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船

他的轮渡初体验并不如何令人赞赏。 一切始于提着行李与人群一同，互相裹挟着来到渡轮前。巨大的船体、塔吊矗立着，指向深黑的天空。云遮挡着月亮，光暧昧到好像有所指，再细想又不知道到底指向什么。他以叹服的眼光审视着这艘巨轮。 六人舱，床与床拼接在一起。门不仅关不上，打开还更不容易。通风设备证明自己运作的噪音不幸被隔壁锅炉房无意的流露所盖过。船大和舱室小好像有点矛盾，又好像互相给予了合理性——并不对此生气，只是忍俊不禁，他一时有这种感觉。 远处。车辆在车库里，不时报警。 借着现成的有利条件，他开始幻想船的各个部位此起彼伏争先恐后地出错损坏，幻想冰冷的海水与漂浮的感觉：在海面之下，可能还是未知的恐怖。 他望着上铺的天花板，慢慢模糊重叠，迷失在一种下压的错觉里。被褥有些陈旧，因而是沉闷的、令人燥热的。对面的男人不时翻身，焦躁地发出叹息，床铺嘎吱作响。 伴随着颤动与噪声，谁关上了灯，大家试图入眠。套着氧化发黄、夹杂着磨痕与水渍的手机壳，手机被从对面男人的包中取出，播放起无聊的视频。因此睡眠暂时不被允许了？他想着——但是其他人都慢慢入眠。呼噜声响了起来。 一阵阵微妙的摇曳感。闭上眼，慢慢地，他感觉世界开始旋转。像开始变冷的秋天夜晚散步时所体会的摇曳一般，这并不令人生厌，相反还有些舒服。如同摇篮，这么巨大的钢铁造物也能成为如此温柔的所在吗？其实船的摇晃幅度并没有那么大——他也知道，只是他愿意如此想象。 透过老旧的舷窗看海，海被染上了暖暖的橘黄色。 还好，他上了甲板。夜晚的海水他想象过，得到证实。深海特有一种淡漠，波浪像是海水皮肤之下膨胀翻涌的体现。如同粘稠的颜料一般、海水有一种定格的印象，像是一张张静止的油画叠在一起抽出。 什么也不用说，海风吹拂。 夜航船，并不是如何享受的体验——但也不差，他现在如此想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