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蛇言】28 第二十八章 黑暗圣歌
本小说为架空原创世界观，文中情节与任何现实政治无关！
第二十八章 黑暗圣歌
三匹英姿飒爽的高大骏马从茂密的树林里一跃而起，一眨眼就已经跨过雨雾之幕，奔到了他们的前方。强壮的马蹄在泛着亮光的潮湿草原上扬起了一簇簇水珠绽放的花朵，在来时的路上画下了三道灿烂的线条。古老的交通工具出现在现代，梦幻般的场景一时让陈昱头晕目眩，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我是这附近一个村庄的村长，”稂栩中用嘶哑的语言一边用爪子安抚着高大健壮的头马，一边向陌生的三人说道，“如果有什么问题，还是问我儿子吧，我这把老骨头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老蛇人的一举一动，与他村长的身份，都让陈昱和赵越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抚养他们长大成人的蒋朝辉老人，映着三月投射的柔和月光，那银白色的长须如同腰间的长剑般闪亮，如今已故的老人仍时常出现在陈昱的梦境中，激励着他继续前行。
“你们生人没有经过训练，肯定是不会骑马的，”稂栩定骄傲地叉着腰，帮助陈昱艰难地爬上了他的黑色大马，“马这种生物桀骜不驯，对它不熟悉的骑手甚至会有生命危险，这点你可要完全听我的了。”
“嗯。”陈昱点了点头。他现在的安危不仅关乎自身，而且牵扯到了他最为牵挂的小蛇，在安全上半点不敢大意。
赵越则爬上了蛇人村长的红色头马，笑嘻嘻地看着孤零零落在原地的凯尔，得意忘形的他差点被马扬起的蹄子给踹下去。
“我呢？”凯尔摊开了手臂，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我自己一个人骑最后一匹马？”
蛇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蓝色的缝，调皮地吐了吐标志性的信子，将目光投向了手足无措的凯尔。
“对，你自己一个人，骑马。”
信息技术与工业高度发展的潮流带动了以旭日帝国为首的国家的发展，一天比一天多的大型机械开进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脆弱自然。帝国妄图肆意地征服广大的自然界，摄取无数的资源以用于巩固皇帝统治的钢铁堡垒，超星村草原满目疮痍的帝国大型工地就是陈昱眼中最好的例子。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高度发达的世界上还有着这么一块如同年轻的处女一般纯洁无瑕的干净土地。
连绵不绝的天座草原，每一个轮廓都被凝结而成的大片水雾所模糊，无论是山脉，草原，还是天空的边界仿佛被泼上了一大缸灰黑色的墨水，很自然地连成了一片。以黑白二色构成的基础背景，就像是一副清新淡雅的水墨画在最后的净土上悄然铺开。就算陈昱看不见朦胧之后的真实景色，他也可以用帝国征服之前的超星草原留下的残存的记忆来补上拼图中缺失的这一小块。
马蹄在土地上有力的跳动，就像是天座岛生命的脉搏。而在画布的边缘，三匹马拖着由水珠构成的长长尾巴，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过，没有任何突兀，透露着一种久违而短暂的美。
“能多给我介绍一下起源动力这家公司吗，比如它的创始成员？”
马头前方波浪一般快速流动的空气扑打着他的面孔，处于逆风的陈昱只能提高嗓门发出声音，才能让前方的蛇人能听见自己在狂风中微弱的声音。
稂栩定嘶哑的声音不大，却处于顺风的有利位置，能被陈昱清晰地听见每一个字所发出的声音。
“它的创始者不是类人一族，而是这个世界上，处于无数智慧生命金字塔顶端的星蛇。”
陈昱下意识地捂住了后背的背包，确保睡去的小蛇依然跟着她的忠实保护者，以换取自己心中的一丝安慰。
“你不会不知道星蛇吧？”蛇人回头，投射着怀疑目光的稂栩定几乎与陈昱的脸庞贴在了一起，他赶紧将手臂从背包上甩了下来，握住了马腰上挂着的安全皮带。
“当然知道，”他紧张地绷紧了脸，“你继续说吧。”
“星蛇企业家科西恩，在旧联邦时代一手创建了起源动力有限公司，主营生物科技和先进科学设备的生产，”年轻蛇人顺着前方的头马放慢了马蹄的速度，声音愈发清晰，“后来你也知道，帝国建立后管理层星蛇居多的起源动力公司，最后也落到了被旭日吞并，总裁科西恩被帝国特工还是什么的杀害，管理层被清洗的命运。”
科西恩？这是个重要的情报，可以从这着手。我记住了。
“如果说是残暴的帝国一手支配，这还说得过去，”陈昱在风中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双眼直视着稂栩定绿色的后脑勺，“但这并不能解释帝国建立之前，起源动力公司就霸占了天座岛的事情。”
“我也不能理解，”他如是说道，“我自己推测是其他人为了利益，暗中威胁起源动力抢占天座岛，也许幕后使者就是现在稳坐帝位的毛里格斯皇帝呢，他可是最大的直接受益者。”
“也许吧，”陈昱对于这个解释不太满意，一切都太简单了，其中的真相可能早已在多年前埋藏于世，不是他们只言片语就能从历史的坟墓里悟出来的，“我先相信你一次。”
三角形的马阵缓缓变慢，停在了前方的一片空旷的草地上。
凯尔面色苍白，颤颤巍巍地扶着强壮的马匹摔倒在草地上，“哇”地一声将翻江倒海的胃液喷吐而出，落在草地上的消化物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让其他人忍不住地捂住了口鼻，却捂不住赵越的狂笑。
“让马在这里吃草，”稂栩中卸下了马鞍上挂着的一些小物件，示意众人向他看去，“我们徒步回到村子里。”
不知是为什么，陈昱自从恩斯特和他说出了自己身体发生巨大变化的原理后，那异常敏感的神经就经常有些奇怪的跳动，特别是踏上了天座岛的土地以后，神经的感应程度就又上了一个层次，仿佛有一件东西在呼唤着他。
是因为闻到了空气中来自村庄的食物气息勾起了他空荡荡的肚子，还是受到了传说中的天座极光的影响？
还是因为在天座岛收不到超星游击队和天海共和国的消息让警惕的他产生了心理上的负担？
这个岛对人类的影响看上去没有这么单纯，但陈昱却找不到哪些明显的问题。天座岛隐藏的秘密，可能和苍穹中的繁星一样，一切都是未解之谜，他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对的。
往日威风无比，从防御重重的斗城军港中拼尽全力冲出来的现任超星游击队总部的核潜艇“幻影”号，此时却像一个怕黑的孩子般瑟瑟发抖，停滞了自己的动力，与几艘天海的潜艇一样并排静止在黑暗的海底。
海底上时不时跃动的金属光芒散发着死亡的冷酷，这些都是被“掠夺者”舰队在数小时之内全数击沉的天海海军的水面战舰留下的最后痕迹，没有任何的幸存者生还。
海军依靠海洋，海洋却成为了它们的坟墓。
他们选择此地作为藏身处，只是因为推测“掠夺者”舰队的指挥官张柳不会相信他们会傻到重返危险地带，反潜部队的巡逻自然也不会侧重于此。
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地安全。
此时天海海军唯一剩下的反抗力量，就只有超星游击队的“幻影”号和几艘不死不活的其他潜艇。天海群岛曾经的主人被升起的太阳驱逐并处决，他们曾经赖以为生的家园此时游弋着强大的帝国舰队，永远无法再向以前一样浮上海面，自由自在地看上一眼家乡海面上美丽的日落。
刘淑芮上校情绪低落地看着面前的显示大屏，已经整整一天没休息过的她用手指强撑着自己颤动的眼皮，死死地盯着屏幕上以血红色箭头标记出来的帝国舰队。
他们就像是海面下的手无寸铁的鱼群，胆战心惊地看着捕鱼船从头顶开过，用无情的鱼钩和渔网穿透自己的心灵。
“新的报告，优先级。”珀瑞脸上的黑眼圈和煞白的脸庞显得憔悴无比，对于天海共和国的全境居然在一天之内全数沦陷的事实，他思考了半天，也想不出帝国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个奇迹的。在珀瑞的认知内，即使是强大的帝国军队击败仍然具有一定实力的天海，至少也要一个星期以上的时间。
除非有神的力量相助。
与刘淑芮仅仅见过一面的天海共和国海军元帅乔伊德·麦里查克的形象在面前的大屏幕里升起，比起上次的形象，他花白的头发显得凌乱无比，帝国网络信号的干扰也让即使视频的质量上下波动，黑白二色的电子雪花伴着电流声四处乱飘。
他的信号来自附近不远处的一艘天海潜艇，几乎擦肩而过。乔伊德身上的白色军服和军衔板显然经过了特别的整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显得威严十足，也许是为了保护一个灭亡国家最后的一点尊严吧。
“上校，你知道帝国的‘星神’计划吗？”
星神？刘淑芮在脑海里快速思索着，她的记忆里似乎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资料库中见过这个字眼。如果的确有这样一个计划，在帝国内部的系统里也是最高的加密级别。像“幻影”号潜艇的核武导弹系统同属该级别的防御，在它面前，超星的一切黑入手段都像是撞上了斗城皇宫坚不可摧的城墙。
面对元帅的询问，她只好摇摇头。
“不知道也没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乔伊德干瘪的脸上强行挤出了一抹干笑，刘淑芮注意到他的手掌颤抖不安地轻放在座椅的扶手上，像是被什么震撼东西影响到了他的心。
“幸亏我们在帝国内部有一些间谍暗中相助，天海网络部队在几分钟前截获了一则帝国的加密报告，已经发送到你的电脑上了，”元帅的眼中流露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哀，就像是被猎人捕获的猎物在被屠宰之前对世界的最后留恋。
“上校，千万不要像我一样绝望。”
刘淑芮在珀瑞的搀扶下坐进了椅子，打开了桌面上那一个刚刚接到的视频文件。
漆黑的画面逐渐展开，像死神的双翼布满了大屏幕。在核潜艇指挥中心里忙碌的游击队员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无数双眼睛像是刚刚脱离母体的婴儿一般，紧张又好奇地看着世界上令人恐惧的绝对黑暗。
视频开始了，这是一段截取自某个天海军事基地的监控画面，之后被占领后的帝国士兵缴获，却在发往旗舰“升阳”的时候被他们拦了下来。
两个天海士兵跌跌撞撞地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他们脸上黯淡无声的目光和口鼻中流淌着的彩色黏液，看起来就像是抽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这些症状让她足以判断，这两个士兵也同样经历了前几个小时自己亲眼目睹的炼狱，只不过比起在水珠空袭中下令全员撤退的刘淑芮而言，这两个可怜的士兵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警告！”某个在角落里的仪器开始尖声咆哮，走廊内瞬间出现了无数个全息显示屏，在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之间跃动着血红的光芒，“检测到帝国卫星天基武器对我方的进攻，正在调出详细数据！”
天基武器？这一次空袭的难道不是巡航导弹吗？
刘淑芮撑着下巴，带着疑惑静静地看着不断变化的屏幕。
“形式：无线电磁波。目标：天海群岛。”
“初步判断：频率覆盖所有我方可用的频道，严重干扰我方所有通讯设备，瘫痪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点五。”
两个天海士兵的身体突然不自主地疯狂扭动，看起来就像是舞台上的两个被绳子牵扯着的木偶一般滑稽可笑。
“忠于皇帝，为了帝国……”
天海士兵嘴唇里缓缓吐出令刘淑芮震惊的语句。两人现在的表现与之前的行尸走肉完全不同，他们好像再次恢复了自身的神志，一齐站直在原地，双眼里闪烁着冷血动物嗜血猎杀的光芒，仿佛获得了星神赐予的新生。
但他们的灵魂飞离了自己的身体，此时的他们已经不是为国而战，忠心耿耿的天海士兵，而是一台台机器般只会听从指令，冰冷无情的帝国屠夫。
接着他们端起枪械，毫不犹豫地对着房间外面受伤的正常士兵们开枪扫射，曾经的天海士兵们对着友军同室操戈，没有任何人在袭击中幸存。
飞奔的子弹打碎了摄像头，视频到此为止。
“这……”，观看视频的游击队员们互相对视，眼中只有震惊和恐慌。有些人手中热乎乎的饮料杯倒在了桌子上，滚烫的开水沾湿了他们的衣服，都没有任何察觉。
思维控制。她空白的大脑只能想到这个词语。
“这就是帝国不择手段的胜利方式，”乔伊德拂去了脖子上的汗珠，“我们对帝国生化武器的技术一无所知，这种武器的作用方式在我们的生物学中前所未闻，帝国在十几年内的秘密发展完全超乎了任何人的想象。”
“据研究员恩斯特的初步调查和判断，被‘水珠’这种附身在脊柱上，在接收天基武器所放射的电磁波后，将会放出一定的生物信号，并且理论上如果强行移出体外，将会导致脊柱神经破裂，宿主将失去意识，成为一具植物般的行尸走肉。据统计，全天海超过一半以上的居民和士兵都感染了该种生化武器。”
“那大脑呢？”
“这就是星神寄生体最可怕的一点——被感染者可以保持意识清醒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所作所为，和火苗一样卑微的残留人格将永远被困在锁死的灵魂中，受尽星神控制带来的炼狱折磨。”
悲哀的情绪在房间里不住地扩散，刘淑芮却故作镇静地看着乔伊德爬满悲伤和绝望的脸。
“那还不赶紧统治残余的部队，让他们立刻对感染者实施禁闭措施，然后再想办法治疗？”
“来不及了，对科技爆炸骄傲自满的我们甚至都不能炸毁太空电梯的底座，现在敌人已经全线占领了天海市，他们很快就会在技术上超过我们，彻底统治这个世界。”
乔伊德向刘淑芮甩来一个眼神，他的双眼内饱含着只有上校一人能够理解的悲哀与无奈。这是二人之间的心灵之交，四只眼睛成了连接彼此的唯一桥梁。
这个计划很有可能已经策划了不少年头，直到今日才显出了它的力量。星神计划的表面下，隐藏着一个个从深渊里爬出的狰狞恶鬼。
普通民众是国家的基础，帝国如果能用星神控制他们……
刘淑芮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如果帝国对世界大规模投放星神，那么每一个人的思维都将受到控制。被星神化的人只会无脑地拥护帝国，没有人再能站起来反抗，毛里格斯皇帝的统治就将持续千千万万代，直到永恒。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脊背发凉的刘淑芮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大问题：电磁信号的确能够与生物发生一些关系，但帝国何时掌握了这种完全超乎想象的超级能力，这如此强大且先进的技术？
这看起来不是科学，而是魔幻。
收到眼中信息的乔伊德眨了眨眼，表示未知。
似乎没有任何迹象能表明现在的技术水平能通过电磁波向“水珠”这种看起来完全不是世界上能存在的寄生体传达如此可怕的力量。技术水平低下的帝国真的能掌控它吗？
核潜艇的屏幕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声音：“警告：信号有被侦测到的可能。”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此时的她，说出的话即为心中真切的所想。超星游击队逃过了斗城大清洗，却还是躲不过星神的摧残——如果去往天座岛的陈昱一行人不能解开星蛇之谜，给他们予以最后的希望，起义可能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刘淑芮不知道今天的巨变在历史的推进上会有怎样的结果，但她知道，只要手下的游击队员们得知这些消息，悲观放弃的情绪将会像不可控的瘟疫一样扩散，皇帝和帝国则会易如反掌地击垮最后的反抗力量，取得最后的胜利。
海军元帅在切断信号前淡淡地叹了一口气，悠久地颤动着万分的痛苦。
“我们还是输在了技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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