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链】第六章、谜一样的少女
经过渡的治疗，女孩的伤一天天好了起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时常会昏睡。也许是失血过多，需要休息吧。这几天，L和渡也没有闲着，他们在网上尽量搜索关于这次袭击事件的信息，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一天中午，L正在大口吞咽一块黑森林蛋糕，渡面色凝重地走过来，说：“L，美国已经在全国范围内通缉这姑娘了，还附有他们在当时拍的照片，还有，CIA已经向欧洲各国发出通缉令，全力搜捕她。”L咽下一口蛋糕，口齿不清地说：“这很合理。不过，目前要瞒过警方带她回英国是不太可能了，看来我们要当一段时间的窝藏犯了。”
渡皱眉道：“L，你打算怎么办？要对她逼供吗？”
L放下了手中的蛋糕,摇摇头说：“逼供恐怕行不通,你也看见了,她身上简直是遍体鳞伤，估计都是以前接受做杀手的训练时留下的，如果逼供的话，我认为我们问不出什么。倒不如找机会，一点点地试探她，攻破她的心理防线，这样得到线索的可能反而比较大。”渡赞同地点点头。
L舔舔嘴角，补充道：“这几天要给她买一些女孩子用的东西。另外，她用的那把枪，也要仔细检查，她好像很在意它。”
渡沉思着问：“她的那个十字架也让我检验一下怎么样？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东西。”
L苦笑着说：“我是想这么办，可是她那态度，简直就是谁拿了那个十字架她就跟谁拼命。暂时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话说回来，她知道你，知道华米之家，就凭这一点，我们也不应该采取过激手段。”他没有告诉渡，其实......他放弃对这个女孩逼供还有一个原因：她和他相似的悲惨遭遇牵动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丝同情。
于是，这天下午，渡埋头于各种仪器之中，对女孩的武器进行彻底的检查，L则边啃着渡做的奶油松饼边考虑怎样在最短时间内从女孩嘴里套出真相：他隐隐感到，这姑娘并非等闲之辈。
黄昏时分，渡神情忧虑地来到吃得满嘴奶油的L身旁，悄声说：“L，那把左轮并不是单纯的手枪，在枪膛里发现了一个用途不明的热反应装置，目前还不知道使用方法，而且它的内部构造可以有效地放大能量，极可能是某种不可控能量反应器，必须妥善保管。另外，我调查了所有已知左轮款式，它们和这把枪的外形都不一致，也就是说，它是私人制造的！仅仅是从枪的角度看，它也是十分完美的，携带方便，杀伤力强大，设计它的人可以称作是一个巨匠了。”
L沉吟半响,说：“保管它的事就交给渡吧,没人比你更合适了。另外,还要麻烦你尽快弄到这个。”说着，他把一张字迹潦草的字条递给渡。渡仔细地看了一遍，点头道：“我会在她彻底康复前安排好。只不过,这件东西很难找到呢。”L严肃地说：“一定要弄到。”渡笑道：“真是难题呢。好吧，我现在就去准备。”
这天晚上，渡亲自去购买L要的东西，到第二天才买到。
接下来的几天，女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少，人也渐渐变得有精神了。五天后，她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渡为她全面地检查身体后，微笑着说:"基本上痊愈了,不过还是要注意,不能太累."
女孩试探地问：“那么我能不能洗澡呢？这几天都没有换衣服，脏死了。”
L与渡相视一笑：这姑娘虽是杀手，却和普通女孩一样爱干净呢。渡早有准备，他拿出一大袋衣物，又递给她一瓶瓶洗漱用品，说：“女孩子当然要用这些。你洗澡时小心些,别碰到伤口，会感染的。”他又轻笑道：“衣服可能不合身，只好请你先穿着，如果你愿意，以后我会给你量尺寸，再买合适的。”
女孩点点头，起身要去盥洗室，渡叫住她，把一个装满清澈液体的小玻璃瓶塞给她说：“把它涂在身上，可以消除伤疤。”女孩愣了愣，什么也没说，拿起大包的衣物和瓶瓶罐罐走进了盥洗室。
L跳上椅子,全神贯注地对一大罐巧克力味的曲奇饼发动攻击。当最后一块饼干光荣牺牲后,L终于沉不住气了：“渡,她在干什么啊，已经一个小时了！”渡笑微微地说：“女孩子洗漱总是要很长时间的。尝尝草莓味的提拉米苏吧。”于是，L郁闷地在一大块提拉米苏上挖掘起来。
一小时二十分钟......L开始大口啃一块奶油布丁......
一小时四十分钟......L无聊地用叉子戳着樱桃蛋糕......
两个小时......当嗜甜的L再也无法向嘴里塞甜食时，女孩终于走出了盥洗室。
一抹冰蓝色的云雾飘近了他们。
冰蓝色的双线织成的对襟毛衣，冰蓝色的夹袄，月白色的长裤，棕色短靴，略显宽松的冬衣衬出她高挑而窈窕的身形。齐腰的青丝带着丝丝的水汽，随意地披散开来。冬阳浅浅地打在她白玉般的脸上，是纤尘不染的素颜。一丝光线射进她的眼底，荡漾出深海波涛般的幽蓝，长而微弯的睫毛下似乎总有潮水暗涌。她略略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是L读不懂的神情。她轻盈地来到他们对面，轻盈地坐下。美得过分，不似人间的生灵。
记忆的丝线被眼前的人儿猛然触动，似曾相识的感觉。遥远回忆中的影子与眼前的身影渐渐重合，依稀仿佛，只在指南针放映机中出现过的母亲，越过时光的尘埃，重现在身旁。她们的轮廓是那样的相似。然而，只是一瞬间的错觉，L很快觉察到了不同：母亲的眼睛是夜空般的黑色，目光如春水般温柔和暖，让人忘记一切冰冷；而眼前的女子，拥有碧波般的双眸，双唇虽是在上扬，眼角却尽是浸着寒意的浪潮，那凝视的目光直射灵魂，穿透一切。
L丝毫没有躲避那透视般的目光，与她对视。他等着她先开口。
她轻声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现在应该在CIA的机密监狱里接受审讯，而不是穿着300美元的衣服，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儿和你们聊天。”她的嘴角依旧上扬，声音却如冬雪般冰冷刺骨。
L单刀直入：“你的身份，你所在组织的详细信息，以及你们策划这一系列暗杀活动的原因，我们全部要了解。”
她浅笑道：“胃口不小啊，但是你应该能猜到我的答案吧，侦探先生。”
L早就料到了这一着，他淡淡地说：“杀手小姐，既然我们可以预测你的暗杀计划，那么你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我们也同样有办法让你乖乖说实话。”
她语笑嫣然：“是吗？让我猜猜看，是电击呢，还是鞭刑，或者更厉害的？”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L笑道：“杀手小姐，你们那个组织的训练方式还真是残酷啊，不过，这些方法都已经过时了，L是不会用这种原始而麻烦的办法的。”
她语调不变：“世界第一侦探的撒手锏啊，我很想见识见识呢。”
L平静地说：“感觉剥夺。把你的手脚绑住，戴上眼罩，堵上耳朵，让你看不见，听不着，动不了，直到你肯说实话为止。那样的话，你能坚持多久？”
停顿。
良久，她说：“那样啊，迟早会崩溃吧。”
L微笑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
笑容在她脸上绽放，比冰霜更冷：“即使我被你逼到发疯，你也休想知道半点真相。你相信吗？”
“是吗”，L慢慢地说“是杀手小姐的话，能做到那种程度。”
凛冽的笑意荡涤开来 ：“L，你根本没有打算那样做，只是在试探我，对吗？”
“啊，被杀手小姐发现了”，L脸上浮现出恶作剧被发现时的遗憾神情。
她冷冷地说：“没想到世界第一侦探这么幼稚。”
L丝毫没有在意这句讽刺意味极浓的话，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地说：“杀手小姐，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你必须呆在这栋别墅里。在这里，你的行动是自由的，我们不会监禁你,但我会用监视器随时监视你的行动。你绝对不可以擅自离开这里，现在你是欧美各国的通缉犯，一旦你被警方抓到，我们将无法保证那时你会受到人道待遇。”
她用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说：“是吗，这可真是尼摩船长式的自由（注：尼摩船长是科幻小说《海底两万里》中的主人公，他曾对误入鹦鹉螺号的阿尤纳斯等三人保证说，他们在船上拥有自由，但绝对不能擅自离开这艘潜水艇）。”
L用陈述一个事实的口吻说：“杀手小姐，你和阿尤纳斯先生的情况可是大不一样啊，他是一个无罪的学者，而你则是枪杀了多位欧美各国领导人的杀人犯，恕我直言，现在无论用什么残酷的方式对待你都不为过。我们之所以没有监禁你或是把你交到警方手里，全都是因为我要把你背后的那个组织一网打尽。请你牢记这一点。”
她诘问道：“既然如此，侦探先生为什么不用你刚才说的‘感觉剥夺’来对付我？我们都心知肚明，你晚一天查明真相，我就晚一天受极刑，你有多少把握让我开口？”
L不温不火地说：“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即使你被我逼得发疯，也绝不会吐露真相的。我想，在这一点上，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杀手小姐的话。不过，你应该也很清楚，如果你能提供你所在的组织的详细资料，协助我们将他们绳之以法，那么在法律上就可以视为帮助调查的行为而减轻对你的惩罚。”
她轻笑道：“法律会减轻对我的惩罚？也许吧。不过，CIA的人绝不会轻轻放过我的，我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L立刻想起了他们遇见她的那个晚上她说的话：她枪杀5个CIA不是她的组织事先策划的，而是为了“报仇雪恨”。他正要开口说话，她就撇开了这个话题，轻声说：“侦探先生，你想知道的一切都要自己亲自查证，我是不会‘协助调查’的。不过，我的名字可以告诉你，以后，别叫我‘杀手小姐’了。”
L笑答：“彼此彼此，以后你也别叫我‘侦探先生’了。”
她近乎开玩笑地说：“我倒觉得，‘侦探先生’比‘L’好听多了。
L笑了笑，不置一词。
她的视线转向了窗外，雪花正在风中飞舞。寒潮的降临让冬天气温常达十几度的洛杉矶近几天接连飘雪。
她走过去，打开窗，伸出双手。一会儿，她的掌心上就落了一小捧雪花。她将双手伸到L面前，但笑不语。
L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兴趣，说道：“让我猜么？白雪......雪姬......吗？”
她的微笑光一样弥漫在空气中。
L礼貌地问：“那么，雪姬小姐贵姓？”
她仍是保持着伸出双手的姿势，掌心里的雪很快融化成了水。
L微笑道：“那么，清水小姐请多指教。”
一丝真正的微笑浮现在她唇边：“侦探先生的确很擅长解谜。”
她的脸似乎在一瞬间明亮起来。发自内心的笑颜和刚才冰冷的笑脸竟然如此不同，是冰雪消融的一瞥。然而，仅仅是一刹那，她秀丽的脸庞就再次被冰霜覆盖，速度快得让L以为刚才自己的眼睛发生了错觉。
一旁的渡这时却猛然回想起了一段深藏的记忆：杀手......姓清水......难道这姑娘是17年前的“冰雕杀手”——清水原野的后人？！而且，似乎她的年龄也对的上号！还有那透视般的目光......但他很冷静地没有说一句话。
这边，L再次用陈述的语气说：“请原谅，我要在网上查一下清水小姐的资料。”
她不置可否地说：“请便。”
一阵敲打键盘声过后，L调侃似的说：“网上查不到清水雪姬的任何资料，杀手小姐，你的假名取得很不错。”
她用同样的语气说：“我的真名确实是清水雪姬。只不过，我所在的组织在每个成员加入时都会抹去他们的一切资料，你就算把键盘敲坏也查不到什么东西。”
L淡淡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说的名字是真是假就没有区别了，即使是真的，也没什么用处。”
她冷冰冰地回答：“完全正确，这也正是我们想要达到的效果。”
L用结束对话时的语气说：“好吧，清水小姐，你可以休息了，你的卧室在二楼左边的第一个房间。还有，请收下这个，希望你会喜欢。”
说着，他示意渡拿出了一个古旧的小提琴琴盒。她眼前一亮，熟练地打开琴盒，一把金棕色的古雅小提琴映入眼帘。她像触电似的呆在那里，良久，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琴身，像是与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不期而遇。
“这是......”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瓜内利小提琴，帕格尼尼生前使用过的卡隆鉑。”
“它不是被博物馆收藏了吗？”
“在博物馆里的那把只是复制品，帕格尼尼希望它一直被艺术家使用，在他重病时托人秘密转送给朋友，后来辗转到了美国一个收藏家手里，渡用500万美元买到的。”
“你怎么知道......”
“你昏迷的时候说你已经练好了《四季》。”
沉默。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的眼底蒙上了氤氲的雾气。
“就像你刚才说的，我要利用一切机会试探你。”
“祝你成功。”她嘲讽地说。
“我会的。”L十分自信。
她没再说什么，小心翼翼地收好小提琴，拿着琴盒上楼了。
L望着她的背影，它似乎全部是由迷雾构成的。
她的身影消失后，渡马上对L说出了心底的疑惑：“L，你知道清水原野吗？十七年前他制造了一系列重大谋杀案，许多政府要员被害。就是他把日本偷袭珍珠港的情报透漏给美方，让美方避免了重大损失，事后美国官方清除了一切记录。那个时候，他和他妻子来找我，拜托我，如果他遭遇意外，让我照顾他的孩子。可是从那以后，他音讯全无，我也找不到他的任何讯息。那姑娘说她叫清水雪姬，会不会......”
L愣了愣，身为世界第一侦探，他对过去发生的著名案件了如指掌，当然也知道清水原野制造的“冰雕暗杀事件”。如果这姑娘说的名字是真的，那么......
这名少女身上的谜团是如此复杂，或者不如说，她本身就是一个谜。
半饷，L低声说：“她和清水原野有关系的可能性很大，没办法，只有从她身上找突破口了，只有她能解释这一切。渡，我们尽全力吧。”渡满意地点点头。
渡不知道，连L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谜一样的少女从此在L心底留下了深深的印痕，永生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