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普罗斯佩罗的灰烬(Ashes of Prospero)》(第五章)

心情是不想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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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诡诈之徒有话要说
边往里走,卢卡斯边冲着周围的老兵们点头致意,随即他又朝上方的头狼望去,同样向他微微颔首。接着,他往唤风者的方向走去,后者只是拧着眉,严肃地盯着他,至于此刻他内心究竟是困惑还是恼怒,卢卡斯猜不出来。
“嗯,在我看来,似乎你们的这次尝试……任务……委托……能派得上用途的人手越多越好。”卢卡斯转过身,他将手指放进唇间,伴随两声短促、尖厉的哨音,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没过几秒,七位年轻的太空野狼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他们的胡须很短,每个人头上都顶着极尽复杂的发辫,毫无疑问,这样夸张前卫的风格与他们的小队队长自然是一脉相承。灰色盔甲的外层涂画的是血爪印记,这象征他们是战团里级别最低的战士,也是植入黑色甲壳,成为正式星际战士后所获得的初始身份,“我带来了一些朋友,这应该能算到我的贡献里,对吧?”
“你特么在哪弄到这帮人的?”他不提还好,此话一出,惹得罗根当场戟指怒吼,他径直指向肩甲,那上面清晰无误地印着所属大连的标志,“这都是铁狼的战士!埃吉尔知道他们跟着你跑出来了吗?”
“我愿称之为借。”卢卡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埃吉尔·铁狼现在大概还没注意到。而且,呃,或许我们偏离了这次援助的重点。我的朋友们,大概,更加正式的说法是铁狼们?还有我,我们现在都没有任务,这次前往普罗斯佩罗的郊游听上去简直绝赞。”
“郊游?”尼雅尔都快疯了。
卢卡斯立刻看向罗根,“要不这么着,头狼,哥几个陪您去和夜狼汇合,您看如何?”他快速地说道。
从罗根·格里姆纳尔脸上闪过的惊恐和接替闪现的愤慨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卢卡斯的提议——或者换个角度来说,威胁——已经达成他所预期的成效。
“大忽悠……咳,说得有理,尼雅尔。以这个任务来说,你手下的战力当然越多越好。”
唤风者仍旧死死地盯着卢卡斯。然后他迈开双腿,以沉稳有力的步态走下大厅。或许是这里特殊的建筑结构令声音在传播过程中起了变化,也可能是尼雅尔施展了某种巫术,周围的流明灯光与火炬变得十分昏暗,符文牧师自下方走过,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但他的脚步声却变得愈发响亮,直至如隆隆雷鸣般轰然袭来。当他止住脚步,站在了卢卡斯面前时,后者只感觉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恶寒,仿佛此刻他所处的位置并非狼牙堡,而是进入了日蚀的阴影之中。无形的冰冷感刺入他的皮肤,直抵灵魂深处。这位素来以狡诈著称的骗徒蓦地呆住了,他竟看到尼雅尔的双眼深处燃起细小如针尖般的火焰,就在此刻,同样的火焰也悄然爬过他的头骨。
“那么我就接受你的礼物了,豺狼。”诡异的是,尼雅尔的嗓音直接出现在了卢卡斯的脑子里,“就算我反对,我觉得你还是会死皮赖脸地跟来。我把话先说在前面,你只要敢惹一丁点麻烦,或者用你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我会毫不留情地赐予你毁灭的命运,我敢保证,无论是谁,只要想到这个,哪怕是狼王本人都会脸色发白。”
“当然,当然。”卢卡斯硬生生地将另一个微笑憋了回去,他努力地想要表现得诚恳可信,但是上天赐予他的面容和音调却总会扭曲他的本意,无论他怎样尝试,落在世人眼中总是幅阴阳怪气、巧舌如簧的模样,“我只愿竭尽全力为全父效劳。”他说。
尼雅尔快速举起一根手指,卢卡斯立刻朝后退去。巫师仿若未见,只是灵巧地活动着指尖,顷刻间便幻化出卢卡斯的肖像,它的五官正因痛苦剧烈地扭曲着。
“那将是以凡人的思维极限所能设计出的最为恶毒的法术,豺狼,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卢卡斯忙不迭地连连点头,他半个字都不敢接。唤风者又将视线转向那群仍待在门口的血爪,在他的逼视下,笼罩在他们身上的兴奋劲渐渐消散了。
“你们既年轻又富有热情,正如我所料,”尼雅尔对他们讲,“但和这里其他战士们一样,你们也是太空野狼,鲁斯之子,芬里斯的诸领主们,同样背负着责任的重担。你们的荣誉就是我们的荣誉。倘使它遭到玷污,整个战团都将因此蒙羞。我不会强制你们放弃跟随那个傻逼冠军,尽管我清楚,这货似乎格外容易吸引年轻又感性的心灵。所以,你们也会共享我施加在他身上的诅咒,好好战斗,你们将成为传奇,要是敢惹是生非的话,我就将亲自降下毁灭。”
(尼雅尔,我的幼儿园园长,,,)
似乎是被这些话语给吓到了,这群血爪纷纷低下头去,眼睛盯着地板,双脚来回磨蹭个不停。卢卡斯能感觉到先前他们身上蓬发的精神开始消散,光是想到尼雅尔竟然如此残酷地摧折着他们的热情,而不是试图加以引导,这就使得他无比难过。他走向旁边的长桌,从距离他最近的战士手中抢过酒杯,在那只皱着眉头的野狼朝他扑来,试图夺回他的酒之前,他已经灵巧地闪身躲开了。
“来吧,让我们为风暴骑士的新成员们,还有这次伟大的行动干杯!”卢卡斯大声嚷道,他转向这帮小崽子,高高抬起手中的酒杯。他知道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在场的风暴骑士就会被拖进一个两难的抉择里:要么和卢卡斯一同举杯,要么则是成心对这次祝酒表示羞辱,他们自然都会选择前者。虽然不少人嘴里骂骂咧咧,但当血爪们看到厅堂内相继举起的杯子时,他们还是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发现许多人都以一种深受折磨后已然疲惫的眼神望着他,但也有少部分人并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就像尼雅尔先前做出警告那般,露出獠牙,投来凶狠的视线。
“我们还得做些准备,”他转向他的小队,把杯中液体尽数倒进肚里,又把这空了的容器抛回给它的原主,后者忙不迭地双手接住,还回敬了他一个愤怒的眼神。“我们需要颜料,还有弹药!去军械库吧,我的血爪兄弟们!”
在事态出现任何可能的恶化征兆前,他一面挥手,一面把新兵带出了大厅。走到门口,卢卡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的目光逐个掠过每一张脸,每张面容都写着冷漠和反感。卢卡斯的举动短暂地吸引了格里姆纳尔的注意,头狼看着这个骗子,那表情像是在监视一只肆意闯入,行迹格外可疑的沼泽苍蝇。最后,他看到唤风者直直地凝视着他。
卢卡斯真的很想回以真诚的注视,他想用他的眼神来告诉唤风者,他不会做任何危及任务的事情,而且风暴骑士的目标就是他的目标。卢卡斯想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这是可以实现的,他见过其他人这样交换过眼神,无需任何话语,瞬间就能够互通心意。
然而,他只是眨了眨眼,嘴唇拧出了个顽皮的形状。
他真的好绝望。卢卡斯略微调整了下自己的笑容,跟在血爪背后撒腿就跑,没敢去看符文牧师对此又作何反应。
“这是个诅咒,我敢发誓。”他喃喃道。
他们找到了一艘船,这让尼雅尔的心情多少好转了些。这是艘名叫长爪号的快速突击舰,千子入侵芬里斯后,由于缺乏必要的船员,它只能暂时停泊在芬里斯上空的轨道里。它配备有亚空间引擎、空投舱,少量炮塔和其他几种武器。虽然不算多,但至少能满足风暴骑士们的需要了。
运输机开始将小队们分批送进轨道,尼雅尔与瓦尔加斯亲自到场监督。首先是拥有亚空间旅行经验的奴工们,他们先去进行一系列准备工作,运输船则负责大批量地将武器和弹药塞进舰船里——而不是食物或者慰劳品——来填满每个弹夹和仓库。
而当他看见阿尔达克勒的身影时,尼雅尔浮现出愉悦的笑容。钢铁牧师走到他的旁边,和他一起注视着搭载着老兵们的穿梭机飞向天空。
“我要跟你一起去。”钢铁牧师对他说,很明显,他根本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尼雅尔进行辩论,“得有人来维护你的装备,安抚舰船的灵魂。”
“已经有三个技术牧师随船同行了,”尼雅尔回答道,“你留在头狼身边更有帮助。”
“你需要一个钢铁牧师,他则不然。”阿尔达克勒用这句话结束了讨论。他转身走开——这仿佛是个信号,仆侍与奴工们再度行动起来,他们的主人正大喊着,要求征用下一艘前往轨道的运输船。
钢铁牧师的宣言令他意识到这艘舰船还需要一位特殊的乘员。尼雅尔离开码头,迅速返回狼牙堡里,很快就来到了为领航员家族准备的房间。
狼牙堡内有着数不清的峡谷,亦有数不清的桥梁飞架两端,走过其中某一座后,尼雅尔抵达了这扇紧闭的巨门,门口由忠于领航员们的士兵把守。他们穿着装饰格外华美的动力甲,材质模仿的是守卫帝皇的禁军,同样以黄金打造而成。尽管这些男男女女都是来自泰拉贫民窟的普通人,但他们的家庭通过古老的契约与领航员家族联系在一起。在来到芬里斯之前,这些卫兵已经接受过战团的训练,即便如此,他们的忠诚仍旧是献给贝利撒留家族(House Belisarius)的。
类似巫师大厅与星语者们的壁柱,领航者的居室也构筑起强大的防御措施,以抵抗亚空间带来的影响。灵能屏蔽装置所带来的强大压迫感令尼雅尔分外不适,它们源自于修筑在岗哨之外的高塔和舱室,形成有如巍峨高山般的恐怖压力,俯身朝他袭来。
+我也感觉到了。就像是藏在眼睛后面够不到的瘙痒感。+
当太空野狼走近的时候,卫队士兵们纷纷举起长矛,向他致意。一位明显是军官的人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巨大头盔的黑色目镜挡住了她半张脸。当她低下头去的时候,紫色的斗篷从背后甩到了身前,而她的另一只手始终放在腰间刺剑的剑柄上。
“欢迎,芬里斯的领主。”她边说边站直身子,“由领航员家族所管辖的区域目前暂不对访客开放。”
“现在有谁在里面,多莉亚(Dorria)?”尼雅尔问道,他思索片刻,从记忆里角落里翻找出了她的名字。
“领航员雷米奥(Remeo)和准领航员马祖拉(Majula)。”萨恩·阿蒂斯·多莉亚·雷克斯·维杜勒乌斯(San Artis Dorria Lex Vinduleus)答道,“但他们二位此刻身体有恙。”
“可我需要一位领航员。黄昏时分就要出发了。”
多莉亚将重心挪到另一只脚上,她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我的要求有什么问题吗?”
“在你到来前,领航员雷米奥已经明确向我表示过,他不会协助你前往普罗斯佩罗。你不能要求一个领航员冒些不必要的生命危险。”
“我明白了。”尼雅尔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没有必要对多莉亚发火;她只是负责传递消息,并不是做出决定的那个人。“烦请向航海家雷米奥转达我的要求,我在此提请他遵守贝利撒留斯家族和太空野狼签订的协议。如果他不愿意为我的舰船担任领航员,也许芬里斯已经不再欢迎他了。”
值得称道的是,多莉亚没有对话语里潜藏的威胁做出任何反应,她只是点了点头。
“我将会向领航员雷米奥转达你的要求,你仍然希望他能够加入这次航行。”
“是的,我没有别的事情了,多莉亚。你很好地履行了你的职责。”
这事就到此为止。尼雅尔能做的只有转身离开,他的情绪变得非常糟糕。
“头狼想见你,阿贾克。”
阿尔里克·毁灭者的话语总是很简单,其中也挑不出任何不妥之处。他正站在领主厅堂的门边,炉火把他的终结者动力甲烘得闪闪发亮。他戴着头盔,它完美地遮住了他的脸,无法辨识出此刻他究竟是什么表情。还有这套沉重的装甲,除非是大幅活动躯干,否则也读不出任何潜在的肢体语言。
然而这条极为简略的召唤——并非要求,罗根和他的冠军打交道的时候会选择这个方式——来得确实不是时候。距离阿贾克结束他在内陆的狩猎,返回狼牙堡还没超过一个小时,甚至就在此刻,他其实是坐在这里等待同样已经精疲力竭的仆役来为他脱下动力甲。
“唤风者有需要。”阿尔里克补充道,然而他的解释也就这么几个字。
“好,好,当然了,我最好去一趟。”阿贾克叹气,他自加固后的凳子上站起身,方才他一直在这张坚硬长桌上面寻觅个相对干净点的大盘子。他喝下最后一杯麦酒,向门口走去。
“是在狼厅(wulfhalle)里。”见到阿贾克朝众王之厅的方向迈步,阿尔里克在背后大声提醒。
“我知道了。”阿贾克觉得有些纳闷,罗根几乎没有在他的私人房间里和他谈过话。他是头狼的冠军,但并非顾问。他与他的领主大多是在公开场合交谈,譬如正式觐见或是部队集结。而既然头狼要求和他单独会面,这或许预示着接下来要谈论的是些比他作为狼卫之首的职责更为私人的事情。
这条漫长的、哐当作响传送带横越过数个楼层,将他一路送到了夜狼众厅的门前。头狼自然居住在曾经属于狼王的房间里,但他的大连却被安置在狼牙堡的另一处壁炉旁,在阿贾克看来,这无疑为他们履行守卫的职责增添了些不便,他曾向罗根恳求过,可他的领主拒绝打破传统,因此这群老兵们还是居住在堡垒内部的主楼厅堂里。
今天执勤的是巴尔丁·红海和奥丁·破敌者。他们什么也没说,沉默地为他们的队长让开道路,前去面见战团长。
罗根的面前是张堆满透明数据板与羊皮纸的巨型书桌,此刻他正埋首于后勤报告与星语者呈交的报告书,从他那副龇牙咧嘴的凶狠模样来看,阿贾克差点以为他正在战场上同最为难缠的敌手搏斗。
“埃尔辛岛怎么样?”罗根问道,他站了起来,脸上现出轻松、宽慰的表情,看起来能够从繁重的指挥工作里解脱出来——哪怕只有片刻——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解脱。
“很冷。”芬里斯就没有不冷的地方,这是个古老的笑话,但至少使得他们两人都笑了起来,在笑声中,阿贾克觉得自己也渐渐冷静下来,“不过是一条变异的风暴冰龙,我已经把它解决掉了。”
“干得漂亮。”
“并非如此。”阿贾克清楚,他可以随时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作为冠军,他理当只讲真话,因为他要捍卫他的领主的荣誉与人格。“在马格努斯入侵前,埃尔辛岛的住民可以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去猎杀这些猛兽,尽管他们人数很少。这颗星球上的人民正浸泡在苦难里,不仅仅是物质的损失,他们的心灵同样在经历难以言喻的撕扯。即便是芬里斯人也无法承受这样毫无止境的折磨。”
“那么,也许一个新的传奇故事可以激励他们的精神?一个能展现太空野狼和芬里斯人从未退缩过的故事。”
“你有胜利的消息了?”这是罗根·格里姆纳尔的典型作风,他既关注人民的生理需求,也会认真考虑他们的士气是否旺盛,“我们的远征推进得都还顺利吗?”
“有一些。”罗根点点头。他缓步走到铅制窗框边,朝外望去,空地、远处,全都白茫茫一片,房间里苍白的灯光衬得他的身形格外显眼,“但我要谈的不是这个。”
“那么是关于唤风者看到的预兆?”
“是的。”犹豫,这样的情绪在罗根身上可不常见,他像个正在计算如何分配弹药的仓库管理员一样,审慎地挑选即将使用的词语,“一个机会,一次进展。”
“似这般遮遮掩掩可不寻常,头狼,你不妨有话直说,”
罗根转过身,他的面容因忧虑而扭绞起来。
“你记住,我在此处对你所说的话,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我以我的荣誉起誓。”虽然这么说,阿贾克的心却径直往下沉去。他向来不喜欢秘密,它们中很少会有好处,而且他知道有些知识——例如关于混沌的威胁——它本身就是有害的。
“我其实还没完全搞清楚,但是唤风者尼雅尔声称,他在他的意识里捕捉到了某个生物的灵魂碎片。”
阿贾克差点呼吸都上不来了,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垂在身侧。他刚亲眼目睹恶魔活动造成的影响,如今却又得知狼牙堡核心深处就盘踞着莫大的威胁,震惊,只有这个词能够描述此刻阿贾克内心涌动的情感。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会问出这种问题,而这种疑虑通过他讲话的语调尽数展现了出来,“到底什么生物能支配得了唤风者?”
“一个千子的巫师,”罗根揉揉下巴,“不过说到底,这都是尼雅尔自己惹出来的,最初是个严重的失误,结果导致局面彻底不可收拾。”
讲到这里,罗根短暂地停了下来,等待阿贾克消化他所说的话。石拳点点头,示意头狼继续下去。
“但我们也许能从中看到转机。尼雅尔正准备返回普罗斯佩罗,回到那个困住布拉维耶和他的第十三连的亚空间迷宫里。”
“还会有更多狼人?”
罗根耸耸肩,“只有时间才能告诉我们答案。尼雅尔说我们可以在这位巫师乘客的帮助下打开迷宫,释放出我们那些失落的兄弟们,我已经批准他可以去征召愿意加入任务的志愿者,阿贾克,你要也要加入他的队伍。”
“我他妈肯定不会去的!”石拳嚷道,“我是你的冠军,你的亲信,也是应该守卫在你身边的保镖。你很快会去和夜狼汇合,我的位置,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只有你的身边。”
“可是这事更加重要。”
“我不同意。”
“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头狼咆哮了起来,这还是数十年间他头一次,也是生平第一次对阿贾克发火。冠军连连后退,就好像他正在遭受攻击,确实如此,头狼的粗鲁言语深深地伤害到了他的心。
“抱歉。”石拳微微躬身,双眼看向地板,以示他的歉意,“是我逾越了,头狼。”
“那确实是这样,阿贾克。”罗根说道,他的怒气开始平息,“在这般黑暗的时代里,我需要尼雅尔的力量。你要像保护我一样保护他。”
“当然了。”阿贾克认真听着,他终于确定了头狼还有些没有说出来的间接碎片,潜藏在句子和句子底下的未尽之言,“如果他这么重要,你为什么不直接要求他把巫师的灵魂剥离出去?”
“我们需要战士。如果真的能将第十三连带回来,那野狼将可以参加更多的战斗。”
“但你也希望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罗根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很蠢,”他承认道,又折返回到桌前,摆弄着堆积如山的文件。随后,他拿起一个以兽人头骨制成的镇纸,用他粗大的手指轻轻地转动起来,“也许……也许可以找得到关于狼王的信息?大敌们已经走出亚空间,狼人们也在万年后重返家园,我希望狼时降临,希望鲁斯也许可以回归,继续带领我们……这是不是很疯狂?”
“这不是疯狂。”阿贾克往前走了几步,“但这没有必要啊,罗根,自我怀疑理当是个陌生的面孔,它不该出现在你的壁炉旁。你是这个战团数千年来最伟大的领导者,如果说真的有人能够带领我们度过这段黑暗的岁月,那这个人只会是你。”
“可我还是很担忧。”头狼用力地将头骨砸在桌上,“那个存在于尼雅尔思维里的生物可能会变得更加污浊,或许总有一天会影响他的判断,无论是以直接还是间接的方式。倘使这个巫师想要做什么,恐怕那时的尼雅尔已经无法抗拒他的影响。”
“你想要我注意他的行为是否出现异常?”
“如果尼雅尔已经陷入失常的状态,你就要采取行动。我们寻找的是盟友,而不是更多敌人。在我看来,这既是机遇,也可能是个陷阱,但我们必须冒这个险。倘使真到了那个地步,你就是我的斧头。”
“我将提醒唤风者时刻牢记他的誓言与职责,”阿贾克说道,“如果他背叛战团,或是失去控制,我会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对此,罗根仅仅是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对话的内容叫他有些不舒服。
“还有什么事吗?”阿贾克问他。
头狼摇摇头,以他的沉默回答了阿贾克的问题。当狼卫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罗根还是开口了。
“带着荣誉去吧。”
“我会的。”话虽如此,阿贾克注视着那扇由巴尔丁亲手合上的门,他心里清楚,在未来的岁月里,荣誉只怕会越来越少。
冰天雪地,寒风凛冽,到处可见零零散散的猩红色斑点,然而早在他留心到这些痕迹前,空气里飘荡的一缕缕鲜血气味就已经悄然溜进鼻腔深处。他光着脚,轻巧地越过簇簇冰碴,双足体味着源源不断朝他扑来的美妙寒意,然后跪倒在这些血滴旁边。阵阵狂风穿过北边的山岭,摇撼起河流旁矗立的松树丛,它们同样席卷过他赤裸的身体,撕咬着他的血肉。
蔓延的血迹一直延伸到森林深处。他转过头,仔细观察起这里残留的压痕——尽管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落雪,这片地方已经基本被遮盖起来,他还是敏锐地觉察到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卢卡斯伸出手,他长久地审视自己那似利爪般的指甲,随后将它们深深插进地面,舀起一大捧沾着鲜血的雪。他嗅着,仔细咀嚼着游荡其中的气味。火焰麋鹿。随后,他吸了口气,捏紧冰块,把它用力地按在脸上,经过改造增强后的躯体能够保护他远离冻伤,他可以尽情享受如此叫人沉醉的寒冷触感,简直欲罢不能。然后他把手掌塞进了头发里,开始用力地抓挠,那些乱蓬蓬的发丝如同笔直跃动的火焰那般竖立了起来。卢卡斯放下胳膊,他在遍布疤痕与纹身的皮肤表面蹭了蹭手背。
他站起身,碎冰与流水簌簌落下,使得他看起来有如传说中的冰霜巨人。卢卡斯望向树木掩映间的黑暗小径,现在他可以去追踪这些印记了,这根细长的、赤红的蜿蜒线条,究竟通向什么终点。
对他而言,穿过这片冻住的雪地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开始奔跑,呼吸间吐出的袅袅白雾往后飘去,逐渐淤积为近似实体的雾堤。它悬浮在太阳释放出的余晖里,折射出阵阵绚丽的赤橙色光芒。
抵达森林边缘时,他放慢了速度。
树枝被积雪压得嘎吱作响,他向前走去,不时能听到身旁传来冰块坠地的闷响,亦或是粗糙银色树皮间潺潺淌过的纤细小溪。踪迹迂回盘绕过数个树干,又消失在了幽暗中。现在血腥味更加清晰了,还有溪流声——它近乎全部冻结,但仍有水流穿行在冰块的罅隙间——风掠过岸边的芦苇丛,吹得它们沙沙作响。
然而,他那强化后的嗅觉却在示警,这里非常危险。
极其浓烈的臭味。来自口腔、来自躯体,来自湿润的毛皮与尿液。那是一头雷狼。
他谨慎地前进,小心翼翼地选择每一步落脚的位置,避开折断的树枝和凸起的岩石,借助阴影遮蔽身形,缓慢地朝河流匍匐爬去。他听到颌骨左右转动、摩擦骨骼的声音,皮肤撕开,肌肉断裂,雷狼在低吼,在喘息,这道强大的生命能量甚至扩散到了他的身上,相较这场仍未停歇的风雪,反而是它让他大大地振奋起来。
如今,卢卡斯四肢着地——腹部贴住大地,全身肌肉绷紧,他的头来回转动,活像头正在搜寻猎物行迹和气味的猛兽。绕过松树树干,他来到了河畔,岸边遍布大小不等的岩石与修长的冰草,中间赫然是一条明显的、动物行走过的痕迹。沿着下风方向,他又往前爬了几步,越过了块冻结河流边缘的岩石。
两只明黄色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俯视着他,那讥讽似的翘起的嘴唇间遍布锋锐獠牙。雷狼的双耳高高竖起,浑身毛发尽数蓬起,它一直盯着卢卡斯,从未移开过眼,当他朝它靠近时,它只是沉默地跳了下来,继续和他保持相对较近的距离,继续观察着他。
山洞里堆满了雄鹿的尸块。四处可见折断的鹿角与兽皮,那些血液和内脏散落在它们周围,一堆接一堆,将覆盖冰霜的小径染得通红。尽管雷狼的嘴角沾满鲜血,它的目光里尽是饥渴,但他可以看出它的肚子已经瘦得失去了形状。
暴狼。
被巫术污染后的生物,它饱受饥饿之苦却无法进食,陷入疯狂后开始肆意杀戮。它的族群会将它驱逐出去,而它只能孤单地徘徊在荒原里,最终迎来凄惨的死亡。
卢卡斯又靠近了些,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雷狼。它的体格比他还要大——光是肩膀的位置就与他的头部同高。它的皮毛是银黑色的,而嘴角、鬃毛和尾巴上都是白色的。
“你是个可悲的,坠入嗜血癫狂的老东西,是不是?”卢卡斯悄声低语,他的语调平静、镇定,拥有某种使人放松下来的力量,而他的举动也表明他没有任何威胁,“我能帮助你,是的,我能驱逐你身上的疯狂。”
雷狼开始来回走动,它似乎有些拿不准该采取什么行动。卢卡斯可以理解它的犹豫。他始终都不知道该做出正确且适当的举动。倘若说他是头独来独往的孤狼,他却时常表现得过度热情,而对于他的小队来说,他又是个彻头彻尾的叛逆者。
唯独此时此地,他脚踩积雪,头顶天空,赤身裸体地站在苍茫荒野里,他就是他,仅此而已。他血管里流淌的鲜血就是奔腾在芬里斯上的液体,锻打这副凡人躯壳的精魂就是昔日将狼王引导到雪原里,接受巨狼哺育的力量。这也是鲁斯传奇里卢卡斯最喜欢的部分——当他学会像个人类那样走路前,他的童年时光是同狼群一起度过的。
卢卡斯捡起一根雷狼撕开丢弃的鹿腿。当他把肉举到嘴边时,松落的兽皮滑到旁边,又淌出一小股血流。他张开嘴,毫不犹豫地将利齿刺进了生肉,鲜血顺着他蓄着胡须的下巴和满是赤褐色毛发的胸膛滴落。他潦草地咀嚼了一下,随后吞下一大块肉,然后他又扯下另一块,几乎没有停顿地将它咽了下去。
他张开手,肉块从指缝间滑落。
雷狼低声呜咽着,它觉察到了那头藏在卢卡斯体内的野兽,一头与它血脉相连的暴狼。通常来说,如果像这样两头怪物相遇,必会有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但卢卡斯令它感到了迷惑,它没有从他的身上看到任何需要它应答的挑战,这本身就是种无法解释的矛盾。
他原地蹲下,手指灵巧地勾住半截鹿角,将它拽了过来。卢卡斯的视线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头野兽,但他略微偏过头去,压低高度,这是种表达顺服意思的方法。
它咆哮起来,从喉咙深处发出隆隆的声音,雷狼甩开脑海里的疑虑,摆出防御的姿态。卢卡斯停下脚步,如今他的双足与腿部已经沾满来自内脏的血,他和那怪物间的距离只剩两米了。而那头潜伏在卢卡斯体内的怪物,它是凯尼斯螺旋里的诅咒,每头太空野狼的胸膛里都埋藏着同样的东西,现在它正在他脑中无声地嚎叫,拼命啃咬着剩下那颗心脏,试图从囚困住它的血肉中解放出来。
卢卡斯猛地朝前冲去。
鹿角的尖端轻而易举地切进雷狼的喉咙,一击就斩断了咽喉和气管。顷刻间血泼溅出来,冲锋的势头让他继续朝前跑去,旋即他与那头倒下的怪物撞了个正着,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它那庞大的身躯向旁边倒去。
两个沉重的身体同时栽进雪里,无数冰块化为碎屑,曾经用以维系生命的赤红水流飞溅得到处都是。卢卡斯拔出他的临时武器,再度刺了进去,这次它穿过肋骨,扎进了雷狼的心脏。
那之后他松开了手,跌跌撞撞地朝后退,双眼仍仔细地打量这头雷狼,搜寻可能存在的生命迹象。无法抑制的干渴涌了上来,喉咙正几近绝望地渴求啜饮伤口淌出的鲜血,而它们也正沿着卢卡斯的双腿缓缓滑落。
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舔了一口,然后又一口。
伴随凄厉的咆哮,卢卡斯猛地直起身子,朝河岸狂奔而去,一路连滚带爬地冲到冰封的河流旁。他先是将手掌覆在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坚冰上,那没有什么用,他甩甩头,举起拳头用力地砸向冰面。一条裂缝很快就被砸开了,卢卡斯没有停下,他不断地挥出一拳又一拳,直到它扩大成为窟窿,露出底下的冰水为止。
然后他立刻将上半身塞进洞口,就像全速朝一堵坚硬的墙壁撞去,寒冷能够麻痹他的感官,暂时压制住基因内无法剥离的兽性。似这般埋首在虚无里,曾被饥渴嗜血的欲望淹没的人性便开始渐渐回潮。
喘着气,卢卡斯仰面朝天,栽倒在地,身体上的血液正在干涸,苍白的雪花飘飘而下。他望向天空,残存的最后一丝赤色正消融进拉开的夜色帘幕里,还有数颗星辰透过雪成云的缝隙,依旧闪烁着亮光。
“全父啊……”他低语道。
卢卡斯睡着了。
对于阿萨海姆的顶峰,芬里斯的极地来说,黄昏是个有些奇异的时间段。此刻,尼雅尔正独自站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闭着眼睛,任由太阳将今天最后一丝暖意温柔地放在他的肩头。天空被染成了深蓝色,舞动的极光遮蔽住了原本灿烂的星光。会有一段很短暂的时间,原始而刺眼的日光将洒往狼牙堡的众多高塔,但过不了多久,受芬里斯的自转影响,太阳就消失在了云层后面,黄昏会重新开始,直至这片天空变成彻底的黑暗。
通常来说,划定黎明与黄昏的标准,是以观测到足够纯净无暇的日光直射在狼王标志上的时刻作为区分。往往在这些时间里,狼牙堡会化为一艘仿若在火海里航行的巨舰,蒸腾的水汽就像船头的波浪一样涌动而过。
有时,部分战团的战士也会在外面打发时间,强烈的辐射会使得他们的皮肤迅速变黑。这些野狼喝着酒,向天火举杯致敬。唯独今天一个人也没有,尼雅尔只能独自注视着黄昏,清楚自己即将陷入漫漫长夜。
他想起了火焰的季节,那时火山与地震将碾过大地,搅动海洋,旧的山谷与山脉将化为乌有,与此同时又有新的峰峦崛起。既有毁灭,亦有新生。
在芬里斯人的目中,这二者没有什么区别。出生不过是象征死亡之旅的开始,活着的分分秒秒都值得享受与庆贺。生活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里的民族认为,万物转瞬即逝,世事终归无常。唯独能够永远流传下去的只有荣誉和传奇。
尼雅尔比大多数人更清楚战团的光荣历史,这些传奇故事就像刻在他的法杖上的符文一样清晰地刻在他的记忆中。那些伟大的英雄,从狼王本人到罗根·格里姆纳尔,都因其出色的战斗技巧和高超的谋略智慧而广受赞誉。
但此刻,只有他独自待在这个岬角里,尼雅尔知道自己是个可耻的骗子。他从未对风暴骑士讲述过他的困境,他只告诉他们,他在试图营救布拉维耶和老狼卫们。他想知道,在这么多他能流畅背诵的传奇故事里,是否存在类似预示事态将转向恶化的诱因。
但他不能一味沉湎在自己的愚蠢里。他们的文化同样鼓励及时抓紧机遇,这造就了大批机会主义者。诚然他必须承担这个重大的错误,可这个能帮助他进入网道迷宫的机遇或许也能使这个危局变为优势。
佩戴在耳中的通讯器开始嗡嗡作响,扰乱了他的思绪。尼雅尔适时地睁开眼睛,看到云中火焰跃升到顶点,黑夜短暂地化为白昼。有那么几秒钟,他仿佛站在由沸腾的雾气所形成的海洋里。
它又响了起来,就像沼泽地里飞舞的小虫,坚持不懈,令人恼火。
“有什么事吗?”他答道,话语声自动激活了这颗小巧的装置。
“我们的领航员到了,唤风者。”瓦尔加斯说道。
“很好。”尼雅尔暗自思索,这个消息的紧急程度理当不足以使这位中士第一时间呼叫他,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想,“还有什么别的吗?”
“我觉得你最好亲自来一趟发射港。”从瓦尔加斯讲话的腔调里,尼雅尔越发觉得情况不妙。
他将叹息声咽进肚子里,凝神思考起来,这支远征队究竟又能碰上什么新问题?
“我现在就过来。”当世界开始变暗,尼雅尔轻声回答道。
卢卡斯苏醒了,他坐起身,皮肤和发丝已经冻满寒霜,伴随他的动作,它们开始嘎吱嘎吱地裂开。他走到亲手打造的水池旁,将双手再次浸没进去,纯白冰层迅速地攀爬上来,封住龟裂的伤口。随后,他仔细地刮掉黏在身上的麋鹿肉块,又抹干净雷狼的血,以彻底清除掉方才那段狂乱经历留下的痕迹。当这一切结束后,他从地上爬了起来,静静等待水波平息。
他的倒影无疑还是人类的模样。
这是个由古老的、半死的半神亲自塑造出来的存在,但他仍然是人类。相较于旁边那头死去的巨大兄弟,男人的身材显得又高又瘦,而在胸口的位置有道满是褶皱的巨大伤疤,它在无数芬里斯图腾纹身与伤口间显得格外醒目。
卢卡斯举起一只手,按在了这道陈年旧伤表面。他略微加大力度,指尖触到植入装置的坚硬边缘。
“这次不行,我的狼兄弟。”他扫了眼自己的倒影,“继续睡吧。”
他又研究了会自己的脸,试图从那上面找出躲在瞳孔后面的那头怪物的痕迹。什么也没有,于是,他扬起了个惯常的得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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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贾,我的劳模,怎么到哪都是你在干活……又要打工又要哄领导又要关心emo同事还要陪问题儿童玩耍,我终于明白你头怎么秃的了(而且昨天听说目前40k狼团hq上桌率最高的也是他,草,阿贾,你好惨一狗子啊
>以及我的一种想象,尼雅尔对卢卡斯be lik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