐，天已经黑了……
承影不打算再听下去了。她的手放在刀上。
这里是部队后方，两天前，七院的主力部队从这个地方碾过。
湛卢把她留了下来。她接到的任务，是让这里的危险值归零。
_她是个杀手。她不在乎。
然后，她听到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
脑内的分析程序告诉她，那是人类胃部收缩发出的声响。
小女孩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女孩
姐姐，你有吃的吗？
妈妈说要去给我找吃的……我有点饿。
承影:
……
有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本来准备拿刀的那只手，摸向了随身携带的干粮。
小女孩接过干粮，狼吞虎咽。
这些东西并不好吃，她的味觉系统很清楚。
吃到一半，小女孩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小女孩
对不起姐姐，我差点忘了……
来，给你一半。
她接了过来。
尽管完全不需要，但她还是跟着小女孩一起，慢慢地咀嚼起来。
小女孩似乎没有那么紧张，开心地笑了笑。
小女孩
啊……我吃完了。
姐姐，我妈妈说，要是她天黑了还没有回来，就让我去老房子那里等她……
她的任务，是让这里的危险度归零。她检查了，眼前这个十岁的孩子，没有什么危险。
战前的动员会上，司令部的人说过，他们的目的不是要将寨城区的人赶尽杀绝……
啊……她发现了，自己在找借口。
她在犹豫。
虽然规定里并没有剥夺心武卫犹豫的权利，但她知道，从她犹豫的开始，她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可是，为什么呢？
她觉得可笑。如果让那些杀手同行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恐怕会被当作笑柄广为流传吧。
她低下头，看着小女孩的眼睛，看着脚下荒谬的废墟。
她回忆着自己成为心武卫之前的那些遥远的日子。
这些东西她见过许多，她感到疲惫。
笑就笑吧。
她悄悄收起了刀。
承影:
往那边走，那边有吃的。也许，你可以在那边找到她。
小女孩
嗯！我一定会的！
姐姐送的食物很好吃，等我见到我妈妈，我就请你吃饭！
姐姐再见！
小女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没人能预知后来发生的事，但至少此时的她，心中有过一丝宽慰。
退出入侵
无妄：
少司寇大人……目标的记忆到这里强制中断了。
少司寇：
那个小女孩……难道是……
无妄：
大人，您认识她？
可是，那时候您才两岁。
我抬起头，望着承影的脸。
少司寇：
作战行动期间，一个寨城区的小女孩偷偷进入七院卫队后方营地，引爆了自己身上的炸药。
有三十名士兵，以及两名……负责检查的少司寇，在那场事故中丧生。
无妄：
啊……我明白了……少司寇大人，抱歉……
我轻轻摇摇头，冲她笑了笑。
少司寇：
都过去了。
检索她的记忆，找到跟病毒有关的信息。
无妄：
正在检索……
报告大人！在目标记忆内发现一个相关地点，名为疫苗研究所。
目标经常去该地点进行货物运送，货物品类为电子器件。
少司寇：
电子器件，疫苗研究所……那里应该就是研究病毒的地方没错。
无妄，对目标位置进行标记！
无妄：
目标地点标记成功……
少司寇大人，根据计算，这里的危险系数已经超过警戒线。
少司寇：
嗯，算起来，那些牧羊人也差不多能找到我们了。
承影，我现在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有些事，以后有机会我会再问你的。
无妄，走。
承影:
恭送少司寇大人~
一分钟后。
？？？：
来过了。
承影:
还是丢不掉说话不露脸这种坏习惯啊……
你都用肯定句了，何必还假惺惺地问我呢。
七杀:
对于一起共事的朋友，我一直是尊重的。
承影:
别这么一厢情愿了，我可没有朋友。
我只是一个戏子而已，没什么好尊重的。
你要真是尊重我，就帮我把钱付了，刚才把店里东西砸坏了些……
啊，另外记得提醒一下牧飞白，他还欠着我工资呢。
七杀:
钱我已经付了。
以你的能力，刚才可以拖住。
承影:
我才懒得掺和你们这些事呢。
倒是你，寨城区现在遇到这么大麻烦，你这大保镖不在你老板身边待着，这么在乎那个少司寇？
七杀:
对我们很重要。
有些东西，不能让接触到。
承影:
行吧……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这次就当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了。
以后有机会，送你们一出好戏。
七杀:
这倒不必了。你和牧潇老板演的那出戏，已经足够精彩了。
承影:
谢谢夸奖~不过艺术追求嘛，是没有止境的。
七杀:
先走一步。好自为之。
看着七杀消失的身影，承影微微欠身，摇摇晃晃地鞠了一躬。
像是一个醉酒的演员，对唯一的观众所做的滑稽谢幕。
寨城区，南港。夜。
从南港夜市开始绵延的霓虹灯管，在附近渐渐平息。
这里位于南港的边缘地带，比起寨城区其他地方，要安静得多。
辉光层惨淡的光芒，照射在附近破败的居民楼上，将那些贫穷和破败的细节清晰地勾勒出来。
老旧的电线七零八落，风从那些参差的楼层间吹过，从打开的窗户跑进一个房间里，掀起了桌上的纸牌。
一个穿着半套作战衣的中年男人吐掉嘴里的烟，骂骂咧咧站起身来。
牧羊人甲:-A
妈的，这破地方，想玩个牌都玩不成。
喂，时间快到了，你们看监控的，换班的时候注意留人盯着。
牧羊人乙:-B
等等！队长，你来看这边！
这个监控屏幕刚才画面好像出现了一点问题！
牧羊人甲:-A
我看看。
嗯……电子侦测参数有问题吗？
牧羊人乙:-B
其他的都没有。
他在监控设备上狠狠拍了两巴掌。
牧羊人甲:-A
修好了。
这里的网络跟电子设备都老化严重，老是出这些小毛病，没什么大事。
牧羊人乙:-B
队长，这里设备这么差，为什么要把研究所放这儿啊？
牧羊人甲:-A
你是猪吗？研究所那些大爷，当然是有单独的网络跟电网设备。
别闲扯，上面给的任务可别忘了。
那个少司寇现在已经脱离掌控，随时有可能找到这里，都盯仔细点。
牧羊人乙:-B
明白！
监控室楼下十五层，某废弃房间内。
贫民区的楼层在微微摇晃，似乎风再大一点，这个贫民窟中的贫民窟就会轰然倒塌。
楼上的对话通过无妄的侦测，清晰地传到我的耳中。
无妄：
报告少司寇大人，我已经以低功率状态对附近进行了初步检索。
详细信息已在地图上进行了标注。
少司寇：
电子侦测，光学检测仪，独立网络，三十名以上的布防人员……
这个小地方，藏的东西还不少。
再仔细进行探查，把他们的详细布防搞清楚……
指令被一阵提示音打断，与此同时，几名武装人员从不同的楼里出来，向一个街道前方走去。
无妄：
检查到侦测信号！正在进行信号伪装。
少司寇：
牧羊人的追击人员还有多久赶到？
无妄：
根据之前搜集到的数据进行计算，他们赶到的时间是十五分钟以内。
如果要为后面的行动留出足够时间，我们需要尽快进入到建筑内部。
少司寇：
这个地方现在是高度警戒状态，这么频繁的侦测密度，没办法做什么大动作……
现在不能急，刚才那几个人出来，应该是有别的事，注意监听他们的信息，寻找机会。
无妄：
是！
少司寇大人，检测到可疑人员正在向附近区域移动！
少司寇：
接入感官中枢。
在我附近不远的一个街区，一辆破旧的车辆在我对面的居民楼前停下。
几名武装人员在车辆附近展开布防，对车辆进行检查。
很快，一个人下车来到居民楼前，按下一个按钮。
门卫
哪位。
老刘
三队，老刘。
门卫
哟，刘哥，怎么，年纪大了打不动，从前线退下来了？
老刘
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送了东西过来，叫人来搬。
门卫
叫了，马上就来。
刘哥，那边到底怎么样了？也没人给个消息。
老刘
阵仗挺大。这批货是给你们撤退用的。
后面会有部队来接应你们。
门卫
这么严重？
老刘
等上面命令吧。
到时候如果要撤，务必优先保证那些白大褂的安全。
咱们没了不要紧，他们要是有人出了问题，文哥不会放过你的。
门卫
放心，懂的。
老刘
那个少司寇的事，知道了吧？
门卫
知道，上面通知说的很清楚。
我们已经加强了这里的警戒等级。
不过，我们的布防区域有点大，现在明桩暗桩加起来，人手还是有点不够……
老刘
增援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但是还有一段距离。
他们赶到之前，一定要注意防范，绝对不能让那个人进入到研究所。
门卫
明白！
这名牧羊人悄悄离开。几名武装人员押送着物资向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无妄：
少司寇大人，新的一轮电子扫描已结束。
经过计算，我们有两分钟的间隔时间可以利用。
少司寇：
好！现在是他们的布防空档，必须要抓紧机会。
向他们的光学侦测设备发送伪装信号。
无妄：
伪装信号已发送，光学遮罩已开启。
光线细微地改变，身体与环境色融为一体。
我借助这楼层外的攀附物无声跃至地面，避开路上巡逻的几名牧羊人便衣，悄悄靠近那扇普通的小门。
无妄：
少司寇大人，有两名巡逻人员正在向目标位置前进！
我们与他们距离过近，光学成像无法完成伪装！
我躲在楼层下的一道墙壁后面，在墙壁之外，两个巡逻人员正在向我的方向靠近。
少司寇：
他们的巡逻人员位置是经过计算的，门口会始终保持有人盯守。需要想些别的办法。
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无妄：
前方60米处有一个供电闸，负责给后面的居民楼进行供电。
少司寇：
这里电路老化，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让供电闸短路，制造机会。争取十秒时间！
无妄：
正在执行……
随着隐秘的数据在网络传输出去，供电闸火光飞溅，发出一声诡异的声响。
自动闸断开，身后大楼红色的应急灯紧急亮起。
牧羊人甲:-A
怎么又跳闸了？这里的线路老化也太严重了……
牧羊人乙:-B
还好不是这栋楼。我去看看。
两名牧羊人的目光被吸引，朝供电闸的位置移动过去。
少司寇：
无妄，趁现在，入侵大门！
无妄：
正在入侵……
废旧的铁门打开又关上，声音淹没在附近的嘈杂里。
跟外面比起来，房间内显得十分灰暗。
我警惕地走入房间，正当我准备调整视觉模式的时候，无妄的警报在脑中响起。
无妄：
警报，将有攻击性锐器于0.3秒后击中您的左肩！
早已做好了准备，机械义体自行移动，我往旁边一闪，避开了这记攻击。
身后，一个拿着刀的牧羊人一边向后进行防卫，一边接入通讯。
牧羊人:
报告……
不需要多余的废话，无妄的武力系统瞬间展开，两枚神经阻断弹打入牧羊人体内，他瞬间瘫软着倒了下去。
对讲机
什么事？
少司寇：
（无妄，对目标声音进行模拟，快！）
无妄：
（模拟完毕，声带震动模式已切换。）
对讲机
喂？说话啊？
少司寇：
啊，那个……刚才那堆东西运到哪里去了？
对讲机
看门就看门，管起运输那边的事干嘛？
少司寇：
啊……我就是问一下，要是命令下来了，我好早点去拿……
对讲机
你这家伙，一听到有物资了，比谁都兴奋。
好好看你的门，少不了你的。
少司寇：
呼……总算安全了。
无妄，把声音切换回来吧，听着怪怪的……
调整之后的视觉系统很快看清楚了周围的事物。
这是个狭小的房间，里面满是杂物，灰尘在窗外透出的光线里清晰可见。
桌上放着一台过时的电子设备，上面展示着几处监控影像。
我环视一圈，没有再发现其他的通道。
少司寇：
奇怪……难道这就是个监控室，疫苗研究所在别的什么地方？
可是，周围其他的地方也不太像……
我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注意看了看四周的角落和墙体。
少司寇：
光线有偏折……无妄，启动电流侦测，扫描房间里的设备。
无妄：
正在扫描……
少司寇大人，发现光学模拟设备，共计八处。
正在对设备进行破解——
无妄话音落下，很快，一道微不可见的电波涟漪般扩散开去。
涟漪所至之处，淡蓝色的数码微光在房间内闪烁，肮脏的墙壁、杂物与灰尘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玻璃门。
我走上前去，玻璃门无声滑开。
少司寇：
这是……
一个宽阔、明亮的走廊出现在我的眼前。
自适应材料建成的墙壁光滑洁净，反射着不知从何处发出的明亮灯光，将这里变成白昼。
走廊的尽头连接着一个大厅，隐约能看到密集规整的智能设备。
遥远的人声隐约传来，像是一道邀请。
少司寇：
……无妄，我们走。
身形再次和走廊的墙壁融为一体。
我平复下心情，带着无妄，向秘密的深处走去。
寨城区，某处居民楼内。
面积不大的房间里，上百个全息屏幕密密麻麻地排开。
十几名人员手忙脚乱的地工作着。
除了一些简短清晰的指令声之外，就只剩下紧张的呼吸声。
偶尔有人说几句不大不小的玩笑话，也迅速淹没在粘稠的空气里。
门被推开。看到门口的人影，屋内的人刷地一声站了起来。
牧羊人:
老板……
牧飞白摆了摆手，径直走向主屏幕前，步履沉稳。
牧飞白：
汇报情况。
牧羊人:
老板，一分钟前刚刚接到战报。
那个，13团，没了……
他低着头，但还是瞥见了牧飞白回头望向他的目光。
他快速地盘算着，如果自己这时候自裁，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
牧飞白：
没了？什么叫没了？
牧羊人:
监测到七院卫队从午门出来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启用了预案，让特战旅从监控点撤退，13团在第一伏击圈周围进行埋伏阻击。
但是……七院的动作实在太快……
他们没有被假目标干扰，直接拔掉了第一伏击圈的多个据点。
我们的准备时间不够，为了保证特战旅的撤退，13团在第一伏击圈强行进行阻击，拖延住了七院的时间，但是……
牧飞白：
战损比是多少。
牧羊人:
呃……
牧飞白：
说话。
牧羊人:
四……四十五……比一……
他明显地看到，牧飞白的脸不引人注意地抽动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
房间里没有人再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停了下来。
一个据点的信号传了过来，打破了沉默。
13团牧羊人
报告指挥室……这里是第一伏击圈的211据点。
七院有准备！他们已经掌握了我们第一伏击圈的全部据点位置！
我部伤亡惨重，营级以上指挥官已全部阵亡，连级指挥官剩余三名……
七院这次出动……至少一个精锐合成装甲旅，我部无法抵挡……
我们已查明，他们的指挥官是……
砰——
一簇血花在那名牧羊人的头上绽开，他瘫软着倒下。
血溅在镜头上，缓慢地向下蜿蜒，在天花板的惨灰色背景里划下一道扭曲的痕迹。
画面遭到干扰，模糊不清。
猛烈的枪声在这个据点回荡，然后消失。
牧飞白盯着屏幕上的雪花点，一言不发。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一双军靴的声音，由远及近。
模糊的屏幕画面再次清晰。
一个年轻女子踢开碎屑，坐在屏幕中央。牧羊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她的身周。
唐泠月：
牧飞白？
牧飞白似乎感觉到，她那道带着凛冽寒意的目光，穿过了镜头，直直钉在自己的脸上。
唐泠月：
你留下来打掩护的这个团，我杀的。
诱敌深入歼灭，局部以多打少。十几年过去，你父亲教给你的这套战术，已经过时了。
我认可你的实力，但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我叫唐泠月。记住这个名字。
她举起枪。
砰——
屏幕上的画面被凌乱的图像取代。第一伏击圈的最后一个据点失去了连接。
牧飞白咋了咋舌头，向后靠在椅背上。
牧飞白：
这女人脾气可真差……
在这种人手底下做事，少司寇想必过的很辛苦。
牧羊人:
老板，接下来……咱们怎么撤离？
牧飞白：`
撤？为什么要撤？
牧羊人:
可是……七院这次行动早于预期，对方准备得比我们充分，如果硬扛下去的话……
牧飞白：
13团的弟兄，还有你们，都是执行预定计划。
你们完成的很出色。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们应有的补偿。
但是，不是现在。
牧飞白拿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回桌上。动作舒缓得像是在参加一场茶话会。
牧飞白：
传命令给一旅。
11团、12团，分六批次前往第一伏击圈后方，对七院部队进行阻击。
牧羊人:
什么？！……老板，这……第一伏击圈后面没有可用据点，这是在让他们送命……
阿文：
他们的任务，是把人引到第二伏击圈。
命令二旅三旅全体人员，放弃其他所有战略点，即刻赶往利元东路。
十分钟内完成集结，从东南、东北两个方向，对南部第二伏击圈进行包抄。
牧飞白微笑着抬起头，眼里凶光大盛。
牧飞白：
唐少司马胃口好，就让她再吃得开心一点。
一个精锐旅，是吗？
再精锐，它也只是一个旅。我送两个师陪她玩。
告诉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把唐泠月的部队给我拖住。
我要让这些七院的上层人，给死去的弟兄们陪葬。
寨城区南部
第一防御圈后五公里
牧羊人
一营呼叫团部！敌军主力已进入我方210号据点！我们需要支援！
重复，我方需要……
唔……
一道寒光中断了他的话语。身体和通讯器都断成两截，滑向地面。
湛卢拿起剑，在他的衣服上认真擦拭了两下。
湛卢:
报告少司马大人。第210号据点清剿完毕。
唐泠月：
战况如何？
湛卢:
牧羊人增派了不少的人手。目前来看，人数在一个加强团以上。
我们遭遇了顽强抵抗，有不小的伤亡，但突进速度正常。
唐泠月：
很好。伤亡不考虑，我只要求速度。
联系你的队员，按计划执行。
二十分钟以内，你们必须到达下个目标点。
这是战略任务。
湛卢:
明白。
湛卢:
继续前进。
湛卢刚刚迈出一步，却又将脚收了回去。
所有被剿灭的据点，都会遭到残兵的抵抗。
这个据点，实在太安静了。
湛卢:
做好战斗准备。
他身旁的士兵并没有多问，立刻按照预设阵型开始进行调整。
他环视着周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突然，空气微微地震动，他双腿猛然发力，向后退去。
一颗榴弹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炸开。
如同一声号令，猛烈的枪声在四周响起。
那些来不及寻找掩体的士兵瘫软在地，露出焦糊的蛋白质或电路板。
碎屑从湛卢的衣服上刮过，留下几道难看的痕迹。
破军:
哟，小白脸。衣服刮花了，要不要找你太一姐姐给你缝一件啊？
湛卢:
你打不过我。
破军:
哈，上次没打过你，那是我太累了……
再说了，谁说我要跟你单挑了？
湛卢眉头一皱，闪向一旁，避开了身后袭来的寒光。
他微微侧头，看到身后走来的身影。
湛卢:
很低劣的陷阱。
贪狼：
好了湛老师，就别对咱们进行思想教育了，浪费您时间。
虽然我倒是挺想跟你好好切磋，但老板发了话，这次，你们走不了了。
湛卢:
就算提前布防，你们三个团，拦不住。
现在投降，还有机会。
贪狼：
谁跟你说，我们是三个团了？
这里是第二防御圈腹地，你猜猜，后面跟着你们部队的，有多少人？
湛卢瞳孔一缩，暗中启动了终端通讯。
破军:
别白费功夫了，小白脸，你的通讯发不出去的。
你们的这次行动，到此为止了。
身旁不断有人倒下。
湛卢的身形快速移动，
破军的子弹不断在他脚下炸开。
终端里那股强大的信息流，他勉强能够抵御，但爆炸的范围，离他越来越近。
这些攻击并不是毫无瑕疵。如果以超频状态运行，他能够找到机会近身。
十秒。最多十秒，他有机会击杀破军，进行突围。
但他知道，他没有这十秒。
他极力闪过破军的爆炸半径，向破军的方向移动去。
在他的脚到达下一个落点之前，他看见了三道影子。
三道完全封锁住他所有逃离路径、没有留下任何死角的影子。
贪狼：
湛卢队长，被抓到了噢~
这么久的僵持，顶尖的心武卫，完全能够计算出他的移动路径。前进或者后退，都是一样。
如果负责伏击的是剑器近小队，湛卢有把握，在五秒之前就将对象击杀。
他不觉得遗憾。这是战场，他是战士。
贪狼的影子越过他，停在他身后的墙上。
湛卢快速移动的身体轰然倒下。他勉强用剑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膝盖处的压力柱上，一个崭新的断口清晰可见。
失去支撑的右腿以怪异的姿势耷在一边，像是某种溺亡的猎物。
贪狼：
西-0坊的新式义体……啧啧，真羡慕你们这些七院的宠物啊。
这一刀，恐怕得值个几十万的价值点吧……
湛卢:
二打一，让我活了这么久。你们太慢了。
破军:
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得再跟你好好较量一下。
这次大家都有任务在身，我们以多打少，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湛卢: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以多打少的，不是你们。
破军:
哈，这小子，怕不是把电子脑给烧坏了。
喂，贪狼，你脸怎么那么难看……
贪狼脸上没有笑意，她警惕地看着寨城区内部的方向。
贪狼：
你听。
破军:
这是？我靠……
枪械，履带，重型机甲，军用直升机……
沉闷的组合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
另一个方向，一个由大量铁卫组成的部队，将这个据点团团围住。
赤霄:
好久不见了，卖破烂的。
破军:
赤霄！你这个疯女人……
二旅和三旅不是已经接敌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赤霄:
这么多年不见，你脑子还是不太好使啊。
队长已经告诉你们原因了。因为，你们拦不住。
贪狼下意识想要从身后找一条突围路径。她转过身，看到了离她不远的一把巨大的链锯。
太阿：
你们刚才说，谁以多打少来着？
贪狼：
我还以为，你已经不想当七院的狗了呢。
太阿：
如果任务是清理你们这些寨城区的垃圾，我还是很乐意的。
贪狼：
哎……剑器近小队，来的可真整齐……
湛卢站起身来。即使是用剑支撑着，他的姿势也一丝不苟。
湛卢:
刚才的话，我重复一遍。
现在投降，还有机会。
寨城区
七院临时指挥舱
唐泠月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无论是湛卢的受伤还是太阿的出现，脸上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铁卫：
少司马大人，按照您的安排，太阿和赤霄率领的突击人员提前进入了对方布防区域。
随后，我方主力机动部队进入敌方包围圈，遭遇对方第一师第二旅伏击。
在突击队的帮助下，主力部队利用自身优势成功突围，但损失惨重，共计……
唐泠月：
不用告诉我伤亡数字。
告诉湛卢，放弃对这个据点的进攻，继续向前突围。
铁卫：
可是，湛卢队长现在最多二十分钟，就能把这支牧羊人的精锐给吃掉……
唐泠月：
我对吃掉这些废物没有兴趣。
按照之前的情报，这个区域附近有至少一个师的驻守军力。
如果我是牧飞白，我会放弃城区内的大部分布防，从利元大道方向对这个地方进行合围。
牧飞白留下来的这些人，全都是饵。
我们的优势是运动突进的强度和速度，不是人数。
等到对方合围形成，我们必败。
铁卫：
原来如此……明白！
唐泠月：
接司部指挥室。
李歌:
小月。
唐泠月：
刚才给你的信号，解析出来了吗。
李歌:
解析完成了。
少司寇现在的位置已经定位到。
另外那个坐标，我也破解出来了。数据已经发到了你的终端。
唐泠月：
好。继续待命。
挂掉通讯，唐泠月把李歌解析出的坐标点投射到了屏幕上。
铁卫：
我这就通知湛卢队长，让他们立刻带卫队向少司寇的位置前进，保证少司寇大人的安全。
唐泠月：
不。少司寇那里，派一个五十人以内的小队。让他们在通讯时留下破绽，尽量牵引到牧羊人的主力。
铁卫：
可是……少司寇大人的安全？
唐泠月：
如果我不顾协议带兵来这里只是为了救她，那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少司马。
牧羊人不会威胁到她的安全，至于其他的意外，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事。
告诉湛卢，带领最精锐的主力，去这个地方。
她的手指向屏幕上，李歌解析出的另一个坐标上。
铁卫：
这里是？
唐泠月：
我们的情报部门搜集到了牧羊人的通讯信号。
——这里，是牧羊人的指挥部。
她的手指从屏幕上落下，紧握住自己的佩剑。
唐泠月：
我带了一把剑来这个地方。这把剑的目的，只有一个。
牧飞白，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铁卫：
！！！
明白！我立刻通知湛卢队长！
寨城区某处
牧羊人指挥室
牧飞白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按了按额头。
阿文：
第三师还有可调用兵力。
牧飞白：
不必了。唯一的机会，已经被这位唐少司马破解。
这场仗，我们败了。
阿文：
安排撤离？
牧飞白：
嗯。让二师留一队疑兵，其他人开始撤。
另外，把这个坐标发给特战三处。
阿文：
后面还有安排？
牧飞白：
没错。我和唐少司马，还有最后一把牌没有打完。
牧飞白脸上的笑容变得凝滞起来。
他望了一眼窗外。
眼神里，出现了一丝不知从何处产生的烦躁不安。
一栋居民楼隐藏在街道之间，同样的腐朽、杂乱，和周围的建筑浑然一体，看不出任何的异常之处。
而在这栋楼附近，牧羊人的尸体零星的遍布。
铁卫和七院的士兵控制着每一个通行点，七院的装甲卫队无声地站立着，将附近围得水泄不通。
赤霄:
包围完成了。
楼下面也做了控制，没有可以逃生的地道。
湛卢:
消息有泄露吗？
赤霄:
放心，电波已经做了拦截。那些牧羊人的探子，也没法开口说话了。
湛卢微微点了点头。他环视一圈，确认了没有任何可以逃离的路径。
他的手按上了通讯器。
湛卢:
行动。
清晰的指令在每一个人终端里响起。
仿佛一声惊雷，无数的火力对那栋楼进行了覆盖。
那栋普通的居民楼，连带着周遭的建筑一起，在重火力的覆盖下轰然倒塌，成为一片废墟。
几枚精确制导导弹从不同的方位准确钻入房间和地下室，火焰混着黑烟从那些死角中喷吐而出。
赤霄:
哈，炸的可真爽！
杀死牧飞白，这不是谁都能够得到的荣誉。
赤霄的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手中的武器倾泻出了全部的弹药。
对她来说，这样一场轰炸本身就是令人愉悦的事。
湛卢看似平静的脸上，也忍不住变得兴奋起来。
湛卢:
进行确认。
几队士兵带着仪器和技术人员，对那片废墟进行着仔细的搜索。
七院士兵
报告！没有检测到目标的数据！
赤霄:
什么？基因信息、信号数据、什么都行啊，怎么可能找不到？！
七院士兵
没有找到，逃离路径我们也进行了全面检查。
跟目标有关的，只找到了这个……
看着士兵拿来的那些参数，湛卢的眉头皱了起来。
湛卢:
这是……信号模拟设备……
指挥室内，几块屏幕同时闪着耀目的光芒，然后一一断开了连接。
那些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房间内经久不息地回荡。
牧飞白放下了茶杯，轻轻叹了一口气。
牧飞白：
拿这么多火力去帮我们做拆迁，真是浪费。
阿文：
最后的赌约？
牧飞白：
没错。
唐泠月，七院少司马，未来的军方接班人，四百零五场军演无一败绩。
她带着一个精锐旅来寨城区，如果只是为了救一个人，那她无论如何都是输家。
鼎鼎大名的唐少司马，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过来，可不是为了当输家的。
她带了一把剑，这把剑，是想取我的命。
阿文：
不怕她找到？
牧飞白：
她太想要我的命，所以她会忽略掉很多东西。
她得到了两个坐标，这让她兴奋。
这种兴奋的时刻，她会忘记考虑另一种可能性——
我会不会恰好，就跟少司寇大人在一起。
他微笑着看向屏幕上的地图。
——在他所在的位置旁边的另一个楼区，疫苗研究所的位置标识清晰地闪烁着。
阿文：
命还在……但无论如何，这次还是输了。
牧飞白：
不错。战场上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我提前做了布置，但是没想到，七院来的人会这么棘手。
有魄力提前两天调兵，又有能力破除掉我们的包围圈。
如此棘手的对手，要是能为我所用，事情会简单很多。
——不过，再棘手，也不过是一城一地，一些人命而已。
输赢这两个字，并不全是在战场上定下的。
唐泠月没有及时去找少司寇，现在看来是个明智的决定。
但将来，她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终生。
他喝了一口茶。苦涩的味道在他舌尖打转。
他喜欢茶。茶优雅，苦涩，清醒。他向茶学习这些可贵的品质。
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人的脸。在这一天，有很多人死去。
他尽力去忘掉那些人的样子。他也早已做好了要忘掉这些人的准备。
忘记，是他学会的第一件事。
但他必须要保证，他们的死是值得的。
他将茶咽了下去，重新挂上笑容，睁开眼，起身走向门口。
牧飞白：
走吧。少司寇大人，估计已经把疫苗研究所闹得鸡飞狗跳。
有些话，是时候告诉了。w
寨城区
疫苗研究所
沿着走廊向里走，很快，我来到研究所大厅前的位置。
被分隔开的小型工作室沿着大厅向内部延伸，几乎看不见尽头，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内部来回忙碌着。
数量不多的安保人员零散分布在研究所内，他们的检查范围，几乎覆盖了这个建筑内的所有角落。
无妄对周围的侦查已经结束，报出的种类和数量，让人瞠目结舌。
少司寇：
牧飞白还真是舍得在这里花钱啊。
硬闯肯定是不行的。要想顺利进入到内部，必须得获取他们的安全系统控制权才行。
无妄，能找到他们安全中心的位置吗？
无妄：
少司寇大人，我侦查出了相关的痕迹，但是对方设置了大量模拟点，我只能筛选出十个可能的位置，无法进一步精确。
少司寇：
嗯……那看来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了。
大厅里面布满了各种智能运算机械。
虽然单个的运算效率和七院的比起来明显低了很多，但是如此数量的堆叠，目测的运算效率至少能够达到指挥室水平。
走廊旁边一个距离较近的房间里，十几个穿着白衫的工作人员聚精会神地讨论着什么，
屋子旁边有五个穿着牧羊人制服的武装人员，似乎正在进行一场会议。
一个混搭着白大褂和拖鞋的奇怪角色，正在最前面讲着话，隐约听见了“疫苗”、“染色体”、“太一算法”之类的词汇。
少司寇：
无妄，现在有办法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进行入侵吗？
无妄：
可以对普通电子机械进行入侵，但对终端入侵需要较大功率，无法保证不引发警报。
少司寇：
嗯……这里是一个局部区域，之前我们没有使用过的法子，现在可以用得出来了。
无妄：
少司寇大人，您的意思是？
少司寇：
以他们的数据传输效率，如果让你制造一个信号阻塞状态，你能做到吗？
无妄：
没有问题！他们的信号设备均为七院前两代的产品，我在低功率状态下，可以利用对方的智能设备，制造短暂的信号阻塞。
少司寇：
好！只需要毫秒级的阻塞就足够了。
无妄：
少司寇大人的意思是，在那时候进行入侵？
少司寇：
没错。利用信号阻塞造成的时间差，就不会有人发现入侵行为。
虽然还是存在危险，但是只要能够成功入侵，我们就有更多的可能性。
无妄：
少司寇大人，您真是个天才！
少司寇：
都是战术手册上有的东西，要是连这都不会，我可没办法顺利毕业。
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重要的事情。注意进行监控，寻找机会，按计划执行。
无妄：
明白！
助理小申：
大家不要这么沉闷嘛，遇到难题，要想办法进行攻克。
计算结果已经出来了。来吧，都说说自己的意见。
研究员甲
嗯，我觉得，这家吃的有点腻，换另一家鱼香肉丝不错。
研究员乙
我还是觉得回锅肉好一点。
另外，这家店已经随机出了很多次了，是不是算法出现了些问题啊……
安保人员
我觉得吧……老板花这么多钱给你们弄这些设备，
你们拿来算晚饭吃什么这种事，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
助理小申：
你懂什么，研究人员要的是灵感。
林先生经常说，灵感往往来源于生活。如果连自己的生活都处理不好，那肯定也处理不好工作的事。
这套“选择困难拯救者程序”，还是林先生亲自写的呢。
听到林先生三个字，大家对望一眼，不自觉沉默地低下头。
助理拍了拍自己的嘴。
助理小申：
我的错我的错，我就不该提这事。
好！那既然这样，我们再把这个程序跑一遍，就当问问林先生她老人家的意见了。
程序组的同学注意检查一下数据，看看运行过程有没有什么问题，算法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准备，决定命运的时刻！三！二！一……
就在她按下按钮的一瞬间，整个疫苗研究所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一个故障信息发送到了所有人的终端里。
助理小申：
这是……信息阻塞？
只是运行下饭店推荐程序而已，看来晚饭吃什么这种事的确是个世纪难题……
安保人员:
运行程序的那个机器好像出现了点问题……
研究员甲:
我看看，好像是程序运行的时候网络崩溃了……
研究员乙: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老问题了。上次小申不是写了个病毒出来，让研究室网络断了一整天嘛。
研究员甲: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天，我们去吃的那家特别好吃的烤鸭！
安保人员:
啊，对对对！我同意！要不今天就吃那家？
“那个病毒是林先生写的，跟我没有关系！”
“另外，那家烤鸭太贵了！”
助理小申想要说话，但发现自己的嘴没办法张开，甚至连思维也变得迟钝了起来。
她是个并不算聪明的助理，但跟着林先生做了这么久的事，她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
利用程序运行的时候进行数据攻击，造成信号阻塞，
然后利用这个无法被监控到的短暂时间，发起终端入侵。
“我们被入侵了！”
她尽力睁着眼，想要提醒他的同事……
研究员甲:
眼睛瞪那么大干嘛？上次去吃的那次，我记得你还没给我钱呢……
这家伙没救了。
小申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翻了个白眼。
无妄：
入侵成功！
少司寇：
直接封禁对方的意识，获取对方终端控制权限！
无妄：
正在执行……
研究员乙
喂，小申，冲我翻白眼干嘛……怎么说，到底去不去？
助理小申：
呃……我得把这个程序改一下，你们去吧，顺便帮我带一份。
研究员乙
哟，申助理什么时候变这么勤快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走吧。
很快，这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离开了这里。
因为之前出现的意外，那些安保人员仍然保持着谨慎，对刚才出现的事故进行进一步的排查。
估计，他们很快就能发现无妄在程序运行时动的手脚。
我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角落，控制着小申的身体，走出房间。
助理小申：
（无妄，保持低功率运行，检索她的表层记忆，找到去安全中心的路径。）
无妄：
（正在尝试检索……路径已获取。）
助理小申：
（走吧。）
（这些家伙，竟然会在工作场合穿拖鞋……真是让人不习惯。）
拖鞋声在走廊里回荡着。
作为林楚的助理，这个叫做小申的研究员有着不错的权限等级，一路上除了必要的身份检测外，并没有遇到麻烦的阻拦。
沿着无妄标注的路径，我通过了几个检查点，进入到一道隐秘的门内。
门滑开然后关上。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内，一排排复杂的监控设备堆积着。
两名安保人员同时疑惑地抬起头来。
安保人员乙
小申助理？
您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我快速地观察了一圈。
无妄将周围的环境因素，以及两名安保人员的行动数据发送到我的终端里。
最终，我的目光落在了安保人员后腰的电击枪套上。
助理小申：
（看来必须得用一些粗暴的办法了……）
啊，那个，刚才不是出现了个故障嘛，我过来看看。
怎么样，有检测到什么问题吗？
安保人员乙
没什么问题。您看，这里是刚才的技术参数……
安保人员转过身去指着屏幕，我走到他的身后，快速地从他后腰将枪抢了过来。
第一时间并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对准了距离较远、一直沉默地观察着我们的另一名安保人员。
他反应极快，立刻站起身，一边向后闪去，一边掏出枪来。
然而，这些动作早就在计算路径中标好。我第一时间便瞄准了他身后的位置。
兹——
一张闪着光的电弧击中他的身体。他瘫软着倒下，手中的枪落在地上。
我没有犹豫，反手用枪托敲在了我身后那名安保人员的脖子上——
安保人员乙
……
助理小申：
……
（糟糕……忘了这不是我自己的义体……）
（这个助理，身体素质也太差了……）
那名安保人员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并没有向我还击，
而是快速地向旁边进行着躲闪，同时，右手伸向了身上的警报按钮。
助理小申：
无妄！
一道低功率状态下的干扰指令发送到他的终端，让他的动作稍微减缓。
新的计算路经生成，手中的扳机快速扣动两下。
第一道电弧被他勉强闪过，在他下盘不稳的时候，第二道电弧来到他的面前。
随着一声钝响，第二名安保人员也倒在地上。
我搬起他的身体，将他的终端放在了扫描器下。
助理小申：
真沉啊……
安全中心智能系统
身份认证已通过，管理权限已获取。
一道轻微的提示音响起。我获取了安全中心的管理权限，解除了所有的侦测设备。
助理小申：
呼……总算解除限制了。
无妄，检索申助理的记忆，找到病毒存放的位置！
无妄：
正在检索……
少司寇大人，目标对重要数据进行了加密，无法获取相关内容。
助理小申：
还有这些麻烦事……
没事。把她的意识封禁接触，我自己问她。
无妄：
正在解除……
助理小申：
唔……
少司寇：
你是林楚的助理？
助理小申：
！！！你是谁！！！
哇！这是……什么情况！！……
啊我想起来，你是入侵我的那个人……
来人啊！！有人入侵啦！……
一道痛觉指令传输到了她的终端。
助理小申：
啊！……痛痛痛……英雄饶命……
少司寇：
我已经获取了你的终端权限。
你是林楚的助理，我现在可以对你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助理小申：
是是是，清楚，清楚！
我的钱都在电子保险柜里，我带你去拿，密码是40……
哎哟……
少司寇：
我不是来抢钱的，你清楚得很。
再这样装傻，辛苦的是你自己。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废话。
助理小申：
明白，明白……
少司寇：
这是你们研究病毒的地方？
助理小申：
病毒？
少司寇：
疫苗。
助理小申：
哦，是的是的……
少司寇：
给我疫苗的全部资料。
助理小申：
这……英雄，我这里没有啊……
少司寇：
你是在侮辱我的电子脑，还是觉得我脾气很好？
助理小申：
别别别，英雄！
我知道您智商超群脾气火爆！
但我真没骗你，疫苗的资料它不在我这儿啊。
少司寇：
林楚的助理，连这些都不清楚？
助理小申：
嗨。我是林先生的助理，权限也不低，但是，
您既然是冲着疫苗来的，想必也清楚这个疫苗的地位。
疫苗的资料，真没多少人能接触到。
有这权限的，除了林先生本人，就只有牧老板跟杜教授那几个高层了。
您要是不嫌麻烦，可以找他们去……
少司寇：
关于疫苗的这些资料放在哪里，这你总该知道吧？
助理小申：
知道，知道，清楚得很……
这些东西，就放在林先生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的位置我在终端发给您。
少司寇：
你交待得倒是挺快。
助理小申：
这不是响应林先生的号召，能屈能伸嘛。
少司寇：
我认识的林楚，可不像是这样的人。
助理小申：
这是林先生亲口跟我说的，遇到什么事情，保命要紧。
林先生心软，她的境界，那我是比不了。
少司寇：
把你的终端数据全部解锁，我要对你进行检查。
助理小申：
这……哎，好吧……
只是，那里面有些数据，有那么一点……是一点点哈，少儿不宜……
这位英雄，您多担待……
少司寇：
放心，我对你那些带颜色的废料没兴趣。
无妄，对她的终端进行全面检查，阿旭那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检查无误之后，控制她的终端。我们去林楚办公室会合。
无妄：
是！
一扇玻璃门轻声滑开。光学遮罩解除，我走进一个私人工作区域内。
房间面积大致和指挥室相仿，各种实验设备和智能设备充斥在每一个角落，但摆放得井井有条。
在这片区域的一个角落里，还有另外一个隔间，里面放着简单的床铺、衣柜等物品。
起居室里的东西摆放得很少，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和一些纸笔外，只有一个简单的相框，
相框里，一个和林楚长得有些相似的女人穿着白色工作服，站在一栋不知名的大楼前。
整个房间物品的摆放结构，让我有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熟悉感。
少司寇：
照片上的这人是谁？
助理小申：
啊，这个啊……这是林先生离开七院之前拍的一张老照片。
林先生那时候，也就二十来岁出头。
这十几年日夜操劳，啧啧，现在啊，可老了不少。
少司寇：
你说什么？她……很老吗？
可是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只有二十岁……
助理小申：
呃……原来英雄你不太了解林先生啊。
她是牧老板的老师，以前是七院的人。
这次去七院怕被发现，做了100%义体化的手术，把自己变成了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老实说，刚开始看到的时候，还挺羡慕的……
少司寇：
原来是七院的人，难怪对我们的手法那么熟悉。
这个办公区域里，为什么会有一个起居室？
助理小申：
呃，这里就是林先生的办公室，也是她家。
林先生的生活过跟工作都是在这个地方。
您看您忙了这么久，要不要喝点茶？
这里有牧老板送的好茶，我知道放在哪里，我以前经常拿着喝的……
少司寇：
不必了。林楚的东西，全部都在这个房间里？
助理小申：
应该是，林先生身份敏感，就很少离开这里。
要是有别的地方，那也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了……
少司寇：
她最重要的东西，一般都是放在哪里的？
助理小申：
一般的文件，都是放在她的个人智能设备里。
另外，在她的起居室里有个保险柜，一些保密的资料跟文件，林先生都会存放在那里。
很快，我在床边的墙上找到了一个保险柜的开口。
少司寇：
这个锁，你没办法打开是吗？
助理小申：
英雄好眼光！这是林先生亲自设计的智能基因锁，
要是没有她的允许，恐怕连牧老板都打不开。
少司寇：
无妄，扫描这个基因锁，尝试对它进行入侵。
无妄：
正在扫描……
未注册型号，无匹配算法。
破解所需时间：约十万年。
少司寇：
十……万年……
算了，难为你了。
不知道这个保险柜有多厚，如果使用武力破解，能不能打开……
我凑上前去，仔细对这个锁进行检查。
助理小申：
英雄，那您是想多了。
林先生说过，这保险柜是特殊的暗晶材料做成的，就算把整个寨城区给炸了，这个保险柜也毁不了。
这个锁要想打开，除非是太一主脑亲自下凡……
智能锁程序
基因序列验证完毕，已自动解锁。
助理小申：
……！！！
少司寇：
……！！！
正当我把手放上去仔细查找破解方法的时候，一声突兀的提示音响起。
保险柜的大门就这样向两边滑开，如同一场滑稽的默剧。
我从短暂的惊异里清醒，本能地开始警惕起来。
这是一场几乎写明的阴谋。
我回过头，看到了一张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
少司寇：
这是……怎么回事？
助理小申：
不……我不知道啊……
这场面……我真是第一次见……
少司寇：
算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意识的连接再次被切断，小申助理的话说到一半，倒在身后的椅子上。
无妄：
少司寇大人，接下来您想怎么办？
少司寇：
助理的记忆我们检查过，这里应该就是林楚最重要的存放点。
这件事实在太诡异……不过来都来了，我必须要去看看。
无妄：
明白！
少司寇：
这需要一些时间。他们的追兵应该也快到了，我们得……
！！！！！
无妄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她还不明白我的目光为什么突然充满了恐惧。
——就在我转身和无妄说话的一刹那，漆黑刀刃上的一点寒光，毫无征兆地倒映进我的眼里！
我不知道这把刀是从哪里出现，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无妄的身后。
它就这样，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仿佛是凭空出现在这里。
喀啦——
我的喉咙来不及发出声响。
一层层自动展开的护盾，就像是正在绽放的花朵。
如同花一样缓慢，如同花一样脆弱。
刀尖接触到了盾面。没有完全充能完毕的护盾，如蝉翼般被轻易撕破。
它落在无妄的身上，继续往深处落去，
从外层的仿生涂料，到坚硬的金属外壳，到那些杂乱的电线，
最后，到达那块装载着大量芯片的心脏中枢。
——刀刃完全刺穿无妄的身体，细不可见的电弧在刀刃上孱弱地萦绕。
无妄胸膛上裂开一条缝隙，淡蓝色的能量液在空中绽开，映入她仍然带着疑惑的双眼……
少司寇：
无妄！！！
缓慢但无可阻挡地，无妄倒在地上。
那把刀用一个复杂又利落的手法在无妄的身体中搅动了一下，让里面的电路被彻底破坏，
然后顺利地取了出来，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我呼吸颤抖着，盯着那把刀。
它停留在我的面前。从刀面上，我看到自己有些扭曲的身形，以及那双发红的眼。
少司寇：
无……无妄……
七杀:
只是失去身体机能。
这是我的任务。抱歉。
少司寇：
你一直……在等我？
七杀:
我相信以少司寇大人的实力，一定能够抵达这里。
你们到这里以后，一直保持着戒备，我也没有等到太好的机会。直到刚才。
少司寇：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七杀:
我接到的任务，是阻止你现在接触林先生的物品，其他事情我不知情。
至于你的生命，不在我任务范围内。
我轻轻放下无妄的身体，站起身来，盯着她的眼睛。
少司寇：
就你一个心武卫，你这么有信心，能控制住我？
七杀:
你的入侵功能需要通过无妄的自带处理器进行实现。刚才，我已经将它破坏。
在她的本体修复前，你没有击败我的能力。
少司寇大人，如果你愿意好好休息的话，能为我们双方省很多事。
或许，你应该考虑一下。
少司寇：
我……
话音未落，七杀的身影倏然消失，
瞬间来到我的面前！
我一句话刚到嘴边，思路还没有转换过来，反应慢了几分，勉强向侧后方一跃。
黑色刀刃错过我的要害，从我左臂上划过，留下一道混杂着鲜血与机用液体的伤口。
一道病毒数据沿着伤口，向全身蔓延开。
少司寇：
（刚才这一下……是冲着终端要害去的！）
（通过对话打乱节奏，再突然发动袭击……好厉害的杀手！……）
终端内闪烁了一下，一个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无妄：
（少司寇大人！）
少司寇：
（无妄，你没事吧？！）
无妄：
（没事！我已经启动了之前的意识数据备份！）
（还好我之前及时上传了我们在寨城区的照片，要不然可就亏大了！）
少司寇：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惦记着照片……唔……）
无妄：
（少司寇大人，您受伤了？！）
少司寇：
（着了她的道，现在左手的行动能力基本已经报废……）
（这个心武卫，实在是专业。）
义体瞬间发力，向左翻滚，我再次躲开一次攻击。
无妄：
（对不起大人，我的本体被毁掉，没办法再帮你了。）
少司寇：
（没事。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埋伏，这是我的责任。）
（靠现在的性能，我们完全无法击败她，得想想办法……）
无妄：
（少司寇大人，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稍微争取一些时间！）
（我们可以在电子脑内制造一个分割区域，我在里面把她拖住，这样您就可以……）
少司寇：
（不行，我不同意。）
（你的意识已经受损，现在把你跟她的意识关在一起，你承受不了的！我不能再让你……）
刀刃出现在身后，我侧身躲过，颈部又多了一道细长伤口。
一阵酥麻的感觉，让我的大脑也变得有些浑浊起来。
无妄：
（少司寇大人，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大人不是还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事吗？）
（要是再这样下去，您心里的疑团，就没有办法解开了……）
少司寇：
（无妄，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无妄：
（无妄天天跟大人待在一起，就算再笨，这个好歹还是能想到的。）
（少司寇大人，毒素对您的影响越来越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少司寇：
（……）
无妄：
（少司寇大人！！！）
时间所剩无几，我不得不下定决心……
同意方案
少司寇：
（好……无妄，一定要小心！）
（你只用争取零点五秒时间，零点五秒之后，无论我有没有逃脱，立刻终止行动！）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明白了吗？）
无妄：
（大人放心，无妄明白的！）
又躲开一记刀光，我拉远距离，重重喘了口气。
少司寇：
不是说……只是让我休息吗……我还没说不同意呢……
七杀:
大人的态度早已明确。
老板不希望出意外，我需要保证任务没有任何差错。
七杀的声音飘忽不定，不知道从哪里发出。
说话间，一道寒光又从我面前闪过去。
少司寇：
还真是……专业……
无妄：
（大人，您的终端正在被入侵！）
瞳孔一收，义腿发力，我躲向一个金属板后面，隔开了入侵信号。
少司寇：
想利用现在的算力差距入侵我……
七杀掌握着场上的主动，无论是实际的战斗还是终端入侵，现在的我都不是对手。
寒光出现又消失，逼迫着我向死角处移动。
我无可奈何，不断向林楚的床边退去，身边可以利用的掩体越来越少。
少司寇：
！！！……
刀尖几乎已经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险之又险的避过，几乎快要失衡的身体向后退去。
七杀:
结束了。
七杀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正在我努力避开时，她的身形突然从另一侧出现！
在我和她侧身而过的一瞬间，我的终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面前。
一股强大的入侵信号，向我的终端涌来。
少司寇：
的确……结束了！
七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皱，终端信号有了往回收的痕迹。
我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抢先一步，连入了她的终端！
无妄：
隔离区域已开启！——
七杀:
把自己的电子脑分割成两个区域吗……
多撑半秒钟而已，没用的。
少司寇：
有没有用，试试才知道。
无妄，拜托了！
无妄：
少司寇大人，放心交给无妄吧！
正在进入入侵模式！
七杀:
就算有本体，你也不是我对手。
这种强度的战斗，你的数据结构是会受损的。
无妄没有在回应她。她眉头紧锁，用尽全身的算力，将七杀的意识困在隔断区域里。
在我的意识中，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无妄：
无妄语录第一条：一切为了少司寇大人！
在我的意识离开隔离区域前的最后一刻，无妄的身影化作一道数据的洪流，向七杀冲了过去……
分割出的隔离区域瞬间被打破，被隔离的意识瞬间向我涌来。
利用这段空档时期，我移动到了保险柜门口。
少司寇：
（无妄，你没事吧？）
无妄：
（别担心大人，我……咳咳……）
（有一些数据损坏，能修好的……）
（少司寇大人，无妄……有点累……我想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少司寇：
（没有保护好你……抱歉，无妄……）
我输入指令，将无妄的意识数据放入了核心数据库内，保存了起来。
七杀:
她的意志力，让我很吃惊。
但算力上的差距，无法靠意志弥补。
靠区域分割，也不过多拖延一点时间而已。
少司寇：
这一点时间，已经够我做很多事了。
听说，这个保险柜没有人能打得开？
七杀:
？！……
少司寇：
无妄拼命帮我争取来的时间，我不会让她的努力白费的……
你的任务，失败了！
她的身形再次动了起来，但终于迟了一些。
利用这段时间争取到的位置优势，我闪身进入保险柜里，用力拉上保险柜的门……
砰——
一切声音都被隔绝。
看着被锁上的门，我瘫坐在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少司寇：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
（好好休息吧，无妄。我会找到答案，再把你好好地带回去的！）
不再考虑外面的危险，我终于开始认真地观察起这个保险柜的内部。
比起柜子，说是房间更合适。
这个保险柜的内部面积，甚至比起居室的面积还要更大一点。
一长排档案柜罗列在房间里，门口边上的桌子上放着一台负责索引的智能设备。
很轻易地，我通过智能设备找到了两份相关的机密文档。
点击查看第一份资料
《吟游者疫苗试验结果记录及分析》
编号：459
在本次试验中，疫苗生效之后的稳定性得到了进一步提升。
已有两名接种者在太一主脑的监控系统下顺利地进行隐藏行动并安全返回。并且，疫苗的变异测试也已经通过。
而在疫苗生效率上，本次试验生效成功率仍然不足1%。
经过数据模型，我们做出推论，太一主脑的监控算法或许会根据每个人的基因数据进行自适应调整。
鉴于七院的基因检测技术基本完备，所以实现这一操作并非不可能。
我与杜先生进行交流后作出判断，以目前疫苗研究所的能力，疫苗已不存在明显改良空间。
在接下来的实验中，我们会针对受体基因问题进行深入探讨。如果成功，将会是一次重大突破。
实验产生的疫苗原始数据另附于文件后。
少司寇：
找到了！就是这个病毒的原型！
有了这个，七院的那些变异病毒，还有我身上的问题，就能被彻底清除了……
牧羊人做的研究还真是不少，太一和终端之间的关系，有些连我也不知道。
无妄，你看到了吗？这次回去，司部一定会好好奖励咱们的。
无妄的意识还在我的数据库深处沉睡，没有回应。
少司寇：
……没有人跟我说话，还真有点不习惯。
完成任务的兴奋很快退去。
我的目光移向了第二份文件。
这是一封林楚写的信件。
少司寇：
这也是和病毒有关的文件？不知道这个上面会不会有一些有用的信息……
点开信件
《关于执行疫苗扩散计划的申请报告》
申请人：林楚
真实姓名：林绮山
原职位：七院壹研所少司空，吟游者病毒研究小组组长
现职位：寨城区吟游者计划副负责人兼首席科学家
年龄：41
少司寇：
看来那个助理说的不错。
这份文件，应该会对我们有很大的价值。
我继续往下看去——
小飞：
疫苗研制的进度以及局限性，我已做过汇报，不再多言。
经过与杜先生的多次实验与讨论，我们已经确认，疫苗的未来，在于针对受体的改良。
具体的计划正在制定，但初步想法已成型。
我需要你动用牧羊人的力量，帮我搜集一个人的资料。
我必须返回七院，去找到。这是公事，也是私事。
作为第一位疫苗接种者，是目前已知唯一的完美疫苗受体。
的终端编号是丙辰040049081，目前正在少司寇培训班就读。
叫***，
是……我的孩子。
一个透明的瓶子，从并不存在的桌上掉落。
一帧一帧地，落在并不存在的地面，带着地面继续向下坠落。
锋利的碎片四散开来，缓慢地旋转着，倒映出同一张脸。
那是我见过最滑稽的脸，带着杂乱的呼吸，和愚蠢的神色。
像是一个失重的人，拼命而徒劳地，想要抓住那些不存在的稻草。
牧飞白：
本来打算让七杀拦住你。没想到，还是来的有些晚。
一道地面终于出现，我结结实实地摔下，
摔得内脏似乎都快要碎裂。
我艰难地转过身，看到打开的保险柜门前，牧飞白那张脸。
大脑一片浑浊，我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漠然看着自己掏出枪，对准了他。
他按下阿文手中的枪，向后挥了挥手。
很快，阿文带着他身边的人退了出去，七杀的身影再次消失。
少司寇：
牧飞白，把我骗到这里看这些鬼话，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声带带动空气震动着，陌生的声音从我喉咙里发出的，向遥远的建筑内部传去。
牧飞白：
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这种程度的冷静，不得不说，你和林先生，在性格上也很相像。
少司寇：
你跟林楚，你们真是疯了……
牧飞白：
你应该称她为母亲。
母亲，一个遥远的词汇，我甚至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这个词语意味着些什么。
我第一次对这个词产生印象，是在牺牲者名单上。
虽然从没见过他们，可是他们是七院的英雄，是我一直敬仰着的对象。
每年他们的忌日我都会遵循上级的教导，为他们举行悼念仪式。
我想着林楚那张年轻的脸，那个年轻的义体，那双在东-10坊拿着武器对着我的手，
那对在被我逮捕之后，怀着复杂情感盯着我的眼睛……
少司寇：
我的父母，是七院的英雄！林楚……她算什么？
你再敢这样侮辱我的父母，我会杀了你……
牧飞白：
七院保存有林绮山的基因数据，回到七院之后，你随时可以进行基因比对。
你不会杀我。因为你知道，这是真的。
少司寇：
荒唐……这实在是……
牧飞白：
关于你母亲的事，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的疑问，或许能够得到解答。
不用着急拒绝。就算这是我们的谎言，你也可以试着听听。
回到七院之后，你有很多时间去求证。
少司寇：
……
举着枪的手颓然落下。我闭上眼睛。
牧飞白坐在椅子上，轻轻开口。
牧飞白：
十八年前，一个叫做林绮山的少司空，在七院负责研究一个叫做“吟游者病毒”的项目。
因为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她从七院叛逃。
离开之前，她把她正在研究的病毒植入到了她的孩子身上。
林先生来到寨城区，与我父亲达成合作。
有了这个疫苗，牧羊人就有了和七院对抗的资本。七院也很清楚这一点。
七院对寨城区发动作战行动，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林先生，以及她手中的病毒数据。
去年的这个时候，疫苗第一阶段的研究告一段落。林先生带着疫苗去了七院。
以林先生的身份，去到七院，她就没有想过要回来。
她如愿以偿，见到了她的孩子。可惜，相逢的场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动人。
牧飞白的话语，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少司寇：
够了……我不想听你们编的这些故事……
牧飞白：
太一主脑为什么无法对你进行监控，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解释吗？
林先生被逮捕，就在刚刚，我的三千多名下属，死在了你们的军队手上。
我承认，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少司寇，比我预想的还要优秀。
但就像你说的，光凭这个，还远不足以让我们花费如此大的代价。
他眉头微微皱起，认真地盯着我。
牧飞白：
我们做了如此多的牺牲，把你骗到这里，告诉你这些话。
是因为，你是吟游者疫苗的第一个受体，并且你和吟游者疫苗，有着完美的契合度。
吟游者疫苗的研发，进入了瓶颈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是的，一切都那么合理，一切都有迹可循。
那些散落在各处的证据，正在等着我去翻找，
然后用嘲笑的语气告诉我，牧飞白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身上似乎没有了力气。我靠着墙，慢慢地坐了下来。
我看着身边这一切。属于林楚的这一切。
那种来自地面的撞击感再次袭来，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少司寇：
你是想告诉我，那个生下了我的女人，拿她的孩子做了一个实验品，毁了她孩子的一生……
是吗？
牧飞白：
我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林先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少司寇：
那又怎么样？
她是谁，她有什么苦衷，这些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你们，
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牧飞白：
林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司寇：
不是？
牧飞白：
那场爆炸案，是一场意外。
瑶姬和白泽诚的感染，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事情。
林先生知道了他们的意外失控。她去找瑶姬，是想尝试进行补救。但她没能来得及。
如果不是如此，你们不会这么快查到她的下落。
少司寇：
呵，现在来和我说这些，你不觉得晚了吗？
如果不是你们，小雅，那些无辜的人，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牧飞白：
我只是陈述一些关于林先生的事实。
你如何看我，无关紧要。我会为那些无辜者受到的伤害，承担全部的责任。
但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些误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少司寇：
什么叫错误的判断？
我不明白……你们不惜花这么大的代价，连命都不要，也要毁了七院，到底是为什么？
牧飞白似乎听到一个好玩的玩笑话，嘴角微微勾起。
牧飞白：
有一个很经典的思想实验，我想你一定听说过。
一辆电车，两条轨道，一条上面绑着五个人，另一条上面绑着一个人。
拉杆在你手里，你会怎么选？
少司寇：
电车难题，伦理课上很早就讲过……你是想说，你要做拉下拉杆的人？
牧飞白，七院不是那辆车，你更不是那个有权利拉下拉杆的人！
牧飞白：
七院是不是那辆失控的车，你会明白的。
并且我想，你已经在开始明白了。
少司寇：
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你牺牲无辜人的理由！
那些在爆炸案里死去的人，那些受到影响被抓起来的人，还有我……
我们不会原谅！
你们这样……和一帮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
我想到自己，想到小雅和那些无辜者，身体因愤怒而颤抖起来。
牧飞白嘴角挂着挑衅般的笑容，盯着我看了许久，缓缓开口。
牧飞白：
少司寇大人，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一个好人。
所以，我也从不祈求谁的原谅。
从七院到寨城区，见到了这么多的事，我在期待着他的反驳。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戏谑，坚定，还有一些难以察觉的疲惫。
远处传来沉闷的声响，以及断断续续的枪声。
阿文的身影出现在牧飞白身旁。
阿文：
到了。
牧飞白：
……好。组织撤网吧。
阿文：
我去安排。
牧飞白：
少司寇大人，这次谈话就到这里吧。
你的秘密，我会替你保守。
少司寇：
你……不威胁我？这不是你擅长的事情吗？
既然我对你们的计划这么重要，你难道就不担心，我会拒绝和你们合作？
牧飞白：
我擅长威胁人，不代表我喜欢干这件事。
一开始的时候我会，但跟你接触过以后，不需要了。
你注定不属于七院。
你注定，会成为我们的一员。
少司寇：
牧飞白，你说的这些话，我会亲自去查证。
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也不会……
牧飞白：
少司寇大人，你没有必要和我争论。你要争论的对象，是你自己。
我惟一的希望是，你能尊重自己的意志与智慧，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好了，我们各自的任务，都已经完成。
不用太想念这个地方。很快，我们会再见面的。
牧飞白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微微一笑，转过身去。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这栋建筑深处。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带着无妄的残破的身体来到街道上。
远处的枪声渐渐平息，机械冲撞地面的沉重撞击声渐渐逼近。
在牧飞白消失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数个特种作战小队从四面八方对这里完成了包围。
随着他们的出现，很快，一队有着不同程度损坏痕迹的机械士兵在重型机甲的掩护下控制了整片区域，
几个穿着牧羊人制服的尸体在运输载具上清晰可见。
车门打开，在这肃杀的气氛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
少司寇：
泠月姐……
我……
深切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我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
一双纤细的手扶住我，将我缓缓放在地上。
少司寇：
泠月姐……你……破坏了七院和寨城区签的协议吗……
她快速地瞟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
唐泠月：
义体修复师。
义体修复师
在。
唐泠月：
五分钟，治好的伤口。
把无妄带上车，做好术前维护。
义体修复师
……是！
少司寇：
泠月姐，我没什么事。
病毒的数据，我已经拿到……
她摇了摇头，打断了我。
唐泠月：
工作的事，回去再说。
]
铁卫：
少司马大人，将署来电，寨城区的外派官员对我们的行为进行了强烈谴责，要求我们立马撤离，并且对今天的……
唐泠月：
告诉他们，回去之后，北冥防务会给他们解释。
现在，让他们把嘴给我闭上。
铁卫：
呃，后面这句……
唐泠月：
转述原句，一个字也不要漏。
铁卫：
好的，明白……
唐泠月：
牧飞白抓到了吗？
铁卫：
报告少司马大人，特种作战小队因为和牧云城外围布防人员的交战耽误了时间，没有抓到牧飞白。
唐泠月：
最新式的铁卫混编作战小组，被拿几杆土枪的乞丐挡了五分钟。
西-0坊造出来的作战机械，都是这样的废物吗？
铁卫：
……
唐泠月：
二队伤员撤下，其余人合并到三队。
一队三队，听令。
铁卫：
到！
唐泠月：
五分钟之前，牧飞白就站在你们脚下的位置。
上面已经下达撤军指令。我给你们三十分钟时间，带甲等以上指挥人员来见我，死活无所谓。
如果抓不到，就别回兵署了，滚回西-0坊回炉重造。
铁卫：
少司马大人……因为不明原因，我们的联络信号已经被截断，牧羊人的路径难以识别，我们无法判断追击方向……
唐泠月：
二十五分钟。
铁卫：
……是！
唐泠月：
数据组，搜集我们与牧羊人接触战的所有信息，分析他们的编制、武器配置、战术分配，还有牧飞白的指挥习惯。
所有的数据，三天之内发到我的终端。
数据组铁卫：
明白！
安排完所有的事，唐泠月稍稍松了口气，俯下身来，查看我身上的伤口。
唐泠月：
疼吗？
少司寇：
嗯，已经好多了。
唐泠月：
我来晚了。
我是部队的指挥官，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去做，这是我的职责。
……抱歉。
少司寇：
我明白的。谢谢你，泠月姐。
她促狭地笑了笑，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但仍然坚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少司寇：
嘶……别拍了泠月姐……
刚才不疼，现在有点……
唐泠月：
不识好歹。
走吧。我带你回家。
车上，唐泠月低头看着手里的报告，熟悉的侧影让人感到亲切。
可有的事情，终究是改变了。对我来说，这次任务里所知道的事，或许有些太多。
寨城区之行终于结束。回去以后将要面对什么，我不愿去想。
我疲惫地望向窗外。
兵署部队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人群，路旁寨城区居民对着车队指指点点。
军用运输载具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颠簸着，向前驶去。
离开这片夜色，驶进前方漫天的尘埃。
一个透明的瓶子，从并不存在的桌上掉落。
一帧一帧地，落在并不存在的地面，带着地面继续向下坠落。
锋利的碎片四散开来，缓慢地旋转着，倒映出同一张脸。
那是我见过最滑稽的脸，带着杂乱的呼吸，和愚蠢的神色。
像是一个失重的人，拼命而徒劳地，想要抓住那些不存在的稻草。
牧飞白：
本来打算让七杀拦住你。没想到，还是来的有些晚。
一道地面终于出现，我结结实实地摔下，
摔得内脏似乎都快要碎裂。
我艰难地转过身，看到打开的保险柜门前，牧飞白那张脸。
大脑一片浑浊，我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漠然看着自己掏出枪，对准了他。
他按下阿文手中的枪，向后挥了挥手。
很快，阿文带着他身边的人退了出去，七杀的身影再次消失。
少司寇：
牧飞白，把我骗到这里看这些鬼话，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声带带动空气震动着，陌生的声音从我喉咙里发出的，向遥远的建筑内部传去。
牧飞白：
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这种程度的冷静，不得不说，你和林先生，在性格上也很相像。
少司寇：
你跟林楚，你们真是疯了……
牧飞白：
你应该称她为母亲。
母亲，一个遥远的词汇，我甚至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这个词语意味着些什么。
我第一次对这个词产生印象，是在牺牲者名单上。
虽然从没见过他们，可是他们是七院的英雄，是我一直敬仰着的对象。
每年他们的忌日我都会遵循上级的教导，为他们举行悼念仪式。
我想着林楚那张年轻的脸，那个年轻的义体，那双在东-10坊拿着武器对着我的手，
那对在被我逮捕之后，怀着复杂情感盯着我的眼睛……
少司寇：
我的父母，是七院的英雄！林楚……她算什么？
你再敢这样侮辱我的父母，我会杀了你……
牧飞白：
七院保存有林绮山的基因数据，回到七院之后，你随时可以进行基因比对。
你不会杀我。因为你知道，这是真的。
少司寇：
荒唐……这实在是……
牧飞白：
关于你母亲的事，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的疑问，或许能够得到解答。
不用着急拒绝。就算这是我们的谎言，你也可以试着听听。
回到七院之后，你有很多时间去求证。
少司寇：
……
举着枪的手颓然落下。我闭上眼睛。
牧飞白坐在椅子上，轻轻开口。
牧飞白：
十八年前，一个叫做林绮山的少司空，在七院负责研究一个叫做“吟游者病毒”的项目。
因为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她从七院叛逃。
离开之前，她把她正在研究的病毒植入到了她的孩子身上。
林先生来到寨城区，与我父亲达成合作。
有了这个疫苗，牧羊人就有了和七院对抗的资本。七院也很清楚这一点。
七院对寨城区发动作战行动，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林先生，以及她手中的病毒数据。
去年的这个时候，疫苗第一阶段的研究告一段落。林先生带着疫苗去了七院。
以林先生的身份，去到七院，她就没有想过要回来。
她如愿以偿，见到了她的孩子。可惜，相逢的场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动人。
牧飞白的话语，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少司寇：
够了……我不想听你们编的这些故事……
牧飞白：
太一主脑为什么无法对你进行监控，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解释吗？
林先生被逮捕，就在刚刚，我的三千多名下属，死在了你们的军队手上。
我承认，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少司寇，比我预想的还要优秀。
但就像你说的，光凭这个，还远不足以让我们花费如此大的代价。
他眉头微微皱起，认真地盯着我。
牧飞白：
我们做了如此多的牺牲，把你骗到这里，告诉你这些话。
是因为，你是吟游者疫苗的第一个受体，并且你和吟游者疫苗，有着完美的契合度。
吟游者疫苗的研发，进入了瓶颈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是的，一切都那么合理，一切都有迹可循。
那些散落在各处的证据，正在等着我去翻找，
然后用嘲笑的语气告诉我，牧飞白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身上似乎没有了力气。我靠着墙，慢慢地坐了下来。
我看着身边这一切。属于林楚的这一切。
那种来自地面的撞击感再次袭来，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少司寇：
你是想告诉我，那个生下了我的女人，拿她的孩子做了一个实验品，毁了她孩子的一生……
是吗？
牧飞白：
我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林先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少司寇：
那又怎么样？
她是谁，她有什么苦衷，这些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你们，
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牧飞白：
林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司寇：
不是？
牧飞白：
那场爆炸案，是一场意外。
瑶姬和白泽诚的感染，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事情。
林先生知道了他们的意外失控。她去找瑶姬，是想尝试进行补救。但她没能来得及。
如果不是如此，你们不会这么快查到她的下落。
少司寇：
呵，现在来和我说这些，你不觉得晚了吗？
如果不是你们，小雅，那些无辜的人，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牧飞白：
我只是陈述一些关于林先生的事实。
你如何看我，无关紧要。我会为那些无辜者受到的伤害，承担全部的责任。
但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些误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少司寇：
什么叫错误的判断？
我不明白……你们不惜花这么大的代价，连命都不要，也要毁了七院，到底是为什么？
牧飞白似乎听到一个好玩的玩笑话，嘴角微微勾起。
牧飞白：
有一个很经典的思想实验，我想你一定听说过。
一辆电车，两条轨道，一条上面绑着五个人，另一条上面绑着一个人。
拉杆在你手里，你会怎么选？
少司寇：
电车难题，伦理课上很早就讲过……你是想说，你要做拉下拉杆的人？
牧飞白，七院不是那辆车，你更不是那个有权利拉下拉杆的人！
牧飞白：
七院是不是那辆失控的车，你会明白的。
并且我想，你已经在开始明白了。
少司寇：
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你牺牲无辜人的理由！
那些在爆炸案里死去的人，那些受到影响被抓起来的人，还有我……
我们不会原谅！
你们这样……和一帮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
我想到自己，想到小雅和那些无辜者，身体因愤怒而颤抖起来。
牧飞白嘴角挂着挑衅般的笑容，盯着我看了许久，缓缓开口。
牧飞白：
少司寇大人，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一个好人。
所以，我也从不祈求谁的原谅。
从七院到寨城区，见到了这么多的事，我在期待着他的反驳。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戏谑，坚定，还有一些难以察觉的疲惫。
远处传来沉闷的声响，以及断断续续的枪声。
阿文的身影出现在牧飞白身旁。
阿文：
到了。
牧飞白：
……好。组织撤网吧。
阿文：
我去安排。
牧飞白：
少司寇大人，这次谈话就到这里吧。
你的秘密，我会替你保守。
少司寇：
你……不威胁我？这不是你擅长的事情吗？
既然我对你们的计划这么重要，你难道就不担心，我会拒绝和你们合作？
牧飞白：
我擅长威胁人，不代表我喜欢干这件事。
一开始的时候我会，但跟你接触过以后，不需要了。
你注定不属于七院。
你注定，会成为我们的一员。
少司寇：
牧飞白，你说的这些话，我会亲自去查证。
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也不会……
牧飞白：
少司寇大人，你没有必要和我争论。你要争论的对象，是你自己。
我惟一的希望是，你能尊重自己的意志与智慧，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好了，我们各自的任务，都已经完成。
不用太想念这个地方。很快，我们会再见面的。
牧飞白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微微一笑，转过身去。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这栋建筑深处。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带着无妄的残破的身体来到街道上。
远处的枪声渐渐平息，机械冲撞地面的沉重撞击声渐渐逼近。
在牧飞白消失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数个特种作战小队从四面八方对这里完成了包围。
随着他们的出现，很快，一队有着不同程度损坏痕迹的机械士兵在重型机甲的掩护下控制了整片区域，
几个穿着牧羊人制服的尸体在运输载具上清晰可见。
车门打开，在这肃杀的气氛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
少司寇：
泠月姐……
我……
深切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我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
一双纤细的手扶住我，将我缓缓放在地上。
少司寇：
泠月姐……你……破坏了七院和寨城区签的协议吗……
她快速地瞟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
唐泠月：
义体修复师。
义体修复师
在。
唐泠月：
五分钟，治好的伤口。
把无妄带上车，做好术前维护。
义体修复师
……是！
少司寇：
泠月姐，我没什么事。
病毒的数据，我已经拿到……
她摇了摇头，打断了我。
唐泠月：
工作的事，回去再说。
]
铁卫：
少司马大人，将署来电，寨城区的外派官员对我们的行为进行了强烈谴责，要求我们立马撤离，并且对今天的……
唐泠月：
告诉他们，回去之后，北冥防务会给他们解释。
现在，让他们把嘴给我闭上。
铁卫：
呃，后面这句……
唐泠月：
转述原句，一个字也不要漏。
铁卫：
好的，明白……
唐泠月：
牧飞白抓到了吗？
铁卫：
报告少司马大人，特种作战小队因为和牧云城外围布防人员的交战耽误了时间，没有抓到牧飞白。
唐泠月：
最新式的铁卫混编作战小组，被拿几杆土枪的乞丐挡了五分钟。
西-0坊造出来的作战机械，都是这样的废物吗？
铁卫：
……
唐泠月：
二队伤员撤下，其余人合并到三队。
一队三队，听令。
铁卫：
到！
唐泠月：
五分钟之前，牧飞白就站在你们脚下的位置。
上面已经下达撤军指令。我给你们三十分钟时间，带甲等以上指挥人员来见我，死活无所谓。
如果抓不到，就别回兵署了，滚回西-0坊回炉重造。
铁卫：
少司马大人……因为不明原因，我们的联络信号已经被截断，牧羊人的路径难以识别，我们无法判断追击方向……
唐泠月：
二十五分钟。
铁卫：
……是！
唐泠月：
数据组，搜集我们与牧羊人接触战的所有信息，分析他们的编制、武器配置、战术分配，还有牧飞白的指挥习惯。
所有的数据，三天之内发到我的终端。
数据组铁卫：
明白！
安排完所有的事，唐泠月稍稍松了口气，俯下身来，查看我身上的伤口。
唐泠月：
疼吗？
少司寇：
嗯，已经好多了。
唐泠月：
我来晚了。
我是部队的指挥官，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去做，这是我的职责。
……抱歉。
少司寇：
我明白的。谢谢你，泠月姐。
她促狭地笑了笑，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但仍然坚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少司寇：
嘶……别拍了泠月姐……
刚才不疼，现在有点……
唐泠月：
不识好歹。
走吧。我带你回家。
车上，唐泠月低头看着手里的报告，熟悉的侧影让人感到亲切。
可有的事情，终究是改变了。对我来说，这次任务里所知道的事，或许有些太多。
寨城区之行终于结束。回去以后将要面对什么，我不愿去想。
我疲惫地望向窗外。
兵署部队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人群，路旁寨城区居民对着车队指指点点。
军用运输载具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颠簸着，向前驶去。
离开这片夜色，驶进前方漫天的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