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季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速之客（4）
即使是路德格这样无所畏惧的人也有不想见到的对象。
排在第一位的绝对是抚养他长大的老师，尽管路德格很感激，但与他在一起总会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各种事件中。
所以路德格才会选择离开。并且在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老师最喜欢的魔法书及素材。
但除了他之外还有许多人路德格不愿相见，而眼前的凯西·塞尔莫尔绝对名列前茅。
（她为什么在这儿？）
是因为索壬的节日吗？
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总是喜怒无常。路德格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她。
（她不会认出我的，目前的情况应该纯属巧合。）
路德格马上指着训练场的方向开口说道。
「往那边走。」
尽可能简短的回答她。毕竟他现在的形象是位冷漠的教授。
而且言多必失，以凯西的推理能力有可能会从他的言行中读到破绽，在面对她时必须得处处小心。
「那边吗？谢谢你。」
「不用谢。」
「哦，对了。」
凯西在离开时突然回头问道。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
路德格没有回答，但他平静的眼神传达了他的意思。
「啊，我并不是出于什么可疑的目的才这么问的，该怎么说呢？我总觉得我们以前见过面。」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凯西被他坚定的语气弄糊涂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确实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张脸，然而她越是仔细地观察眼前的男人就越是忍不住感到奇怪。
他给她的第一感觉并非可疑而是好奇。尤其是他身上散发出的奇怪气场。
「嗯，很高兴见到你。既然我们有缘不应该相互认识一下吗？我叫凯西·塞尔莫尔，是一位侦探。」
「很抱歉，但我不想认识你。」
「什么？」
与预期相反，路德格一脸冷漠地回绝了她。
凯西绞尽脑汁思考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他，但无论她怎么想都不明白。
（一般人都会希望和我结交才对。）
部分人是因为她的外貌，另一些人则是因为她的名声。
但路德格的反应却完全相反。
意识到他正试图离开的凯西有些慌张地开口说道。
「你是索壬的教授对吧？」
路德格也在绞尽脑汁思考自己该如何回答她。
要是他离去的太果断有可能会使她产生怀疑。
（我至少得做出一些让步。）
所以他开口说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
「首先，你穿的衣服。没有任何缝合线或针眼就意味着这套衣服相当奢华且精致。肩膀上的波浪图案是“佩里顿（Perilton）”裁缝店的标志。」
路德格点了点头。
「没错。」
「这样的西装不是普通人能够负担得起的。但你却穿着它来到了魔傀操纵仪式上，在这样的场合很有可能会沾到机油。」
凯西伸出一根手指。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你是位不在乎钱的人。所以有可能是商人，但是他们总是带着钱包，而你的口袋却什么都没有。而且商人很注重时间，但在我们交谈的时候你却没有看胸口的怀表，那就是说你真的不在乎时间。所以你一定是贵族。」
「哦。」
「但是你却不像到来的贵族一样带着彰显自己身份的家族戒指或者信物。这意味着你并不想也不能透露自己的姓氏，也就是说你是位没落贵族。然而没落贵族更不会想来到索壬，所以你肯定是在这里生活或工作。」
所有的线索如拼图一般堆积起来并形成了一幅画。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既然你是索壬的教授又是没落贵族。再加上这么强烈的存在感，所以你是路德格·切利希教授，对吧？」
她只和他碰一次面就完全认出了他？凯西出色的洞察能力及荒谬的分析水平再次刷新了路德格对她的认知。
「是的，再见。」
「欸？等，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凯西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不，只是......你不感到惊讶吗？」
「惊讶什么？」
「每次我推理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感到惊讶......」
大部分人都是类似的反应。有时认识到她非凡能力的人甚至会感到恐惧。
而凯西也有些享受这种反应，过人的才华能使她洞察万物，但在同时也会夺走生活的乐趣。百无聊赖的她只能借分析并指出他人的本性作为缓解无聊的把戏。
但她面前的男人却冷静且自然地接受了这一点。
「很值得惊讶吗？」
他的回答让凯西感到十分尴尬。
（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惊讶呢？）
说实话，他的反应伤害了凯西的自尊心。
「可其他人都很惊讶啊。」
「世界上这么多人。第一眼就能看出别人的工作是件难事吗？」
路德格早在做私家侦探时就学会了这个把戏。对他来说哪怕是菜鸟侦探也能学会如何这点。
但凯西却对路德格的回答有不同的想法。
（原来如此。他认为这种程度是理所应当的。）
大多数人都说凯西的观察别人的行为很奇怪，但凯西一直心存疑虑。
——这种行为真的很奇怪吗？
但他人其实是因为无法接受这种差异才会认为她很奇怪。理解这点的凯西反而更加深刻体会到自己能力的出众。
直到这时凯西才明白他为什么不感到惊讶。
（他和我是同类。）
路德格·切利希。身为没落贵族和索壬教授的他发明了一种名为源码的开创性魔法并将其教给了学生。
一个普通的法师会将以前从不存在的魔法教给他人吗？
（考虑到他的性格，他并非是出于某种目的才这么做的。）
在凯西的眼中她和他都是无法用平庸形容的一类人。
（没想到除了他之外还有这样的人。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他很特别。）
凯西向他搭话并不是为了问路。
而是因为他的身影和她过去认识的那个人重叠了。
（他也很特别。）
詹姆斯·莫里亚蒂。
尽管现在他们是敌人，但自第一次见面以来他从未对她怀有过敌意。
（当时在他眼中也认为一切毫无意义。）
她只是出于好奇才会去拜访那位伟大的年轻数学家。但那次会面却改变了凯西对整个世界的认知方式。
（一开始我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糟糕。）
不过也不算很好。自从那次之后两人就打得你死我活。
但无论发生过什么，在彼此内心深处还是存有一份认同感......
——同为拥有伟大天赋的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
凯西也很高兴能遇到一个同类。
（这也是这段关系最终被破坏的原因。）
满怀正义的她无法容忍警方的不作为而踏上了调查失踪案的道路。
（就在那里......那个男人，詹姆斯·莫里亚蒂。）
手中流淌鲜血的他就站在警察和失踪儿童的遗体前。
就在彼时凯西才意识到詹姆斯·莫里亚蒂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起初她本以为一切都是误会。
——「我还以为你很聪明，但你居然能问出这个问题。」
但是他冰冷的话语打破了她的幻想。
——「人类是不可能听从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的，你很清楚这点不是吗？凯西·塞尔莫尔。」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世界是如此无聊，而人类又如此渺小......」
背对着凯西的莫里亚蒂微微转过头的眼睛中泛着光芒。
——「一切都让我窒息。」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要以这么多人的性命为代价？！」
——「这有错吗？」
直到此时凯西才明白，对莫里亚蒂来说人从不是平等，而他也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邪恶。
——「你也能听到不是吗？藏在你内心深处的那个和我一样的声音。」
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话唤醒了她心中一直视而不见的黑暗。
凯西低下了头。
——「我没有想过你会是坏人......」
——「......」
——「整个场面只是......只是我误会了！如果我们好好谈谈一定能解除误会的！......只是这么小的误会......」
——「......」
——「因为我们很像，所以我以为......」
然而莫里亚蒂无比冷漠的眼神刺伤了她。
凯西痛苦地忍住眼泪，咬紧嘴唇的她举起了魔杖。
——「詹姆斯·莫里亚蒂！我要逮捕你！」
——「我拭目以待。」
而他面带微笑，欣然面对着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