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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探寻

2023-08-02 15:16 作者:web不是网  | 我要投稿

早上四点,我爬上梯子来到侧舷的甲板。这里狭窄得很,手撑在在护栏上,屁股可以贴到墙壁。作为一艘观光的小船,它的航速并不快,在尚未亮起的天空下,航道边阴沉的山脊线缓慢地跃动。

打扫卫生的船员从我身边经过,我侧身让他过去。

“看日出的话,最好去顶层的甲板。”他热心地指指头顶,“这里会被挡住。”

“我有打扰到你干活吗?”

“没有,我们不常走这里。”

“那就好。我不是来看日出的,在这待着就好。”

“好吧。不过出太阳后记得回去,你会被水汽打湿的。”

“谢谢,我会注意的。”他消失在我上来的那个楼梯口。

江水在黑暗中翻滚,过了很久,有光开始越过山脊照亮一切。在远处的岸边出现了一座灯塔,它安静地伫立在岸边,等待太阳升起。船员说得没错,还没等到太阳完全从山脊上跃起,我的全身已经被晨露打湿了一片。而且船在行进,江上的风带着温润的水汽,柔和而缠绵。为了不让全身湿透,我还是先躲回了舱室里。

那是在多年前,正在旅行的我在那间舱室里写下了第一篇小说。我对每件事都记得很清楚,可能是年轻的原因。为什么我会想起这件事,我也不很明白。这种感觉就像梦醒之后就会忘记细节。说句题外话,如果我恰好在梦中惊醒,我的四肢会很长时间无法动弹,也就是所谓鬼压床吧。

早上六点,我的四肢可以有些僵硬地油动了。于是我边准备早饭边洗漱,花很长时间发呆。那天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不记得了,不过那早晨在回忆里清晰明了。所以我习惯性地把它记了下来写完,我把笔记给上之后盯着封面看了会儿,这是多年来我养成的习惯,似乎没有么特殊的意义,是为了让自己从往事中脱离出来。也就是出这时,我想起来我是要去拜访一个人的。

我喜欢秋天。秋天总是很明朗的样子,没有厚重的叶子遮盖着风景,天空澄澈,气候也恰到好处,偶有的寂寥感可以让人有感而发。不像夏天,似乎想法都被闷挤在胸口,天气也燥热难安。早上九点,我在约好的地方等待。这里是处很平常的街,路边栽着梧桐,灰黄色偏淡的树干,落叶,使得树与四周的街景融合和谐,明明叶落校头是凄凉,但是人声营杂,热闹不歇,从到使秋天有些温和。

我抬手看时间,才发现今天是周二,而我们约的是周三。

结果我回去,第二天却忘了赴约。

想到这里,我在公交车上又检查了一遍时间,的确是周三,看来不会重演一次多年前的悲剧。那一天的后续是怎样呢?我记不清了。我似乎解释说我记错了日子,后来我就忘记了这件事。这么想,我们也有许多日子不曾联系了。我向窗外看去,不知为何车行驶得很慢,让我可以用目光追逐那些掉落的叶子。正午的时候,我到达了那里,一处很朴素的餐馆。她坐在靠里的位置。

“久等了。”

“你还记得这里吗?”

“当然。那次我第一次请你吃饭,结果忘了这家店只收现金。”我笑了笑。“今天我都带了。”

这里的气氛很熟悉,也可能是因为我太多愁善感。使我在这家店里坐着时,总会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在壮年想青年的事;青年想少年的事。虽然会不停责备自己不成熟,不过久了以后,甚至从那些差耻与羞愧中,想出点道理,然后支撑自己的人生。我对自的回忆已然习惯了。我们大多数时候在怀念自己的往日,不过我们都明白,怀念不过是怀念,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人啊,如果回头找寻自己人生的转折点,会发现转折点处处都是。

她没有坐得靠窗——以前她是很喜欢靠窗坐的——可能也因为这个,害怕自己的“怀念”。每次当她在窗边望着天空时,就会出神入迷,她可能也担心过于缅怀过去,才刻意挑了个向里的位置。

下午一点,我们走出去。秋季的阳光和熙温柔,云像是涌动的泉,在天空流淌。

这里没什么好逛的,说实话。不过我还是答应了陪她逛逛。空气干燥,气温让人很舒服,我也想走走。不过我们只是并肩走着,没有人讲话。

“我常常会想别的可能。”她忽然说。

下午四点,火车到站了。我被人群挤入车相,找到坐位坐下,想着她说的话。

别的可能。

可能不再是朋友,可能会更进一步,各种可能,不过我不相信有多元宇宙,很多时候,不要患得患失,就不会寄希望于可能。因此从开始笃信这点的少年时代开始,我就不曾考虑可能性。这么做可能会使自己失望,不过也不会使人虚浮,我这么坚信着。

火车的速度太快了。我来不及去欣赏乡间的田园秋景,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山洞。江苏地势是低平的,只有南京一带多山。很多时候,火车是唯一选择。

以当下为标准,单选题很好做。但把未来当作第上个筹码去测量,会多出很多可能性,很多“也许行得通的选项”,所以我从来不会梦想将来如何大放异彩。

这不是辩白。对于当时二十岁左右的学生,这是最好的,是的,只能是最好的。

下午一点,没错,她这句话十来年前对我讲过。她在这时向我重提,我不禁想起多年前的时候,她为我送行时向我说过的同样的话。这么久过去,我对她的话依旧手足无措。

“不必对现在太失望。”我以自己的判断,认为她是由于对现在不满而这么讲的。

“但或许,一切可以更好.....不,应该说更顺人意。”她忽然抬起头看向我。我们在路口停了许久。

“算了。”两个她说了同样的话。我和多年以前一样心脏中忽然爆发出强烈的情绪,手脚不受控制,似乎是梦中惊醒。不过我克制了下来。下午六点,我在离她远去的车上睡去,多年之后,在同一时间与她分别。

晚上十二点。我从梦中惊醒。黑夜黏稠地贴在窗上,倒映着窗内的一切。我回避我自己的眼睛,又不知把视线投向何方。我在阳台看着远方出神。我似乎听见有人说,想看日出还是到天台去吧,我说不我不在看日出。我倚在窗边想,我的回忆,或许是该停止了。我曾觉得未来是梦,现在更觉得,过去才像场梦。我用许多时间回味梦,甚至忘记了未来。

或许我应该者看未来有什么可能性,因为有时选项太多,我无法说服自己不去设想。我忽然明白,她想要告诉我什么。的确,她才是对的,我应该更多地去思考有何可能性,过去的我的确固步自封,太现实了。

晨雾迷蒙,不见前路。

这幅画很好看啊。我俯身看她在纸上勾勒出细致的线条

是脑子里一直幻想的风景。她在那朴素的画稿上着色。那些树的枝干封存着古老的气息,遒劲又孤老,使人感到寂寞。不过在梧桐的上空,天空上却莫名生出小巧的樱来,红色的幽樱从天空中倾倒,热烈得似乎透不过气。

怎么会如此割烈呢。我在心中疑惑。同时,这幅画上几乎不用渐变的色彩,而是幼稚色块,没有明暗的交替。但是在这么热烈的用色中,却透出一股荒凉的意味;明显的撕裂感,又让人觉得那些可爱的樱花,陡然变得病态而哀愁。

像场恶梦。她说着把画收了起来。

在着色之前,想不到会变成这样啊。我似乎不无遗憾。

这就是那个梦的内容了。现在是早上六点,我从侧舷回到舱室,船在波浪中轻轻摇动,其实      那个梦长得多。长到似乎我已把我的人生走完。不过那并不像是“我”的人生。我的确没有在侧舷看日出,我只是因为那里靠着比较省力,我可以在那里站着回忆那个梦 。虽然我只记得那副画。

我有时会怀疑是不是在做梦,不过有点可以确定,只要我会怀疑,我就没有处于梦境。

故事到这里,算是结束了

晚上十二点,我把稿纸收好,盯着封面看了一会儿。

至少可以明确的是,这篇小说并非是在幽暗的地下构思的,而是真真切切,在长江的波浪上写出的,我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对此时此刻的这个我,应当的确是当下的我。我习惯写故事用第一人称,这使我有时会不小心把自己代入其中。不过,在所难免吧。

是梦吗?又或着是另一个现实吗?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不过,故事终究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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