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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尖塔】【猎中心单角色同人文】【小刀】

2023-05-26 00:27 作者:o0糯米  | 我要投稿

所谓“故乡”一词,在她们的族群中是不适用的。她们从无固定居所,住的是山、是水、是足下踏过的任何泥土,但从来不是家。


雾霾之地没有确切的形状,它也根本不存在于人间。


——


九岁。


“古时,人妖并无两界之分。人族力量弱小,轻易便被蚕食。直到传闻中的某位人士将两界劈开,人族才得以立足发展……”


讲着故事的大人翻阅着一本手记。手记破破烂烂,字已糊烂成艰难辨别的程度。布满疤痕的手指轻柔摩梭着书脊,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蹭出了一小道痕迹。


“然而,这界限也不是彻底的。”


大人将手记收起,站起身,踏过同族人尚未来得及安葬的尸体残渣。将手一挥,一道蕴含妖气的残光划破树叶的遮挡,漏下些许阳光。


见了光,尸体的残存意念于是画上了最后一次圆满,它阖目,身体渐渐化作雾气散去——这便是她们一族的死亡。一旦最后一丝意识消散,体内的伴生妖力便会将肉体瓦解。她们生来便非人非妖,既不像妖那样没有理智而可以肆意杀伐,也没有资格享受寻常人类该体会的情与欲。


“雾霾之地,是那人留下的唯一没有斩干净的,人界与妖界的缓冲地带。”


大人微微笑着,脸上的一切喜怒哀乐都埋藏在成熟而饱经风霜的眼睛中。大人抬了手,稍稍蓄气,将雾气收进掌心。


“你终于习惯了吗,上次看你还在哭哭啼啼。”


九岁的少女摇了摇头。


她学着面前的大人,将表情咽在心里,眼却掩盖不住无穷的悲哀。她深深呼气,闭上眼睛不去看。“我不明白。”她如是说。


“——我不明白。”少女摇了摇头,重复一遍。


“为什么。为什么当年那人不做的彻底……但凡如此,我们也不会生来就……”


我们仿佛是被诅咒。少女的内心如是想着。


睁开眼看见的第一幕是浑身暴露着溃肉脓水的妖物,耳边听到的第一声是自己的新生啼哭,第二声便是漫天嘶吼。嗅觉自然是被腐烂占据的,舌头上触到的第一滴乳汁也混杂着血腥。


哪有人样。


“……就好比。”大人轻轻抚摸少女的发丝。“就好比煮着水的容器,倘若彻底密封,谁都不会知道未来会不会有一天,容器会被逐渐沸腾的高压水汽炸碎,碎片又会飞出去伤到谁。于是容器便有了一个泄口,即便沸腾,我们也知道汽从泄口出来。”


未发育的身体十分矮小,但已经渐渐开始展现十足的能力。她们既然出生在妖气之中,自然也是比真正的人类体能稍微好些的。但操控肉体本身已经是人类一件需要花费很多年才能学会的事情,更何况在此之上还要驾驭妖力。少女握紧拳头,额上沁出些许汗液。


“难过吗?”


“……我喘不过气。”


少女似乎是同一辈中能力最浓郁的一个,也意味着她的精神时时刻刻在被反常的力量蚕食。


急速的心悸使少女目眩,她大口喘息着此间空气,然而还未彻底散去的同族人的遗留气息搅的她更难安神。视野相当模糊,她睁大了眼睛,越想要调整视线反而却使眼前更加黑暗。


“昨天……昨天还好好打着招呼……”


她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死亡。


“晚上进了雾中,就再也联系不到……好不容易寻到了,却……”


死亡中逸散的妖力被她吸进胸腔,她感到沉闷。


她恍惚。她并非自愿,然而身体天生带着的半妖成分叫嚣着要她将死尸的残余力量吞吃。


不属于自己的感情突然从心底涌现,那是死之前的恐惧,是骨肉剥离的剧痛……是死去同族的最后记忆?耳边隐约听到扭曲的嘶吼,心里不知为何被某种躁动侵占,仿佛空气都具有撕扯的能力。眼前隐约出现一场幻象,如同风暴,视野却无法辨别。


这便是跨越“界限”的人……所经历的最后景观。


“为什么你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太奇怪了,太奇怪——我们生来就只是为了在某一天送死?”


“……我们的确是从不被记住的牺牲品。”大人语无波澜。


“我们是人类,一半是。我们不是妖,但也只有一半不是。哪怕逃离雾霾之地,失去了妖力的供给,不出多久也会力竭——我清楚得很。”


大人维持着神秘莫测的笑意。她扬了扬头,露出脖颈处的皮肤,那块只剩下疤痕,没有一点好皮。


“——有东西靠近,噤声。”


她收了语气,瞬间便做好迎战准备。少女仍无法释怀,却已经在短短几年的生活中掌握了如何让身体体能与心情彻底剥离。短一截的匕首正好契合少女的体型,少女一屏气,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不输成人的速度。精妙的技术之下,对准最关键的命门,刃光不过一闪,便将袭击者一击毙命。


“……只是未长成的花妖罢了。”少女闭着眼说道,“……取了花蕊,能制药,抗寒补虚。”


她尝试着将任何语气压住,咽进喉中。


头好晕。目眼昏花。无法呼吸。一刻天旋地转,她听到闷响,原来是自己倒地而头颅已经撞到冰冷的地面。


哈啊、哈……她竭力捕捉着一丝能够喘息的空气。作呕的感觉逼得她想哭,她紧闭眼睛以逃避这份压抑。


“长老,不必如此过分。”


她昏倒之前,迷迷糊糊看到“那个人”与族中大人争辩着什么,可惜耳朵在失去意识之前并未捕捉到只言片语。


——


也是九岁那年。


“唔!——姐姐,别这样。”


少女肩膀被一记猛拍,震得笔差点画歪。好在她感知很强,在真的被打歪之前就做了些许准备。


月色清朗,风微拂。她一直很喜欢晚间的月色,尤其满月之夜。夜幕之中,少女的眸子微微泛着和妖气相似的灿黄光泽,那是在暗处时候她们的本能。


大她七岁的姐姐从小就一直在照顾她。她们一族甚至也不是都从母体中孕育来的,有的姐妹确实像人类一样拥有母亲,有的是在界限某处人界与妖力对撞的地方凭空而生,比如少女。


“欸嘿。”姐姐嘟了嘟嘴,坐在少女旁边。“说件事情,静静听着吧——那个妖怪,咱们前几天遇到让它跑了的那个,追到了,在三百里外的村子,处理完了。”


几天前她俩结伴出行,少女采药,姐姐只是单纯的护着她。当时遇到了一个体型巨硕的藤蔓妖。那妖怪生着自然模样,一晃眼就融入环境。


姐姐虽然比她大很多,不过还未正式通过族群的成人仪式,更别提还带着一个九岁的小孩。所以她们先行回家,姐姐再和族里有空闲的大人追杀出去。


“记得吗?我们一个月前还一起去买了零食的那个村子——吃了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村里刚出生的一个连母乳都没尝过的婴儿。”


少女正书写着各大药草名字的手停了一停。“……是吗。”她目不转睛继续书写,手一抖点了一个墨点。“这味草药的储量不大够,看天色明天也许下雨,正好是采它的时机。”


她将手记合上,旋即将本子狠狠地砸上眼眶。


“就算你让自己失明看不见,看不见可不代表没有事情发生,不代表没有人死去。”


姐姐拉住她的手,微微笑着。月色撒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出眼眸和白月光究竟谁更明亮。


“来。深呼吸,呵——哈——好多了?”


“嗯。”


“嘛,我也没资格安慰你,说到底还是拿着什么咱们生来如此这套死道理说事儿,跟族里的其他大人没啥差别。”姐姐顺手把少女身边的药篓抢过来。


“我知道你很不喜欢这个氛围……我也不喜欢。所以,难受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


说这话的时候,姐姐的步子迈的很大。少女盯着背影,不由得加大了握手的力度。


“姐姐会……一直在吗?”


但是姐姐没有直接回答她。她侧过头,余光轻轻扫视少女的全身,最后目光定在手记上。


“——你画画挺厉害,观察入微,完美还原了药草的所有生态。有空的话,要不要试着画一画?”


——


十二岁。


“怎么……绑住!绑住!——拖出去!”


“喝啊啊啊啊!哈……哈啊啊——!”


一天清晨,她被族群里其他人的大喊声惊醒。隐约地她似乎听到有嘶吼声,也是从人声那里传来的。那嘶吼听着诡异,仿佛是人的嗓音,但听着绝对不是人的喉咙能发出的声线。她快步赶去。


侵蚀伤。


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伤,尽管从同族口中听过很多次。


伤者腹部被豁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简直都能看到内脏。从中,浓重的黑紫色雾气喷薄而出,伴随着难以忍受的腥腐味。据同族说,前些日子祸乱一方的大妖终于被斩杀,临死前它搏命一击,于是就……


“让我看看!”少女喊,她飞快计算着,从随身的药篓摸出应急的药物。


在同族人中,因为性格温和,精神状况又天生不太好,比起动手动脚的武艺,少女更爱好药草医术。结果目前而言,居然是同族人中医术排得上前几,不输大人的。


“这……唉,你试试吧。”


她攥了一团气,将混了药草汁的飞镖打出,扎进伤者的血管。在场的人都知晓少女的实力,于是给她让了小半步施展空间。同族们按住这个不断挣扎的伤者,争取一丝让药物渗透的机会。


镇痛和脱力的药同时下了很大剂量,却也仅仅是勉强压得住伤者的挣扎。少女拎起随身的短匕,在局促之间艰难地割下腐烂的皮肉。她不过手碰到了一小片,就感到手指被霸道的剧痛吞噬。


飞溅的血水沾到她的脸上,她吃痛地轻哼一声,手上却更加快速且精准的剥开患处。然而,即便她已经竭尽最快的速度,那腐烂的侵蚀之力却以更加快的速度蔓延到伤者的全身。


“……没救了。”


冷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咯噔。少女一瞬间似乎停滞了半分。


“姐姐?……别乱说。”


“你比我更清楚。放开吧,别让它反过来伤害了你——已经不是同伴了。”


谁都可以说不行,少女并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想法,唯独这个她最看重最信任的声音说了“不”。


“不会这样……再,再给一次机会!”


她急切,急切却没有任何用处。刹那之间,在她眼睛无比清晰的注视之下,侵蚀之气彻底占据了伤者的全身。于此瞬间,旁边还帮着按住躯体的同族全数跳起,退后半步,纷纷举起了各自的武器以作防御。


“……还,还有可能,我——”“没救了。”


她头发突然被拽,巨大的手劲把她拉起。未来得及调整站姿,胳膊已被利器划掉一层表皮。天旋地转之间,她被扇了一记耳光——这两下,打掉了她身上黏着的腐肉,防止侵蚀气反噬她身。


“没救了。”


姐姐冷漠地看着她。


“哪有人样。”


“……嗬啊啊啊啊!”


伤者……不能称之为伤者,现在它已看不出曾经是什么样子。少女怔怔地望去,反而心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考。她忽被搂住,后背传来的熟悉的体温触感让她更加恍惚。她不自主地摸了摸口袋,一件纸质物品让她重新感觉到手里的重量。


“我就在你身边。——该做怎么样的决定,明白吗?”


侵蚀腐化的同族彻底表现得像个纯粹妖怪。姐姐掷出一枚匕首,扎进妖怪的足部。尽管只能很小幅度的阻挡,总归足够少女做出最后的决定。


少女摇了摇头,手指尖轻巧一捏。


熟练掌握的,属于她自己的力量倏忽爆炸。妖怪体内的疗伤药物瞬间被催发,药性剧烈发作,突破了药与毒的边际。灿金色的火焰忽而燃起,那是源于少女的力量。配合浓烈的药草香气,炙烫的药雾中,面前的整个躯体渐渐融化。


借助药毒而发挥极致的力量与逸散的侵蚀力对撞湮灭,眨眼之间,这房间就崭新得如同什么都未曾发生。


少女将手里的纸张攥紧,纸上绘着她和姐姐相拥而眠的样子,她从九岁那年画了这幅画之后就时刻随身带着。


使她安心。


——


十七岁。


十,十七岁,十七,七岁,七——


成人仪式。


仪式、仪式、仪式、成人、成——


她从噩梦中惊醒,光是冷汗都已让她大汗淋漓,她完全喘不过气。她紧紧攥着已经被揉皱的画像,然而这画像在她的眼中业已支离破碎。她浑浑噩噩地站起来,等回过神已经走了很远。她茫然的看着周围,不知何去何从。头脑唯一清醒的事情,只有清楚地记得她走之前把画像随意地扔在了一边。


无处可去,无处想归。她在朗月之下踱步,月色洒在哪里,她就踏向哪里。


——


十七岁。


姐姐失联了。


等待了三个月都毫无音讯,这无论如何也无法强行说服自己。最近大概率是发生了某种征兆,妖物暴动的次数频率比往年多了太多。根据族里传下来的少数资料,大约是几十年会间歇性发作一次的界限动荡。


对于她们一族而言,尽管真实的身体体能足够让她们寿命远超常人,然而常年与妖物征战,能得善终的人实在少之又少,三四十岁对她们而言已经算是幸运。


不管是人还是妖物都不能随意从常世和妖界之间来往,近乎必须只能从雾霾之地的边域越过,所以族里的大部分人手常驻在这里。有极其少数实力强大的妖物能够在世界的任意位置随意穿梭,于是也有少数几位猎手会离家去世界游历,既是一种防备,也为族人带来有关常世发展的讯息,以免时代变迁信息脱节。


除了既定的巡逻路线以外,她每日都逐渐向外探索。三个月寻觅下来,她能确定:这边的常世之中寻不到这个人。


悄无声息地离开族群去往人间社会?这样的事情对她们而言不算稀奇。但以她对姐姐的了解,首先姐姐不会逃避,而后,即便真的逃了,也不可能对她都一字不发。


“今天也……?”


族内的大人遗憾地摇了摇头。


“没有继续搜索的必要了。明日开始,戒备任务的重心重新放回在——”


“——等!……”


她张张嘴,打断了大人的话,然而马上她又无话可说。她黯下眼眸,小声一句没什么。


大人相当自然地接续了话头,仿佛少女从不存在:“近期动荡愈加剧烈,都要做好万全准备,物品工具之类,由……负责,巡逻由……负责……你……”


后续的安排,少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


那天她站在界限边缘。


脚踏过去,世界旋即变了颜色,眼前仿佛被蒙了一层橙黄色的罩子。妖气扑面而来,迅速包裹住她的全身,她在被吞噬之前快速撤回。


端详此地,肉眼看不出任何异样。若集中分辨,边缘处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根据族内的历史记载,这是远古时代的某位能人志士将人妖两界划分开时所使用的。


她稍微感知。雾霾之地是某种意义上的泄洪口,当然是这力量相对薄弱的地带。


妖力会给她们一族带来亲和感,因为她们本质上的确是半妖。这份力量则反之,是一股排斥。人间社会的典籍中似乎有记载一些传闻,有的人类具有与众不同的能力,斩除妖物。年代过于久远,资料和典籍远远不够。


——


“……吗?喂,在听吗?”


她忽而回神,随后摇头。族内的大人见她完全油盐不进的模样,似乎也不打算说教和指责。


“唉。”大人叹息,“我们都知道的……你想做,就去吧……保重自己。然而,倘若做出任何不利于族群的行为,也莫怪家人们无情……”


少女默默地点头,旋即离去,未有哪怕一丝的迟疑,她的身影于是从族人中消失。


姐姐不在常世,她花了三个月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于是那天她站在了界限边缘。


——


族群内对“越过界限”这一事情不作任何限制。与其说是不限,不如说是“难”。越靠近边缘,割裂感和一股子使人作呕的反斥便扑面而来。少女强忍着走出一步,被刺激到的一瞬间她还是下意识地退缩。


她深呼吸一口,迷茫,但步子却十分坚定。被空间交缠撕碎的感觉压迫着她,不知为何,身体里却反而有什么在叫嚣。越过的一瞬便感觉身体被浓重的气息裹满。在常世相对少见的力量,于此地则有如空气一般无处不在。


接纳之后……却……


“哈啊……”


她忽觉思绪大开。明明因越界而感到身体不适,头脑却格外的清醒。压抑的情绪不知被什么东西调动,手中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不做点什么就一身焦躁。


她掏出了短匕。


亮起武器的一瞬间,她自己并不明白。然而接下来,被调动的情绪却引领了她的下一步行动。


她仿佛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一样猛然跃起,在她本人尚未看清楚的时候便将一只妖物一击毙命。怪异的是,在妖物死后她却不想停手,本能中多出了一些嗜血和残忍。手腕轻转,刀刃精妙地切裂关节,沿着躯体最柔软的部分将其开膛破肚。于是内脏和肉块一起翻飞,散入环境之中被瓦解消散,散出的妖力被她汲取。


鼓胀的力量加重了残暴的欲望,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谁才是最狂躁的怪物。


半人半妖的她都会被力量吸引影响,更不用说纯粹的妖物。这气息成为了引子,霎时之间涌来大大小小诸多。可怜它们并无智力,得知眼前的半妖实力不俗的时机是它们的死亡一瞬。


她回过神,是在瞥眼之间看到一个身影的时候。


那模样简直太熟悉。


她张嘴,试图呼喊“那人”的名字,于是才知道自己体力已然过支,嗓子因气息调理不顺而刺痛,无法发声。


却同时又因为这份疼痛,她在被欺骗之前便看了清楚。


“姐姐……”


失踪了三个月,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心头漫上的悲怆感并没有预想中那般难忍……她眯眼,缝隙间窥见那熟悉的身影。


尽管外貌无甚端倪,气息却已被侵蚀。


还活着。


活不久了。


一名妖物于此出现。实际她本应该在最开始便察觉,奈何她被越界的冲击扰乱了心智。那妖物气息很足,却飘渺不定,忽隐忽现,一眼可见,另一眼却又消失难寻。


妖物附着在姐姐的身上,她不明白这句话是谁在说。


“来这边吧。”


姐姐对她伸出了手,面露微笑。身后的妖物凝视着她,空洞的眼眶中闪烁着鬼火一般的光泽。


妖物模样并无血肉,只由巨硕的头骨链接着一条脊骨构成。于常世而言,名为“天罚”的大妖连传闻都十分少有。它们只在妖界游荡,唯一的行为便是不断的杀伐,将败者吞吃,扩大力量。它们有理智,甚至可以交流,乃至高谈阔论,只不过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完全不需要使用任何言语。


她一步一步踏了过去,手中的匕首捏的更紧。天罚大妖现身的一瞬,威严感迅速将整个场地淹没,其余的妖物纷纷逃窜。


却见姐姐大手一挥。


姐姐仍然伫立,微微笑着,手中却不知何时握出一柄巨大的镰刀。那柄镰刀至少有一个人一般大,覆满了妖气,定睛一看,是她背后的天罚大妖操控着。


即便整个妖界的色调本就蒙上了一层橙黄,灿烈的妖火却还是照的此处更加刺眼。火光烛天,逃窜的妖物纷纷落难,顷刻之间便化成了食粮。但妖火不曾灼痛同在场上的少女的身体,她反倒因为妖气更加浓郁而恢复了少许体能。


她一个箭步。


匕首刺入了姐姐的肩胛,鲜红的血液瞬间迸发——她到底是狠不下心瞄准心脏。而她的姐姐一声不发地盯着她,笑容自起初就从不改变,五官仿佛已经钉死。


“来这边吧。”


温柔的嗓音,夹杂了一些不属于人类的气声。天罚妖物微微呵气,剧痛的烧灼于是铺面而来。她将匕首抽出,伤口失去堵塞物后血液更是泉涌。


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能够如此冷静。


天罚的动作之中掺杂了对姐姐的躯体操控。姐姐嘴里轻念着很多语句,但如今只有嘴唇的嚅动。背后的大妖忽而俯下身姿,空阔的头骨盖在了姐姐的头上,将她的面容完全覆盖,仅留眼窝中露出的一股视线。


异样的感觉。


天罚妖物的特质是实体飘忽,寻常的兵器相对吃瘪。眼前的这一位更像是以玩耍为主,否则哪轮得到她做这么多动作。那么趁这妖怪还未动真格,她决定……


她泛起了苦涩的笑容。眉头微皱,她左手蓄力,指尖抚摸着她爱用的匕首,将一层气息附着上。于此期间,天罚妖物稍微动弹,它挥舞镰刀,动作却轻巧,三下连砍,每一击都奔着要害。


用短小的匕首挡住巨硕的镰刀想当然不划算。她看准时机,往脚下打上一团力量,借此跳起。她与半空中蓄力,时刻等待着对面露出破绽的瞬间。


大妖有着远胜于寻常妖物的实力,它骤然跃起,操控着姐姐的身体与少女交刃。它分明有汹涌力气,这一轮却不以本体出战。一时之间,打斗的场景竟多少有些像是猎手之间的训练之战。


只不过,无论哪一方,都下死手。猎手个体瘦小,大多以技巧应对。短兵交接,翻飞的动作快如闪电。两人着装相似,身披的长斗篷都趁风而起,掩埋了各自的肢体动作。


她本以为自己会更加犹豫或懦弱,实际却反而在战斗之中感到了一股畅快。畅快之余,一旦盯住对面,就不可避免将那侵蚀伤接入眼中。


尽管只是一瞬瞥见,那模样却是倏地钉死在脑。自肩部起斜向下,一直断裂到腿根,利器所致的伤已把那身体一分为二,中间的血肉借着浓重的侵蚀之气勉强将两部分粘连。一旦天罚妖物离去,那么……


然后她明白了为何会感到异样。


“姐姐……”


她自小被姐姐带大,观念、战斗、药理学……诸多,皆由教导。她无父母,嘴上以姐妹相称,实则对她而言已是哺育之恩。


脚下注入的力量倏尔爆发,瞅准天罚大妖身形闪烁的一瞬,少女的动作使人目不暇接。短却无比锋利的刀刃一划仿佛撕破空气,注入了大量妖力的一击更是将这下威力提高不知多少档次。


大妖微微侧身,傲慢而狂妄地扬了扬头,使无神微笑着的姐姐的面容曝露。然而此刻少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瞪紧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凌然。


簌、簌、簌。


三下连击,每一刀都切割在了关键的要害脏器。尽管姐姐早已是一具凭着妖力和侵蚀气强行缝合的死尸,汩汩泛着黑紫浓浆的血液依旧溅满全场。


天罚大妖吃了这一下,总归是打了个趔趄。它忽而笑,却没有能够发声的喉咙,诡异而空洞的嚎叫声渲染着此地的盛况。吃了这一记,姐姐的身体瞬间脱落,瘫软在地。


趁着机会,少女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追击。小刀快而准地插进大妖的躯体,但后续的几段全湮灭在虚虚实实之间。


无实体的妖物着实棘手。尽管族中口耳相传的各大传说中描述了天罚妖物的特性,实际战斗依然艰难。


于是少女足尖点地,随意地几下小跳找稳了身姿。她旋身,曼妙的肢体构建出条条优美的弧线,长发与身着的斗篷一同飘摇。流水一般灵动的舞蹈轻松化解了天罚的一刀巨镰,她微微笑了,手指轻巧一碾。


少女的力量再次爆发。先前淬在武器上的剧毒由此被引燃。


一声炸响。


姐姐的躯体应声而碎。


由那充满妖气和侵蚀气的尸体爆发出去的波动,威力大到言语难以轻易诉说。


天罚大妖虽然只与小刀接触了一晃儿,它赖以自豪的虚实之特性却不能阻止剧毒的所有侵入。大妖身上虽仅有寥寥无几近乎可无视的毒药,却足够少女将其用作引子。


借助毒药将姐姐尸体上残留的力量瓦解,而后转化为无穷的威力。这股威力向着毒药追踪而去,在最完美的时机,卡准天罚虚实形态的一瞬,将大妖彻底扑杀。


天罚最后一次嚎叫出声,哀鸣响彻不绝。


少女飞起一刀,将其头骨削下。


咚。——落地。


等一霎,大妖的力量四散瓦解,溢入环境。新鲜而又强大的力量如此涌现,因神智绷得过紧早已失去思考的少女,在无意识之间放肆地吞吃了一切。汹涌的力量贯穿了她的身体,损失的体能瞬间回复,让她产生了难以抑制的躁动。


“哈……”


“哈、哈哈……!”


“哈……啊!——”


她的声线不再属于她自己。


鼓胀爆裂的妖火烧的此处寸草不生。


她屈膝,狂笑之间,她本无染好看的绿色眸子浸上了鲜红。属于天罚的力量不知为何与她融合得极速,仿佛她身体里的力量本来就有天罚的一份。恍惚之间,她随意调动了体能。


她笑着盯着自己虚化了的双手——就好像天罚妖物那样。


她收力。


这力量仿佛她生来便有,操控起来简直没有任何顾忌。


“哈哈……”


“果然……”


哪有人样。


她静,默默走到姐姐的尸体旁。将两半的身体随意贴合抱在怀中,她坐了下来。手轻轻将眼皮合上,尸体上的任何污渍都在刚才消耗的一干二净,在她眼中,这平和的面庞有如生者。


但猎手一族的死亡,尸体是留不久的。她静静地坐了一天,等待姐姐彻底化作雾气散去。


她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死亡,死亡中蕴含的妖力被她吸入胸腔,她因此而愈加清醒。


——


彻底消散,她站起。因久坐,她略感麻痹。少女捡起了摆在一旁的天罚头骨,将它戴在头上。


许是因为妖界中大妖的轰然倒塌,数月间一直大大小小的动荡收敛了些。察觉变化的族人在边界进行着探查。


当少女沉默着走出时,族人投来了同样沉默的目光。当少女头也不回地接着走远时,她们也完全不与介怀,仿佛少女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便是我们的一族。”


族内的长老喃喃道,目送少女的身影被月光溶解。后,再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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