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遇到的最美女孩,不知其姓名
在北京三年了。
家搬了四次,都是因为工作。现在没有正经工作了,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
来时的情形,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眼中有光,心中充满无限憧憬。现在,认清自己是一个在这里运转,却没有任何社会交际的离群者。
成为一名离群者,开始是由于利用价值降低被社会抛弃,而后,发现社交会带来无孔不入的负面情绪,所以,我选择了孤独。
在工作商业场合,别人对你的热情和礼貌,都是出于工作需要,这无可厚非。但即使是在生活中,也会发现没有人想听你说什么,他们只想让你听他说什么。
尤其意识到,这发生在关系亲近的人身上,会让人很失落,很渴求正面情绪反馈。
而在这里,我只看到了一片情感荒漠,任何温情的种子都无法生根。
来的时候,想认识一些朋友。而现在,我只想一个人。
有什么朋友或者同事留下过深刻记忆,或者是值得怀念的吗?
没有。
要说我想提起的,是一个卖早点的女孩。
我是一个肠胃较为敏感的人,吃不了重口味,辛辣,不干净,不新鲜的食物,一旦入口,轻则反胃,重则呕吐,拉肚子。
所以每次搬家,我都会把住所附近的餐馆试吃一下,再试一下五公里以内的外卖,然后挑出几家能吃的,经常光顾。
因为租住的地方小,我又讨厌煤火气,所以并不在住处做饭。做饭是一个看起来简单,实际很耗费精力的事。它包括预备工作(计划吃什么,吃几顿,做多少,几点做);准备工作(买菜,买佐料);制作(择菜,洗菜,切菜,炒菜等);善后(洗碗刷锅)等一整套流程。为了省事,我都是吃现成的。
而吃到这个女孩家的早点,已经是三公里外的活动范围了。
我比较喜欢吃豆腐脑,,附近的几家,不是豆腐脑太稀,缺乏本味,就是卤太咸。
骑车转到这,看见有卖的,就想买一碗尝尝。
“你好,吃点什么!有包子,胡辣汤,豆腐脑,小米粥!”女孩见我过来热情的招呼我。
“来碗豆腐脑”,我回道,同时看向她面前的桌子,看看干的吃点什么,我是比较喜欢吃油条的,但并没有看见。
“糖油饼”,我有些惊讶。因为来北京三年,早点摊也吃过十几二十个了,没见过有卖这个的。我很喜欢吃糖油饼,但只在天津姥爷家吃过。这种油饼炸的时候,外面有一部分裹了一层红糖,所以吃起来就多了一层滋味,也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了油的腻。这里卖的是小油饼。
“对,你要吃一个吗?”她问我。
“好!”我爽快的答应了。
她用铁方盘装了一个糖油饼给我,并嘱咐后面给我盛了一碗豆腐脑。
我看了一眼,豆腐脑挺紧实,没那么松散,放了些香菜后,尝了一口,豆腐的香味升腾而起,从舌齿充盈到鼻腔,口感紧致爽滑,很合口味。
再看这糖油饼就差点意思了,因为不是那种刚炸出锅的,而是已经放了一会,浑身绵软的状态。再看向女孩身前的早点桌,确实也没有油锅,只有一口蒸锅,上面摞着几屉包子。油饼是后厨做好,摞在一起摆在包子旁边的。
咬了一口,并不难吃。
吃完之后,回到家里,直到中午,也没有出现胃酸,反胃的症状,很满意。
第二天早晨,就又去了。
时间不早了,已是快九点,来这吃早点的人很多,还有大爷大妈拿着小盆来打豆腐脑的。
我径直走过去,“来碗豆腐脑”。
“豆腐脑没有啦,阿姨装的是最后一碗。”姑娘笑道。我正犹豫着吃啥,“还有胡辣汤和小米粥!”她马上给了我另一个选择。
“小米粥”,我答道,同时看向桌子,还有不多的几个糖油饼,“再拿个糖油饼”。
“好嘞!”她用夹子夹起最上面的油饼放到一边,把中间那个放到盘子里递给我。
我礼貌的看向她并接过盘子,在离门口较近的桌子坐下吃了起来。
小米粥很好喝,稠而不干,小米软烂,并没有丢失本身的粮食香味。
这时,一位来买包子的大妈和女孩聊起天来。
“我们家那位,一天三顿恨不得都吃紫光园,我跟他说:‘紫光园是你爹,是你妈!’”大妈嗔怪道。
女孩一脸笑,没有应答。
我低头笑了几下,但也意识到,这本该在亲朋好友间的聊天内容竟然发生在早点摊,而且是顾客与商贩之间。
我又抬头看向她们。
“姑娘,你忙着,我先回去了。”
“诶,阿姨,您慢点。”
“诶!”
大妈是愉悦地回家的,再看向那个女孩,她又在笑容满面的迎接着另一位顾客。
此时太阳已经跃过对面的屋脊,照向了女孩和她面前的摊位。
她扎着一个中短马尾,头上围着一块褐色方巾,领口整洁的白衬衣外面套了一件米色底,褐色口袋的布围裙,十分干练,整洁。
而她的笑容,并不是看向顾客时有,背对顾客时无。
她看向顾客,看向包子,看向街面时,都在笑,是自然的,由内而外的笑。
晨光清晰了她的笑容和包子屉升腾的蒸汽,我也看到了她眼里的光。
再次去,已是几天之后了。
时间已过早晨九点,快九点半了。
我想吃东西,但也觉得可能她那的早点,也快卖完了。但其他的着实不想吃,就骑车过去看看,还剩什么能吃的。
很远就望见她站在门口,我停好电动车,刚看向她。
“豆腐脑没有啦!”她略带歉意的笑道。
“粥”
“粥也没有啦,呵呵哈,你吃鸡蛋汤吗?我让他们给你做一碗鸡蛋汤。”
我想了一下,“好”。
“还有两个牛肉包子,你吃牛肉吗?”
“行”,我接过了包子,坐在之前那个座位。
等汤的间隙,我咬了一口包子,馅很足,一整个牛肉丸,随着我一口下去,馅也散开了,没有紧紧的抱在一起。
不是冻货。
一口嚼完咽下去,不干,不咸,料是新鲜的。
这样的牛肉包子,可以说是市面上的极品了,我看了一下牌子上的价格,三块五一个。
嗯,值这个价。
同时又想,这样的现做包子,头一天晚上发好面,和好馅,第二天早晨,至少也得三四点起来和面擀皮,包,蒸。再算上其他的东西和到这的路程。估计半夜12点就得开始干了,早晨6点前才能摆上卖。况且还不知道她们是几点开始摆摊的。
再看一眼后面厨房,就三个人,家里还有帮忙的?
我九点多坐在这里吃饭,她们却已经整整工作了九个多小时了。
我再看向姑娘热情洋溢的笑容和毫无倦怠的眸子。
敬佩。
这是多么热爱生活的一个人。
“多少钱?”吃完,我问道。
她缓了一下,说:“六块钱。”
“两个包子不都七块了吗?还有鸡蛋汤呢?”我疑惑道。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反问,之前我都是付完钱就走。
“那包子是最后剩的了,鸡蛋汤我送你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人间温情撼动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有些出神。
“那怎么行呢?”我赶紧掩饰自己的失礼。
“没事,你也是老顾客了嘛。”她爽朗的笑道。
我心中诧异,只来了三次,没说过几句话,你能记住我?
但也不好拒绝她的好意,就付了六块钱。
刚转身要走。
“诶,你抓一把花生吧,这是我老家的花生,卤过的,来,你尝尝。”说着,她提起一大袋花生。
之前是诧异,现在是惊讶。
这是北京吗?
在这个人情冷漠,利益至上的情感荒漠中,这个姑娘简直就是一片绿洲!
这是什么人间天使!
“好”。我接过了花生,并没有道谢。
“认识我还能白认识!”她自豪地笑道,声音甘洌清澈,如山间的清泉。
“你衣服有口袋,再装一点。”
“不了不了,这我也只能中午吃,装多了,我怕洒出来。”
“那你慢点骑。”
“诶。”
我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笑容满面的离开,天很蓝,云很美。
我隔三差五就会去她那里吃早点,也只坐面朝外的座位,因为这样就可以瞧见她。而每次吃完离开,就像充满电一样。
直到有一次,听一位大妈和她聊起她老公的生意,我才知道她已是成家的人了。
当时就失落起来,再看向她时,心中顿生嫉妒,到底是怎样的幸运儿能有这样的伴侣。
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可救药。
一个笑容,几句话,一把花生,我就恨不得跟人家结婚!
这是什么人间悲剧!
渐渐地,我去的少了。
但每次去,都会多看她几眼,听她和别人聊天,临走,偶尔也会打包几个牛肉包子。
在北京,我没有朋友,也肯定会离开。
但一想到她,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