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之死

我原本是想去找一个地方来看景。走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好的地方。厚实的紫色泥土平原上生满暗绿色的草,我在平原的中央坐下,紧邻着一座淡蓝色水的湖。侧面是低矮的白色灌木的丛林,我正对着的方向土地微微隆起,上方是橙黄色的天空圈出的一片白色。我对这景色很满意,细细地看。
一个人跟过来,我不知道他是谁;或者我本当认识他是谁,最终是忘了;总之他说:“啊,哈哈,这景色好啊,你来看啊?”
我说:“是。”
他说:“哈哈,好景,坐着舒服啊?”
我说:“是。”
他说:“啊,哈哈,舒服好了。”他又说:“你看到了吗,你的肩上,蜜蜂正趴着;是虎头蜂吧,那大脑袋,生着毛。”
我于是大惊,慢慢回头看着,确实是有个黑影在肩上趴着,也大概就是蜂子吧。于是我说:“是。”
他说:“哈哈,这虎头蜂,便放它在这,你不动它?”
我说:“是。”这个我不认识或忘记的人就朝着另一侧走了,又回头看过几次,念叨着“虎头蜂”。
我又回头看看,像是蜂子的事物还在肩上趴着;又动动肩膀,再看,蜂子还在肩上。
那蜂子大声说了:“你说这是真实吗?还是你说这是虚幻吗?”
我听不明白,也是大惊。我又听。
那蜂子大声说了:“在山河破碎中发生了,便逃不出现实。你睁开眼,看向天空说道:我只是可怜的孩子,但我不需要怜悯。不论风刮何处也影响不了我了罢。”
我听不明白。我说:“刮风的真实不是我所在的真实?”
那蜂子大声说了:“电子的羊儿能会被人类捕获利用吗罢;人类从未听过互相说的再见,爱恋缠绕着人类的绳索也终于被拔下。冰冷却像是回家,当数字一样的感觉充斥感官,能否梦到见不到的电子羊儿的羊儿呢?”
我听明白了一些。我说:“虚拟的真实之中还会出现虚拟的虚幻吗?”
又走过来了一个大概是忘记了的人。他说:“蜂,蜜蜂!在你肩上!”
我说:“是。”
他说:“那一根针,已经刺进了你的衣服了!那么大的针。”
我于是忽然感觉肩膀在肿胀了;但又像是久坐的酸痛,这也是事实。我想动肩膀,却几乎动不了,回头看时蜂子还在肩上。于是我说:“是。”
他说:“那针,那针,刺进去了!”
我说:“是。”这个忘记的人就照着另一边走了,有回头看了看,叫喊着“针”。
那蜂子大声说了:“月亮大概确实已经死了。那月亮,本不是高贵的岩石,反射的光也不能温暖,她只是挂在空中观看着人类的矛盾,直到人类没有矛盾再发生。现在月亮大概是死了。我自爱月亮,但我憎恶这以月亮作为装饰的夜空:星空的星星在夜空之中月亮背后奔走涌动,一旦有了机会便要喷涌而出,摧毁一切可以摧毁的东西,让没有矛盾可以被人类产生。”
我又明白了一些。我说:“但我总算是要坦然地大笑,歌唱那毁灭了罢。”
那蜂子大声说了:“我若是不说,我便会充实;我若是说了,我便会空虚。这充实在我,我感到快乐。过去的生物死亡在我,我感到快乐,我因此知道了生物曾经活着,这是她们的价值。但生物的身体留下残骸的地方的烂泥里,总总不长着可以显现她们价值的低矮生物,这是我的罪过。”
我刚要说,有感觉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本以为是他叫我,接着就知道了他打在蜂子上。
他说:“噢,蜜蜂,在你的肩上,我打掉了。”
我不在惊了,低头想要找到蜂子的身体。却没看到。我说:“是。”
他说:“你,为什么没有打掉了它?”
我说:“是。”这个人走了,没看也没说。
我坐着到处看看,没有找到那蜂子;反倒是发现紫色的泥土触碰就直接化作粉末了,暗绿色的草甚至不能拔断,淡蓝色的湖水结果是粘稠的东西一团。
202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