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9（羡忘）伪双失忆梗仙督羡×温柔执着机ABO生子避雷
不知不觉的天便黑了，明月出山，云海苍茫。
姑苏几日前也下过一场薄雪，此刻仍铺在院子里青竹林间，正映了那天边明月更显清丽。
只是明月不知愁心。
屋内，白烛快要燃尽，晃着一线光，烛泪一滴滴落下来，凝聚成门外长廊里的心事。
魏无羡终于推门从屋里出来时，见蓝湛站在门外长廊里。
白衣单薄，裹着整个人清瘦的身子，甚至还显得几分宽敞，黑亮的长发来不及束，在风里飞扬。
他望着他，似要说些什么，只是没有靠近。
魏无羡叹了口气，朝他走过去。
“兄长没事了，你放心。”
“……”
“多谢你。”
“不必，就算作为仙督，这也是我的责任。”
夜深已不方便赶路，蓝启仁便招呼两人且在云深不知处住下，静室乃蓝湛从前居所，纵使离家，也依旧叫人每日一丝不苟的打扫过。
桌上一盏纱灯，映照着两个人均是略显疲惫的脸。
两相顾，却无言。
魏无羡觉得有些倦。他此番动用了阴虎符，耗费了太多灵力和精力，虽不致命，却也是一大笔虚耗。
他觉得或许应该和蓝湛聊聊，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蓝曦臣不惜修炼禁术也要抹去他的记忆；比如他又为何没有忘记，再比如他为什么，不惜骗过所有人也要假装遗忘。
他暗自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好让自己精神些，说话的语气尽量轻松。
可是对于魏无羡来讲，前尘俱是一片虚妄，那些属于魏婴的回忆，也同样被谎言禁锢。
就像蓝湛骗了他。
他也一样骗了蓝湛。
他亦没有资格去问。
“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魏无羡觉得自己该去吹吹风，让自己再清醒一些，理智一点。
只是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拽住了衣袖，就像一片青白的皮盖在清瘦的骨上，那般惶恐又小心翼翼。
“阿羡……”
“还是唤魏婴吧，你习惯唤魏婴了。”他很勉强的笑了笑，自窗便往外望去，做梦一般轻笑着喃：“那边是冷泉吧……”
“湛儿。”他捧起他的脸：“我的湛儿，还是这般好看……那年我来云深求学，第一次撞见你，我就想着这样好看的坤泽以后还有谁能配得上，知道吗，从那时我便喜欢你。”
就算从此给自己命里埋下一个劫，至死方休。
“对不起，我也骗了你。”
蓝湛怔怔的看着他，几乎就要落下眼泪。
原来没有人相忘，所以一旦戳穿了伪装，就直接走到了终结。
大概，就是天长地久有时尽吧。
在他放开他的手，转身走开的那一刻，蓝湛是这样想的。
那一夜，魏无羡未眠，蓝湛亦未眠。
湛儿，我是不是……不该再对你有所念想了。
魏无羡，你舍不舍得把他放下？
……
不舍得。
一遍一遍的问，答案从没有变过。
隔天一早，蓝启仁差人叫唤了蓝湛，二人长谈归来时，却见魏无羡已经回来了，靠在静室的窗前，似乎在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下巴上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渣。
蓝湛微微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张口想说些什么，只是往事错综复杂，总是不知从何说起。
“我只问一个问题，湛儿……若非我主动前来蓝氏求亲，你是不是打算永不忆起魏婴？”
是不是，就此顺水推舟，相忘于江湖。
指甲掐的掌心发疼。
他就只是垂下了头，进入无休无止的沉默。
“对不起。”
原来还是只有这一句话。
魏无羡苦笑了一下。
“湛儿，不怪你。”
怪我自己，是我明知自己非你不可，还要逞强在你面前假装遗忘，才给了你可乘之机。
“兄长还没醒，你且留下来等等，同他说两句话吧。”
“夷陵传了书，我先行回去处理些事。”
……
“魏婴！”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一转头，魏无羡只看见那双通红的眼睛，写满了悲怆。
他伸出微凉的手，附上他的眼。
“别哭，湛儿。”
他若是落了眼泪，他就一定走不了了。
“我只是需要时间，就算我求你这一次，给我一点时间。”
那人逃似的推门出去了，蓝湛望着那熟悉的红色发带在视线里越来越远，不自觉的往前追了两步，怔怔的站住了。
魏婴……
我也好想把一切都告诉你，然后躲进你怀里放声大哭一场。
可我也害怕，害怕你对一个怯懦无能的我彻底失望。
“魏婴，我好像没有路可以走了。”
低声的诉说，没有属于它的听众，很快就散进了风里。
许是恰逢多事之秋，魏无羡回来之后，只见到一个衣服染血，脸色相当难看的江澄和紧蹙着眉上药的温情，以及除了标准式微笑再没见过其它表情的金光瑶。
“怎么了这是？”
他一共也就离开了一天一夜。
“你问他。”江澄脸上写着幽怨，狠狠的瞪了一眼金光瑶。
“昨日傍晚收到了急报，兰陵附近突然出现一批走尸，袭击了那边一户有名的商户的当家人，事情闹得麻烦，父亲赶去处理了。”金光瑶上前笑道：“阿瑶觉得是个好机会，仙督不是一直想突破当年苏氏被杀之地的禁制么，既是堕天的力量所下，自然要用堕天的力量解，所以……只能劳烦江小公子随阿瑶去偷了。”
“中间出了点小麻烦，阿瑶是个坤泽，身手实在有限，还要多谢江小公子舍身相救。”
“要不是看在你知道如何操纵堕天，就该将你扔在那儿乱箭射死。”江澄没好气道。
金光瑶从不在无谓的事情上逞口舌之快，便好脾气的笑笑。
若是换了平时，魏无羡也少不了要说两句玩笑，只是装着沉重的心情实在没了精力，便转头对金光瑶道：“你可以操纵堕天？”
“略通一二，只是阿瑶灵力低微，操纵堕天的力量也很有限。”
虽然这么说，但一个坤泽竟然有操纵家族秘宝的能力，传出去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他从前还觉得金光瑶此人多少有些疯狂，毕竟仙门百家，千百年来从未有过坤泽任家主的先例，但现在他却慢慢觉得，金光瑶或许是金氏家主的最佳人选。
“加上阴虎符呢？”魏无羡问。
“或可一试。”
事情总算有了大进展，江澄深感自己这伤总算没有白受，心情轻松一些，这才觉察少了些什么。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蓝忘机呢？”
魏无羡微怔了片刻，扯了扯嘴角：“兄长尚且需要照顾，他留下了。”
温情总算从忙碌中抬眸看了他一眼。
“阿瑶的力量，须得借助两日之后的血月之夜才能试着操控堕天，既如此，便明日启程吧。”
……
云深不知处总是安安静静的，更衬这一院雪景的清冷。
蓝湛浑浑噩噩的走到蓝曦臣房里时，蓝曦臣早已经醒了，听过蓝启仁大概所说，只有不住的叹息。
“兄长，对不起。”
“是兄长对不起你。”
这个弟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最是清楚，这些年，这些天，他一定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遍对不起。
蓝曦臣只觉得心疼，拉过那双冰凉的手在手心里暖着，已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蓝湛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只乖顺的坐在窗边，一双眼睛安静却脆弱，望着一院风光，始终没有焦距。
就像在漫漫长夜中，等一道曙光。
思追在一旁陪着，他嘴笨，所以也不敢多说话，生怕再触了他的伤心事，只是见蓝湛在仙督府里喝着药还好，眼下药停了，咳嗽的愈发厉害，便拿了件狐裘来。
这件狐裘还是先前魏无羡送的，据说乃纯正的雪狐毛皮所制，很是保暖。
脖颈间的暖玉仍旧触手升温，那人赠他时和他说过的，他说，你要信我，魏无羡此生永不负你。
“思追，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就算穷尽一生……什么都不要，只求这一个……”
难得蓝湛主动开口说话，思追闻言愣了一下，摇摇头。
他还尚且年少，没遇到这样的人。
蓝湛苍白的笑了笑。
“如果你以后遇到一个人，跟你说，永远不会负你，你不要相信。”他想了想：“不过，若你也爱他，还是相信吧，兴许……你运气比我好些，他真的不会负你。”
魏婴，原来纵是知道你没有错，我还是会觉得委屈，觉得被辜负。
是不是我太自私了。
眼前的白衣若雪，却和窗外的雪景几乎融为一体，人的眉眼依旧的好看，这样的光景恐怕哪个画师看了，都要惊叹这完美的场景。
但思追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莫名的苍凉。
“公子说的那人可是仙督吗？”
蓝湛静静的不说话。
“思追没有这样的人，但既然那般努力不想放开，夫人若是有什么，为何不去和仙督说清楚呢？”思追挨着蓝湛坐下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小的时候，我娘连烧饭刀不小心划了手，也要和父亲说的，要父亲给她包扎，她说这伤不严重，但就是要让父亲知道。”
“她说，因为其实说了父亲心里倒不会难受，但是会知道她在，这样，两个人就不会走的太远。”
“我不是很能明白，但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蓝湛抬起一双浅色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思追终于注意到自己今日话不少，脸一红，便又结巴起来：“对……对不起公子，我……”
蓝湛摇摇头，站起身来，院里青竹上的细雪被风一吹，又悄然落在地上。
夷陵。
魏无羡站在江澄门前，见温情竟是在的，顿时觉得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听说江叔叔已经代江澄提了亲，对方也是名门大族的贵女，温婉贤良，知书达礼。
先前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看的出江澄有些急躁。
“温情，你心里既然不恨，你能做魏无羡的下属，为什么就不愿接受我？”
温情很淡定的将熬好的药慢慢倒进药碗，轻轻的笑了。
“江晚吟，当年我的族人皆死于你们手中，我知他们作孽，或许天命有归，所以我不恨，感谢你们留我一命，所以我可以献上我的医术，我的忠诚。”
“可那些终究是我的家人，所以，我没办法彻底忘记这些，交上自己的心，去做你的枕边人，你明白吗？”
“说到底，你还是恨我。”言语间，已是难言的沮丧和无奈。
这一次，温情没再回答了，她起身，撇下一句“这药七分烫时再喝”，便转身离开。
魏无羡偷听被撞了个正着，很是尴尬，他悄悄瞧了一眼坐在原地发愣的江澄，鬼使神差的跟着温情走了。
一路跟到北苑的小屋，温情才猛地转过身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老实说，他不知道。
“我……你以前不是跟我说，你不恨江澄吗。”
“为什么不试试？”
温情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像你跟蓝忘机那样吗？”
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魏无羡缩了缩脖子。
“但是江澄很喜欢你的。”
“我知道。”温情忽然笑，她一向性子刚烈，很少有这样温柔又无奈的笑。
“若是别人，我就试试了。”她道：“魏无羡，可他是江澄，他是云梦江氏的少宗主，他背负的是云梦江氏的未来。他的枕边人，就算不是名门贵女，也不可能是一个靠着隐姓埋名苟活于世，永远见不得光的人。”
我不是在纠结过去，我只是看不到未来，我也知道他一腔深情，可我却怕他这样的深情……我不敢告诉他，怕他赌上身价去拼那个找不到的未来，所以只好告诉他，我还活在过去。
魏无羡低头，他第一次看见温情的眼泪，她在他的印象里总是那么骄傲的女子，就算温氏灭族，她亦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他好像知道温情为什么如此坦诚，因为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不会有任何人愿意拿这些让江澄去赌，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
天就这样亮了，江氏的车马来的很早，虞夫人抬手招呼着江澄上车。
江澄抬起头，四下看了一圈，没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魏无羡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去吧。”
谁心里都明白，这一趟回云梦，若再归来，他便是有家室的人了。
不知名的角落，有人迎风而立，她穿着当年初次见他的红裙，看门帘一挑一落，那身影终于从瞳孔里消失。
“我乃岐山温氏最厉害的医师温情，你是何人？”
“口气这么大，却连我也不认识么，家父乃云梦江氏的江宗主。”
“哦，江氏的小公子。”
故人旧事，在时光里走着走着，就蒙了尘。
往后，我们各有各的人生要走。
“珍重。”
一回头，就见魏无羡背着手站在身后：“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对于魏无羡，温情嘴上从不认输：“我也就知道你迟早和蓝忘机吵架。”
见着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温情觉得总算出了口气。
“你俩是我见过最可以的，分明都惦记着，装得一副此生相忘的样子互相折磨。”
“你早知道了？”
“……知道，所以我才跟你说叫你对他好一点，他从前过得不太好的。”温情叹：“可我答应他了，不告诉你。”
魏无羡望着远方，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却不知，远方有归人，乘着一叶小舟，正向他的方向而来。
你说要一点时间，没关系，我可以等。
但不管发生什么，至少我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在。
魏婴，等着我。
见他沉默着不言，温情试探着问：“你打算怎么办。”
魏无羡摇摇头：“不怎么办，等这边事情了结，我就去姑苏接他回来。”
“不生气了？”
“没什么好气的，我这人有个有点叫知足。”他笑。
既知非他不可，就没什么好怨的，他只需要一壶酒，大醉之后，就是骗，他也要蓝湛骗他一辈子。
这世上太多可怜的人，喜欢的人得不到，得到的不珍惜，在一起时怀疑，失去了又怀念，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湛儿，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人。
我如今才算想明白，跟江澄和温情比起来，我还算是幸运的，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山海难平，我的湛儿在我身边，我们一直不曾相忘，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院里红梅如火，雪霁初晴，天边镶嵌着暖阳的光环，正映着两枚同心结的指环。
连环易缺，难解最是同心结。
湛儿，等着我。
羡羡和湛儿都始终很爱对方，即使心里有委屈，也会为了对方让步，为了对方鼓励自己再勇敢一点，在我眼里这种双向的体谅和奔赴就很甜，姑且定义为撒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