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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锤翻译】《盲王的宫廷(The Court of the Blind King)》第9章

2023-07-28 23:10 作者:鲁帕西亚的佩兰瑞恩  | 我要投稿

“所以……”


奥德里安向前倾倒,趴伏在被对折作为桌子的蜡质橙叶上,手捧着一只被深色考勒普酒染成蓝色的壳杯。先前的半打酒水使他脸上的肌肉逐渐松弛。他睁大的眼睛像鱼卵一样大,水光闪烁,但他的言辞却笨拙不堪。“你杀过多少个海灵?”莫罗盖那张瓷白的面孔短暂地转向了他。针尖在她腿上放着的一套破损的鱼鳞绑腿上闪过。这些绑腿原本属于奈尔的一个奴兵,他在埃苏林海被兽人的箭撕碎。


“她不会回答你的,奥德里安。”琉瑞恩说道。


“她不是哑巴。在悬崖上的时候我听见她的声音了。”


琉瑞恩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考勒普壳杯,不禁打了个寒颤。海灵弃拒物欲,憎恶感官,但对于那些能让神经迟钝、思维迟缓的东西——它们是最珍贵的礼物。德威-霍尔的夜茄考勒普(nightshade caulep)就是这样的礼物之一,它是海葡萄中的上等品种,它们被种植在浅海的葡萄园里,偶尔会受到阳光的泽润,加上那里与璀璨女王(the Radiant Queen)的领地接壤,它的繁殖力不可阻挡。但琉瑞恩所喝下的酒还不足以让他忘却对珂瑞扎的回忆。他不需要他人的提醒。


“别管这个了。”他说。


奥德里安豪饮一口,“她可以用手指给我比个数。”


他示意着,手指比了个“十”。


莫罗盖毫不理会,继续着缝补的工作。


“比十个还多?”奥德里安故作惊恐地拉长声音。


“我说了,停止。”琉瑞恩警告道。


埃奥德雷恩皱着眉头,一屁股坐回了他那张乳绿色的柑橘皮垫椅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趣了,我的王子?如果不能在纳马提身上找点乐子,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须臾之间,莫罗盖的针线有所停滞。它们在她纤细的手中颤抖,如同没入皮肤的利箭。


琉瑞恩顿时神经绷紧,但她的停顿只持续了片刻,很快纳马提便重新开始她手头的工作。他舒了口气。


他们三人围坐在棱露伊(the Lenlui)阴暗的餐室休里的一张桌子旁。棱露伊,这间酒屋的名字,根据语境和语调的不同,既可以表示“死者”,也可以表示“生者”。活树的巨大树根构成了拱形的天花板,在点点绿色荧光石的照耀下,投下了宽阔的阴影。琉瑞恩仍在适应这种旨在为游客提供舒适环境的建筑。海洋太过辽阔,无法自由往来,唤潮魔法被伊莎兰诸院严加看管,但游客们还是会来到德威-霍尔。它处于海岸的位置使它成为了某种海灵标准下的贸易中心。根据棱露伊老店主的说法,这里甚至曾经住过一个灵蜥大使,深受玛柏尔的欢迎。但那已是过去的旧事了。


每隔一段时间,海树的枝桠就会发出吱嘎作响,随着缓慢生长的树木的伸展而微微摇曳,震动穿过酒屋内封闭的水域,琉瑞恩和奥德里安的神经还未被醉意沉淀,他们抓紧树叶桌的边缘,紧张地四处张望。仿佛天花板随时可能坍塌。


他知道,德威-霍尔是一个被潮汐围绕的渊国。它是绿色深谷中最靠近纪岚大陆的渊国,也是第一片见证永恒女王的战歌日益尖锐的海域,第一块感受到永恒女王边界扩张的水下土地。这里成群的野生鱼类掠食成性,自由不羁,在它的树冠间游弋,于扭曲的树干上进出,德威-霍尔的颂筑师便是在这些树干上建造了他们的居所。不知是出于玩乐还是纯粹的恶意,深林精时常会在这些鱼群的前面巡游,引诱它们绕过武装巡逻队,进入伊顿尼斯的家园,接着便再次溶入深林的魔力之中。少数仍生活在这里的海灵是一支顽强的民族,他们面无表情,但表达方式却很独特。他们的皮肤呈现出红藻或新木的赤褐色,他们喜欢穿着鲜艳而繁杂的衣袍,并用浆果、银器和会发声的贝壳作为装饰。他们还采取了难以想象的预防措施——在渊国内成群活动。


近距离的生活、惨痛的失败、纪岚永恒女王对领海的不断蚕食,再加上他们的君主日益向马拉奇衰弱退化,这一切都让德威-霍尔成为了一个饱受诅咒、心神不宁的民族。


琉瑞恩盯着房门,小心翼翼地呷了一口考勒普。


一位身着彩色硬皮马甲,装饰着树皮的女性纳马提托着一只木盘,游到琉瑞恩的桌前。她光秃的头顶衬得那对耳朵更加尖长,额头上的长生符文用银装饰,颈部的奴隶项圈是厚重的老木所造,而非金属质地,德威-霍尔远展荫蔽的标徽上有雕饰着许多小型符文,显示着拥有她的海灵、哺育她的复魂者、为她提供灵魂的灵魂守卫以及夺取那个灵魂的劫魂领袖。尽管她年事已高,但依旧美丽动人,尽管并非那种出众的美丽。但所有的精灵都天生丽质。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


当她游到桌边捡起他的空壳杯时,奥德里安向后靠了靠。她离开时,他皱起眉头,将同样挑剔的目光投向棱露伊的所有者,那个徘徊在吧台后的年迈精灵。他茫然地打量着占据餐室其他角落的那些面无表情、神情恍惚的顾客。


“这里的每个精灵都很......老。”他说。


“玛柏尔不再劫魂了,”琉瑞恩说道,“这里已经有几十年没有新的灵魂了,没有新的灵魂就意味着没有新的纳马提。”他环顾四周,“而纳马提只能活三四十年,所以......你这下可以明白了。”


“那他为什么不去劫魂?”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我听说他过去收获甚丰,他会带领他的战阵深入陆地,甚至比伽罗希尔和梵格里尔如今不得不去的地方还要深入。我不知道他的行动为什么戛然而止。但我记得母亲曾告诉我,他在树海木灵的手中吃过一场大败。也许就是在二十年前,劫魂行动停摆之前。”


奥德里安耸了耸肩,“有时劫魂就是会失败。”


“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琉瑞恩冷笑道。“无论如何,我记得那是一场灾难。数以百计的阿凯兰被屠灭,他们的灵魂也因而丧失。玛柏尔自己也在战斗中被木灵的树人领主击败,失去了某件来自艾恩拉赫的传世珍宝。”


“现在他疯了。”


“现在他们都疯了。”琉瑞恩再次将目光投向房门。


奥德里安叹了口气,将壳中的考普勒一饮而尽,将自己从桌上撑了起来。


“你要去哪?”


“我已经喝够酒了。”


琉瑞恩哼了一声,“谁去找找那个卜魂师君王呢?我们的末日近在眼前。”


“你想在这里等你的纳马提女巫多久都行,但这是我第一次来德威-霍尔,我打算好好探索一番。”他散滞的目光盯着那个漫步回到吧台的老女侍,慵懒地咧嘴一笑,“我想知道这里是否还有从光辉岁月遗留下来的陆生者灵魂样本。”随后,他跌跌撞撞地朝吧台的方向走去。


“别离开室内。”琉瑞恩在他身后喊道。


他叹了口气,转向莫罗盖,在整段交谈中中,莫罗盖保持着沉默,只顾手中的针线活。


“那么......”他问道,“你杀过多少海灵?”


她摇了摇头。


琉瑞恩侧过身,以确保奥德里安不会听见,也没有德威-霍尔精灵冒然靠近。他前倾身子凑了过去,“是你在珂瑞扎杀死了奈尔吗?”


没有回答。缝衣针咔擦作响。


“因为费伦迪尔说过,纳马提的感知可以穿过他的魔法。但纳玛瑞尔一直就在我身边,而接下来,你出现了。”


“我没有杀他。”她的声音平静却突然,如同圣所中的一句轻语,“我听到了我思绪中的声音。然后我便发现他们都死了。”


“什么意思?”


她茫然地“盯”着他的头颅。


“如果我希望你为我找到一个死去的男性精灵呢?或者一个死去的女性精灵?”但女孩再次哑然无声。她背过身去。


咔擦咔擦。


乌瑞尔推开沉重的大门。一阵不和谐的音乐声和精灵的尖叫声随之响起,随着这个大个子纳马提靠在门上把它关闭,尖叫声又迅速消失。他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这个纳马提竭尽全力融入其中,他大块的肌肉上用花染剂涂着德威-霍尔风格的彩绘,不过在琉瑞恩的建议下,他的彩绘染成了布里奥达的金色与绿松石色。和深色肤的德威-霍尔精灵偏好的浅色相比,这些颜色更适合他的皮肤,而且,对于任何观察者来说,这要随意一瞥,就会清楚地表明这个精灵属于琉瑞恩的。


“外面的情况还是很糟吗?”琉瑞恩问道。


乌瑞尔将自己推离大门,向他们游来。他拉过来了一把椅子。


“更糟了。”


“你至少能把事情都安排好吧?”


“我找到了一个清醒得还能说话的唤潮者。他准备把那套盔甲送回艾尔盖恩。”


琉瑞恩重新坐下身来,他举起双手,再次欣赏臂甲的珍珠光泽,这套盔甲在去处前主的被疫病蛀空的白骨之后,与他的身形是多么的贴合。它比拉瑞梅赠送给他的劣质半身甲要精致得多。费伦迪尔反对过,一些纳马提掠夺者也曾窃窃私语,但正如他向他们解释的那样,既然奈尔已经故去,对艾恩盖恩的白女王来说,七大洋中肯定没有比他更适合穿上这件盔甲的精灵。毕竟,他现在是艾尔盖恩的继承者,也是布里奥达真正的国王。她可能还得感谢他礼貌地将她之前来的礼物归还。


“我希望他索要的代价不会影响我口中这上等考勒普的甘美。”他说道。


“那些从海角回来时没有骑手的利齿鳗鱼。以及一个承诺,在拉瑞美女王面前进几句美言。一些奴隶也会回去,将那里发生的事情回禀女王。”


“回禀什么?吉拉尔将带着三百个灵魂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返回艾尔盖恩?”


乌瑞尔点了点头。


“以及在我的表弟倒下之后,我是如何领导掠魂的?”


“纳玛瑞尔坚持这么做。她希望拉瑞梅在听到吉拉尔的叙述之前先听听她的故事。”


“他们打算怎么告诉她奈尔是怎么死的?”


“我......把这个交给纳玛瑞尔了。”


琉瑞恩的指尖拂过奈尔的剑柄,这把剑此刻正在半叶桌下,紧贴着他的髋部。艾尔盖恩的盔甲。艾尔盖恩的利刃。图拉赫的骏骑。布里奥达的色彩于他的皮肤上历历在目。他正在成为绿山深谷诸国效忠的象征。而且,在两次依赖于从奥德里安那里借来的剑刃之后,他已经意识到拥有两把武器的好处。


“那其余的纳马提呢?”


“我想,他们会跟我们一起走。”


“总比只有我们五个人同行强。”


乌瑞尔面挂一笑。“毕竟,你是一个王子。”


琉瑞恩略带醉意的笑容更甚些许,“事实证明,掠夺者在珂瑞扎确实很有用。而且,我们再上路的时候,能有别的精灵帮我搬运行装可是件新奇事。”他又思忖了片刻,“拥有新装已经够新奇了。”


当另一个纳马提走近他们的桌子时,两个纳马提精灵都抬起头来。


来者是酒室的所有者,琉瑞恩之前注意到他曾“盯”着奥德里安。他看起来十分苍老,皮肤像是被盐水腌制过的海绵一样起褶,身穿两面开叉的长袍,游动时露出弱不经风的一双细腿。他的脖子明显伸长,被哈德里卡项圈的重量磨得生疼。琉瑞恩用手捂住还剩一半考勒普的壳杯,摇了摇头。当然,莫罗盖面前没有壳杯,乌瑞尔也是同样。纳马提可以在公共场合与他们的阿凯兰主人并肩而坐,这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大多数阿凯兰都需要他们的奴兵,但让他们与主人并肩进餐则是不可想象的。即使在德威-霍尔也是如此。


“需要点一些食物让我吩咐厨房吗,大人?”


琉瑞恩张了张嘴,本想说是,他现在饿得能吃掉一整条充满电的利齿鳗。


“不需要。”乌瑞尔接过话来。


年老的纳马提“瞥”向琉瑞恩,在他不情愿地点头之后,游回了吧台。


琉瑞恩转向乌瑞尔。


“我看过厨房了,”纳马提解释道,“这里的食物不好吃。”


“你又懂什么是好吃的食物了?”


“我在塔尔·玛瑟兰做过五年的厨师长。”


“你以前是厨师?”


“这很难以置信吗?”


“我以为你是个金属匠,或者,也许是矿工。”


“为什么?”


“嗯......”琉瑞恩指了指他身上大块的石灰色肌肉。


“你切过铁鱿(ironsquid)的触须吗?或者,有被要求在壁鲸(murwhaal)还新活的时候就把它端上来?”


琉瑞恩摇了摇头。乌瑞尔坐了回去,优雅的椅子随着他的体重嘎吱作响。他的双手交叠在脑后,仿佛要展示胸肌和肱二头肌的全部魅力。


“你以为我们会吃得更好。”琉瑞恩说道。


乌瑞恩哼了一声,琉瑞恩笑出声来。


是苦笑。


帘子从角落里的一张兽皮上掀起,琉瑞恩转过身去,本以为会看到简短地饱餐一顿过的奥德里安大摇大摆地回到餐桌边上。但来的是费伦迪尔,他正被纳玛瑞尔牵着手。


“把你的酒给他。”纳玛瑞尔让老唤潮者坐了下来,双手紧紧扶着他的肩,“他比你更需要它。”


“你对他做了什么?”


伊莎兰的双眼瞪得老大。他瓶绿色的皮肤几乎变成了苍白。“我受宠若惊,”纳玛瑞尔说道,“但这是卡莉温亚的手笔,不是我的。”她拍了拍费伦迪尔的肩膀。他呻吟着,轻轻吸着鼻子。“我觉得他的灵魂已经被珂瑞扎的玷污了。”残忍的笑容在她的脸上浮现,“至少,他害怕得相信了这一点——我不相信。如此短暂的接触就能突破精灵的形体,尤其是被以太海保护的海灵,这太罕见了。”她耸了耸肩。“但我可能答应过他,如果他能帮我们赢得玛柏尔的青睐,我就给他一蒲式耳饱受好评的深林梅促进康复。感谢我吧,能说服他相信你的事业。对于一个叛变的王子来说,有太多事情比揣着一个宠物唤潮者更糟糕。”


琉瑞恩点了点头。


伊莎兰真籍学院的每一所圣殿都在渊国的存续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如果一个海灵想要跨越大洋、袭击陆地或在遥远的渊国之间开展外交或贸易,他们需要的正是一个唤潮者。


琉瑞恩把他的考普勒壳杯递给乌瑞尔,后者则耐心地挤开那个不愿配合的精灵的嘴巴,把茄蓝色的液体倒入其中。接着,他又把费伦迪尔的下巴合上。唤潮者咳嗽了一声,考普勒酒液溢出他的嘴角,在水里旋转着散去。


“乌瑞尔,你陪着他,”纳玛瑞尔说着,“你也是,莫罗盖。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是他的。”两个纳马提点点头。


“奥德里安怎么办?”琉瑞恩追问道。


纳玛瑞尔说:“我猜奥德里安知道怎么在这里自娱自乐。”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纳玛瑞尔朝门口点了点头。“做那些我们来德威-霍尔要做的事,我的王子。寻求笑王的帮助。”







阳光照耀着德威-霍尔的水下林地,在光芒触及海底之地,上演着一场狂猎。身着杂色海叶和木甲的精灵,挥舞着武器和战旗,在每一个灰暗瑕疵中上肆意驰骋,所过之处,色彩斑斓,疯狂的呼啸声不绝于耳。戴着鱼头面具、披着波纹斗篷的精灵。穿着深林树皮的坚硬盔甲,如同异域狂野化灵的精灵。这里的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致醉剂一般,精灵们金光璀璨,倏尔过境,他们手挽着手,围绕着彼此狂热地飞旋,沉湎于狂欢,黑暗的水流随着深林精的恶行而沸腾跳动,尖利的叫喊时有传来。这就是癫狂的滋味。伏特电荷在水中攒动,向比皮肤更深层的事物注入能量。艾拉瑞奥的战歌,从每棵树上弹起,在深不可测的水底响彻,直达汪洋的骨髓。在海下暗淡的日光里,他们站在她的面前,他们是泰格里斯的造物,是扭曲的离群者。就这样,他们戴着面具,化着妆容,翩然起舞。


他们为战争而舞。


琉瑞恩紧抓着棱露伊巨大的树瘤门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阻止自己游出去加入德威-霍尔绝望狂欢的事情。


“德威-霍尔,”琉瑞恩嘶声道,“再提醒我一次,为什么我还想要他们的帮助。”


“即便被削弱,但他们的不幸中也蕴含着一种力量。”纳玛莉尔将双臂举过头顶,她那舞者的轻盈躯体已经开始随着潜流舞动。她在魂礁所受的引魂舞者训练肯定让她更容易接受 玛柏尔疯狂的情绪,或者说,她作为纳马提的感知对此更加敏锐。


琉瑞恩不知道她是否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


“也许你应该和莫罗盖、乌拉尔一起在里面等着。”


“好让你和玛柏尔单独谈谈?”


纳玛瑞尔转了一圈,柔长的斗篷在她身上优雅地拂动。琉瑞恩不禁瞠目而视。


“以为我没看见你在艾尔盖恩时是怎么瞒着我去见拉瑞梅的吗?我知道你希望她能帮你摆脱我。”


“一个精灵和他最喜欢的姨妈单独坐一会有什么奇怪的吗?”


纳玛瑞尔笑了,她的嗓音随着舞步变得更加低沉。“玛柏尔几乎失去了他所有的阿凯兰,但他的宫廷里到处都是拥有可怕黑暗力量的伊莎兰。”


“我所听说的也是这样。”


“我相信,如果你向他们求助,他们中一定有人能解除我们的誓言束缚。”


“我做梦也不会这么想。”


“但玛柏尔从不踏入他的宫殿。他就像一个黑暗马戏团,在他的渊国和前哨间漫游,总是在阳光下驰骋。”


琉瑞恩看着周围那喧扰的狂欢,“那么他就在附近了。这可有得一看了。”


“来吧,我的爱,”她宣布道,自从他们在布里奥达的地牢中结合以来,这还她第一次若有其事地说出最后那几个字眼。琉瑞恩感觉到一股疯狂的能量涌入他的体内,在她旋转着离去时在他的皮肤下窜动,“让我们去去把他找出来。”


“等等。”琉瑞恩抓住她垂下的手腕,“我还是觉得你在棱露伊等着比较好。”


“而我觉得,我们跳舞会更好。”


她的力气比他更大,足以将他从门廊的台阶上拉起,加入一支回旋舞,她的笑声比遮蔽太阳的藻林更加冰冷。琉瑞恩精通布里奥达所有的宫廷舞蹈。阿瓦莱(avarai),萨莱尔(sarail),甚至是特拉加(traíga)。精灵们对他的舞技赞不绝口,在皇家集会的舞厅里,他肯定比在盲王的宫廷里舞刀弄枪更加得心应手。但他从未见过像纳玛瑞尔现在为他描述的这种舞蹈,如此可感、如此自然。她带着他旋转,仿佛他是一条由启迪舞者(an eolas dancer)挥舞的彩带,而她躯体四肢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衰落与耻辱。


随着远处海浪起伏,散射的阳光投向别处,他们周围的精灵唱起胜利的挽歌。狩猎的号角响彻,高举的旗帜飞扬,仿佛被捕食者的影子惊吓的鱼群一般,狂欢的精灵四散开来,向着阳光的方向冲去。纳玛瑞尔从琉瑞恩身边一转而去,矫健身姿让他羡慕不已。


他被她的动作搅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注意到她已经远离而去。


“纳玛瑞尔!”


他一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便飞快地踢腿追去。


堕甑不顾的游者在他加入他们的狂猎时颠簸推挤。旋摆的四肢。踢动的腿脚。德威-霍尔的森林广袤无垠,即使以大多数海灵的标准来看,也算不上拥挤,但上千个精灵的狂热汇聚,还有那些为了讥讽和骚扰而尾随在后的深林精,让珠宝、贝壳、震荡的纪岚能量和精灵窈窕的身躯组成了一道令人神迷目眩的漩涡。


“纳玛瑞尔!”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肘,拉着他转了一圈。他转过身,本以为会看到纳玛瑞尔,却发现面前是一个红褐色皮肤的老年男性精灵。他的服饰是一张塞满了海浆果和树叶的网。他的脸被一块木片遮蔽,木板上有许多画着的眼睛和伸出的犄角,琉瑞恩甚至分辨不出他是一个真魂还是一个纳马提。他先和琉瑞恩跳了一圈,又将他交向另一个精灵的怀抱。一个又一个,一圈又一圈。


“纳玛瑞尔!”


他推开一个即将成为舞伴的精灵的手,向着四周茫然环顾。一个孤独的舞者吸引了他的注意。在五颜六色和服饰狂野的众精灵中,他是唯一身穿翠绿色鳞片链甲的一位,手套、靴子和带兜帽的披风遮住了他的面容。尽管他独自舞动,但他的狂热程度不亚于周遭的任何一个精灵。


“玛柏尔。”琉瑞恩嘶吼着,向他游去。


他还没来得及踢一下脚,就被一个起舞的老妪拽了回来。他咆哮着踢向她的脸,看着她在惊恐中连连后退,他几乎要笑出声来。琉瑞恩回头看向笑王方才所在的地方,但那个精灵已经消失在了狂欢之中。


“泰格里斯诅咒你们每一个。”


他再次转身,即使已经没有手在牵引着他,他仍在旋转。锁甲闪闪发光,裙褶颤舞不已。更快。更快。纳玛瑞尔的白肌。玛柏尔的披风。他向它游去。紧接着,他前方的水面迸发出翡翠色的火焰,一只深林精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样的林精是魔法能量和基本知觉融合所造就的活物,是一个没有明确形状的躁动生命体。它咯咯笑着,嘟囔着,不断腾挪,阻挠着试图绕过它游开的琉瑞恩。接着,它显然轻蔑着琉瑞恩那可怜的运动能力,便用以太力量向他掴去,将他掀向海床,摔入精灵国王坚实的臂弯之中。


“我认识你。”玛柏尔开口道。


琉瑞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确信折磨纳玛瑞尔的马拉奇最终也战胜了他。笑王以惊人的敏捷绕着他旋转了一周,进入了尤海尔(yulrhair)的第一个动作。身型高大、却纤瘦得令人惋惜,一身墨绿色的锁甲和木板甲,披戴着斗篷与兜帽,德威-霍尔的笑王向他鞠躬。


*我猜这里是琉瑞恩在嘲讽纳玛瑞尔(和玛柏尔)要疯了


“我......我也认识你。”琉瑞恩回应道。


“水流将你带离克兰斯托克已经太远,琉瑞恩王子。”


琉瑞恩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大群手持钩刃长矛的奴兵舞者就俯冲而下,将他和疯王团团包围。琉瑞恩抬头一看,这些无眼的奴兵在围绕着彼此旋转,每个舞者都在独自表演,但同时又是集体舞蹈的一部分,这样的编排令他叹为观止。他们散发着野性,皮肤上镌有纹身,四肢修长,容貌昳丽,狭长的脸庞蕴藏着一种残酷和对瞬间的专注,这让他们与其他同伴的光彩截然不同。尽管他们没有视觉,但他们却有着暴烈的优雅,据说他们催眠般的动作程式能够让最野蛮的杀手陷入无助的赞叹,然后被这群纤柔舞者投出的利刃击毙。


图拉赫有了它的阿斯格里尔。布里奥达和艾尔盖恩拥有无所不能的伊莎兰。


德威-霍尔有它的深林钩织者(deepwood hookweavers)。


琉瑞恩明白,自己离死亡之间的距离,不过是这个疯子的一句话语。


他不由自主地模仿起玛柏尔的动作。尤海尔舞是艾恩拉赫的一种宫廷舞蹈,在这种舞蹈中,地位较高的精灵贵族会在更宽阔的弧线上游动,围绕着较低贵族更窄、更快的圆环。玛柏尔已经自封了领主的角色,琉瑞恩便扮演起了求告者。这是一个陌生的位置,但他仍然熟悉每一个动作。


“我是来寻求您的帮助的。”


“这我已经知道了。”


“我已经得到了艾尔盖恩的拉瑞梅的支持,或者说,很快就会。”


“这我也已经知道了。”


随着一阵树叶的摩挲和一阵冒出微小气泡的喘息,玛柏尔退开身去,旋转开来。琉瑞恩正确地模仿着回旋的动作,向相反的方向游移而去,在完美的六圈之后,又回到了笑王的面前。


玛柏尔连连点头,赞叹不已。“你很会跳舞。”


“我是一个王子。我对这些练习有加。”


“也许我们终究能互相帮助。”


“当然,”琉瑞恩接过话来,“我能......”


玛柏尔在琉瑞恩语毕之前便拉开了身位。


水势紧随其后,他拽住惊愕的王子的盔甲领口,将他拉向自己,他的斗篷在琉瑞恩的腿上飞舞。骤然的突进动作掀开了他的兜帽。玛柏尔伤痕累累、枯容憔悴的头颅上布满了与钩织者相似的树叶图案纹身,但让琉瑞恩陷于震惊、失去反抗玛柏尔的意志的,是

却是国王那双翡翠般的狂热双眼。


他没有笑。


甚至连微笑都没有。


他脸上、身上的所有能量仿佛都属于那对眼睛。“你可以帮我夺回我的渊国。”他说,那神情动作太过亲密,太过接近。


“夺回?”


“从森林手上。”玛柏尔凶狠的眼睛瞟向一旁,又随即转回。“自从我在与库阿索尔(Kua’thor)的战斗中失去了艾斯勒凯(Aeslecai),森林便开始利用我的弱点。它知道没有它我无法掠魂。它知道。它知道。”他冷笑着推开了琉瑞恩,好像现在才被他们的触碰所冒犯已经为时晚矣,接着,他向水面升起。他转过脸去,目光紧随太阳不放。“看她是如何派太阳来监视我的。那里。那里。你看到了吗?”此刻,他已经滔滔不绝,灼灼的目光盯着琉瑞恩,另他不愿直视。“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从奎西恩(Cueth’ene)的育苗林中取走她的魂荚?树海木灵,幽邃战林(Deepgrove)。”


“那是你的情人?”


玛柏尔大笑起来。那么大声。那么漫长。


“什么是艾斯勒凯?”琉瑞恩问道。


玛柏尔再一次抓住了他。“那是光明之子。是取魂者。亦是守魂者。你身为王子,身为拉格塞的继承者,怎么会对此一无所知?第一位远行来到绿色深谷,并宣布自己为图拉赫女王的艾恩拉赫公主就佩戴着它,它在她的家族和我的家族中已经流传了一千多年。她也不是第一个使用它的人。不,它可以一直追溯到盖尔拉奇的塞泰,它贮存着持有者的灵魂,以防他们陨落时,无法回到魂礁的安宁。现在,它被铁皮林地的奎西恩夺走了。我的二十代祖先。他们的智慧。他们的力量。”他用双手捂住脸,仿佛颅骨随时都要炸开。“把我的长矛带回深海的庇护,琉瑞恩王子,我将支持你对抗一切敌人。我将亲自徒手扼杀梵格里尔。我会为你在隐藏薄暮(the Hidden Gloaming)中起舞。”


拂开疯狂的国王,琉瑞恩在胸前划下玛瑟兰的保护咒。“我怎么才能夺回一件让你损失了整支军队的遗物?”


“我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琉瑞恩思忖片刻。“深邃战……”


玛柏尔竖起一根手指,封住了琉瑞恩的嘴唇。“我有个计划。但要稍后再说。”


“我已经准备好了,”琉瑞恩说,推开了玛柏尔置于他嘴唇上的手指。


“现在,璀璨女王的光芒落在了德威-霍尔,勇敢的王子。现在,我们将骠骑陷阵,与之抗衡。现在,我们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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