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一百二十)
一百二十
繁华都市的夜色总是与乡野不同,鸭川之畔的歌舞伎町灯火通明,人群熙来攘往倒似比白日间还要热闹。烛光透过绯色的灯笼纸,别样的光晕更添旖旎气氛。
板野友美隐身在小巷的阴影中,无声地冷笑着。她已经在此暗中查访了三天,尾随着恶霸猿之文吉的踪迹。这家伙每天乔装东躲西藏,那日看到的武士和随从也时刻贴身保护着他。
看来真是怕得要死啊。板野友美心知自己可没这么大能量,她在京都这几天也听说了,这两个月攘夷派不停派出杀手暗杀佐幕派,其中有一名被称为“人斩以藏”土佐高手更是以剑术高绝、出手狠辣声震京都,猿之文吉的主人便是死在他手上。
但是你再怎么躲也没有用,板野握了握缠在手臂上的长索。她这几天感觉得到有一名高手也一直在跟踪猿之文吉,想来就是那位人斩以藏了。猿之文吉肯定今晚凶多吉少,就算那个刽子手失手了——板野平静地呼吸着——这个恶霸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另一边,猿之文吉在大发脾气,殴辱一名伎子。他这些天没睡过一个好觉,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一合眼,以前被他放高利贷逼死的穷人、被他欺压的游女就浮现在眼前。想逃跑吧,不敢,到了人少的地方,靠这几个饭桶多半保不住自己;躲在人多环境又熟悉的歌舞伎町吧,好像也不怎么安全,那么多人,谁知杀手会不会混进来?猿之文吉已经要被恐惧压垮了,只靠着欺凌弱小来发泄自己的苦闷。
“大人,该走了。”仆役陪着小心说道。猿之文吉大概也觉得打够了,喘了喘气,准备离开。他现在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超过半天,如丧家之犬一般。
“猿之文吉受死!”一声断喝从上方传来,只见屋顶突然破开一个大口子,一名粗布衣服的武士持刀直坠下来。猿之文吉的护卫守在门口,哪想得到刺客竟从天而降。总算猿之文吉机灵,连滚带爬躲过了这一刀,他的跟班却命丧当场。
那名护卫武士抢入屋来,拦住刺客去路,猿之文吉大呼“刽子手”,脚下不停向外跑去。
板野友美也伏在歌舞伎亭的屋顶上,听到动静悄悄靠了过去,没想到不一会儿连片屋宇中火光冲天而起!此时已是秋季,气候干燥,民间房屋又均为木制,一旦着火,火势极易蔓延。歌舞伎町登时大乱,呼喝叫嚷哭喊之声不绝。火势纵横,板野友美却不惊慌,反而露出惘然之色,自是想到了当年江户竹下院那场大火,可惜当年……
板野友美也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只是大火无情,非人力所能抗拒,即便以板野的能耐也无计可施。更何况数间房屋同时着火,根本无法救援。板野友美心思一动,怎么会多处一起失火?哪有这么巧的?莫非……是有人故意为之?!想到这里,板野连忙起身搜寻,以她的直觉,此事和猿之文吉脱不了干系!
之前随侍猿之文吉的那名护卫武士几乎是一个照面就被刺客斩杀,剧团养的打手也无法阻止这名高手。然而火势已起,整个歌舞伎町乱成一锅粥,附近的居民纷纷赶来灭火,而且公差也被惊动了。眼见刺杀不成,土佐高手冈田以藏骂了一句粗口,迅速离去。
趁乱逃离歌舞伎町的猿之文吉自以为得计,到了僻静处回望远处的火光,嘿嘿冷笑:“想杀本大爷,没那么容易!老子烧不死你!”
“是吗?”板野友美从阴影中缓步踱出,“果然是你干的啊。”
猿之文吉认出了这名少女,大惊失色:“你……你要干什么?”
“跟你说过,ともみ会回来找你的。”板野不惯废话,拔出短刀走上前去。
“等等,等等!”猿之文吉肥厚的双手摆个不停,“放过小的吧,小的不该冒犯您,给您赔罪了!五两金行不行?十两金?要多少钱都给你!”
板野友美也不去历数他的罪状,心中默念“恶!即!斩!”一刀了结了恶霸的性命。
次日,京都的百姓们都知道歌舞伎町昨夜失了火,鲜少有人知道猿之文吉的死讯;或活跃或沉寂在京都的各方势力知道,但不会在乎一个民间恶商的死活。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死者是关白家臣的手下,所以只当是土佐人斩的又一次猎杀而已。
大岛优子闻讯后一笑置之,土佐藩的行动她管不着也懒得管,反正这把快刀砍不到长州人的头上。
萨摩藩邸中的空气则是凝重得多。柏木由纪安慰藩士道:“慢慢来吧,我们澄月院既然已经到来,大家就不用担心暗杀之事了。从今天起所有人在京都的行动都有澄月院保护,先把日常和各地的联络恢复起来。”
萨摩众藩士领命而去,渡边麻友见由纪隐有忧色,探问道:“由纪姐在担心长州藩吗?”
“桂小五郎本就已经得势,现在优子也来了……”
“所以我们也来了啊。”麻友轻笑道,“会是一段忙碌的日子呢,虽然不能一起行动了,由纪姐也要加油哦~”
由纪被小朋友乖巧的笑容所感染,深吸一口气,也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