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放逐于你]第十九章 Scarlet Sky(中)

西西里夫人把项链放到一边,对朱莉安娜·林德的语气好像哄着孙女的慈祥老人。
“不,还是算了吧。那家伙,恐怕您听了会很讨厌。”
林德随意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打了个响指,银色的亚空间方块把她们两个都包裹进去。
“……看来你有一些收获,但心情不是很好啊。”西西里夫人微笑着。
“怎么会呢,我只是……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
在赫伯特举剑斩下的一刹那,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灰色,而只有以她们为中心的这几米距离还保留着原本的色彩。
林德的“尸体”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毫无反应,似乎真的永远不会再睁开那双迷人的湛蓝色眸子。
直到赫伯特皱着眉头咳嗽了一声,林德才“慢慢醒来”,坐起身,仰头看着赫伯特,表情有些调皮。
“怎样,我装死的能力如何?”
赫伯特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眉间才舒缓了几分,但依然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如何。演技实在太烂了。乖乖地直接被捅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跟苦情剧里被背叛的傻子似的装模作样一番再死?我哪里对不起你吗?”
“哎呀,我还以为我很有演员的天分呢。”
林德爬起身,简单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和泪痕,表情也不复刚才的活泼,轻声道:“你不是也很有剧作家的天赋么?一手导演了这么一幕冲突。把我救出来。我还以为……”
“以为我要牺牲你,然后偷袭杀了那个扭曲的狼主?的确,是个好主意。直到刚才我也没完全放弃这个想法。”
说着,他手上又凝出那把“捅死”林德的短剑。
“为什么放过我?那个法官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某种角度上,我也是你的仇人之一。不杀了我吗?我倒是很乐意死在你的剑下。”
赫伯特的眼里满含笑意,开始把林德真正当自己的后辈看待:“在被西西里夫人点醒之前,你也只是工具罢了。这件事的责任,完全在卢西安诺身上。……你只是个孩子,需要一些正确的引导,也需要做一些错事,才能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你很聪明,也有实力。只是现在看来,还差了些火候。”
林德整理了一下头发,看着赫伯特的眼神也逐渐有了些敬重:“我该怎么在这种地方活下去?我们这种人无论做什么,最后都会像现在这样无所适从,不是吗。”
赫伯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继续说道:“很遗憾,我们还是不太一样。我会误导你。”
“请您告诉我。支持着您活到今天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必须要我赴死。这是我存活至今的原因。”
“本能。”
“很无趣。但事实如此。”
“我不想靠本能活着。”
“那就靠感激,恩仇和体面活着,孩子。去这片大地上旅行,但绝对不要止步,直到你确信自己已经找到属于你的归宿。感激一路上人们的善意,用你的才能为他们争取更好的生活,对你的仇敌毫不留情,善恶分明,明断是非,不要只是为了自己的迷惘而活着,这样,你或许仍然不会有活着的实感,但作为一个真正的人,你做到这些的那一刻就已经无可挑剔。”
他顿了顿,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不要把生存当成一件自我的事。你是为了这个世界而活着的,而这个世界也需要你的人生。凡事绝不可以放弃,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轻率地作出决定。”
“那你的决定是经过仔细思考的吗?”
林德盯着他,是和赫伯特看着她一样的正视。
“是。我很乐意这样做。而且只觉得是在完成我的心愿,而不是所谓的牺牲。”
赫伯特又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他解开外套和衬衫,露出自己胸前的法术回路,林德看到里面的东西,即便是她已经了然于心,也终于不免为他的决心有些震动。
他居然真的可以面不改色地在意识到整件事的全貌后立刻做出这样的决定。
赫伯特脸上挂着有些天真的微笑。
“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我已经找到一个足以让我付出一切的理由。我终于可以放下了。”
“这就是……为了别人而付出,是吗?”
赫伯特露出一个无可奈何又有些不舍的表情。
“是啊,我只是遗憾,她快要过生日了,可她的生日蛋糕,我……”
我恐怕已无办法为她亲手做一个了。
…………
“看来,你很喜欢和一个与自己处境相似的人这样交流。”西西里夫人轻笑道。
“……这谁知道呢。或许我只是讨厌自己也说不定呢。”
说这话时,林德看着躺在自己掌心的蓝色蔷薇宝石指环,随后把它放进口袋。
她从手边的银色亚空间里取出一罐柠檬汽水,掀开拉环,气体迸发的声音好似一声深远的叹息。
…………
“你真的有自信可以杀死我吗,‘先民’?”
赫伯特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更没有为卢西安诺的嘲讽感到任何挫败。
他只是不想把珍贵的体力用在无谓的斗嘴上。
当第三次将鲁珀人类形态的狼主用短剑一击切割成四十多块大小不一的块状物,却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几秒钟时间里重新变回完整的人型,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用这种常规的手段把这头畜生干掉了。
现在每次攻击、闪躲都只是为自己思考问题的解法争取时间。
就目前看来,唯一的解法只有那个——利用时间扭曲的残渣。
他的左臂上墨蓝色回路闪烁了一下。
随后,暗红色的条纹从他的皮肤底下显现,有几条穿透了他的衣服,慢慢向空气中蔓延,就像植物的幼芽,如同红色水晶雕成的艺术品,鲜血从那些幼芽生长出的根部缓缓溢出。
他的眼睛终于不可逆地变成了赤色,修复与摧毁同步进行,让他的大脑进入了清醒与迷失轮流掌握意识的状态。
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Logos刻印的诅咒完全消失,反源石技艺在这一刻彻底陷入无上限的暴走。
不过这样也好。
赫伯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荒谬但很现实的想法——这样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了,真是太棒了。
卢西安诺看得出来,赫伯特的攻击毫无章法,虽然有过一些战斗经验却远远不足以称得上精通,即便是和一般的家族打手比起来都显得有些过于简单直白。他只是靠着身上那些像法术回路一样的东西强行拖着他的身体高强度活动,每挥出一剑都意味着他的生命为此流失一分。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在他的体力、精神、生命力彻底耗尽前不可能有结果的战斗。
空间意义上的瞬间移动也好,还是魔剑的仿冒品也罢,他哪怕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任由赫伯特将他反复剁成粉末,也足以拖垮这个试图用猛烈的攻势压制自己的疯子。
他之所以选择与赫伯特战斗,只是同样不愿意浪费时间罢了。
狼爪拍在赫伯特身上,大部分时间都收效甚微,但偶尔命中的几次都产生了不错的效果。
现如今,赫伯特甚至已经无法维持身上那黑色甲胄的全方位防护,已经有几处破损露出底下的普通衣物。
卢西安诺再一次别开赫伯特的长剑,狼爪带着它的全力刺向他的胸口。
眼看着卢西安诺的攻击逼近自己,赫伯特手中的长剑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用右手硬接下这次毫无疑问可以将他的身体完全打穿的攻击。
暗红色回路从他的右手向外发散,毒蛇一般蔓延向狼主身体的每一处,像树木的根系慢慢深入土地,只是对狼主的控制只用了一瞬间就完成了。
“畜生,我当然有自信可以弄死你。”
他原本平和沉静的微笑在满脸血痕下显得如此狰狞。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空出来的左手多了一把墨蓝色的法杖,上面刻印的细小回路正散发着淡淡的亮光。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浅灰色。
时间的残渣平等地缓缓附着在他们身上。
玻璃被赫伯特的后背撞碎,在时间力场的斥力作用下,被暗红色根系禁锢的两人以缓慢的速度在空中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