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归云去 03-04【36王爷16王妃】


归云去03
马嬷嬷睡在外间值夜的地床上,她上了岁数,一日操劳的挨了枕头,很快呼吸就变的平稳。
房中魏婴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眼睛依旧睁大。
手指按着嘴唇,脑子反复泡在蓝湛走前那个画面。
他这是被亲了,还是啃了。
无论哪种,反正那个王爷是动了牙的,好疼。
颈下枕头是软的,身上被料也好,可这些都不能跟家里自己用惯的比。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的东西那么好过。
想着那个比自己大的能当老子的夫君,还有这奢华又空旷的像能闹鬼的屋子,以及诺达王府里,以今夜闹妖般将蓝湛叫走的那位贵妾为首的各路牛鬼蛇神,再有嘴上总也消不去的不知亲还是啃的痛......
一股委屈萦绕心头,引的魏婴鼻子抽动。
可抽了没两下,那几个鬼字冒的比委屈更清晰些。并勾了人不由去想,这屋子早先也是住着蓝湛王妃的,而那位是病死。
既然病,肯定要躺床,然后...就死了,死在床...
这些念头惊的魏婴脖颈开始钻凉气。
这屋子死过人的,就死在床上......
船迟遇到打头风,人啊,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跟着心底怖人念头,魏婴感觉背后似有响动。
脑海里闪过的是披头撒发女鬼,掀被子的画面。
小时候为了哄他睡觉被子盖严实,母亲唬小孩的话常说,不把手脚盖住,夜里鬼要来咬的。
倏地,原本露在外头手掌迅速抽回,脚也变的蜷缩,被子从里像在结茧,魏婴将自己裹紧,甚至连头都蒙住。
可床上动静还是没停。
像是有什么爬上来了。
那东西还来扯他被子。
一场被头拉锯战上演。
‘ 别咬我,呜呜’
‘ 呵呵,那不是咬,小傻瓜...’
‘ ......’
人的声音,是蓝湛。
被子里的抗争失去,微光里盛满惊恐和委屈的大眼睛忽闪着露出来。
‘ 是你,我还以为....吓死了!’
这里魏婴如释重负,没注意蓝湛身子随着没了阻力的被角钻进来。
‘ 是什么,鬼么?’
蓝湛问话里盛着笑,魏婴却恍然意识到什么,抛回个问题:
‘ 那位娘子没事啦,你怎么又回来了?’
手臂自然从枕下绕过,正好将身畔人揽住。蓝湛另一只手在被里搭住腰。
心底边感叹纤细,边道:
‘ 看一眼也就是了,本王又非大夫,也不会如侍婢伺候人,留那干嘛。’
若换个人,在魏婴的位置,听了话自当高兴。甚至还会生出痛快。
新婚夜找我麻烦,找到最后,只怕还是自己心里更多麻烦。
可魏婴并没那些快意,反而有些想为那贵妾叹息。
十几年,感情就这样。
新来旧去,喜鲜厌老。
出嫁前,母亲说过:
‘ 你与那边府里的最大优势,就是年轻,模样又好,要想得宠,这些就是我儿最大利器。’
果然,给母说对。
下巴被轻轻揉着,蓝湛的问询也显得温柔:
‘ 我来了,还怕么。’
床幔是落下来的,外头烛火也罩了纱笼,所以大床中的光线也就比漆黑多点亮而已。
此刻看人,都只是影儿。
没了细致脸面的蓝湛,只剩声音,似乎要比明里见人时,要好相与。
魏婴知道要发生什么,心有不甘,也不得不甘。
‘ 嗯,你来了,不怕了。’
黑暗中,身子给拥紧,蓝湛气声的笑在耳边:
‘ 鬼不怕,这...也不用怕...’
地床上的马嬷嬷早起来,从拉门帘幕里探头瞧着,听着。
直到昏昏沉看见床幔里映出的旖旎人影,才带着讳莫如深的笑,缓缓退出,将门关好。
蓝湛整个人覆过来,一手托后脑,一手控下巴,生生将魏婴当果子吃般的亲。
...................
央央地带着哭腔,..................
‘ 呵呵,你的肉,是香的。’
这声音好似地狱里出来,吃人鬼。
..................
‘ 冷么?’
‘ 嗯,热。’
魏婴在蓝湛怀里摇头,毫不掩饰的说实话。
‘ 那里麻了,还烫,身上也是,跟...下了十八层地狱似的。’
蓝湛被他形容说的笑出声,给人搂再紧些。顺手还拖了被褥裹住两人。
‘ 那也盖好,不然容易生病。’
‘ 哦。’
在蓝湛肩头,魏婴身随心生,发出一口长长叹息。
与他额头抵了抵,蓝湛从没这样喜欢又愿意亲近过谁。
而魏婴这幅直肠不掩的性子,更是叫人如捡到宝般惊喜。
皇帝赐婚的意外,也是天降给的缘分。
‘ 歇够没?’
魏婴被问的愣了下,很快又明白过来。
脑瓜晃的如拨浪鼓:
‘ 没够,一点儿劲儿都没有。’
被子下藏着的手开始游走,蓝湛贴了耳朵,道:
‘ 没关系,不用你出力。’
刚刚的惨痛经历,别说影儿了,那简直就是血还在流,都没来及凝结成疤感觉。
好饭有回碗,辣椒水傻子才当酒酿不间断的干。
可知道彼此间体力值悬殊,负隅顽抗没好下场,魏婴只能迅速整理思绪,搜肠刮肚想辙。
‘ 那个,等...我问你个事。’
‘ 什么?’
被子里的动作停下来。
‘ 嗯....原来的王妃,是死在这屋里么?’
魏婴是仰了头试着在黑暗中看向蓝湛问话的,微光中他也能看到蓝湛也是朝向自己。
有了那么片刻沉静。
而这须臾静默,反而令魏婴生出中毛骨悚然。
‘ 她就是死在这里的,对不对,我就知道。’
‘ 怕了?’
就着身边人恐惧,蓝湛没再费力,就将其再次拥住。
‘ 我问你,小家伙,长这么大,你见过真的死人化的鬼么?’
魏婴给问的怔了下,略作思忖,然后郑重摇头。
‘ 没有。’
‘ 是啊,我也没有。不过,活人的鬼,倒是不少。’
‘ 嗯?’
魏婴脸蛋上给人弹了下,不重,也不疼。
‘ 生而不养的,养无所依的,买卖人口,以恶事发家的,假和尚道士真杀人越货....世上活人的鬼还少么!’
思绪被蓝湛的话带了,魏婴先前生出的恐惧淡去。
是啊,活人鬼见多,死人鬼只传说。
归云去 04
秋意的夜浸满凉,从僖王进门后,看清床上动静的马嬷嬷就悄悄退出去。
但惦记小主初夜,她并不敢远了,更没去旁边耳房休息。
顶着冷月,将整个余园丈量般走了几圈,园子门是红漆金钉,厚重严实,里外都有奴才把守。
山石水池还有花草,也看的出,全部为新的。
围拢园子的山波墙面,白灰加新浆。
丞相府陪嫁的人除了自己,还有两个梳头娘子,八个丫头,八个小厮。
趁着此夜,马嬷嬷也在心里暗暗盘算,这些人如何安排。
那丫头小厮里,有一半是宰相府大娘子孟氏塞过来的,正经模样周正,眼神不稳。其心思不言自明。
再者,余园中也有王府的十几个侍婢及小厮。核算下来,这处地方连上自己和主子,可盛了好几十人。
王府里本来就有十几年贵妾,今夜人家还给你上了灌眼药。
魏婴虽长在妾室房,可因姜氏得宠,子凭母贵,他是一边在嫡母长姐的压制,一边在亲娘老子宠爱中成长。所以也就养出了那么个少了心肺,口直却气短的软乎性儿。
这孩子素来没什么盘算,那也就是由不得身边人为他上心。
马嬷嬷如同个顾命大臣般,在园中溜达着盘点官司。
王府安排的奴婢里,少不得也有那位贵妾的人。用起来还是需防备。
她这儿脑力飞转,脚下步子也刚好到了廊下湘妃竹边。
那竹子给月光照的正是油亮,而竹身对面正是主子卧房的窗。
就见那窗里光影忽地闪烁着亮起来。
莫不是睡了就走。
不知怎的,马嬷嬷心底乍然闪过这么个念头。或许是被之前宋穗那边来叫人一处给引的。
门口值守的婢子也看到那光影,便对匆匆上了廊子的马嬷嬷道:
‘ 或许是王爷王妃渴水,奴婢去瞧瞧。’
‘ 慢着。’
将人叫住,马嬷嬷脸上闪过犹疑。
她现在对任何除了自己外,还想进入卧房的人都是不信的。
止住婢子们动作,马嬷嬷先移步到窗边,静静听了会,老脸上紧张神色慢慢缓和,进而化作浅笑。
‘ 不必了,就是喝口茶,王爷王妃还要睡的,各自值守,无需打扰。’
她是王妃随嫁近人,此处又是今后王妃居所,无论院中仆婢早先在王府各自如何分等,可到了现今屋檐下,都是要低头的。
湘妃竹上渗出夜露,院中一瞬的小小躁动,也就安静下来。
房间里,就着蓝湛手喝过茶的魏婴并不知道外头呱噪。
床幔开着半扇,玉螺灯罩也去了,光亮迫不及待往睡床的空间里挤。
见着蓝湛居然用袖子亲自为他擦嘴上水珠,魏婴有些不好意思。可转头一瞬,眼前被褥狼藉模样映入眼帘,刚刚晃枪走马几乎要命的一处,跟灯芯长了的烛影般在脑海闪烁。
没脸活了....
蓝湛去放杯子功夫,回过身,只瞧见魏婴贼似的把被褥提起,缓缓的往头上遮盖。
‘ 害羞啊?’
‘ 没,没有,我...困了。’
蓝湛摸上床,并不着急扯或钻,而是隔了被褥往魏婴脑袋上蹭。
‘ 你说谎时会结巴,呵呵,知不知道。’
‘ 啊...哪...哪有。’
笑意挂满蓝湛整张脸,抬了头将面前还是不肯露头的人看住。忽地,长臂张开,心里浸着取乐意味,用被褥将里面人彻底包裹了拥住。
‘ 唔...干嘛,憋的慌...’
‘ 诏狱里有个刑罚,叫面受。就是用沾水的纸一层层捂人口鼻。呵呵,本王今日就给你这不说真话的小东西也来个上刑,速速从实招来,否则便一直做我的棉花团~’
蓝湛手劲儿大,魏婴挣不脱,自己盖被闷了自己个儿,悔的肠子青功夫,也恨这人不要脸。
‘ 呜呜,我招了,招了,放开啦。’
听见这话,蓝湛也不再争执,他又不是真的上刑,只不过是忍不住就想跟魏婴闹罢了。
被褥给从上拉下,魏婴小脑袋露出来,可下头身子还被裹紧抱着。
‘ 说吧,怎么招?’
有烛光照应,蓝湛的笑脸是清清楚楚摆在眼前的。
费力抽出一只手,魏婴抓两把自己挡在眼前的头发,鼓了腮帮子带着气道:
‘ 我不会说谎,说了就结巴,好了没,你松开...’
随了催促,蓝湛放开钳制,双手提起,反而去帮魏婴整理乱发。
‘ 宰相父亲,贵妃姐姐,你家里人我见过的....可都比你....会说话,呵呵,哎,那么样个府邸,怎就养出羡羡这般...嘴上不利索的小人儿呢’
魏婴嘴巴扁了下,看蓝湛的目光如同小奶猫惩凶斗狠。
‘ 我怎么知道,谁不想长成个有心眼的,可能...阿娘早生,长的不如人全乎吧。自小阿姐和嫡母就说我是个傻的,又能如何,傻就傻呗,又不影响吃饭睡觉。’
蓝湛的手从理顺的发丝里拔出来,绕着肩膀将魏婴圈住。
‘ 这不叫傻,你是真。比她们,比世上许多人,都真。我喜欢。’
垂了头,魏婴看着那双绕过半拉身子,将自己手包裹住的巴掌。不知怎的,噗嗤笑出来。
‘ 嗯,你说真,他们说傻,那不就是真傻...呵...喂!’
耳垂上尖利的痛阻碍笑声,魏婴的抱怨没有人给伸张,反而是更多欺负将他困在软靠里,上不来气,出不了声。
..................
‘ 我不....’
‘ 乖’
‘ 呜呜,我不要乖,你别拽我...’
被褥给踢腾到了床尾,魏婴面前是蓝湛并拢了弯曲的膝盖,还有抖动着的床围。
....................
‘ 嗯...嘴疼’
‘ 那,这样呢...’
..................
瞬间的空落叫他的心也想给挖了洞。
‘ 是我说错什么,你不高兴了?’
魏婴转身,诧异的看向蓝湛。
................
蓝湛从没于床笫间,如此刻般放肆狂虐。
魏婴只觉得,那日他见过的叫人望而生畏的老男人,就是个疯子。
妄念,欲念,像暴风雨中的凶海,将两个人淹没。
清晨时,一场短暂微雨将天地做了略略洗刷。
浮烟阁中,面色苍白的宋穗坐在床畔。不远处站着的侍女正是昨夜被马嬷嬷呵止住的,两个守门侍婢之一,名叫甘蔗。
‘ 奴婢下值就忙赶来了,走的后门,没人察觉。’
‘ 昨夜王爷又折回余园,你可听到动静?’
可心代替主子问话。
‘ 回穗娘子,的确是回了余园,奴婢负责守门,听的真切,里面动静响了许久,直到后半夜才消停。’
被褥给攥紧,宋穗有些不死心问:
‘ 他们圆房了?’
甘蔗的心眼也是少拐的,只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是尽忠,也能得更多奖赏。于是颇有些上赶了将自己听见动静细节往外倒:
‘ 墙厚门也关的严,只能隐隐听着,王妃似乎给摆弄不轻,一会儿说疼,一会儿喊好。王爷却总在讲...什么香,好吃的...然后就是哼唧和喘气......’
‘ 够了!’
可心出声打断,她已经看出自己主子气的要杀人了。
‘ 你出来时,里头可有响动,王爷起来没?’
‘ 回可心姐姐,半宿没睡,屋里且起不来呢。而且我下值早,天亮都不明显,不过这会起没起,就不清楚了。’
‘ 好,知道了,今日事办得好,这些是主子赏你。以后用心做差事,自然还有更多好处。’
甘蔗一直低了头,见了给扔地上钱袋,这才兴高采烈破了胆子抬头告谢。可才看一眼宋穗,就给那死人般面色吓的又忙垂下去。
待她顺着原路出了浮烟阁,才暗暗嘀咕,昨儿穗娘子掉河看来不假。
但她哪儿知道,宋穗掉河不过沾湿衣裳做戏,坏了余园新夜,引走蓝湛才是目的。
只可惜,这目的成了一半。
蓝湛虽闻声走了遭她处,却只是隔着脚踏,瞧了眼床上模样,看过湿衣裳,叫了人找大夫,然后便头不回的走没影。
以至于宋穗后来还要对镜,恨恨看着自己精心准备了多日的,受惊后看似憔悴又惹人怜惜的妆容,还有那欲语还休的露肩衣裳。
一切都似笑话,不过给人看场热闹的笑话。仿佛男人走一趟,就是为了看她是否真的淹半死。可发觉原来也还好,并非半死人,便没了兴致,打发两句就走了。
而在知道他走后竟然是折回余园,本来没事的宋穗反给气的当场吐血,假病成真,大夫看的也就更顺理成章。
‘ 你去,告诉外头大夫,再给我开副方子,要加味百年参王,然后....’
可心贴近主子,听着话,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