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第三类接触

索达尔是一个由流民组建起来的村庄。由于其距大森林只有百余里的路程,因此索达尔成了许多冒险者最爱的临时据点。然而,两周前的兽潮导致附近的魔兽实力暴增,原本络绎不绝的索达尔如今也萧条起来。加上村子的守备力量原本就比较依赖在此处歇息的冒险者,现如今也因为兽潮的缘故导致村子的人都生出搬迁之意。
前些日子索达尔村庄迎来了两个新成员:一个看上去木呆呆的哑巴,一个性格懦弱的少年。哑巴虽然木讷,劈起柴来可是相当利索。那少年虽懦弱,却十分善良,一有时间就会帮村里的人忙农活,只不过他明显对务农十分生疏。将他二人带回村子的是警备队队长达纳沃,据说要不是哑巴的出现,达纳沃就已经丧命于角狼口中。至于二人的来历,达纳沃说自己旁敲侧击了一下,但二人并不想多说,只是猜测他们和曾经的村民一样也是流民。
相同的遭遇,让村民对二人接受得很快。特别是哑巴,不仅很会劈柴,还对木匠工作熟知一二,这十几天来帮着不少家庭补上了房子的漏洞。自然而然,大家伙也就不在意来历这点细枝末节的问题。
这来历不明的二人自然是刚走出大森林的修士与码农。由于修士的情况与偷渡差不多,因此并没有受到这个世界神明的赐礼,也就听不懂这方世界的语言。码农虽然是在转生之间被半路截胡,但好歹也是在神明那里有身份证的正规转生者,自然也能与平常人交流,只是读不懂文字罢了。于是两人合计一二,便让修士扮成了哑巴,码农则负责当传话筒,而他们之间则用神念进行交流。
“这是以一位大能所修经法为蓝本所推演的新经法,名为《紫雷经》。”
这天天还未亮,修士便将一本经书与一个布袋交予码农手上。
“这个袋子名为乾坤袋,可容千斛之物,不纳生物。里面有一些丹药与灵决,待你入门《紫雷经》后便可尝试修习。”
“多谢老师。”
码农接过两物,心里快速换算着乾坤袋的容量,大概是二十立方米左右。
“这乾坤袋原本更大,只是我为了让其适应这名为<魔力>的能源物质,削去了不少空间才成功。”
修士心中有些遗憾,对他来说,这个乾坤袋无疑是个失败品,却是最近改造的最成功的一个。
二人来到这索达尔村的一个月时间里,不仅学会了此地的习俗与常识,还让二人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魔力。
与修士所在的世界不同,此方世界由水,火,风,土四元素的魔力组成。据村里的长者所说,这个世界的人生下来就会拥有不同体量的魔力,但能否调用体内魔力运转,便决定了人们将来该走上哪一条修行之路。
<强化者>,无法随意调动体内魔力的人所走之路。这条路需要配合相应的呼吸法来达到用魔力强化肉身的效果。通常这类人皮糙肉厚,力能抗鼎,是海尔嘉德世界里的主流力量。
<施法者>,能调动体内魔力外放或具化。这类人一出生就会拥有极强的灵魂能力和较差的身体素质。在系统地学习后,施法者可以依靠魔力做到许多人力所不能及之事,是这个世界的尖端力量。
再说说索达尔村,这个流民组成的村落依赖着老村长定下的<规矩>才得以延续至今。而村落中的最强者便是将二人领回村的达纳沃——一个长着兔耳的兽灵族男子,他凭借兽灵族的能力与天赋能与四阶强化者打得有来有回。那日如若不是被一群三阶角狼围攻,以他的身手可以说在兽潮前的外围区鲜有敌手。除了力量体系外,码农还知道了一件关于兽灵族的常识:不能将他们称呼为兽人。据说在北方的要塞之外有着面目丑陋的半身种族,那些才被称为兽人。如果称呼兽灵族为兽人的话,迎接自己的会是兽灵族引以为傲的铁拳。
“午夜我便带你去引雷入体。”
修士忽然冷不伶仃地冒出一句。
“要不……再打一段时间的太极拳?”
虽说如今接触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但真要让码农如小说里一般去被雷劈的话,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你才转生不久,那股先天之气还停留在你的胸腔之中。若是时间久了,先天之气一旦散去,想要结成灵丹就难如登天了。”
修士嘴角有着若隐若现的笑容。他自是知道码农在害怕什么,当初第一次渡劫时,他也如码农一般琢磨着要不自斩修为再稳一稳。只是,有些事是等不得的,活了这么久的岁月,修士对此深有体会。
“不必担心,有我在一旁定能保你平安无事。”
被打了一剂定心针的码农稍微感到一点心安。旋即他便抬头看了看天,疑惑地问道:
“现在万里无云,今晚怎么会打雷?”
“既然由我引你进修行,那自然要做到最好。”
修士丢下模棱两可的回答,便飘身离去。
“今夜丑时,在村庄南面的围墙外等我。”
码农甩了甩头,暗暗猜测修士的想法。只是没过一会儿,篱墙外传来了呼喊。
“愣子!去不去森林探险!”
喊他的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小麦色的肌肤与篱笆色的布衫相辅相成,棕色的油发与双瞳让其在村庄里总是十分显眼。少年名叫达斯,是这个村子的孩子王。他的双亲在战争中去世,而无人赡养的他在八岁时便跟着流民群来到了索达尔村庄,靠着吃百家饭成长至今。由于码农在帮忙除草时笨搓搓地,将费切尔一家的农田搞得乱七八糟,再加上一开始说话磕磕巴巴地,便被达斯取了个愣子的外号。
“去,等我一会儿,我将衣物收拾收拾就来。”
码农已经不是第一次与达斯出去玩耍,知晓他喜欢在森林里到处乱串,不换一身方便清洗的衣物是不行的,不然就会变成达斯那般模样。
“小缇娜,你先回家好不好?”
达斯背后,一个兔耳女孩闻言探出头。
“达斯哥哥要偷跑去森林,我要告诉老爹。”
“这样,我回来给你带五个尹娜奶奶的糖果好不好。”
“十个!”
女孩清脆的声音砸在达斯的心口上。
“七个,不能再多了!”
“好吧,七个就七个。不过你这也太穷了吧达斯老哥,以后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的。”
“要,要你管!”
被戳到痛处的达斯立马红温。
“还不快点回去!想不想要糖果啦?”
“嘻嘻,要是达斯哥哥以后真找不到新娘子,来求缇娜的话,说不定缇娜会答应哦?”
看着口无遮拦,渐行渐远的女孩,达斯眼中满是宠溺与无奈。
“在与缇娜聊些什么?”
码农‘恰时’地从房屋里走出。
“干你屁事啦靠北。”
达斯骂了一句从码农那儿学来的方言,拽着他向村口走去。
“今天一定得让你尝尝勇者剑法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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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再有半日的路程就能达到村庄了。”
海姆希探着路,回头安慰奥米莉。自那日匆忙地从核心区离开后已经过去三天时间。连日无休的赶路已经让得小公主吃不消,直呼要找一个有浴缸的旅店泡泡身子。
“科里,剩下的路程你就背着殿下走吧?”
希里安娜也有些不忍,招呼铁塔男子过来当苦力。
“大人!老师!你们都是重要的战力,万一遇到魔兽还得靠你们来牵制。不如,不如就让我来背殿下吧!”
爱娜突然毛遂自荐,其眼中的桃心说明了一切。
“就你这身板,万一自己也累晕了过去才是最牵连我们的。”
海姆希头也不回地嘲讽道。
“你!”
爱娜刚要发作,突然感觉自己身上突然多了一份重量。
“那就交给你啦,爱,娜,阁,下~”
看不到奥米莉眼中的狡黠,只感受到那高贵的芬芳,爱娜险些瞳孔一翻晕了过去,但又在快要倒地时直挺挺地转了回来——因为奥米莉还在她身上呢。
“没问题殿下,我一定会完成我的使命!”
爱娜带着满身的决心,向着索达尔村走去。
————
修士回到与巨狼战斗过的地方。之所以选择此处作为引雷地点,一是够大,够广;二是距离最近的人烟也有很长一段距离。只是令修士感到诧异的是,那巨狼的尸身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来过么?”
修士一边漫步一边观察着战斗的痕迹,发现血迹都被清理了不少。突然间,一个漆黑的山洞在修士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于是他展开神念,要将那隐秘的洞口给找出来一探究竟。只是,任凭修士怎么努力也找不到那洞口的踪迹,也没发现巨狼尸身的痕迹。如此一来,此地已算是暴露,应是不能再作为码农的入雷之地使用。
略微思索后,修士将神念探向另外三名领主的领地。旋即,当下一个幸运儿被选中时,核心区又传来了一阵阵令人胆寒的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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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当我对着敌人脑袋砍去时,敌人绝对会下意识地阻挡伸出双手阻挡对不对?”
达斯正举着自己的木剑兴冲冲地向码农介绍自己研究的新招式。
“当敌人双手都被我限制住时,我就可以向他的坤坤狠狠地来上一脚,直接让敌人失去战斗力!”
仿佛对面就有个敌人一般,达斯面露坏笑,不停地抬脚向前踢去,反复练习着自己的绝技。码农则是在一旁琢磨着招式的可行性。
“如果敌人比你反应更快,出腿更快呢?”
达斯顿了顿,收起木剑冥思苦想。
“那我就腾出一只手,打他的胸口!”
“上面的力小了,压不住敌人怎么办?”
“那……那你说怎么办!”
被码农不断逼问下,达斯有些羞恼。
“要不将第一步改为跳劈,紧接着再出腿如何?这样拉高半个身位,也不会被敌人的下段攻击命中。”
“我傻啊,我不会躲的吗?用力这么大,万一被躲开就死定了!”
达斯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码农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好点子,这个话题就此作罢。
“说起来,你以后有啥想干的吗?”
青春期的少年最向往的自然是那无拘无束的未来,在宽广的世界肆意奔腾的以后。码农在前世时因为慈善工作经常与少年打交道,他们的梦想五花八门,常常让码农惊奇不已。
“我……”
让码农没想到的是,一向开朗乐观的达斯如今却吞吞捂捂,那是不是瞥向他的眼神,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
“我说出来,你可不能笑话我。”
“这是自然。”
“我……想成为勇者!”
达斯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出这番话,他竟害怕的不敢直视码农的眼睛。
“好伟大的梦想。”
码农赞叹。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达斯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码农。
“梦想可不是他人能议论的事。”
码农看着达斯的木剑。
“虽然路途艰辛,但我相信你迟早有一天能成为勇者。”
“……谢谢。”
达斯不知为何视线有些模糊,连忙转过身假装看风景。码农看着达斯这副模样,有些无奈地挠挠头。
“能把你的木剑给我吗?”
“这可是我的宝贝,别乱动啊!”
“没事,我给你的宝贝附个魔。”
码农拿起小石子,不顾达斯的阻拦在木剑上刻下“有志者事竟成”。
“这是什么字?看起来好深奥。”
“这是我家乡的文字,这句话意为只要有决心有毅力,任何难题最终都会迎刃而解。这也是我给你的祝福,祝你能早日成为勇者。”
“……”
达斯没有再说话,郑重地收下木剑。将木剑妥善安置在腰间后,达斯才转过头来,对着码农露出灿烂的微笑。
“我一定会成为勇者!”
————
回到村庄时已是响午。路过村口,那热闹的场景险些让达斯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哟,这不是达斯和小愣子吗?”
守门的费切尔大树看着两个满身是泥的混小子,忍不住调侃两句。
“小达斯,你要是再这么鬼混下去,达纳沃队长怕是不会把小缇娜嫁给你的。”
“谁……谁要娶她啊?!”
达斯面红耳赤,想要与费切尔争论。码农则是将头转向了热闹非凡的村口,好像是有冒险者要来借宿,只是不知为何村里的青年都会聚集在这里。
“村长,我们要在此地住几日。”
领头的是一个金发欧系美少女,与码农前世的欧美明星一样漂亮,想来这里聚集了这么多村里的青年也是因为她的相貌。只是金发女子身后那个铁塔般的男子生生止住了青年们上前谄媚的心思,身旁的女护卫更是面露凶相,持刀警戒。
“这位小姐,我得跟你说说村子的规矩。”
当下,老村长将村子与冒险者的协议一一讲给奥米莉听,比如在住期间得帮村子防守魔兽袭击啊,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六点出村需要报备啊,一堆杂七杂八的规矩听得爱娜一阵头大。而奥米莉常年身居宫中,对这些条条框框也是厌恶得不行,挥手打断了村长的长篇大论。
“没问题,这些我们都会遵守。再问您一件事,你们村最近有没有陌生人出入?”
听得此话,老村长的眼皮不着痕迹地跳了一下。
“各位可算是?”
“自然不包括我们。”
奥米莉忍不住对老村长翻了个白眼。
“那就没有了。”
“领路吧。”
待落座木屋,散去周边的人群后,奥米莉一行人便在厅堂商量着。
“老师,这村子里可有什么异常?”
希里安娜摇了摇头。
“很平常的村子,没有异样的气息。”
“科里叔叔呢?有发现什么吗?”
铁塔男子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转向海姆希。
“村里大多都是些熟面孔,除了刚才进来的那个小孩子有点面生外。”
海姆希仔细回忆着从村门到住所一路的所见所感。
“那个别着木剑的棕发小孩?虽然干瘦,但骨骼发育得不错,是个战士的好苗子。”
科里想起在村门口时看到的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不,是那个黑发黑眸的小男孩。”
“黑发黑眸……与第二代勇者一样吗?”
希里安娜皱了皱眉,黑发黑眸在海德嘉尔大陆上可是极其稀少的颜色,其中第二任勇者——真理的勇者——也同样是黑发黑眸。
“看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是村子东南侧,在我的记忆里那边是村子的荒地。”
“殿下,需要监视他们吗?”
爱娜问道。
“不用了,等会儿海姆希和老师跟我走一趟吧。”
奥米莉止住了跃跃欲试的爱娜,转而让更加博识的海姆希与细心的希里安娜随同。
————
“三位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呢?”
码农看着家门口的三位陌生人——虽然中午才见过面——心里揣揣不安。再加上修士目前不知在何处,码农心里总没底。
“初次见面,我是奥米莉·艾德弗。”
很标准的西式礼仪,同时也向码农道出了自己的全名。
“您好。”
码农傻乎乎地点着头,表现出一副不会礼仪的模样。
“能让我们进去坐坐吗?”
奥米莉双眼微眯。
“不好意思,我刚用过午饭,打算歇息了。”
自从在村口看见奥米莉一行人,码农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想要远离他们。
“我们还没吃午饭,按照协议,我们能够在村民家吃饭的吧?”
这是村长定下的规矩,村民若是接待了支付金钱的冒险者,则可以在每月发放粮食物资时多领一份。于情于理,码农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家食材不多,各位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请进吧。”
“多谢。”
奥米莉径直走了进来,希里安娜与海姆希则微微欠身后才跟着奥米莉一起进来。
“这都是中午时剩下的,我打算晚上留着凑合一下。”
码农做出一副十分不舍的表情,将剩下的炖菜与黑面包一起拿了出来。
“没事,我们不介意的。”
奥米莉嘻嘻一笑,不顾形象地抓起一块黑面包,端起盛满炖菜的碗就吃了起来。海姆希与她差不多,只有希里安娜用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吞咽。
不出半响,三人便将食物吃了个干净。看着收拾餐具的码农,奥米莉突然问道:
“小朋友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正在收拾碗筷的码农顿了顿。
“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见码农不肯袒露,奥米莉便换了个问法。
“你的故乡是什么样的?”
“和这个村子差不多。”
“那村子里像你这样的人很多吗?”
“很多。”
“很多是多少?”
“十个人中有九个和我一样。”
“哦?改天能带我去看看吗?”
“……回不去了。”
说完这句话,码农停下了手中的活,瞳孔中透露着悲伤。他想到了自己还未完成的责任。
“抱歉,我不该问这个的。”
看到码农的神情,奥米莉也知道不能再继续追问下去,起身道歉后便带着希里安娜二人离去。
木屋外,三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才聊起来。
“有什么发现吗?”
奥米莉率先提问。
“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房间里也没有特异的装饰和用具。”
海姆希摸了摸下巴,觉得码农并不是他们所找的人。
“空气中的魔力浓度比其其他地方要浓郁些,应该是这片地长年无人居住的原因。”希莉安娜回答道。“那个少年体内的魔力浓度也很一般,与常人无疑。”
“那锅炖菜也十分一般,甚至可以说手艺有点糟糕。”
奥米莉也说出自己的看法。
“只是,他对我的姓氏没有反应倒是有点在意。”
“也有可能是从北方来的?”
“要再调查一下吗?”
海姆希转头看了看木屋,总觉得有什么遗漏。
“不用了。”
希里安娜否决了海姆希的想法。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明天再来一次吧。”
毕竟,无论码农身上的谜团实在是太过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