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落花有意（上）【羡忘】
本章预警：羡忘，双儿文学，HE，其他详见前言。
这半月里，便是隔三差五的如此这般。小双儿尝了新鲜，有了盼头，想家的念头就被掩盖了些。
后来得了温情准许，可以杵着拐稍微活动活动，整个就如脱缰的野马似的，动不动就找不着人影。
为此，魏婴时常在就寝前一面给他被蚊子叮得到处都是包的小腿、手臂、脖子乃至脸颊上涂抹止痒的药膏，一面唬着脸恐吓他：“你不要乱跑，小心被狼叼走吃掉。”谁知小人儿如今混熟了是半点儿都不怕，笑嘻嘻地叫他老魏，还拍着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嘱咐：“那你记得救我的时候要轻点儿划开它的肚子，不能误伤我哦～”
等到他这一片前前后后都玩遍了，野桃树摇不下桃子了，看着小猪崽吃东西不觉得香了，在小溪边捞到鱼不欢呼了，也不稀罕狗尾巴草编出的蝈蝈笼子了，渐渐又生出些落寞的心绪来，便总爱跟在魏婴身后晃悠，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不是突然蹿出来吓唬人，就是拿着小木拐搞突袭。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在数不清是第多少次被蓝湛没轻没重地打中了腿弯跪摔在泥地里，膝面被小花蛤的碎片划破了皮，魏婴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扔掉了挖莲藕的铁锹，朝小双儿撂了脸色。
然而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人显然没意识到魏婴的窝火，仍是一下一下把玩着手里的拐，喜滋滋地去戳他的脚面：“不是你说，要我不要乱跑的吗？”
“那你回屋去。”
“我才不要！一个人在屋里很无趣。”
“你去找晓星尘，跟他一起择菜。”
“不要，我不会～”
“那就去找温情，她应该在分装她前几日晒干的药草，你帮她一起。”
“不要，我又分不清是什么药～”
“那你会什么？”劈手从蓝湛夺去了那只不安分的拐，魏婴一用力，将它深深插进了土里，“就会吃，会玩，会捉弄人，是吗？”
被拽得一趔趄摔进魏婴怀里，可还没等他调整好受力的脚就被人抓着胳膊扯开了。小双儿从这让他吃痛的力道中觉出味来，嬉笑僵在脸上，心里有些忐忑了：“我…我会很多的…我会弹琴，请来的师傅们都说我很有天赋的～还会下棋…嗯……我的字也写得很工整～我还会……”
“行了！这儿没有棋盘，我也买不起琴，你说的这些，于温饱没有半分用处。大家都把你当客人，也知道你身子金贵，从没指望过你做什么，你就安安分分的别添乱行不行？我们要养活自己啊蓝忘机，你要吃的糖糕、果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温宁如今每隔一日都要赶路去洞里等着你爹娘，农活、打猎、捕鱼，只有我和宋岚分着干……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好福气，我没资格吃喝不愁的静养你明白吗？”魏婴卷高了裤腿，方才被击打的那一处红痕下还藏着道道淤青，“都是你的杰作，得意吧？玩够了吗？”
似是也被自己的手劲儿吓坏了，蓝湛慌忙弯下腰，对着魏婴的伤处，手忙脚乱地又吹又揉，起身时声音还有些哽咽：“对不起对不起老魏，对不起……我不知道会…会这么疼……我只是看你和宋岚哥哥也时常拿着剑这样这样，我…我觉得特别厉害才学的……”
又对上那对楚楚可怜的狗狗眼，分明始作俑者就是他，看上去却像是无辜又委屈。魏婴移开眼挑向一边，牙关紧了紧，胸腔起伏了两下，握在身侧的拳头松开了，吐出的一句“回屋吧”，散去了七分的怒意，也收起了三分怜惜，徒留下十分淡漠。
“可是你还没有说没关系……”小双儿耸拉着脑袋小声嘀咕，“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骗人～”
“没关系！可以了吗？”
若说是因为这么多天小双儿的不懂事而憋了一肚子的气，可人家已经道歉了，也的确是无心之举，他当是没有在生蓝湛的气的，却为何心里毛躁的感觉仍是挥之不去。魏婴自觉有些不可理喻了，背过身仰面望天，等眼里的腥热流回去，等自己平复心绪。
也不知是缓了多久，手心里忽然被塞进一小块冰冰凉凉的东西，魏婴一转身，就见他以为早回房了的小人儿仍像木头一样杵在那儿，眼睛里泪光闪闪——额头上明显少了什么……
“你……”
掌心里的抹额折射了夕照斜阳，银上鎏金，镶嵌着的无瑕美玉闪烁着莹润的光，魏婴错愕地望着蓝湛，不明所以。
“给你换钱…换钱吃饭……我阿爹说这个是很贵重的东西…之前的银子不够，这个也送给你……”一瘸一跛地试探着往魏婴跟前贴了贴，蓝湛勾住魏婴的小指头轻轻地摇：“你不要讨厌我，魏哥哥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以后…不这样了……”
“呵……所以这是…伙食费？还是赏我的月钱？”魏婴失笑，可对眼前这个把贴身之物都交给他的小双儿又的确生不出厌恶，“没讨厌你，不至于。”
抽出被握住的小指头，魏婴双手绕到蓝湛脑后，重新给他系上了抹额。在收紧了结的那刻，小双儿竟顺势抱住了他的腰：“不是月钱…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喜欢魏哥哥，想送给你……我就是想…想跟你待在一处……”
察觉到被他抱住的人身体忽地僵直了，抓在他胳膊上的手似乎又要将他拉开，蓝湛抱得更紧了，耍赖似的将脸埋在他胸膛：“我不给你添乱了魏哥哥，我以后不这样了，你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我……”
红霞铺满半壁天空，倦鸟归巢，紫茉莉的花苞三三两两绽开了，迎接夜幕的降临。
“没有讨厌你，真的。”魏婴垂在身侧的手终究没有回应小双儿的搂抱，不进不退，静静等着他抱够了自己松开，“不是说…不添乱了吗？那先自己回屋去好不好？去找温情看看你的腿，方才是不是又扭痛了？我把剩下的藕挖出来，就去找你们一起用饭……乖一点，嗯？”
木拐揣还给蓝湛，魏婴蹲下身，自顾自在淤泥里摸索，直到身旁那道纯真的目光消失了，他才停下来，蹲在泥地里，看看那个单薄的小身影远去，看看自己满手的污泥，苦笑连连：“喜欢魏哥哥…喜欢我……”
喜欢他什么呢？
喜欢他龟缩在这杳无人烟的荒野？喜欢他为了温饱向他撒火？喜欢他弃父母之仇于不顾？喜欢他眼睁睁看着奸佞风生水起而自己为了活命，壮志难酬？
“喜欢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你不要喜欢，不值得你喜欢。”
喷香的莲藕排骨汤上桌，土豆炖山鸡，豆角焖面，醋溜花生米……没有他讨厌的萝卜，还有一壶前年酿的果酒，堪称完美。魏婴呷着酒，先前的争执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乐呵呵地给蓝湛夹菜，同大家说笑。
小双儿的心跟着放下来，大口大口地吃肉喝汤，在众人宠溺的目光中打出一个响亮的饱嗝。
回房后也是一切如常。蓝湛抿着嘴眼睛滴溜溜的转，时不时歪过脑袋瞅瞅魏婴的表情，在就寝前到底忍不住了。
“魏哥哥？”
“嗯？”
“你不生我气了吧？”
“生什么气啊？”魏婴在帐内搜寻着蚊子的踪迹，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才扯过薄毯拢在腹部，跟着躺下来，“吵完了就过去了知道不？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再说…也是我的不对，你打第一下那回我就不该跟你客气，让你长长记性！”
还以为小双儿要委屈了不高兴了，魏婴手都抬起来了准备去揪那撅起来都可以挂油瓶的唇瓣，蓝湛却是嘿嘿一笑直接滚进了他怀里？！
“对啊对啊老魏，我阿娘就教过我的，有什么就说什么，高兴、不高兴，讨厌、不讨厌，想要、不想要，喜欢、不喜欢，不能憋着，憋着就会…没事也有事了～嘴巴长来就是要说的，不然别人怎么知道呢？别人有的时候…根本猜不到嘛！”
“这就是你晚上一点儿不知羞，不停说'还想吃'，一个人干了小半碗排骨的理由？”侧过身将乱动的小脑袋薅起来，魏婴在他脑门上弹了个崩儿，又戳了戳他还鼓囊囊的肚皮，“看你撑的…现在不会难受了是吧？”
“温情姐姐给我吃了消食的那个小丸子啦～”
蓝湛被戳得痒痒，扭着腰躲远了，头不小心硌到了什么，他一骨碌坐起来，从垫被下翻出一个小瓷瓶儿，上手就扯魏婴的中裤。
“你干什么？”
魏婴忙不迭拍开了那只手，在小双儿一声哀嚎中，白皙的手背立马现出了四条指痕。
“好疼啊！”蓝湛哭丧着脸，这回真撅嘴了，“我给你上药啊你还打我！”
“上药？”
“对啊，你的膝盖，破了呀……”
“咳…那…那对不起呗？”魏婴清咳一声，眼神有些慌乱，“给你…吹一吹？”
“好！要呼呼！”蓝湛献宝似的把手伸过去，刚刚还能挂油瓶的小嘴儿又咧开笑得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完了还要去扒拉魏婴的裤子，又被人一胳膊肘挥开了：“不是……膝盖啊！膝盖！从下面卷裤腿不行吗非得上面脱？你个小双儿真是不…不懂事！”
这头还在面红耳赤地训斥，那头已经轻手轻脚卷了裤腿给人上药了。
膝面上的血痕已经干涸，其实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深深浅浅已经愈合的疤痕。小双儿的手指细嫩柔软，一面涂抹着凉凉的药膏，一面轻轻吹气，浓密的眼睫微微扑闪，垂下的青丝被别在耳后，摇曳的烛火柔和了他的轮廓。
“你怎么…有这么多伤疤啊？”
“像小虫子……”
“咦额…不像不像，小虫子最恶心了……”
“你疼不疼呀？”
“肯定都没上药！温情姐姐这个药明明一点都不留疤的……”
“你看我的腿上，都快好了！”
“我以后…肯定不会那样啦我保证……”
“那你能不能…也不要受伤啊？”
“好，知道了。”后来蓝湛还念叨了什么魏婴记不清了，他把人拉回来搂在怀里，龇着牙凶神恶煞地凑近了装作要在人的鼻子上咬下去，却只是用鼻尖轻轻点了点，“不许再说了，睡觉！”
想不到吧？没有存货就现肝🤤
他说他要严于律己，我只盼…他能日日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