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小说】蛇之兄弟会 第七篇 绿皮 之六
十八
驱动引擎燃烧着,快速巡洋舰公牛水龙号继续前进,穿过群星上的真空寒冬。
达摩克利斯的每个人都陪伴着普里亚德,甚至包括内图斯和迪奥涅斯,他们都因受伤而虚弱。迪奥涅斯是他以前自我的影子。他曾经是一个像赞德一样强壮和充满活力的青年,现在他走路时步履蹒跚,呼吸急促,皮肤病态。要让他恢复到战斗巅峰状态,需要数月的休养、整形和仿生手术,而且即便如此,也无法保证他能康复。迪奥涅斯作为氏族战士的职业生涯有可能就此结束,他将作为卡里布迪斯的辅助人员度过余生。
“让我去。”他曾对普里亚德说过,当时军士兄弟向他提供了与主力部队一起返回要塞之月的机会。“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身着战甲的任务了。”
内图斯精神好多了。内图斯身上有一种永远生机勃勃的东西,一种充满活力的源泉,它见证了他在过去经历过许多伤痛,包括失去原来的手臂。他还没有进行整形手术,但他的头上套着一顶灰铁制成的颅骨帽,通过手术拧在骨头上,以保持他正在愈合的颅骨的完整性。在疤痕组织能够覆盖他受损眼睛的破裂神经之前,喀戎在航行的头几天开始了初步的重建手术,安装神经插头和用于植入物的插座支架。一旦最初的手术顺利痊愈,内图斯回到卡里布迪斯时,他就会被联接上义眼。在接下来的航行中,内图斯眼窝周围都缠着绷带。
内图斯将扫描仪戴在额头上,通过磁性耦合器连接到他的头盖骨上。他像古老神话中的独眼巨人一样探查整个世界。
随着佩特罗克回到他的住处进行冥想并进一步探索精神领域以寻找答案,普里亚德负责为达摩克利斯做好准备。这艘快速巡洋舰上有一群装甲工人和装配工人,他们开始修理小队的装备,其中大部分都被损坏或毁坏了。在军械大师的监督下,兄弟们自己将武器火力投入到修理中。武器被完全剥离,它们的每一部分都被清洗和祝福。刀片被重新修边,或者在某些情况下被更换。动力装甲受损的功能也被修复。
安德罗马可从船上的弹药库里拿到了一个旧的、但还能用的火焰喷射器来替换他丢失的等离子武器。普里亚德希望在他们返回要塞卫星后,安德罗马可能够获得另一支传家宝等离子枪的保管权,从而恢复达摩克利斯的重火力。安德罗马可在航程中与其他人分开,坐在军武库的角落里度过了很多天。像所有的达摩克利斯一样,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长袍或约袍服(himation),因为他的装甲正在进行翻新。
安德罗马可正在制作小队珍贵的旗帜,那是他始终佩戴在肩胛骨之间的徽章。它经历了甘纳黑达拉克上磨损最严重的两场战斗。安德罗马可正在耐心地修理它,用坚韧的渔线、银线和长帆布针将它与几块石棉布和风暴斗篷拼接在一起。
伟大的奥托洛克斯在快速巡洋舰的货舱甲板和空荡荡的走廊上漫游,闷闷不乐而焦虑不安。就好像一旦从他的机械休眠中醒来,他就无法忍受静止。通常,当达摩克利斯兄弟在船上的走廊里锻炼身体时,他们会遇到他步履沉重、哐当作响的身形。
航行的第八天,当普里亚德在军事甲板上观察装甲匠人的劳作时,奥托洛克斯出现并呼唤他。普里亚德随着无畏来到甲板的一个遥远的角落。
“和我讲讲你在巴尔索洛克的任务。”奥托洛克斯说。
普里亚德尽其所能地回忆和讲述了这次冒险。他谈到了被糟蹋的土地,被击落的初族战斗团伙,以及巴尔索洛克人民受到的残酷对待。他也谈到了首席书记员安托妮和他所负责的清洗。
奥托洛克斯听着,然后反复询问普里亚德,总结了故事的某些要点,并敦促普里亚德回忆越来越多的具体细节。
普里亚德发现,仔细的询问促使他想起了一些微小的碎片,他很惊讶自己在十二年后还能挖掘出这些碎片。他记得乡村的方方面面,他的弹药统计,甚至他梦中出现的黑狗的名字。
“首领,”他说。“那只狗叫首领。”
普里亚德想知道为什么奥托洛克斯如此关注细节,认为这位古代战士打算在他的脑海中构建最完整的战术图景。但他还没来得及提问,就被打断了。
希隆出现了,瘦削的脸上带着激动的神情。
“喀戎要找你。”他说。
一群少年奴隶和侍从在佩特罗克住处的入口处等候,当希隆把普里亚德和笨重的战争机器带到那里时,他们匆匆离开了。
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喀戎跪在一张小床边上,佩特罗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动不动,普里亚德担心他已经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侍从找到了他,”喀戎平静地说。“我们的智库兄弟忽视了他在甘纳黑达拉克上受的伤的治疗,而这种忽视已经影响到他了。”喀戎掀开盖在佩特罗克躯干上的毯子,露出绿皮warboss留下的可怕伤口。它们很深,比佩特罗克伪装出来的更深、更要命。尽管他的身体具有超人的恢复力,但败血症已经开始蔓延。佩特罗克处于发热的昏迷状态。
“感染,甚至是毒药,被那个肮脏的兽人渗入了他的伤口。”喀戎说。
“他快死了吗?”普里亚德问。
“是的。” 药剂师回答。“但他也可能会活下来。此时他的生命危在旦夕。如果他的身体和我的药膏能抵抗感染,他就会康复。但如果不能……”
喀戎瞥了普里亚德一眼。“他的生存掌握在命运的手中。”
普里亚德想了想,不太喜欢这句话。
“这意味着你有指挥权。”普里亚德对奥托洛克斯说道。
奥托洛克斯的声音从他的外壳中传出。“要从年龄和经验来说,确实如此。但我不是小队领导者,不再是了。在这里,你应该有资历,普里亚德。把我当作你的盟友,但不要指望我会领导。”
普里亚德盯着这台巨大的机器,看着雕刻的战争图像和装饰在他舱体前部的纯洁印章。没有就此进行争论。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佩特罗克的病情逐渐恶化。他没有醒来,也没有变得清醒,而是一阵阵胡言乱语和抽搐,还伴有大汗淋漓的高烧。喀戎开始担心除了简单的伤口感染之外还有更多的因素在起作用。某种邪恶的力量似乎牢牢抓住了佩特罗克,不肯放过他。净化和驱邪仪式被施行,以从公牛水龙号那空荡荡的大厅中驱逐邪恶的灵魂和恶魔。无济于事。
* * *
在航行的第 17 天,巴尔索洛克已经快到了,佩特罗克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普里亚德做了一个梦。
这对他来说和上次一样奇怪,因为梦很少出现在他务实的头脑中。事实上,这比上一次更奇怪了,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站在阳光普照的草地上,站在广阔的蓝天下,周围是金色的玉米。他能感觉到微风拂过他的皮肤,尽管他全副武装穿着战甲。他感到失重,仿佛他可以腾空而起,一跃便能触及丰收之月。
低头一看,他身上的铠甲光洁如镜,明亮如新。他摘下他的战盔,有些迷惑地发现它的顶部镂刻着一位连长的桂冠。
“我为什么在做梦?”他问。玉米秸秆刷啦啦作响。熟悉的山丘在草地远处的边缘升起,洁白而清晰。他环顾四周寻找那只黑狗,它似乎应他思想而出现,小跑着穿过玉米地,嬉闹着追赶盘旋的玉米蝇。
它向他走来,咧着嘴,伸出舌头,然后抬起头。
“首领?”普里亚德说,想起了他与奥托洛克斯的谈话中的名字。
狗吠了两声,然后转身跑进了玉米地,沿着一条之字形小路从他身边跑开,在顶端晃动着的金色中慢慢消失在视野中。它停了三次,回头看着他,最后一次又叫了起来,直到他做出回应并开始跟在它后面。
黑狗领着他穿过草地,穿过刷拉拉作响的玉米地。
“慢下来!”当它离他太远的时候,他叫了一两次。
这是一个足够愉快的梦,他想,被它的罕见和真实所吸引,尤其是被他清醒的进入梦中这点所吸引。他知道这是一个特别的梦,想知道这是否像佩特罗克和他的同类所经历过的真实梦境。
当他跟着狗走到草地的尽头时,乌云已经涌上天空,太阳也隐没在云层后面。光线变成灰色,玉米变成了白色而不是金色。天气越来越冷了。黑狗,依旧是黑色的,再次狂吠。草地边缘、橄榄树丛下和山林下,阴影正在形成。
他意识到他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又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走在一层冰面上。玉米杆冻得脆脆的。狗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了小团云雾。
普里亚德意识到他正踏上伊萨卡南极的巨大冰川克拉瑞泰尔。他向身后望去,看到了皮索昂行政区昏暗的草地,前方是极地冰川的蓝色冰层和空气锋面。梦的逻辑,他想,忍不住放声大笑,有点享受风景之间、世界之间那不可思议的转折。
他踏上冰面。黑狗不见了。寒风沿着冰川峭壁呼啸而过,地表积雪随风飘扬,如同烟雾一般从冰砺的尖端飘散。风暴将至。
他继续往前走,怀着某种期待,但只能确信他应该继续前行参与这场梦的事实。他想知道如果他愿意,他是否可以醒来,但不敢尝试。这是一个真实的梦,他不愿意打破它的魔咒。
大雪熊在他前面的冰架上等待着。他说不出它是从哪里来的,因为它刚才还不在那里。本能地,他伸手去拿一件武器,但他身上除了帕尔图斯的金色雕像外什么也没有携带。普里亚德惊讶地看了它一秒,那个雕像在他的手中变成了冰块,融化了。
雪熊走近了。普里亚德意识到它根本不是一只雪熊。那是一个男人,全身裹着白色的毛皮。是佩特罗克。
“准备好作战啦?”佩特罗克问道。伟大的智库馆长笑着,但他的脸像死亡面具一样苍白,明亮的眼睛凹陷在如同瘀伤一样的黑眼圈中。
“如果战争在等待着。”普里亚德回答。“你为什么在我的梦里?”他问。
“我没在你的梦里。”佩特罗克说。他一瘸一拐的,双臂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身体,好像是为了取暖。“是你在我的梦里。”
“我不明白。”普里亚德说。“我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因为我派人来找你。这是唯一的联系方式。”
“你派人来找我?”
“我派来了一个冥府使者(psychopomp)。”
“什么?”
佩特罗克叹了口气,仿佛这些解释是一场苦战。“我派了一个向导带你来另一个地方。它可能是你那条黑狗的形状。”
普里亚德点点头。然后他皱起了眉头。“我还是不明白……”
“而且我没有时间解释。”佩特罗克说。他瞥了一眼身后的天空,极地之夜那冰冷的黑色穹顶。“风暴将至。它这几天一直在追我。当它来临时你不能呆在这里。”
“那跟我来吧。”普里亚德说。“在我身后几步处有一片阳光普照的草地。”
佩特罗克摇摇头。“那不适合我,没有地方适合。那是你的梦,我用来召唤你的那个梦。而这是我的梦,我被困在这里。你知道我在哪里吗?”
“克拉瑞泰尔。”普里亚德说。
“不,唉,我真诚的朋友。我躺在我的帆布床上,在我在公牛水龙号上的住处,奄奄一息,神志不清。我塑造了这个极地之梦,所以你会认出它是我们特有的会面场所。”
“我还是不明白这一点。”普里亚德说。
“那就听我说吧。”
“但这可能都是我的梦,而你是它的一部分,我只是在倾听自己的声音,不是吗?”普里亚德问道。
“我也无法说服你。但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不听,不是吗?我需要告诉你一些事情。我与更黑暗之地的磋商给我带来了我必须传达的答案,而这在清醒的世界中是不可能做到的。”
“因为你受的伤?”
佩特罗克咯咯地笑了起来,掀开他裸露的胸膛上的毛皮。致命的伤口在那里,但他流的不是人血,而是兽人脓液。“这不是绿皮干的。那些伤害只是削弱了我,让我容易受到伤害。”
“受到什么的伤害?”
“受到我们敌人的伤害。听我说,兄弟。听好了。听听我还活着时会对你说的话,如果我能苏生的话。明智而清醒的话。我所做的这种努力是我能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到的唯一途径。”
“我在听。”
风声越来越大,水晶般的冰块在他们周围打着旋,从冰川如同蓝色玻璃的表面上被吹走。
“绿皮无法在正式战争中被击败。即使我们的战团增加一千倍也不行。精魄们向我揭示了这个血腥的真相。但有一种方法可以将他们赶出礁石群星。他们互相交战,部落对部落,暴徒对暴徒,军团对军团。这场战争是被精心策划的。”
“被策划的?”普里亚德回应道,“怎么策划的?谁干的?”
“是谁会如此残忍和恶毒,以至于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利用他人作为屠刀?初族就能做到这一点。由于无法集结足够的力量将礁石群星从我们的保护之下夺走,他们在绿皮中煽动了仇恨的火焰。他们激起了兽人的愤怒,放任猪崽子为他们做肮脏的工作,并实现他们无法实现的目标。”
“怎么能有人,哪怕是初族恶魔,强迫一个兽人做任何事情?”普里亚德问,几乎被这个想法逗乐了。
“通过偷走对他们来说珍贵的东西。一件祖传的战利品,一件意义重大的遗物。一位古老而受人尊敬的warboss的颚骨,那是一位对他们的物种来说几近神圣的冠军领袖。”
“颚骨……”普里亚德说,开始在脑海中塑造真相。
“十二年前,你在巴尔索洛克上净化的初族完成了这次盗窃,但他们受损的飞船被迫降落在那个世界上。他们的目的是将遗物带入人类世界,并留下足够的痕迹,以便兽人将罪行归咎于人类。”
“但它被摧毁了!”普里亚德说。
“从长远来看,这只会帮助他们。他们的踪迹被掩盖了。”
“难怪那个混蛋在我杀他之前还笑了。”普里亚德说,最后想起了他之前忘记的一个细节。
佩特罗克耸了耸肩,又一次焦急地回头看了看正在逼近的风暴。远处的暴风雪使空气变得雾蒙蒙的,他身后的地平线已经模糊不清。在他们的头顶上,明亮的星星正在从视线中消失。
“十多年来。”佩特罗克说,他的话更慢也更结巴了,仿佛痛苦正在折磨他的内脏,“初族的亚空间女巫和腐肉领主一直在向绿皮部落灌输信息,在梦境和幻象中刺激他们,向他们展示谎言,告诉他们宝物被带到了哪里。它引起了暴徒战争和派系斗争。猪崽子的整个世界都在仇恨引发的暴力热度中燃烧殆尽。现在这种狂热已经蔓延到我们保护的国度。在初族的秘术催促下,兽人追寻他们的遗物,进入了礁石群星,为了夺回它而自相残杀。”
“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把它还给他们。”
普里亚德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大笑。“但是它已经没了!全毁了!”
“不是全部。”
“但——”
“任何真正的余留物都会包含足够的遗传信息,”佩特罗克大喊,现在不得不提高嗓门来抵御风的呼啸声。“足以向绿皮证明它的真实性。去问问喀戎。这样的工作并不超出我们血肉工匠们的能力范围。我们——”
冰河震动了。猛烈的冰风暴从日渐昏暗的南方疾驰而来,猛烈地掠过他们。他们被迫遮挡眼睛抵御风暴。
“没时间了!”佩特罗克喊道。“风暴又来找我了!你必须走了!”
“但——”
“离开这里,朋友!回到草地和清醒的世界!”
佩特罗克转过身,蜷缩在他的毛皮里,开始艰难地走进风暴的边缘。
“等等!”普里亚德喊道。“我需要更多信息!”
“快走!”
“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你必须!'佩特罗克大吼一声,转身注视了他一会儿。“快走!难道你不明白吗,兄弟,初族已经察觉到我的试探了!他们通过亚空间触动了我,知道我的目的和意图!他们企图在我可以阻止他们的计划之前让我永远沉默!”
“佩特罗克!”
“在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之前离开这里!普里亚德,拜托!快走!”
致命的暴风雪席卷而来,普里亚德几乎立刻就看不见他心爱的智库了。
“你是什么意思?关于喀戎?你是什么意思?”
佩特罗克不见了。普里亚德惊慌失措地向后蹒跚退去,这个梦一开始看起来很愉快,现在似乎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凶猛的寒冰风暴在他周围呼啸,似乎想要把他吹飞。他现在明白佩特罗克为什么让他全副武装。
风暴中有黑暗的身影,流动的黑色东西,边缘锋利,在他周围抽打、打转,狂风中的幽灵。
他转过身,希望能看到一些日光可以把他带回草地。没有。只有夜间冰川的荒凉景观在他面前无休止地展开。他听到身后传来刀刃划过的声音。他听到暴风雨中野蛮的吼叫。冰块从他身边掠过,碎片上沾满了人血。他听到了笑声。
黑狗在他身边,抬头看着他,光滑的毛皮上结了霜。
“指引我!“ 普里亚德大喊。
狗跑开了,普里亚德跟在后面,在蓝色的冰面上嘎吱作响地前行,与风力作斗争。
他走进寒冷的日光。他走进草地。太阳已经褪色,留下灰色的天空和一片嘶嘶作响的灰白色玉米地。草地边缘树下的黑影变得更黑了,像墨水一样。狗跑在他前面。几片零散的雪花在他周围的空气中飞舞。
他开始沿着草地走下去,穿过顶端摇动着的玉米地。一阵大风吹过,玉米的嘶嘶声响更大了。远处的山谷和山脉被低云和雨雾遮住了。玉米地的大部分已经被收割,秸秆被镰刀或其他收割刀给削平了。枯死的玉米堆在割下的麦茬旁边。
“我现在想要醒来。”普里亚德大声说道。
黑狗转身,悲鸣一声,纵身而去,根本不理会他的喊叫,消失在远方。
“我现在想要醒来。”普里亚德环顾四周,再次说道。
他呆住了。树下的黑影已经移动到了空旷的地方,变成了高大、锐利的轮廓,冷酷的身影稳步向他逼近,挥舞着大镰刀穿过玉米。
他开始跌跌撞撞前行。他迈步走过的玉米发出响声,从他的大腿装甲前分开。他低头一看,那已经不是玉米了。每根茎都是用铁做的,是一条蛇的样子。每根茎都发出嘶嘶声。
“我现在就想醒来!”普里亚德大喊。“让我醒来,以王座的名义!让我醒过来!”
那些身影逼近了,乌黑削瘦,他们收割的刀刃砍倒了成堆的蛇,它们在草地上嘶嘶作响,流着血。
“让我醒来!”普里亚德喊道。他感到死亡的寒意爬上了他的肩膀。他不敢四处张望。他听到镰刀稳定滑行的声音,切过茎杆,紧随他身后。
“我想醒来!”他要求。
他醒来了。
十九
公牛水龙号疲惫不堪,绕着巴尔索洛克上空飞行,然后开始抛锚。下方的整个世界一片寂静。氏族军舰的信号没有得到回应。
普里亚德对他的梦只字不提,尽管从那以后的日子里,梦的内容和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佩特罗克仍然没有从他的死亡之眠中醒来。普里亚德已经在他的床边坐了几个小时,在他静止的脸上寻找一些迹象,表明他的梦不仅仅是一个梦。
最后,当达摩克利斯的兄弟们穿上他们的战甲准备登陆时,普里亚德把喀戎带到了船上的一个私密区域,并告诉了他曾造访过他沉眠的那些事物。
“你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奥托洛克斯。”喀戎说。
普里亚德摇了摇头。“这匹老战马要应付我其他的意图已经够麻烦的了。等我走了之后,你再告诉他。”
“这是什么意思?”喀戎问道。
* * *
达摩克利斯小队已经在军事甲板上集结,他们修理过的翻新装甲烁然生辉。奥托洛克斯和他们站在一起。
普里亚德进入甲板,让侍从们为他穿上盔甲。他们用亚麻布和皮带绑住他的四肢和躯干,给他涂上油,然后小心地将盔甲的各个部分锁定到位,围绕他安装装甲的同时连接馈线。装甲已经被打磨到了令人称奇的程度,抛光到如同玻璃般闪亮。军械士们的工作技术十分精湛。他有点希望看到连长的桂冠围绕在他的头盔上面。
当他们安装他的闪电爪时,普里亚德坐在武装台上。奴隶们给他的黑发上油,然后将它盘绕在头皮上,准备戴上头盔。其他人把他的刀刃和爆弹枪拿给他。弹药备件在他的腰上。
闪电爪联接上了。普里亚德试探性地握紧它,看着指刃发挥作用,蓝色能量噼啪作响,凶猛的蓝色,就像克拉瑞泰尔冰川的冰。
当军械士和他们的仆人退下时,他站起来向他们点头致谢。他从等待着的奴隶手中接过头盔。
他穿过甲板加入其他人。
“仪式,药剂师。”他说。
喀戎点了点头,然后从绑在他动力装甲大腿甲上的护套中取出了烧瓶——管状的铜质,用暗锌带绑起来。
这是施水仪式,骄傲的达摩克利斯没有把目光移开。九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整个突击小队,连同身形隐约可见的无畏,包围了跪着的药剂师,他拧开塞子,滴了几滴液体到他的分段手套上。他们的盔甲是铜灰色的,边缘是白色和红色,军械士们把所有的盔甲都擦得闪闪发光。水线在喀戎闪亮的金属手套上留下了鲜明的黑色条纹。兄弟们吟唱神圣的仪式歌曲,通过面罩扬声器发出沉闷的声音,喀戎将水滴到甲板上。它汇聚在那里,仪式进行完毕。水已被赐予,那是来自他们家乡伊萨卡的汹涌盐海里的珍贵水滴。
他们出生于海洋世界,在海洋中成长,就像他们用以为自己命名的巨大的角甲水龙。对他们来说,这世界是帝皇的化身,他们在太空中航行是为了服务祂。无论他们走到哪里,他们都会献上伊萨卡的生命之水,帝皇的鲜血。他们是铁蛇。就在一瞬间,这个契约仪式让他们想起了他们庄严、永恒的誓言。双环蛇符号在他们的自动响应肩甲上自豪地散发光辉。他们是战术小队达摩克利斯,肩负着神圣的职责。他们站成圆环,当喀戎修士起身加入圆环时,他们就是十个人身形态的战神,全副武装,令人胆裂。他们唱着歌,一首缓慢的仪式曲调,右手拍打着他们的大腿装甲,用沉闷的叮当声打拍子。
在施水仪式中,他们的武器都不是战备状态,因为装弹待发的武器不够尊重。吟唱结束后,他们动作流畅而精确地将镰状弹夹咔嗒一声放入爆弹枪。安德罗马可修士点燃了他的喷火器。蓝色闪电在普里亚德军士的闪电爪周围噼啪作响。他点了点头。圆环散开了。
“我一个人去,”普里亚德说。
“我就预感到你会这么说。” 奥托洛克斯抱怨道。
“十二年前,我作为新人来到这里。我接下了一项任务,我认为一个已经一劳永逸完结的任务。我错了。我必须完成我起头的事情。我必须完成我当时没能完成的任务,否则我就还是一个新人,没有资格领导这群‘声名远扬者’。我必须完成它,就像当初我接手它时一样,一个人去完成。”
“兄弟。”赞德开口了。
“不必争论,赞德。”普里亚德说。“无需讨论。我继续前进。这里的人认识我。等着我,等待我的召唤。如果我需要你们,我会呼唤你们的。”
“那么,愿帝皇保佑你。” 奥托洛克斯咆哮着,达摩克利斯的兄弟们低声表示同意。
普里亚德走到空气门,安坐在登陆艇的舱室里。飞行系统是完全自动化的,由公牛水龙号的首席飞行员在巡洋舰舰桥上的技能远程控制。
普里亚德密封号舱口,打开空气管道和燃油管,松开夹子,机舱灯光变暗,他的安全椅旋转回降落模式,他稳坐下来。
“可以降落了。”通讯器噼啪作响。
“把我放下去。”普里亚德回答道。
砰的一声。多个G的重力压下来。一个弹射。
登陆艇从母舰的腹部急剧下降,在燃烧器的火焰光辉中纠正了姿态,机头朝下,冲向巴尔索洛克明亮的球体。
二十
普里亚德前往富斯,在老城上空划过多云的天空,并在似曾相识的水草地上着陆。
天亮了,大气是灰色的。普里亚德拿起他的装备,从登陆艇上下来。没有人来迎接他。在水草地之外,古老的城镇拔地而起,寂静而冷漠。
他从水草地上走了出来。他的记忆告诉他这里有一座州立公园,一片像模像样的林地,但那早已不复存在。岩石混凝土和网状结构的隔离墙环绕着最高立法官宫殿的外侧。在隔离墙内,竖起了高大的木板和火石砖,并建造了土方防御工事。他注意到它们已经有点老旧了。苔藓和地衣附着在地砖上,覆盖在木头上。
“你们好!”他喊道,放大了头盔扬声器的音量。他的叫声在空荡荡的地方回荡,从坚定矗立的隔离墙上反弹回来。
没有人回应,他爬过墙壁和苍白的栅栏,来到了宫殿的石头外围部分。
他的鸟卜仪读取了前方的热信号,自动目标十字准线在他的视野中亮起。他眨了眨眼。热点是身体的热量和枪械电池的光芒,隐藏在前方的堡垒墙中。
“除非你们想成为我的敌人。”他喊道,“否则就停止用你们的武器瞄准我。”
热量痕迹消散了。普里亚德听到从堡垒平台上跑下去的急促脚步声。他从门下走进去。院子里空无一人。他抬头一看,看到太阳在与天气的战斗中失败了。乌云从天空中匆匆掠过,好像急着要去别的地方。
他走到宫殿门口,那大门是沉重的木头制成的,他举起了拳头。然后他停了下来,被敲门的想法逗乐了。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冰冷的石头。闪烁的灯光。那种人类生命隐藏在世界角落的空虚感又出现了,就在他的感知之外。
他大步走下走廊,脚步声很响亮,从满是天空的大窗户和早已去世的重要人物的油画肖像下经过。一个机械钟在某处报时,在一个安静的大厅远处。
“你好?”他大喊,“有人吗?”
他听到一种柔和的、有节奏感的声音。一只狗出现了。
有一瞬间,他很失望它不是黑色的。这是一只大型攻击犬,它的皮毛是毛灰色的。它瞪着他,咆哮着。
普里亚德跪下并发出命令哨声。
猎犬犹豫了一下,然后跑到他身边,嗅着他的护胫。
“带路,”他说。
狗转身跑在前面,沿着无人的走廊来到一扇巨大的门前。普里亚德推开它。后面的房间很大,是一个拱形的厅室,被蜡烛的烟雾笼罩。一百支蜡烛在房间的边缘闪烁。高大房间尽头的木制宝座上坐着一个瘦削的身影。
“我是来会见最高立法官的,”普里亚德说,那条狗跑在他前面。
人影站立了起来。“你已经见到她了。”
声音识别模板在普里亚德的面罩上闪过。“首席书记员?”
珀德忒·绥顿·安托妮,身材苗条,头发花白,站了起来。“普里亚德?”
“就是我。”
“天上的泰拉啊!我以为你是我的死神,来带走我的。”
他走向她。她看起来很年老,很衰迈。
“你是富斯的最高立法官?”他问。
“女人不能担任这样的职务吗?”她回答。尽管她身体虚弱,但她的内心却充满活力。“伟大的众神啊,普里亚德?真的是你吗?我……我没有派人来找你。”
“我没有被召唤。”普里亚德回答。他走过这冰冷的房间,摘下头盔。
“众神啊!”她喘着粗气。“你丝毫没变!”
他现在已经足够近了,与她面对面,可以看出时间是如何侵蚀她的容貌并缩小她的身材的。她已经是个老妇人了。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
“我是说真的。”安托妮说。“自从我上次在这里见到你以来,你一点都没变。你是否记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可能已经忘记了你在这里的过往。”
“我记得。十二年前,在这片土地上,我被你召唤而来。”
她眨了眨眼,走到附近的一张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当她喝下它时,普里亚德看到她布满皱纹的手在颤抖。
“不是十二年。”她说。“更像是……四十年。四十年,根据巴尔索洛克的日历。”
“那不对……”普里亚德开始说,然后停了下来。他回忆起他对时间和亚空间彼此之间冷漠的、互不相干的互动复杂方式的了解是多么微不足道。他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走,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从一项任务到另一项任务,但远离他那条道路的地方完全有可能以不同的速度在时间中前进。他离开了十二年,但巴尔索洛克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前进。星系的前行没有定义,没有固定的标记,没有绝对的周期数。即使是他用来测量这次回归的恒星时间也缺乏明确的意义。
“你没有变。”他说,相信这是一个人应该说的话。
“不对!”她厉声说道。“我已经变老了,像纸一样瘦弱。你才是那个一天都没有变老的人。”
她放下酒杯,走到他身边,抬头凝视着他的脸。“一天都没有老去。”她说,然后拥抱了他,伸出双臂搂住他宽大的盔甲。
“你没有变。”他实事求是地说。“你可能年纪大了,安托妮,但你还是老样子。”
“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她兴致勃勃地笑了,开玩笑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变成了一个坐在空宝座上的老妇人,看着一个惊恐万状的世界。现在你来了,和你离开的那天一样生机勃勃,并证实我们所有的恐惧都不是空穴来风。”
“这怎么说?”
“如果巴尔索洛克没有处于危险之中,你就不会在这里,普里亚德。”
“这不是我来此的原因,首席……最高立法官。我是来了结一些旧事的。”
“什么旧事?”她问,一瘸一拐地回到她的王座坐下。
“牙齿。我留给你的战利品。那颌骨剩下的。”
她皱起眉头。“牙齿?是的,我记得。牙齿。那有趣的、就像是钉子一样的玩意儿。王座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久很久。那时我一定很漂亮。年轻貌美。这就是你印象中的我吗,普里亚德?那是你所期望见到的我吗?”
“我期待见到珀德忒·绥顿·安托妮,我得偿所愿。牙齿,珀德忒。请问,牙齿在哪里?”
她想了想,耸了耸肩。“我不记得了。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它们了。”
普里亚德环顾四周。试着回忆……”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她厉声说道。“统治各州什么的。自从你走了之后,我们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普里亚德。
“这种恐惧能解释新的墙壁和栅栏吗?”
“新的?我被选上之后,我花了三十五年建起它们。为此我必须感谢你,顺便说一下,如果我没成为随着拯救我们世界的铁蛇英雄一起冒险的名人,我永远不会攀上这个地位。”
“你们有什么好怕的?”他简单地问。
“他们还会再来的。初族。自从你上次踏上这里以来,巴尔索洛克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每天都在注视着天空。”
“初族已经走了。”普里亚德说。“我把他们赶出去了。你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你错了。”年迈的高级立法官说。“他们回来了。我们在天空中看到了他们船只的灯光。”
“那是我的船正在降落。”
“不是说今天。是在过去的三个星期里。你认为为什么这个城市是空荡荡的?我的人民逃到了山上。初族回来了,普里亚德。初族在这里。”
普里亚德抬头看着巨大的窗户。雨云使天空变暗。远处传来雷声。“你确定吗?” 他问。
“哦,绝对确定。”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