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一袭长衫如锦绣》(7)(重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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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请勿上升！>
本区新继任的阴间使者到达的时候，18层里依然弥漫着甜腥的血腥气息。
他似乎是不太爱说话，看到伤痕累累的那两个，也不打招呼，只是闷声收拾残局。
张云雷的伤口在快速恢复着，消耗掉他身体里所剩不多的体力。
而他的脑子更累，一下子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了，压的他缓不过神来。
杨九郎扶着他站起来，提出要送他回茶馆的院子。
张云雷摇摇头拒绝了，他说:“我自己走比你开车还要更快，你还是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吧，不用管我，我已经没事了。”
说完，像是想要向杨九郎证明他的伤口已经无碍，张云雷用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快速移动到阴间使者面前，问:“新来的，你应该有办法搞定这里的监控摄像吧？”
“嗯，我上来之前已经处理干净了。”这个阴间使者话少的可怜。
里昂已经化为一堆灰烬，阴间使者带上手套在其中捡出那颗银制的弹头，放进一个标着号码的密封袋子里。
接着，他走向死去的前任阴间使者身旁。张云雷默默的跟过去，眼睛里的忧伤被血色的瞳仁渲染的格外凄厉。
“我听说，阴间使者都是生前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才会被惩罚成为地狱的使者，一生都在接引亡灵，通过面对无数的生离死别，来赎自己的罪。他是个好人，是个尽职尽责的使者，而且他是为了救我们才死的。他的下一世会得到救赎吗？”
新来的阴间使者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他的尸体上，然后伸手去扶他。在符纸的法术下，他像是恢复了活力一样自己站了起来。
张云雷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给这个自己曾经唯一的朋友最后一个拥抱再送他走。指尖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忽然又停下了，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他空洞的双眼。
张云雷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勇气面对前任阴间使者前世犯下的罪，在张云雷的眼里，这位阴间使者始终是个善良的人。
“阴间使者的命数，是连阎王都不能干涉的。”新来的阴间使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算是回答。
“命数?命数已定……已定……”张云雷轻轻念叨着。
仿佛是被新来的阴间使者这种寡言少语的性格传染了，张云雷回到杨九郎身边也就仅仅只说了两个字:“走吧。”
正要离开的阴间使者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杨九郎走进电梯间的背影。
他其实很好奇，为什么他接到的任务卡片上，没有让他去抹掉杨九郎在今晚的记忆的命令呢？杨九郎看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
这不太合常理。
杨九郎目送张云雷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极速的消失在夜色里，开车去了医院。他也是累到了极点，处理完伤口回到家就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第二天傍晚时分，他在落日余晖中惊醒，看着偏西的太阳有点儿恍惚，看了看表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整整一宿夜加一个白天。
他清醒过来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张云雷。
与杨九郎相反，张云雷作为吸血鬼是不需要睡觉的。
对他来说他的夜晚才是白天，昨天晚上尤是。
一夜之间自己从克己的素食者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吸血者，红色的瞳仁只是他身上的改变里最微不足道的。
他始终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当他看到了杨九郎的前世记忆时，他自己那消失的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前世记忆竟然也神奇的一同复苏了。
在他看到的前世里，杨九郎第一次与自己见面时十二岁，还是个不知何为“畏惧”的莽撞少年，持着一把短剑，桀骜不驯的仰着脸。
而自己则只有八岁，身上套着极不合身的华贵大礼服长袍，繁冗的长后摆拖在地上。
张云雷看到杨九郎的父亲对他说:“九郎，还愣着干嘛!快来拜见王爷。他将来是我们的君主，你要忠诚于他。保护君主，辅佐君主，这是我们杨家忠将世代的荣耀。”
虽然还只是个小屁孩儿，杨九郎却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使命感，他撩起衣服的下摆利落的单膝跪拜。
张云雷那时还不懂“君主”意味着什么，懵懂的看着杨九郎，只觉得这个哥哥看着面善，慢慢的走过去伸出手:“哥哥，带我出去玩儿吧，我想学骑马，他们都不肯教我，你教我好吗？”
杨九郎抬起头，握住了张云雷的小手，笑容很暖。
就这样，杨九郎成了张云雷的伴读。他们相处亲厚，私下里兄弟相称。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吟诗作画，都形影不离。
长大后，杨九郎继承了家业，成为金戈铁马的大将军，久经沙场，威武豪迈。
而张云雷，是大将军的君主，是继承了王位权倾西北边陲重镇的平西王。
他们亲如兄弟，亦是君臣。
长大后的世界没了那么多年少轻狂的谈笑风声，西北屡遭外族进犯战乱不断，百姓生活难得安稳。
大将军为保君主王权稳固，奏请再次披挂上阵，出征边疆。
前线战事惨烈，平西王不舍挚友再入杀场，予以驳回。
大将军再三请旨均被驳回，于是呈上书信一封，这一次没有长篇大论的劝言，只有一句话:“云雷，放心，我一定会安然回来的。”
张云雷借着自己前世的眼睛看着那书信上刚劲有力的字迹，眼睛一下子模糊了。
他竟不知道，身为吸血鬼自己还能流泪。可那泪水被红色的瞳仁映着，看着又有点儿像是在流血一样。
大将军出征前夕，平西王亲自设宴为他壮行。
宴席上，杨九郎穿着玄铁的铠甲，大马金刀的坐在上座，气势如虹。
而张云雷却没有按照礼制穿大礼服，而是着一身雅致的月白长衫出席。
杨九郎明白他的用意。
年少时都喜好附庸风雅，两人以前经常一起在月下品酒联诗。
杨九郎曾借着酒劲儿对张云雷说过:“云雷，那些礼服什么的又繁琐又沉重，我看你每次穿都是眉头紧皱，肯定特别不舒服吧？我觉得你穿这身白色的衣服最好看，再配一把折扇，就像古画里逍遥自在的小仙。有时候真想像小时候那样，带你一起去骑马……”
张云雷不遵守旧制，是想以杨九郎最喜欢的样子，来为他践行。
将士一波一波的来给杨九郎敬酒，杨九郎都欣然接受，举杯一饮而尽。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虽然载歌载舞，喝酒吃肉，却还是挡不住大敌当前的肃杀感，整个宴席被低沉的氛围笼罩着。
醉眼朦胧的杨九郎发现张云雷面带忧伤悄悄离席，赶紧追了出去。
“云雷!”杨九郎追着张云雷的脚步出来，情急之下脱口叫了他的名字。
“哎!”张云雷立刻停下回头等着听他接下来的话。
杨九郎愣了一下，赶紧单膝行礼:“王爷，恕属下冒犯，刚刚喝酒喝多了口不择言……”
“哥哥……”张云雷的声音带着些委屈:“九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不再有兄弟情谊，就只有君臣之礼了？如果这个身份让你变得如此畏惧我疏远我，我宁愿不做这个平西王!”
“云雷……我斗胆再叫你一声云雷。我身为臣子万不敢肆意犯上，这是道德礼法古来有之。但是请你相信，我也永远都是你的九郎，不会改变，永远不会。”
张云雷听到他这样说，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即使肋骨被他身上铠甲的棱角硌的生疼也没有放手。
杨九郎一惊，担心被人看到有损君主威严，想挣脱却又不敢太使劲儿去推他怕会伤到他。
“九郎，此行你一定要小心，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张云雷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闷声说到。
杨九郎不动了，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知道了，你放心。”
“从小到大都是你在保护我，你说你要护我一世，那下一世我不要再做君主了，我就做你的朋友，然后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张云雷的语气仿佛还是那个跟在杨九郎屁股后面追着他学骑马的孩子。
“好，我们一言为定。”
杨九郎说罢，再次单膝行礼，郑重的对张云雷说:“君主莫担忧，属下定会平定外族，早日凯旋。”
张云雷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下去了，他回以君礼:“将军，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得胜归来，所以你一定不能死，一定要回来。”
张云雷站在小院子里的湘妃竹下，听着风声掠过竹叶带出的沙沙声，仿佛当年战场上的喊杀。
大将军在与外族的战斗中，血战了三天三夜，终于得胜归来。
平西王却在那段时间忧虑过度患了风寒，一直高烧不退卧病在床。
因王爷不能亲自前去城门迎接将军凯旋，便写下一封亲笔书信，并一壶陈酿好酒赠与大将军，为他接风。
不想军师因私心嫉妒大将军立下了赫赫战功，抢去他的风头，竟偷偷将王爷的书信焚毁，只将那一壶酒送至大将军面前。
且煞有介事的说如今满城尽是大将军功高盖主不满待遇，企图谋反篡位的流言。
酒本无毒，大将军却因军师的言语诱导误会了王爷的意思，以为王爷是要将他赐死。
大将军心思通透，全力杀敌只想护君主一生周全，从无二心，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无中生有的罪名，退出城门不肯进城。
“君主，我回来了，我消灭了敌人。云雷，我一生都要护你周全，绝不食言!”
大将军在城门口拔剑自刎，以证清白。
军师回城对卧病的王爷说大将军见王爷未亲自出城迎接，勃然大怒，居功自傲，企图带兵谋反，军师为了保护王爷杀掉了大将军。
王爷听后又气又痛，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忠将虽死，军师的阴谋也并未得逞。有感念大将军英勇忠心的官员暗自将实情写下报奏了王爷。
王爷得知大将军死因实情后勃然大怒，下令将军师五马分尸，并诛连其九族。
军师九族涉及上百人，城外的刑场上砍头直砍了一天一夜，血流成河。
即使这样，终是无从挽回。平西王悔恨至极，终日郁郁寡欢，最终也自杀而死。
看到这些张云雷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死后成为血族，只怪自己杀戮太重，才会被迫以血为食度过漫长的生命。
他走进茶馆里，红着眼睛想着阴间使者曾经跟他讲过的事。
自杀的人，今生的因果报应还没有了却就私自结束了生命，死后会被一直困在死去的地点，反复重复经历自杀的瞬间，作为惩罚。
原来被困在轮回之外的不是只有自己，杨九郎也是这样。
漫长的时间里五限重复着含冤自刎的那一刻，那是多么绝望和无助，就连同样被困在时间里的张云雷都不敢去想象。
杨九郎究竟是怎么结束惩罚重入轮回的，张云雷无从知晓，他只知道，这一世他再也无法面对杨九郎了。
而此时杨九郎，正站在院子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