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在人造肉市场，无中生肉有限公司与A集团旗下的吹牛美味竞争。吹牛美味提议与无中生肉进行换股并购，真实意图是借此反噬自己的母公司A集团。但是A大陆的核心养殖农场却爆发了疫情！合并后的吹牛美味和无中生肉两个团队，开始鼓动了一场全方位舆情事件，而A大陆防疫机构出动了骑警！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作品出版。

肉与骨的先知

九十 肉与肉食动物要相亲相爱

全文约4000字，预计阅读时间8分钟

一

有位社会学家说过，因为妥协和从众，群体政治的整体智力表现总是低于个体政治。

“A大陆疫情执法机构的骑兵部队冲击抗议人群”这个意想不到的情况的发生，完全超出了北浮游的预期。

原本凑在办公室，一起通过大门镜头观看现场实况的南溺水等人，看到骑兵冲过来的一刻，每个人的反应都不相同。

南溺水马上问：“我们农场有对人医疗救治设备吗？”

星宿海则担心，“如果挡箭牌没了，接下来怎么抵挡疫情防疫部队的入场？”

北浮游说，“这事超出预期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给我们开特例的问题，而是动摇疫情法的关键时刻了。”

王巧合说，“让门卫打开大门，让那些抗议者进来避难。”

北浮游想了一下，赞同王巧合，“好，让他们进来避难，我们就有不开门的理由了。再拖延几个小时，A大陆政府一定要退让了。”

他们几个人是谋划者，是站在高处俯瞰局势的人，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知道进退的尺度。

但是，挡在农场门口的那些抗议者们并不知道，他们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恐惧，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体验。越是慢的恐惧，越折磨人。

被人打中一枪的恐惧，不如被人用枪顶着头的恐惧感强。

看到战马序列冲向自己，那种心脏狂跳的恐惧，甚至超过了被汽车撞的恐惧。

人在发生车祸前的一瞬间，不到一秒钟之内，如果发觉了汽车冲向自己，那一瞬间，甚至来不及恐惧……而是震惊，甚至来不及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从古代的战场开始，骑兵给人的恐惧，就在于其速度的微妙，战马的速度比人快，人绝对逃不过马。战马的速度又没有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你看到战马冲向你，在几十米外的时候，你还来得及逃一下，但是，你也要怀疑自己能不能逃掉，马蹄声越来越近，如果你面对它，你只会感到面前的巨大的阴影，普通战马从前蹄到头顶的高度，大概三米左右，甚至没有普通房间的室内内墙高，然而，当其作为一个巨大的生物冲击向你的时候，那种巨大的感觉是超级放大的，就像你平时忽然看到一个一米九的人类，就觉得好高好巨大。

王白糖站在抗议的人群中，心口狂跳，他想逃，却发现身边的人一阵尖叫，每个人都朝着一个任意的方向想逃跑，许多人甚至冲向了抗议队伍的中心，人们彼此阻挡碰撞。

万幸是那些骑警真的只是为了驱散人群，进行威压型冲击，马群靠近人群十几米的时候，就调整方向，阵列分成左右两列，调转方向，离开冲锋，转回后阵重新集结，而身后的第二序列，则更加向前冲击了几米。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攻击伤害，但是，巨大的恐怖感，让整个游行抗议队伍溃散了。本地开车来的人，疯了一样找自己的车，那些外地来的国际志愿者，有点懵了。有的人干脆跪在地上高举双手表示投降。

纷乱中，王白糖想起了潘多拉，他在人群中扫视，看到潘多拉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经过两轮的骑警冲击，骑警们重新排好队列，站在纷乱人群前五十米远的地方，对于骑兵来说，冲击距离就是安全距离，与徒步的敌人过于接近，反而是危险的。

这时，农场的大门忽然打开了，农场的大喇叭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大家快到农场里面来，我们接受你们的紧急避难，在政府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前，我们不会让你们的安全受到武装力量的威胁。”

农场的大门迅速打开，一些找不到逃离方向的人，快速向农场内部跑去。

不远处的骑警，依然列队，没有任何动作。

星宿海看着屏幕里的情景，忍不住问北浮游，“这些骑警为什么不趁机冲进来？”

“部门协调的关系吧，他们接到的指令就是驱散门前的抗议人群，你觉得这些骑手会愿意让自己进入牲畜疫情区吗？如果牛能感染的病毒，马也跑不了。你信不信，如果我现在抱着一捆牧草出去，然后大声说，这是感染牛的牛圈的牧草，那些骑警会调转马头，飞速逃命的。”

“你说，他们会是一路从大城市就这样骑着马过来的吗？”王巧合好奇。

北浮游摇摇头，“骑警队有专门的运输车，长距离移动时，马匹也称作运输车，骑马本身其实是件消耗精力和体力的事情，如果不是战争时期，平时，没有必要那么累。接下来，防疫部队的车队就要到场了。是玩政治活动的文字游戏时间了。”

北浮游预想得不错，那些骑警没有追击，而是看着大多数的抗议者逃入了农场，然后，农场大门重新关闭。

这时，三十多辆大型特殊功能专项用车的车队出现在公路远方，逐渐来到了农场门口。

一个官员下了车，拿着扩音器对农场大门发话，“吹牛美味与草原牛肉公司联营第一实验农场的管理人员，我是A大陆政府疫情对抗机构的首席执行官西木罗森，我要求你们按照《防疫法》管理条例，打开大门，让我们工作人员进入，配合我们进行全体感染动物灭活处理。”

二

“西木先生，您好。作为第一实验农场的所有人代表，我是王巧合，我想说，我们是愿意配合防疫机构工作的。但是，刚刚不久前，发生了贵方执法人员暴力驱逐抗议人员的事件，我们接受了这些受伤害的人们的进入，在确保他们安全之前，我们是不会开门的。我们希望A大陆政府能派出一个发言人，给一个官方说法，并签署一批赦令，保证这些参加游行的贵国公民和外国游客，不会受到贵政府的法律迫害，只有在得到这个问题的妥善解决之后，我们才会开门迎接防疫工作组的工作。”王巧合出面作为发言人来回答了官方的问话，整个事件的表明诉求重点，在不断的泄力下，离原本的防疫灭活主题越来越远，事情在整体方面，向着吹牛美味和无中生肉众人原本预期的方向发展。

而在国际舆论舞台上，对于A大陆政府派出骑警驱散抗议人群这件事的反应，各国各组织的机构反应都不一样。

而最关键的还是政府内幕，总理气得都吃不下午饭了，开始了对相关部门的问责。

“到底是谁决定让骑警队出动的？有没有考虑到国际影响？”

“是我决定让骑警队出动的，我还是那句话，畜牧业是我国的重要产业，如果疫情失控，就不是全体执政班底下台的问题了。”农业部长是个硬气的老头子，是技术官僚出身，自己就有几项畜牧产业专利。而且比总理的从政资历更深，而且，恰恰是因为他作风强硬，才不能成为党魁，只是党内一个小派系的领袖。

“如果国际上对我们发出谴责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抗议队伍里面，不止有我国公民，还有很多国际志愿者！”总理心中其实是有点怕农业部长这个老头的。

“这件事，说穿了，肯定是A集团捣的鬼，他们不想损失自己重要的人造肉产品的衍生载体品选牛，所以，策划了这一系列舆情事件。说到底，就是想要阻止我们对农场进行灭活。如果我们这次让他们得逞了，那么《防疫法》就形同废纸，国际商业社会就会对我们的畜牧产品进行制裁，的确，现在肉类是紧俏商品，但是，制裁可是全方位的。我坚持我的意见，必须对感染期进行动物全体灭活，人类隔离处理，否则……”

“你要辞职吗？”总理说出了自己的期盼。

“如果你要违反《防疫法》，放任资本家坐大，我就弹劾你。”农业部长瞪着总理，眼睛比牛眼更大。

北浮游和星宿海，在这一次的推算上，算到了各种常识情况下的政治规则，和政坛反应，但是，他们又如何能预算到，会有敢于弹劾总理的强硬型技术官僚存在？

事情，并没有完全向众人预想的那样发展。

果然，一个小时后，A大陆政府官方发言人出面了。

“所有热爱幸福生活的朋友们，你们是否知道，幸福是有标价的？能做蓬松面包的面粉，是一元一公斤，专门的蛋糕粉是三元一盒，一盒有零点六公斤。我们生产的天然牛奶是三元一公斤，优质黄油是十五元一公斤，人工黄油是三元一公斤。这一切，都是有面包有蛋糕的幸福生活的前提。

“然而，你们知道一公斤牛肉到底多少钱吗？我可以告诉你们，在今天，此刻，一公斤牛肉在本地，最低零售价可以是一百二十元一公斤。如果我们放任了感染疫情的第一实验农场的防疫灭活处理，在三个小时后，本地最后库存的牛肉，会上升到二百元一公斤，之后一年内，我们可能会作为一个肉类产出国，成为一个需要大量进口肉类的疫情国家。我知道，杀死任何一头牛，都是很残忍的。无论这头牛是开着直播，被很多人打赏的网红品选牛。还是，它只是一头普通的A大陆肉牛，它们的生命都是一样珍贵的。都是为我们的幸福生活付出的奉献，我不恨任何一头牛，我爱每一头有肉的牛。然而，幸福是有标价的，是有代价的。所以，今天，当面对一个农场的数千头可能感染了疫情的牛，和你们的幸福生活，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全球抗疫联盟国家的经济制裁，你们会怎么选择？我们不想发起所谓不记名的全民公投这种逃避政治家责任的行为，把作出决定的压力交给大众，作为代议型民主政治的执行政府，如果政府需要当恶人，那么就让我们当恶人吧。所以，我们现在郑重向全世界宣布，我们一定在今日内完成对整个第一实验农场的疫情灭活行动，无论阻挡者是谁，我们的执法机构都会打败他们。”

三

A大陆官方政府的发言，得到了全球各界的大多数发声机构的良好回应，很多原本大声喊着保护品选牛的大号，都选择了沉默。因为，他们知道，此时此刻，大义之旗在A大陆官方手上。

再喊着保护品选牛，就等于在大声说，“管A大陆的居民去死！我们要吃好牛肉。”

“好文案。”看着大屏幕上的官方发言人，北浮游表示由衷的佩服。

“原本是科技斗阵，变成了舆论游戏，现在成了文学对抗了……”南溺水气得站了起来，双臂抱在胸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们怎么办？官方肯定要派防疫人员入场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星宿海问北浮游。

“没办法了，如果官方认为国际抗疫联盟的制裁是不可对抗的，而且不惜采用强硬手段，我们就完全没办法了，我们没有可能正面对抗官方机构的。国家是统治机构的暴力机器，骑警算什么，如果有必要，他们可以出动真正的军队来压制现场。当年的灯塔国，数万州属军警进驻议会大厦的一幕，可比现在刺激多了。”北浮游无望地摇摇头。

这场抗争，在众人觉得稳操胜券的时候，被官方狠狠暴击了。

农场里的数千头牛，无论是隔离区的感染牛，还是那些暂时可以确保安全的牛，都将被一视同仁地消灭。

专业的防疫机构有完整的家畜销毁程序，点击杀死，装入全封闭强力安置袋，注入生物降解酶，然后集体填埋进防疫管理区。

一个商业奇迹的根基，毁灭在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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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寰球卫士》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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