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外（八）
八
今天是他高中生涯的第一天，他显得有些不开心。毕竟在家可以无忧无虑地玩耍，想怎么疯就怎么疯。但进了学校，就像进了监狱一样，要受到各种条条框框的限制。虽说他是肯定不会循规蹈矩，在学校里做个好学生的，但必要时候还是要装一下，不然成为老师们的眼中钉，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上课第一节，老师让全班同学做自我介绍。他对这件事肯定是喜闻乐见的。因为他觉得，只要不是上课，怎么样都应该有点意思。
在同学们的自我介绍过程中，他注意到了一个女同学。不仅因为她很漂亮，更因为她的自我介绍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我叫凛，说实话，上学是真的很麻烦。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我必须来上学。我也不想跟你们任何人做朋友，平时别来烦我就行了。”
这自我介绍简直不要太另类！在凛说完之后，除了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外，其他人或眼睛瞪得圆圆的，或嘴巴张得大大的，连老师都不得不扶正了自己快被惊掉的眼镜，张着嘴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轮到他上去做自我介绍了。
只见他将双手揣进裤子的口袋里，晃晃悠悠地从后排走到了讲台上：“Hello everyone, my name is 阿特。我呢没什么大追求，就是喜欢吃喝玩乐，喜欢开心，喜欢笑。诶，我告诉你们啊，人生在世呢，肯定是要痛痛快快走它一遭的。所以，各位也得经常笑笑啊，不然也不好看是吧！”
“哈哈哈哈！”
阿特的自我介绍成功点燃了班级的气氛，引起了同学们的一阵哄笑。或许有嘲笑，或许有发自内心的笑，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笑了。阿特觉得很满足。
他瞅了一眼凛——她居然不笑，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真的是…有点意思。我还偏不信这个邪，一定得让你笑上一笑。
阿特是个奇怪的家伙，一旦他认定了某件事，那就肯定要做它一做，不然就会浑身不自在。所以，他从那时起，就决定了必须要逗凛笑笑才行，要不然他是不会收手的。
阿特知道，让她笑，首先要接近她，引起她的注意。其实不光阿特，别的同学也尝试过接近凛。女同学尝试过跟凛交朋友，男同学尝试过去捉弄她，但最终都收获了凄惨的下场。
于是，若非上课不得已，其余时间同学们都迫不及待地离凛远远的。以她为中心的两米之内，赫然就是一个“生人勿近”的绝对领域。
但是阿特也是一个奇怪的存在，他才不可能会被这些事阻挡脚步。所以，阿特顶着别人完全不理解甚至像是看着怪物般的目光闯入了这个绝对领域。
就在阿特快要接近凛的时候，凛发现了他。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的犀利仿佛已经可以将其逼退。但阿特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尴尬地冲凛笑了笑，然后继续靠近……
“离我远点！”
阿特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直接，自己明明什么都还没做，但没办法了，他开口道：“诶，别这样…”
“我说离我远点！”
阿特话还没说完就被强制咽了回去，但他还不死心：“女孩子，别…”
只见凛拿起了课本，做投掷状。
阿特吃了一惊，这也太豪迈了吧！他虽然知道首次进攻肯定不会成功，但却没想居然会失败得如此彻底。
他将双手举过头顶，脚步慢慢往后移，陪笑道：“好好好，我离远点，您稍安勿躁，我离远点…”
阿特慢慢退出了绝对领域，凛也将课本放下了。
果不其然，阿特的行为引来了周围人的嘲笑。但阿特并不在意，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将凛逗笑之后的满足感，甚至嘴角都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虽然第一次进攻失败了，但阿特可是一个顽固分子。他想做成功的事，那就必须要做成功，他才不管会付出多大的努力。
之后，他每天都会轮番挑战这不可靠近的绝对领域，然后，他终于被那本书给砸了……
大概尝试了数十次，就算是铁石心肠或许都要被打动了，阿特居然真的跟凛说上了话——
“诶，你今天怎么不瞪我，不拿书扔我了？”
“懒得动了。”
“呦，还懒得动，分明是被我打动了吧，被我锲而不舍的精…”话还没说完的阿特看见凛拿起了课本……
“嗯，咳咳，嗯。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凛把书放下，但说话依然没好气。
“唉，好吧，”阿特一改以往贱贱的样子，认真地对凛说：“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交朋友啊，也不爱说话，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你居然不爱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就这？”凛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居然只是这么一通幼稚的言论。
阿特有点不爽，什么叫就这？这很重要的好吧！但他不敢对凛这样说，他害怕一说出去，这好不容易才有的交谈机会就白费了。于是他说：“啊…就…就这…”
“关你屁事，幼稚鬼！好了，快点离开吧，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凛把头扭过去，明摆着是在告诉阿特她已经不想理他了。
什么？她居然说我是幼稚鬼？哼，你才是幼稚鬼呢！阿特气鼓鼓地走开了。但没过一会，他气就消了，居然还笑了起来，真让人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之后的每天，阿特还是锲而不舍地“进攻”着。终于，他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那应该是凛不经意间抖搂出来的秘密——
其实，凛曾经在小学的时候交到过一个好朋友。不过，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原因，她们绝交了。而且，她的那个“曾经的好朋友”恰好也在这个学校上学。
阿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深入了解她了，或许之后真的可以让她笑出来。心里这样想着，阿特就已经去寻找这个所谓的“曾经的好朋友”了。
过程很简单，阿特很轻松就找到了她的那个朋友。她的名字叫小千，扎着双马尾，一副娇小可爱的样子。
阿特向她说明了来意，小千也热心地给他解答了一些疑问，但却始终没有告诉他关于她和凛绝交的理由。
这次的交谈让阿特得知了一些他完全无法想象的信息，还让他产生了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现在也完全察觉不出来的感情。
他从小千那里得知，凛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但是凛却永远只是一个人……
凛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死，所以注定了她这辈子都无法得到母爱。不仅如此，她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他的父亲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整天忙于事业，几乎从不回家，也完全不关心凛的成长。
当然，在凛还没有记事之前，她是住在她爷爷奶奶家的。但是不知道是她爷爷奶奶对她不好，还是她不喜欢她的爷爷奶奶，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在五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了。最后虽然找到了她，但她却死活不肯回家。没有办法，她的父亲给她买下了她现在住着的别墅。
或许是出于自己这个父亲的身份，又或许还有着对凛、对自己女儿的爱，凛的父亲为她招聘了一个管家，一个保姆和数个仆人。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全被凛赶走了。
所以，凛从那时起就一直是一个人，玩耍、成长、生活，都只是她一个人。
小千跟她认识是在小学，大概是小学四年级快结束的时候。那时候的小千是个叛逆的女孩子，天天想着摆脱父母，追求自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样与众不同，她们莫名其妙的就成为了朋友。
成为朋友后，她们都发现对方与自己有很多相似的想法。于是，她们的感情迅速升温，变得无话不谈。但好景不长，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因为某件事，她们一拍而散了。之后，小千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关于凛的任何消息。
阿特的家庭情况其实不比凛好很多。因为他家庭贫困，所以他的父母都外出打工了，为的就是改善他们的生活环境，所以也是很少回家。一年最多也就回家一次，而且待的时间很短。而阿特的爷爷死的比较早，所以阿特就一直跟奶奶相依为命地生活着。
但阿特并没有因为这样就产生自卑的心理，相反，他每天都期盼着父母的回归。在期待中，每天跟奶奶一起幸福地生活着，开心地与自己的小伙伴玩闹着，无拘无束。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的生活经历，与他本人心性的结合，才形成了他现在的样子。
或许是觉得凛的遭遇比自己还惨，又或许是他不忍心看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这么对待自己，阿特决心要带给凛真正的快乐。努力，不，拼尽自己的全力也要让她快乐。
于是，阿特自己也未察觉地改变了自己对凛的感觉。
从那一刻起，他每天最想做的事就是看到凛，然后陪她说几句话。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可以慢慢打开凛的心结，带给她快乐。
久而久之，阿特发现自己居然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发现自己的很多行为连自己都无法解释了。比如，他上课的时候总是无法控制地看向凛；而每当凛偶然与他四目相对时，他居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然后立马扭过头去，心跳也会无法控制地加速，脸还会微微发烫；他每天还是会去尝试与凛聊天，但有些时候，他居然会看着凛看到走神，忘记自己要说的话，最后尴尬地仓皇逃窜……
他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但还期盼着能够自己恢复。但是，几天过去了，情况不仅没有一丝的好转，居然还有要加重的迹象。终于，他还是来到了医务室。
阿特将所有的情况都告诉给了医生，医生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对他说：“哈哈哈哈，你没病，你这啊…是喜欢上人家了，哈哈哈哈！”
喜欢？阿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他仔细一想，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啊，难道这就是喜欢的感觉？
阿特怎么走出的医务室他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但刚出门的时候，他依稀听到了医生的话：“这个小男孩真可爱，哈哈哈哈…”他低下头，迅速地跑掉了。
晚上，阿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喜欢上凛了？阿特忍不住自己问自己，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我为什么会喜欢她呢？这感觉真奇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