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12)
牢里很暗,分不清白天黑夜,萧筱靠墙坐了很久,有一阵睡着了,梦见自己和珀伊在大云寺庙后空地上,自己吹笛子很不专心,目光总被他的身影吸引,珀伊发现了,曲指轻弹了一下他的前额,笑道:“想什么呢?又走神!”
萧筱一下子红了脸,垂眼不再看他,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一堵冰冷的墙上,周围很安静,大家都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门被打开,有人送来简单的饭菜。
虽然个个心里恐慌,但毕竟都饿了,大家纷纷拿起碗筷吃了起来,只有萧筱没怎么吃。
其实这牢房困不住他,虽然目前修为所剩无几,但要离开这里,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他不能,如果没有性命之忧,他不会轻易使用灵力。
珀伊和那个中年汉子关在一处,二人的佩剑都已被收走,攀谈中得知其姓陈,江东人士,这次进京是想贩卖一批药材。
珀伊问道:“陈大哥,这些劫匪为何绑我们上山,他们拦路抢劫,不就是想抢我们的盘缠吗?”
“听说有的劫匪会绑了人要赎金,落到他们手上只能听天由命了。”
珀伊想着萧筱可能跟那些客商关在一起,也不知何时能见上一面,叹了口气,枕着手臂躺下,看着屋顶发呆。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时分,牢房的门哐当一声被人拽开。
一个瘦小的土匪站在门口粗声喝道:“里面的人都通通滚出来,我们大当家要见你们!”
所有人都被带到了一个大厅里,珀伊一进大厅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萧筱,俩人四目交汇,很想走近对方说话,无奈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土匪,只好忍住了。
萧筱见珀伊似乎并未受伤,精神也还好,心里稍稍放下心来。
他扫了一眼大厅,见正中一张宽大的虎头椅上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一身黑衣,相貌俏丽,两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头微微后仰,俯视着他们。 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霍轻莲了。
霍大当家这几日下山办事情。今天刚回到寨子,底下就有人向她汇报,二当家的今日收获很大,绑了十几个肉票,她听了径自去了聚义堂。
霍轻莲到大堂一坐下,就吩咐手下把这些人全部从牢里带上来。有几个客商看到大堂里这架势,吓的身子止不住微微颤抖。
大当家发现这群人中有两个青年男子很是显眼,俩人并无怯意,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相貌都极其英俊,身材修长挺拔。
特别是其中一个穿紫色长衫的,英气逼人,双目有神摄人魂魄,霍轻莲与他眼神一交汇,心中不禁一跳,一抹微红情不自禁从脖子升起,好在大堂光线昏暗,无人发现她面部细微表情变化。
霍掌柜朝身边站着的一个壮汉看了一眼,那壮汉立即会意,扬声道:“ 寨主感念苍生,无意取你们性命,现在每人写一封信给家里拿一千两银子上交山寨以供奉天神,银子一到立即放人。”
“好汉行行好,家里太穷,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六百两行不?”一老者颤抖着恳求道。
“凑不够银子的在这里干半年活。”壮汉大声喝道
大家谁也不敢再说话,霍轻莲微微做了一个手势,手下山匪又把他们往牢房押送。
一出大厅珀伊急走两步与萧筱并肩同行。
他微微侧过头,压低声音道:“我会写信给双亲,让他们拿两千两银子来赎我们,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很快离开这里。”
萧筱快速瞥了他一眼,点点头,正欲说话,一个山匪走过来将他们分开押往各自牢房。
珀伊一到牢里,就向门外山匪要来纸笔给家里写信,他急需和萧筱尽快离开这里。
夜里山寨很热闹,今天收获很大,抓了十几个肉票,一个个兴高采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赌钱,划拳声、吆喝声充斥着整个山寨。
酒后有几个山匪聚在一起赌钱,边上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其中一个叫二狗子的接连输了两场,很不甘心,嚷嚷着:“他娘的,老子今天手背,下一场一定要赢回来。”
“二狗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有点银子不攒着娶媳妇,整日在这里赌,银子都被你输光了。”围观的人群里有人笑骂道。
二狗子头也不抬:”老子被官府逼上山,脑袋别在裤腰上干着拦路抢劫的营生,今天不知明天在哪里,管他娘的什么娶媳妇的事,再说哪个婆娘愿意跟着我?”
围观的人群一阵哄笑,有人看到二当家路过,忙招呼道:“二当家今日手气好,也来玩一把吧。”
“老子没空,那几个肉票的信不知写的咋样,咱大当家这次要亲自过目。”二当家脚步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走了。
二狗子诧异道:“今儿是咋的了,平时肉票的赎金信件不都是二当家在过目,大当家怎么也亲自过问了?”
“兴许是今儿个干了票大的,大当家心里高兴。”另一个山匪盯着桌上的骰子随口回到。
霍轻莲独自一人在房里休息,关着的房门将山寨里的喧闹声隔绝在了门外,有人轻轻叩门,手下得力干将罗浩拿了几封信推门进来。
“今天那个穿紫衫的男子叫什么名字?”大当家看着他,并未接过罗浩递上来的信。
“好像叫什么…珀伊。”
“珀伊?先把他的信拿给我看看。”
她接过信展开,扫了一眼,微微皱起眉道:“他要赎的是两个人,那个萧筱是他什么人?”
“当家的,我去问问。”罗浩说完转身离开,霍轻莲还在看着那封信。
一会儿罗浩进来告诉她,这俩人是好友,萧筱此人无父无母。
“这封信扣下,暂不发。”霍轻莲沉吟了一下道。
这几日大家陆续都写了信给家里,二当家见这些肉票还挺配合,对他们态度好了很多,不再严加看管,夜里只派了一个山匪看守。
十五,月色皎洁,淡淡的月晕柔和地散开,尖岭的夜色显得分外明朗。
今夜轮到二狗子值守,这小子半夜尿急去了一趟茅房,回来的时候哼着小曲,无意中瞥见远处空地上似乎有人朝牢房方向走去。
二狗子急走几步,到了近前借着月色看清了,来人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着一条湖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白色的花朵,头上扎着两个发髻。
旋即大声喝到:“站住,哪里来的小姑娘?”
“嘿嘿,你猜我是从哪里来?”小姑娘转过身,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
二狗子虽然平时只知道拦路抢劫,喝酒赌钱,但是人不傻,一想不对,这三更半夜怎么会有小姑娘在这里,莫不是…?想到这里他一身寒毛倒竖,一边倒退一边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小姑娘懒得跟他废话,袖子轻轻一挥,二狗子顿时失去知觉倒在了地上。
萧筱在睡梦中感觉到了异动,缓缓睁开眼,刚才牢房外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歪着脑袋,一脸困惑,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萧筱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青墨,你怎么来了这里?”
小姑娘一双黑玛瑙似的大眼睛看着他,“萧哥哥,你怎么被关到这牢里来了?我今晚去你小屋,发现你和珀伊那小子都不见了,用他们凡人的话怎么说来着……”
小姑娘挠了挠头,似乎一时想不起用什么词来形容,”…哦,对了,人去楼空,就是人去楼空了,我用了好多灵念才找到你。”
“我和珀伊去京城,半路被山匪劫到这里,你回去吧,我没事,好好在山上修炼,别到处乱跑。”
“萧哥哥。”青墨上前两步,有些担忧地仰头望着他,”你跟着珀伊那小子吃尽苦头,连灵丹都弄没了,跟我回后垄山吧,回去山里好好修炼,别再和他在一起了。”
萧筱曲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什么珀伊那小子,叫珀伊哥哥。”
“不,他是凡人,我是妖,我不叫他哥哥,我只叫你哥哥。”小青墨坚持着。
“好了,你好好在山上修炼,没事常去大云寺听明空大师诵读经文,别总往山下跑。”
“哎呀,那老秃驴…”青墨瞟了一眼萧筱,忙改口道:”哎呀,明空大师因为我捉弄了一个来庙里敬香的香客,罚我几个月都不许去了,还有,他给我起的名字,也没有你的好。”青墨撅起嘴,低下了头。
萧筱失笑道:“青墨这名字很好啊,怎么就不喜欢了,我的名字也不是他给的,珀伊…”,提到珀伊,他的眼神变的很柔和,顿了顿,”你就是调皮,爱玩闹,好了,赶紧回吧,你才修炼了一百年,灵力弱,一会儿牢里被你弄晕这些人就该醒了。”
青墨又道:“萧哥哥你可想好了,真不和我回去?”
”你放心,我没事,也不可能离开珀伊,我会一直和他在一起,你还小不懂这些。”
青墨听了,叹了口气,“好吧!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她说完身形一晃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