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幽明录（卅一）

189、徐长夙

　　吴兴县的徐长夙与鲍南海神有神明之交，想教授他法术。鲍靓先让徐长夙立下某种誓约，徐长夙就立誓今后不得做官，然后才把记载法术的箓传授给他。得到箓后，徐长夙身边就常有八大神守护，而且他也有了能预测未来的能力，法术越来越高，日新月异，当地人传为美谈。官府知道后，便想任用他为县主簿。徐常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就把当初所发的誓言全都抛向脑后。一日，他发现八大神中一下子就少了七个，剩下的一个态度也不比从前，傲慢无礼。徐长夙问其原因，那位神回答说：“你违背了誓约，大家不再奉陪了，派我一个人留下来，只是要保护这箓而已。” 徐长听罢，把箓还给了神，神拿了箓就走了。

 

190、彭虎子

　　彭虎子年纪轻轻就孔武有力，他常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彭虎子的母亲逝世后，巫师告诫他说：“过几天‘殃煞’就要来你家了。见人就杀，你最好还是出去躲避一下。” 家人们全都到外面避难去了，彭虎子独留家中不肯走。一天晚上，突然传来有人推开大门进来的声音。那煞进东屋西屋都没有找到人，又进庐室里找。彭虎子惊恐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他看到床头有个大瓮，就跳进瓮里，再用块板子盖着头藏了起来。忽然，他时感觉似乎有人坐在了瓮口的板子上，而殃煞也已进到房间来了。只听有人说话问：“这个板子下面有人吗？”坐在板子上那人回答：“没有。”这坐在板子上的人的声音分明就是他死去的母亲的声音。那殃煞听了彭虎子母亲的话后，就离开了。

191、任怀仁

　　东晋升平元年，任怀仁十三岁，已当了台书佐。乡里有个王祖被起用当了令史，一直很宠着他。任怀仁到十五岁时，有些讨厌王祖了。王祖就怀恨在心，二人一起去嘉兴时，王祖竟杀了任怀仁，还把任怀仁装进棺材埋在了一个叫徐祚的人的田里头。这天晚上，徐祚在田坎上休息，正好发现了任怀仁的坟。后来，他每天早中晚三餐都会分出一些饭菜来祭祀这座孤坟，并喊道：“田头的鬼啊，一起来吃饭吧。” 晚上睡觉时也说：“田头的鬼啊，来伴我入眠吧。”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有一天晚上，任怀仁忽然现了形，对徐祚说：“我家里明天要为我设坛祭祷，祭祀的食物十分丰盛，你随我去吧。” 徐祚说：“我是外人，若是去了，恐怕你家里人不会接待我。” 任怀仁说：“没关系，我可以让你隐形，没人看得到你的。” 于是徐祚就跟着任怀仁走了，一顿饭工夫就到了任怀仁的家。任怀仁家当天请的客人很多，任怀仁就带着徐祚走到灵座上，把祭坛上的酒肉一扫而光。任怀仁的家人看了，大为吃惊，都说是任怀仁回家来了，就痛哭号啕起来。这王祖也来了，任怀仁看见，就大喊，“这人就是杀害我的凶手，我还很怕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任怀仁一走，法术就失灵，徐祚也现出了形来。任怀仁的家人看见徐祚，都大为吃惊，忙将徐祚捉住，问他是怎么回事？ 徐祚如实说了，任怀仁的家人听了后大为悲哀，将王明捉住，并派人跟着徐祚到田头去迎回了任怀仁的棺材，从此任怀仁的鬼魂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192、朱综

　　临淮朱综的母亲去世了，朱综就长期在外面居住守丧。后来听说妻子病了，就回去看望妻子。妻子一见朱综，就说：“丧礼是大事，你别老是回家看我了。”朱综听了，说：“你这说的哪里话，自从母亲去世后，我什么时候来看过你？”妻子说：“你回来的次数明明很多啊。” 朱综心想，或许是妖魅作怪。就命令妻子的婢女，说下次如果他回来，就立即关上门窗捉拿他。不久，那个装扮成朱综的怪物果然来了，等到他一上床，婢女马上就把房门给关得死死。朱综当时并没有离开，听见动静，就赶紧前来抓妖。这妖怪被关在屋中无法逃走，最后变成了一只白色的老公鸡。朱综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只白色的老公鸡竟是自家养的鸡。朱综就把鸡给砍了，从此以后也再没有怪事发生。

193、劫灰

 　　汉武帝在长安西南开凿昆明池。挖到极深处时，发现底下全是灰墨，没有泥土。整个朝廷的人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汉武帝就问东方朔。东方朔说：“臣愚昧，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陛下可以试问西域来的胡僧看看。”汉武帝觉得连东方朔都不知道的东西，那也不用去问别人了，于是作罢。后来到了汉明帝时期，有外国道人来到洛阳。晋宋时称佛教的和尚为道人。时朝廷有人想起了从前东方朔的话，就试着把武帝时灰墨的事拿来问他。据梁朝慧皎《高僧传》记载，这个道人便是竺法兰。竺法兰说：“经说：‘天地大劫将尽，则劫烧。’昆明池底的灰墨就是劫烧余下的。”众人闻言方知东方朔所言不虚。《观佛三昧经》说：“天地始终谓之一劫。劫尽坏时，火灾将起”。”即是世界大毁灭时大火燃烧，烧到最后天地所有一切都变成灰，也就是劫灰。

 

194、李通

　　蒲城人李通，死了后又复活过来，听他说，他死后曾在冥界看到沙门法祖（即帛法祖）为阎罗王讲《首楞严经》，又见到道士王浮身子被锁住，遭遇很是凄惨。王浮向帛法祖忏悔，帛法祖理都不理他。王浮之所以有这种下场，就是因为辜负了佛家圣人，至死方思悔悟，可惜已经晚了。

 

195、康阿得

　　康阿得死后三日，又复活了过来。他说在刚死的时候，看见两个人搀扶着他，后面还有个白马吏在赶着他向前走。不知走了多少里路，看见前方北向有个黑暗门；从南边进入，看见东向有个黑门；从西边进去，看见南向有个黑门；从北边进去，看见的总算不是黑门了，而是十余间瓦屋。走进去，看见有个黑衣笼冠的人，身旁站着三十个小吏，西南还有四、五十个小吏，皆称呼他为府君【泰山府君】。康阿得便朝前去拜见府君。府君问：“康阿得，你小子在世间所奉何神？”康阿得答：“家里曾建造过佛图塔寺，供养僧人。”府君笑道：“甚好，如此一来，你的福气可就大了啊。”便问都录使者：“这人真的命尽了吗？” 都录使者闻言急忙拿出一卷书，趴地上查了起来，只见那卷书上的字特小，查了一会，都录使者便说：“禀报府君，康阿得还有三十五年的命。” 府君大怒，唤白马吏过来，骂道：“此人还没死，怎敢擅自夺人性命？”即刻命人将白马吏绑在了柱子上，命人鞭打了一百下，打得白马吏全身都是血。府君又问康阿得：“你想回去么？” 康阿得答说：“想。”府君就说：“现在就送你回去，不过你既然来了，就顺便在地狱巡游一番吧。” 随即便给了康阿得一匹马，以及一个带路的随从。从东北面出发，不知走了几里路，看见一座城，方圆十里，满是土屋。进去后，康阿得就看见已死去的伯父、伯母、叔父、叔母，他们由于在世时没有事佛，因此现在被带上了手铐脚链，衣服也破破烂烂，身上还有很多处溃烂流出浓血。康阿得很伤心，导游不待停留，又牵着马朝前走去，走了一会儿，又看到一座城，进去后，看见有一张烧得火红的铁床，上面的人都被烤得全身焦烂。再朝前走，所经过十处地狱，各有酷刑，惨不忍睹。这些地狱各有各的名目，有赤沙、黄沙、白沙，如此者有七沙。还有刀山剑树，抱赤铜柱……。随后康阿得便返了回去。路上又看到有七八十间瓦屋，道路两边还种着槐树。叫作福舍，是事佛的人住的地方。要是这些事佛的人中福气多的，就升到天上去了。福少的就住这。又来到了一间大殿前，只见两个男子和两个妇人从大殿中走出来，康阿得一看，竟然是诚心侍佛的伯父、伯母、叔父、叔母。又看到一个和尚从大殿中走出来，说：“还认不认识我？”康阿得道：“不认识。”“我在世时在你家建的佛塔那住过的。”两人聊起生前事情。过后，康阿得回到了泰山府君那儿，泰山府君于是叫来那两个将康阿得捉来的人，让他们又再送康阿得回去。康阿得就复活了。

196、石长和

　　石长和死了四天后又突然复活，他说他刚死的时候朝东南方向走，看见前面离他五十步远的地方，有两个人在修路。石长和走得时快时慢，那两个人也随着他走路的速度时缓时急的修路，但始终保持着和长和相距五十步的距离。这条道路的两旁长满了象老鹰爪子一样的荆棘，只见很多人在荆棘里跋涉，遍体鳞伤，地上都是血。这些人看见石长和走在平坦的路上，都感叹的说：“这家伙肯定是信佛的人，才能走在那么好的路上啊！”

　　石长和再向前走，看见七八十间瓦房，瓦房中有十几个楼阁。楼阁上临窗坐着一个高大魁伟的人，身穿有四条衣缝的黑袍子。石长和拜见他，楼上的人说：“石贤者来了啊，我们已分别两千多年了！”石长和听了这话，好像记起真和那人相识并在两千年前分别过似的。他相识的人中已经死去多年的孟丞夫妻，孟丞生前曾在冯翊作过州牧。楼上的人这时问石长和认不认识孟丞，石长和说认识。楼上人说：“孟丞在人世间不思进取，所以死后在我这里当清扫杂役。孟丞的妻子生前积德行善，所以她现在住在福地十分快乐。”说着用手指指西南一间房子说：“孟丞的妻子就住在那里。”这时孟妻打开窗子，看见石长和，就十分热情地和石长和打招呼：“石贤者，你何时到这来的啊？”石长和微笑道：“刚来。”孟妻就向石长和打听家里的老老少少是否平安，并说，“石贤者如果能回人间去，请再来和我见一见，我想托您给我家捎封信。”

　　不一会儿，石长和又看见孟丞拿着扫帚提着簸箕从楼的西边走来，也向长和打听家里的情况。这时楼上的人说，“我听说鱼龙超修行得很好，是真的吗？他是怎样修行的呢？”石长和回答说，“他不吃鱼肉荤腥，不喝酒，持之以恒的在寺庙里诵经，平日常救危扶困解人疾苦。”楼上人说，“看来对他的传说是真实的了。”又谈了很久，楼上人向旁边一个管人间寿数的人说：“你查一查石长和的寿数，千万别弄错了。”那人查完后回答说：“石长和还有阳寿三十年。”楼上人问石长和：“你想回人间吗？”石长和回答说：“想回。”楼上人就指示管事的派人找两个官员送石长和还阳。石长和拜谢辞别后上车往回走，见来时的路上增加了一些供过往官员和行人住宿和饮食的房舍器具。

　　不一会儿，石长和就回到了人间自己的家里。看见父母正坐在自己的尸体身旁，而自己的尸体肿大如牛，腐臭四溢。石长和心里十分厌恶，不想再让魂去附自己的肉身。饶着尸体飘了三圈，不时长叹，当飘到尸体头前时，被已死的姐姐在他身后猛地一推，石长和跌倒在自己尸体上，因而还魂复活。

【幽明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