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史传说时代祖先、族群与考古学文化(b站讲座分享文稿)
中国古史传说时代祖先、族群与考古学文化(b站讲座分享文稿)
靖伟 102300
关于研读中国上古族属、祖先、族群和考古学文化之间的关系,历史学界、人类学界、民族民俗学界,诸位学者均有涉及,一般认为两种主要观点:1中国上古神话历史传说中的祖先如:三皇五帝,为后代西周或春秋战国时期夸大的结果;如近代日本学者。2认为中国古史传说中的祖先为华夏或与华夏族群相关他者族群,真实存在的氏族或族群的祖先或式神。如:易中天、吕思勉、钱穆等。由于中国古代传世文献记载上古历史人物和文明起源记载有限,且大部分材料年代均为春秋战国以后到汉代甚至魏晋,因此其历史真实性有待商榷。此即文化人类学与考古学,考据中国上古祖先的真实存在与其相关的史前文化之间关系的工作和意义。
对于中国史前原史时期,即文字记载之前文化或文明史时期,的祖先与族群和考古学文化的考据与对应,有学者做出努力与尝试,如严文明、俞伟超、张忠培、韩建业等先生。大概指出中国部分古史祖先与考古学文化所对应。若从文化人类学、生物人类学、民族民俗学与考古学文化综合辨别与分析,结合中国学派与新考古学(过程考古、后过程考古、新后过程考古)一些有益部分思想,即中体西用(笔者借用洋务运动理念,本意丰富中国学派考古学思想理论,结合相关西方考古学思想,东方文明思想和文化,启示和完善中国考古学派自身理论、方法、思想和实践),再审视中国古史传说中祖先和族群的关系,可能有新的理解与认识。
西方新考古学,也就是过程主义以及他后来的后过程主义,的一些考古学理念和思想,对我这个启发呢比较大。如后过程主义的反身考古、土著考古、女性考古、情景考古等,均涉及从聚落考古与关注人与物、社会之间的关系,从民俗学观察入手,研究族属与祖先、氏族之间的关系。当然还有过程考古,再比如宾福德提出的中程理论:即通过民俗学和实验考古,注重遗迹和遗址的形成过程,还原其历史文化意义。中国学派的苏秉琦先生晚年在《中国文明起源新探》通过中国考古学文化“区块说”(即六大区系文化),升华为中国考古学文化的“区系文化关系”观点,苏公云:区是快快,系是条条,类型是分支。他晚年的曾经有过多次讲话,提出了人类文明一元性,开展环境考古的重要性,以及中国上古环境为面向陆地和面向海洋的两大板块说。显然,苏公已然超越类型学本身,注重文化类型与区系之间的关系,这才是透物见人,看清物背后人、社会乃至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就中国上古祖先与族群关系,苏公继承徐旭升先生遗志,作为中华文明起源重要的研究内容,就炎黄时代如黄帝族、炎帝族、九黎蚩尤族与东夷族与一些重要古国集团如红山古国、仰韶文化与良渚古国相对应,提出中国北方“Y”字型文化带等。
考古学界对于人类文化史祖先的追述,一般兴起于新石器时代制止于历史文化时期。北美新石器土著文化,如卡霍基亚遗址,即为印第安人土著远古祖先。中程理论通过民族民俗学,生物人类学辨析北美新石器文化族群的生活习惯、文化习惯,这些器物组合背后文化因素与其先祖的关系。那么,对于中国考古学界来说,解决如二里头文化的族属关系,即二里头文化姓夏姓商?三皇五帝是否能在原史时期考古学文化中真实存在、其与中华文明起源有何种关系?华夏与相关他者族群和祖先的血缘氏族关系为何?等问题,确实是长时间中国考古,乃至世界考古界同仁应当严谨并学术地认真探讨和跨学科研究的重大课题。
首先,从文化人类学、民俗学以及考古学角度出发,先应当破除的即是苏秉琦先生提出的“两个怪圈”思维定式,即秦汉以后大一统定于一种模式的规范文化决定范式,和中国文明发展一直以来为中原为中心的单线进化模式。比如说是《史记》《帝王世纪》中描述中国古代祖先如伏羲、神农到黄帝是万世一系的单线继承体系。日本的《古事记》《日本书记》描述其神话英雄先祖天照大神,创立日本大和民族,万世一系继承大和文化的记载与中国古史类似,显然有其后代修饰的成分。
对于古代华夏文明其所对应的华夏族群(我这里没说民族这个概念,因为中国民族或中华民族这个概念,是主观的历史过程中形成的权力结构文化结构的人为概念,它的复杂性远比血缘氏族的族群概念要深远和复杂。)但是祖先和族属的考证,你要说都是以历史时期的汉族为主,万事一系的,那这个说法肯定是有问题的。当然笔者此处中国古史传说中的祖先与考古学文化的探讨,不光是华夏族群和华夏祖先,还涉及其他少数民族兄弟族群的部分祖先。但是边疆族群有具体明细的体系框架的族群祖先系统,就比如突厥、西戎、匈奴,藏族的祖先和族属,不再多谈。
传世文献《史记》中《五帝本纪》的记述,司马迁在当时依据版本目录的考据和田野民族学民俗学,为了考证炎帝、黄帝和蚩尤之间的历史材料传说,到山西、河北、河南、山东等地具体考察,询问当地族老。由于毕竟采集于汉代,因此其既有矛盾性又有遗存性。比如从民族民俗学来说,肯定可能缺少学术上的、理性的科学辨识,他采集的故事可能主观上融入了多少当地的族群的情感。再看先秦文献当中古史传说中神话和祖先的关系和遗留。如:《竹书记年》《山海经》,出土文献如战国《清华简.五纪》和《子弹库帛书》,五纪中有一个宏大的探讨天人合一、古史祖先传说关系以及宇宙的本源,伦理道德的记述。具体记载黄帝和蚩尤一些关系,如蚩尤为黄帝子。还有战国楚国的《子弹库帛书》,其属于战国末年,更像是五纪的一个延伸版本,其中总结了从伏羲、女娲神农、轩辕皇帝到尧舜禹的先祖古史。至于《山海经》应是一个上古祖先族群的集合本。《清华简》的出世表明,古史记载中炎黄时代应为商周时期总结先祖族群的集体记忆和记录。


中国古史传说祖先故事附有神秘主义色彩,此一问题怎么理解?笔者提供两个意见:1从民族民俗学、文化人类学上来看,各个族群在史前文化演变中,一些重要的祖先和本族群的式神,在兼并或者战争过程中,融合其他族群形成为一个文明社会共同体。所以这个族群的祖先或这个族群的式神,作为文化符号或者权力符号会被无限夸大;2某些族群在文明社会发展过程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在关键事件或时间具有偶然性,但产生重大历史意义如:华夏族一些先祖的突出贡献:伏羲在个特殊时期,创造八卦;神农到一定特殊时期,强化农业生产,开始这个兼并融合统一各氏族,并且联谊其他族群如东夷、苗蛮九黎、西羌等,为一个超大联盟;轩辕皇帝的阪泉之战以及富有神秘色彩的逐鹿之战等等。此外,从民俗学的角度来看,氏族祖先的记载有层累和夸大追忆的特点。比如《呂氏春秋》记载神农有十七世;《世本》记载神农炎帝有八世,那就说明什么呢?其可能为,后代历史时期学者发现史前先祖族群氏族的传说口述回忆不可能为一代人或一个人完成重大长时间层累的活动,因此追加为几世,完成其逻辑性;亦可能后代学者通过文献和历史地理关系考据其中世代关系。继之,从商周甲骨文金文来看,杨宽先生指出,华夏族和东夷族虽然通过血缘联姻以及结盟,后来融合为一个族群,但是历史过程来分析,其应该存在两个独立存在的阶段,华夏族(轩辕以后)祖先为:轩辕黄帝-颛顼-尧;东夷族祖先为:伏羲-太昊(非汉代以后伏羲与太昊结合,先秦文献中其二者应分开)-少昊-帝俊(舜)。

分子生物学和生物人类学这讲,华夏族群包括其他的兄弟少数民族族群祖先均属于蒙古人种,附带夹杂西方部分欧亚种群杂交血缘因素。李济先生从体质人类学观察,认为中国民族,大概人种学来说能分五种亚类型:古华北人、古蒙古人、古西域突厥人、古藏羌人和古南方人种。当代复旦大学研究分子人类学的严实博士,从基因角度分析线粒体,从仰韶时代,公元前五千年到公元前两千年商周之前。认为中国祖先呢差不多有也有五种分子基因类型。这个结论和李济先生观点大致类似。此即说明华夏族群以及相关他者族群。血缘种族分布大体呈现“五族共和”的状态,是多元的、满天星斗分布。是万世一系的单线传承。既然是满天星斗,那他们族群之间什么关系呢?这就是我说的他者族群的共同记忆。结合出土文献对这个考古学文化、梳理之间的祖先和族群的关系。

子弹库帛书
有关中国祖先与族群的梳理,笔者倾向于分散式和区系式的关系,即非单线进化式,加之历史传承中所遗忘的他者族群的祖先记忆,与华夏文化相关,如:蒙古-西伯利亚萨满文化系统的创世女神阿布卡赫赫和东北-华北女娲氏族;九黎蚩尤氏族;西南湘西盘古神话及其氏族;羌族与共工氏族关系等,想必应当加入进去。这样形成此种中国先祖族群体系:最早:盘古氏-赫胥氏(传说中伏羲氏的祖先)-萨满创世女神阿布卡赫赫相关氏族;中古:伏羲氏-女娲氏-有蛟氏;炎黄时代:炎帝族神农氏及其胞族:连山氏,共工氏,烈山氏,朱湘氏,吴回氏,祝融氏-黄帝族:有熊氏-少典氏-轩辕氏-颛顼氏等,以下笔者附加自制图表:
中国考古学文化联系祖先与族群,笔者在本人其他文章(已发表),略有论述,在此简单梳理:湘西、云贵川地区有关盘古与盤孤的神话,结合高庙文化,距今9000年左右,有高台祭祀遗址,出土类似獠牙带羽翼神像式神,凤鸟、太阳纹与龙形图案,可能与北极天神表达天帝有关。东北、华北以及蒙古地区的萨满文化中创世女神与女娲氏可能与俄罗斯西伯利亚-蒙古-华北部分-东北地区考古学文化有关如:小南山文化-兴隆洼文化等。其出土绿松石,玉饰品随葬,女神或女祖图像,龙形图案等。关中最早的华胥族与仰韶文化最早零口类型和半坡类型相关,其聚落建筑和墓葬体现氏族阶层关系为较平等的母权社会。仰韶庙底沟类型的扩张与其他考古学文化融合,可能为炎帝族神农氏有关,并且衍生出其他胞族氏族,如山西枣园类型是否与烈山氏有关,榆罔氏可能与仰韶文化西王村类型有关,连山氏是否与河洛古国有关,朱湘氏及其后裔吴回氏和祝融氏是否与仰韶文化下王岗类型,屈家岭-石家河文化相关,仰韶马家窑文化类型应与炎帝族后裔共工氏有关,为西羌族群的先祖;有熊氏和红山文化的关系,少典氏和仰韶文化海生不浪类型,轩辕黄帝可能与陇东庙底沟二期常山下层文化类型南佐古国有关以及形成的方国文明社会联合体是否相关,芦山茆遗址可能与轩辕黄帝后裔颛顼氏有关等等。以上为笔者的初步想法与推测,尚需验证。
总之,窃以为,中国古史传说中族群与祖先应该是“满天星斗”多元关系,其之间通过血缘链接与联盟,逐渐形成中华文化共同体,其大多为中国原史时代的祖先或族群式神的客观存在。他们在中华文明社会形成过程当中,产生文化的传递和沟通联系,共同构筑了华夏文明。并且在古史传说中,一些富有神秘主义色彩的故事传说,特别是在这个华夏文明的形成过程当中却有体现,可以把它当成一种民族民俗和人类学的一种文化传播,也可以把它当成一种偶然的人与物纠缠过程中发生的现象。笔者就先谈这么多,欢迎大家批评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