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个，速子同学啊……”

“嗯，怎么了？”

速子侧过身来，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下摆以双脚为中心扩开，尾巴轻轻拂过身后数码的小腿，在空中画出一小段圆弧。在祭典忽明忽暗的灯光之下，那对睿智的红褐色瞳仁似乎多了几分诱惑，要将数码的灵魂也摄入其中。

数码不敢和她对视，只感觉胸口有些闷，脸也发僵。如果不是刚才组织好了语言，现在自己肯定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在，那个……在浴衣外面穿白大褂，是不是有一点……”

“有何不可？”

速子没能理解她的顾虑，将手抵在嘴唇上，稍微歪过头。

“我觉得……有点显眼吧……”

数码低下头，耳朵已经完全折起，两手垂到下方轻轻搓着。实际上速子这种打扮不是一般的显眼，即便被速子邀请一起逛祭典已经让她幸福到几近升天，周围人的目光还是会让她感觉稍微有些不适。

“很显眼吗？嗯……”

速子抬起头，轻轻扬起嘴角。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数码君不喜欢吗。”

“诶诶诶诶诶——？！”

她下意识被引发的惊叫声立刻将附近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数码胡乱捂了一下嘴，红着脸向前和速子拉近半步，压低声音。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速子同学的白大褂很……呃，可爱……”

其实数码想说的词是“帅气”，但她现在连纠正的能力也没有。和自己神圣的马娘室友以如此近的距离相处，数码已经连思考的能力都快丧失了。

“可爱么……呼，这个词还是和现在的你更相配哦，数码君？”

“诶……”

这一句话几乎把爱丽数码的意识从脑海里击飞出去，坚持着没有腿一软躺倒在地上是她最后的理智。

“……不过，既然你喜欢，我就继续穿着了。”

我当然喜欢啊！你不管穿什么我都喜欢！你就是把衣服全脱了我都喜欢！

爱丽数码心里这样叫喊着，但是什么都说不出，只是点了点头。速子装作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变化，又自顾自地把头扭回去。

“好了，祭典才刚刚开始呢……要玩得开心哦，数码君。走吧。”

玩得开心？才不是呢。爱丽数码只希望速子能好好享受这次祭典，不会觉得自己扫兴。自己只需要跟在她身后，听她的指令——如果可以的话，数码都不想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只要能看到速子潇洒的身姿，就足以在自己心里催生出幸福感。

远处，店家在屋檐下挂着的那一排小灯笼，如同彩墨一般在数码的眼中晕染成失去形状的光点。四周嘈杂的人声也听不见，拥挤的人潮也已经消失，只有速子的背影一步步向前，逐渐融化在灯光中，连边界都被模糊。

“……？”速子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身来，微皱着眉靠近数码。“怎么了，数码君……不愿意吗？”

速子的声音像塞壬在轻声吟唱，叩动着数码心头的某一部分，似乎要将她拉进禁忌的海洋中。

“我——”

数码喉头一哽，将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咬断。

“我是愿意啦，但是……如果速子同学和朋友一起来的话会更开心吧，我还是更愿意看到那样的速子同学……”

“哼哼……更开心么？‘开心’不过是脑内多巴胺的作用而已，数码君该如何断言我此刻多巴胺的分泌量不足以令我情绪高涨？”

“诶……？”

“所以，这是也实验……嗯，实验的一部分。”

不等数码回答，速子迫近一步，轻轻抓住对方的手。

微微发抖，温暖到发烫，有些潮湿。数码一瞬间以为这是自己的手，然后才意识到，速子也许和自己一样。

“你的手真软。”

她这句话有点没头没脑，似乎不太符合数码心中速子理智的形象。

此刻的速子是什么表情？自己又是什么表情？在数码来得及细细品味之前，两人已经先后迈开步，加入祭典流动的人群中。

感觉视线再一次开始模糊。数码揉了揉眼睛，挤出半滴眼泪。再次睁眼时，速子的身姿清楚了很多，从迷幻的祭典中显现出来。

——反而令人头晕目眩。

 

2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呢？

速子感觉自己的体温和心率已经上升到了不正常的水平。几分钟前还能理智思考的大脑，现在却连控制身体的能力都快失去了。

数码一言不发，乖乖地跟在速子身后，两个人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叫卖声在耳边回荡，穿插其间的还有小孩子们的嬉闹，友人们不着边际的谈话，情侣和夫妻间肉麻的调情，似乎全世界的欢乐都聚集于此。

浸泡在这气氛中，速子只是拉着数码的手，不顾一切地向前，却不知道该停在何处。速子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茶座显然也对此不感兴趣。即便早就在网上看过几十篇攻略，也还是不知道该在哪里做些什么。

数码会知道吗？

她应该是知道的，祭典之类的大型活动永远少不了她的身影。对数码来说，像这样的活动就是精神层面上的大胃王比赛，她就以其中表现出的那些亲密情感为食。虽然无法理解，但速子早就清楚这一点。而且，毕竟是自己带她出来的，就算只是想让她感觉开心，最好的选择也是问问她本人的想法。

……但是，速子的内心深处闪着某种恐惧感。她不敢去看数码，好像一旦自己回头，数码就会像立刻松开手朝自己远去。恐惧对速子来说是反常的，因此就连这种感觉本身都令速子感到恐惧。

结果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在人群中穿梭，谁也不敢和对方有交流。

其实速子明白恐惧感的来源。自己在不熟悉的情感驱使下做着自己不熟悉的事，无论如何也没法像平时那样游刃有余——她没有自信做好眼下的事，所谓的实验只是临时编出来的借口。

自己走的是不是有点快了？手握的是不是太紧？现在是什么时间了？该不该在什么地方停下？自己该说点什么？

速子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感情不能数据化”是什么意思。这些问题把速子的思维拉扯成莫比乌斯环，不停在脑子里打转，比起实验中那些精确简洁的数据难解得多。如果平时那个爱丽速子站在自己身边，她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嘲笑自己现在的狼狈样。

此刻经过的小摊在卖章鱼烧，生意很旺的样子，人们成双结对地在那里排起微型的队伍，领到自己的那一份之后欢笑着离开。速子感觉自己在乱流般的祭典中终于抓住了一块木板。

章鱼烧似乎并非什么寻常的小吃。这种食物很知名，但是便利店卖的并不好吃，豚鼠君也从来没给自己做过。换句话说，这是只有在祭典中才能找到的稀有资源。

如果去给数码买一份的话，她会觉得高兴吗？但是数码不像自己，对于祭典的事情她了如指掌，会不会其实早就吃腻了？

以数码的性格，只要自己有什么提案，她无论有没有意愿都一定会同意。这样不就和自己逼她做了什么事一样吗？速子本来是想试着关心一下数码的，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做什么会影响数码情绪的事情。

可是，如果不去买的话……又该做些什么？

“——”

感觉自己被轻轻拉住了。速子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数码依然好端端地在自己身后。说到底，这里不是冥府，自己也不是俄耳甫斯。

数码微微低着头，没有和自己的视线撞上。浅粉色的浴衣难以融入背景中橙黄的灯光，但无论哪种颜色都令人感到温暖，迅速平复了速子心里的不安。

“速子同学，要吃章鱼烧吗？”

在周围的嘈杂中，数码试探性的一问反而变得更加清晰。速子说不准自己的心跳是漏了一拍还是重了一拍，只是觉得肺部有点发麻，好像马上就要窒息。

也许是看到速子没有反应，数码略显局促地轻轻笑起来，眼里隐约亮起一团光点。她的笑容像是盛开的玻璃花，如果不去努力将这份不应存在的美丽一直铭刻在视网膜上的话，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从速子眼前消失。

“那个——那位师傅，我之前也见过，手艺很好的……！”

像是突然从梦里惊醒，速子再次感受到章鱼烧的香气悠悠飘来。

“好吧。那我就听数码君的，品尝一下好了。”

 

3

数码搞不懂速子的心情，她也没想过要去搞懂。爱丽速子一直是那个爱丽速子，优雅、神秘，似乎贸然接近的话就会狠狠摔个跟头。数码想要在远处观望，想要让那个身姿一直给予自己光芒。

观望而不接近，这意味着她永远不能将那份光芒握在手中，即便她们的距离只有宿舍的一个床边到另一个床边。

数码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她早就习惯了。如果拉近距离的话，速子就会对自己产生不必要的在意，看穿自己过于无聊的本质，然后离开。推终究是推，如果跨过那条划定的界线，曾经触手可及的一切就会化为泡影。

她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无忧无虑。数码认为自己早就找到了和世界和谐共处的方法，所以害怕改变，因为自己有可能再一次被世界排除在外。

至少现在的生活也很有意思，不是么？

所以，在速子提出要陪她一起来参加祭典的时候，数码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不不不，虽然速子同学能邀请我我真的很高兴，但果然我只在远处看着速子同学就可以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谢谢你愿意接近我，但我已经满足于现状了。”

话出口的同时，数码察觉到了违和感。速子不像其他的马娘，她没有什么常规的人际交往，对这些活动向来不屑一顾，为什么今天会突然来邀请自己？

“数码君要是不肯答应的话……我会很头疼的。”

速子像是一眼看穿了自己的顾虑，叉着腰这样说。

“那——好。”

很显然，速子不只是科学狂人。她绝对会用某种催眠术，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攫取人的意志，而且只对数码起效。

于是数码现在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着身边的速子和章鱼烧缠斗。

章鱼烧还冒着热气，酱汁交错着覆上，又随着木鱼花的高低起伏漂浮在半空中。速子拿着摊主赠给的牙签，左右寻找角度，迟迟不肯扎下去，好像上面撒的那层木鱼花正在散发着香味之外的某种力量，阻止她下手。

“啧，这个该怎么……”

速子口中流出苦恼的话语，但看起来对此并无自觉。

数码早就知道速子不擅长生活，但没想到会不擅长到这种程度，与平时的形象截然不同。也许速子其实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样的样子——也就是说，她并不觉得暴露给自己会有什么问题。

实际上当然是这样。无论是平时帅气的速子还是眼前可爱的速子，数码都发自内心地喜欢。能发现速子不为人知一面的喜悦已经远远压过了其他的一切情感，将数码的表情占据。

“并不需要做什么处理哦，只要直接扎下去就好了。”

速子轻轻抿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快速扎下去，牙签终于穿越了那层目不可视的屏障，从盒子里钓出一颗章鱼烧。

“是这样柔软的感觉吗……原来如此。上面的那些是什么？”

“鲣鱼干薄片，也可以吃，而且口感很不错！”

那个爱丽速子竟然在用学生般好奇的表情向自己问问题，数码偷偷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的确有痛感。

“一口吃下去就可以了吗？”

“啊，现在应该还有点烫，吃之前先吹一吹比较好。”

“吹一吹？嗯……呼——”

速子鼓起脸，紧紧盯着眼前的章鱼烧，有些笨拙地按照数码的指示试图把它吹凉。她的头发本来就厚，又不经常打理，显得毛绒绒的，现在这副样子让她更像个仓鼠了。数码无声地笑起来。这种画面实在过于稀有，数码真想拿手机赶快拍下来永久留念。

“呼——差不多了吗？”

“嗯……嗯？啊，应该已经凉下来了吧。速——”

数码想让速子再吹一吹，因为这样可爱的巨大反差真的很令人上瘾——但如果再不吃可能就真的要凉了，数码的确喜欢这家的章鱼烧，所以也希望速子能喜欢。她是希望速子做出什么评价的。

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速子身子略微侧向自己，把插着章鱼烧的牙签伸到了自己面前。

数码感觉脑袋里有什么爆开了。

“速速速速速速，速子同学？！”

“数码君，我的名字里可没有那么多速哟。”

“对对对对不起，但但但但但这是？！”

“我——”

速子张了张嘴，只发出了几个音节就戛然而止，身体像是由里到外被坚冰包裹停滞了。数码盯着她眨了三次眼之后，她才继续说下去。

“——我想让数码君尝尝，还热不热。”

“是，是这样啊……”

就当是这样吧。数码短暂地纠结了一下，以赴死般的决心伸手撩起耳边垂下来的发丝，将章鱼烧一口吞下。

外皮有些冷了，但里面还温热。松软焦酥的丸子被牙齿切开，有沙拉酱、照烧酱的酸甜味在口中弥漫，伴以酥脆的木鱼花和海苔，加上淡淡的章鱼腥味。不止卖相好看，从口感和味道两方面来说也是无可挑剔。

“唔嗯嗯嗯，袄吃——！”

数码满脸幸福地捧起脸，仅在这一刻不顾一切地表达着心里的感想，然后偷偷瞄向一旁的速子。

速子的笑容有些僵硬，也在偷偷瞄着自己。视线碰撞的一瞬间，两个人都装作无事发生地迅速看向别处，像是两个贼进了同一间房里。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昏暗灯光下的错觉，数码觉得自己从来没见速子的脸这么红过。

自己也一样，数码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脸有这么红过。

“是吗，很好吃……嗯，我相信数码君的品味。”

速子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比起表达感想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她用力把牙签扎下去，快速扎起一个丸子就放进嘴里。

“啊，速子同学——”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速子牙关紧闭，身体轻轻颤抖着，耳朵也用力贴近头皮。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能看到她的眼泪。

“好烫……”

但是，好可爱！数码的心开始在胸腔里打滚。

 

4

“速子……那是我的咖啡。”

被茶座提醒了之后，速子才发现自己拿错了东西，又把咖啡罐慢慢放回去。

“……嗯？茶座，你有看到我的茶罐吗？”

“就在你自己的桌子上……你刚才拿出来之后就没打开。”茶座停下动作，把马克杯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你……怎么了？最近总是这么心不在焉……”

“我怎么会心不在焉？大概是茶座你的‘朋友’又在恶作剧了……之类的吧。”

茶座偏了偏头，还是一脸迷惑的表情。

“……朋友说……她什么都没做。”

“那就是——嘛，某种生理周期之类的吧，也是常有的事。”

“胡说什么呢……”茶座皱起眉，闭上眼思索了一下。“要是不说的话，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你的训练员……他比我有办法。”

“我知道了。”

速子倒不是害怕他，但是豚鼠毕竟掌管着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况且要再另找一个那么听话的实验体也挺麻烦的。换个角度讲，自己和茶座早就是互相知根知底的关系了，和她多说一些也没什么坏处。

“其实是关于数码君的事情……”

“哦……就是你很喜欢的那个室友吧。”

茶座眉头舒展，重新拿起杯，嘴角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速子在一瞬间罕见地表现出了慌乱，又像是为了掩饰一般连忙咳了两声。

“咳咳！……是在意哟，茶座？”

但是茶座没有理她，喝了一口咖啡。速子继续说下去。

“最近几天她总是做噩梦，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毕竟我们是室友关系，她平时也常常帮我忙，我打算帮帮她。市面上的那些安眠药，副作用一般都很显著，只是做噩梦的话不适合服用。所以——”

“……所以，你想研究出……提升睡眠质量的药。”

“嗯，就是这样。”

“唉……速子，你是笨蛋吗。”

“哎呀，这件事可不像听起来这么轻松哟？既然和做梦有关，就要仔细研究神经系统和——”

茶座举起手，打断了速子即将发表的长篇大论。

“……我不是说这个……这个问题，最开始就不该用药物来解决吧？”

速子的身体僵住了。

“你看……噩梦的来源是身体不适和不安感，所以……如果想要让数码同学睡个好觉的话，不应该先找出噩梦的原因么……”

“原来如此，有道理啊……我的确没想到这一点。我明白了，吐真剂什么的还有剩余，多谢你——好疼！”

她恍然大悟地转过身去，但还没走出一步就感觉耳朵被向后揪了一下，连忙捂住头顶，转过头来瞪着还坐在原处喝着咖啡的茶座。

“你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大概是连朋友都看不下去了吧。”

“好疼好疼……你就不能管管她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自己也想去揪你。”茶座眼中略带无奈地看回去。“所谓的感情……可不是用药就能搞定的东西。”

“？”

感受到速子发自内心的不解，茶座像是背上了富士山一样长叹一口气。

“唉。我觉得……你最好试着关心一下数码同学。”

“关心一下……？”

“多花点时间和她相处……比如说，明天晚上的祭典……我和训练员打算一起去，你也可以试试。”

“是这个意思吗……虽然难以理解，就听茶座你一次好了。”速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详细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不过赤骥同学应该比较了解吧……你可以去问问她。”

……最后，出于某种奇怪的自尊心，速子没有向大和赤骥请教，祭典前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在网上和书上查各种资料。她现在对此有些后悔，说不定如果让赤骥帮忙参谋的话，自己就不用裹着和浴衣格格不入的白大褂，不知所措地拉着数码到处乱跑了。

周围有很多人，都和自己一样拿着纸碗和纸网蹲在池子边上，兴奋地和身边人交谈着，烘托出热闹的节日气氛。速子对此没什么感觉，情绪高涨倒不是坏事，但环境太吵的话精力就没法集中。比如现在——

速子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看着旁边的数码出神了不知多久。数码低着头，兴致勃勃地用目光跟随池中的金鱼游来游去，不时伸手下去用网捞鱼。在另一只手端着的纸碗里，已经有几条不同颜色的鱼苗在游动了。

说不定数码其实很喜欢金鱼？速子看着她将精力全部倾注在捞金鱼上，头上醒目的红色蝴蝶结在灯光渲染下似乎闪亮了几分，更像是水果糖了，看着就很甜。速子甚至有种伸手去把蝴蝶结摘下来的冲动。

“唉呀~网破了啊，失误失误。”数码傻笑着抬起头，脸颊上染着若隐若现的红，几缕糖果般颜色的发丝轻轻垂下。那对水色的眼瞳穿透嘈杂的人声，让速子的身体连同心灵都为之一震。

“嗯……”

“速子同学不试试吗？”

“嗯，毕竟都买过了，我也尝试一下好了。”

网是糯米纸做的，沾了水之后一点也不结实。不用说快速运动的金鱼，说不定这网连水的阻力都承受不住。速子之前一直觉得这是某种骗钱节目，但数码刚刚就在她面前捞起了半碗金鱼，这点燃了她心里的斗争心。

“数码君，有一件事。”

“是什么？速子同学不管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

速子左手将碗持在胸前，右手举起网，头不自觉地跟着金鱼四处移动。数码在一边看得饶有趣味。

“那个啊……”

如果自己问的太直接，数码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毕竟自己对她的事情说不上了解，这种事情不就像窥探别人的秘密一样吗？

梦只是记忆中元素的随机重组，也就是说，噩梦中一定存在不好的回忆。如果自己的问题让她想起了那些回忆怎么办？好不容易才让数码情绪高涨起来，速子不想因为这句话让自己前功尽弃。

“你最近睡的不太好吧？”

数码沉默了。速子尽量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抓鱼上，避免回头去看数码的表情。

“速子同学真细心啊……嘿嘿。”

她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但并不包含什么不满情绪。

有条橘红色的金鱼在原地打转，可能是在发呆。速子看准这个机会，伸手捞下去。水流被搅乱之后，金鱼也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变故，竟然晕头转向地迎着她的网撞了上去。

出乎速子意料的是，糯米纸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脆弱。她快速把鱼扔进纸碗里，金鱼在新的环境中慌乱了一会，但很快又静静打起转来。

“有一点吧。可能是枕头的问题，我打算之后去买个新枕头，速子同学不用担心我！”

速子没有再去捞，只是盯着纸碗里打转的金鱼。

“这个，捞上来之后怎么办？”

“嗯？如果想带回去的话要另外付钱买，不想的话就要放回去吧。”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项目啊。”速子点点头。“那就买回去给豚鼠君做菜用好了。”

“噗——呼呼呼呼……”

数码用力咬住下嘴唇，憋笑快要憋出眼泪了。

有哪里做错了吗？难道说捞金鱼还有一些不为自己所知的步骤，或者自己脸上沾到了什么？速子回头看过去，感觉阵脚完全被打乱了。

“那个……”

“对，对不起……嘿嘿嘿，对不起，速子同学……没有在嘲笑你……”数码低下头，捂着肚子。“大概……金鱼不是用来吃的，是观赏鱼……来着……”

……

速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多蠢的话，也开始忍俊不禁。或许是察觉到了速子自己也在笑着，数码不再忍笑，逐渐放肆起来。

“嘿嘿嘿嘿……但是，这样的速子同学……也很可爱！”

“多谢夸奖，等烤金鱼做好之后，我会带一份给数码君尝尝的。”

“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在池边笑得前仰后合。这是速子第一次感觉她们融入进了今晚的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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