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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每一个隐秘的青春》

2021-03-27 21:44 作者:鹦鹉学英语  | 我要投稿

作者:钓绿

 (一)

我在这里,牙膏舔上拇指,拿杯去接水的是右手。

出门后我的脚压上了,一分钟前被踢出的绿壳虫。

我不确定他死了。

风雨来的时候,夜空中的云兽正咧嘴。

楼下对面的夹竹桃花丛,从这头摆到另一头,我将湿润的左手抹上脸。

退回屋时,东西摆在老地方,水乳擦匀。

我撕下两节卫生纸,厕所门关,前往收取未开的衣物,挂在风口。

五分钟后,我把灯调成昏黄色。大小的虫惊扰我。

 

(二)

醒来饥肠辘辘,阳台衣裳吹落,楼外罡风长烈。

我又梦到了牙山,在一次逃亡中登上。

有古老传说,牙山不得上,迷阵重重。

可我分明见到过它,别再问我,我什么也不记得。


“这最近的山就只有牙山。”

店老板看着旧电视机说道。

我现在的位置是一座寺庙路旁的小店,我身边还有一个男孩,他负责开车。我们已经走了很久。

“牙山,对,就是牙山。你知道牙山怎么走?”

“那座山山路艰难,人烟稀少。”

老板这次看向我的眼睛说道。

“我上过牙山。”

我看着电视机里那幕男人与女人纠缠的情景喃喃道。

(三)

我和男孩是在雨中相遇,那时我的伙伴驶车弃我而去,他们去往牙山,车里的男孩女孩一路逃亡。

后来下起了雨,我奔跑,身后随时会有人追来。

“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穿着整洁的女孩站在一辆车外,她带着不确定的语气看着湿漉漉像一条狗的我。

“我走丢了。”

我拨开额前的头发。

“你要去哪儿,阿良,你带带她。”

女孩侧身对坐着的男孩说。

“我们怎么走?”

阿良说话很轻。

“跟着一辆紫红色的车,一直朝右开。”

上了车之后,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抹紫红色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五)

明媚的天气里,我们小队惬意地晒着太阳,就在天台上。

“活动活动?”

张亮扭着脖子和手臂,略黑的皮肤显得人格外精神。

“你个运动全能,来就来,谁怕谁。”

黄川戴着眼镜,他的嘴唇很厚,胡子长了出来。

“老规矩,诺,从这到那边。”

廖金城用手指了指对面的高楼。

“你们来不来,别说欺负女生。”

张亮冲剩下的人喊道。

“走吧。”

詹敏拍拍屁股上的灰,我跟了上去。

少年的衣角在风中掀起又陷落,他们张扬的身体随着跳跃的动作弹起收回。

跑在最前面的是张亮,廖金城紧追其后。

黄川跑在詹敏身旁,他的胡子沾了汗微微翘起。

我最喜欢在最后,看着他们。

“哟吼,”第一名的获奖感言。

“啊——啊——,”第二名忿忿不平的狂叫。

“嘿嘿,”第三和第四并排,第三傻乎乎的。

“我饿了,”

最后面的我咂吧了嘴。

“不会吧,跑最后还饿那么快。”

张亮给了我个大白眼。

“我们一起。”

詹敏挽起我的手,她的手很凉。

在密封的电梯里,气氛有些冷。女孩高挑的身材反射在金属墙面上,她的表情模糊。

“你知道牙山吗?”

她薄薄的红唇一开一合。

“我去过牙山。”

我踮起脚碰了碰她的脸颊,门开了,离去。

(六)

阴沉的天,高速公路上。

“我靠,怎么甩掉这些家伙!”

紫红色的车子没了命地开跑,轮胎尖叫。

我们小队从出发后就被追踪,所有人神情晦暗。

“牙山,一定要找到牙山。”

黄川魏坐在副驾驶上,他喃喃自语,猛地扭过头盯着我。

“你,只能拖后腿,下车。”

我下了车,车子笔直地蹭过我的脸,后面的白车紧追不舍。

紫红色绕了无数个圈,在我眼里画出无穷大的数学符号。一滴水珠坠下来,我眯起眼的一瞬间,车子掉头向我这方驶来。

我看见车门开了一扇,一只莹白的手伸了出来。

当车子带来的风刮起我的头发,那只手的主人一下拽住我的衣服。

我顺着手的方向,看清了女孩的脸。

女孩的泪水密布,打湿了我的衣袖。

“我在牙山等你。”

女孩的话掉进风里,散成冰沙。我被扯得四零八落,瘫软在地上。我好困,好困。

(七)

有什么在戳我的脸,有点痒。

我该睁开眼吗,会不会失望。

一阵煎熬后,我闭着眼摸了摸。

这是,草?我起身摸了摸,这是,树?

我走了两步,再摸一摸,这是—— ——

“睁开眼吧。”

这声音非男非女,无比飘渺。

“这是哪里?”

“你心中的牙山。”

“崖山是真是假?”

我打开眼,眼前只是一片朦胧的雾霭,看得久了好像里头有物在蠕动。没人回应我。

“那里面有什么?”

我自顾自地边说边往前走。

“哎…”

一声叹息起。我顿住了脚。

“你不要去,留在这里。”


这声音我太熟悉,小时候在苏州狮子林,一个蓝瞳金发的女人立在一座塔前。

她就在一瞬间随着塔倒进了我的心里。

“琳姐,我好想你。”

我扑到女人怀里,蹭了蹭她的下巴。

女人摸了摸我的头发,低头噙住我的下唇,我默默回应着。

这是我们的秘密,这个动作一遍又一遍地抚慰着两颗敏感的心。

我拍了拍女人的腰,停止了动作。

我有很多疑问,等着她为我解答。

“那里是你制造出的幻境,里面有男有女。

所有人都往一个地方去,那地方就是 ‘牙山’。”

女人只看着我,面容深邃,她的声音如塞壬之音。

“那你带我离开这里。”

我摸上她的脸,闭上眼轻轻说着。

“你可明白,那是你的梦境,而我是真实存在。”

四周的雾气渐渐向中心收拢,里面的东西越发显得清晰狰狞。气温下降得很快,呼吸声都变得轻浮。

我的后背泛起密密麻麻的凉意,我不相信她说的话。

“琳姐,我最喜欢你送我的俄罗斯娃娃。”

那是种玩具,最外面的娃娃取下后是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娃娃。

每次玩到最后,都一种错觉,游戏,还没结束。

我把手滑到女人腰后两掌相握。

“你要离开我?”

女人眼角上挑,嘴角扬起危险的弧度。

“我不能伤害自己。”

面前这个人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收下,则沉睡在恶魔的怀抱,

不收,则如陷入沼泽的鸟。

还有办法,我要,我要—— ——

撕下这层伪装。

“琳姐,你是我的梦魇,你是我的艳阳。

我们活在自我欺骗的房间里,

可我想做一只永不停歇的鸟。”

我捧起面前人的脸,啄了一下。

“如果没了这张永远青春的面庞,

你还会为我歌唱吗?”

女人直直地看着我。

“我会,即使灵魂破碎。”

女人露齿一笑,脸上的每一道沟壑我看得清清楚楚。然后,溪水顺流而下,汇入通往另一扇门的海洋。

我投身其中,努力划向前方。

(八)

“我们来玩个游戏,”

女孩坐在男孩身旁,手搭上男孩的大腿。

“这个游戏叫治病,你生了病我需要给你治疗。”

女孩看着男孩的脸。

“怎么治疗?”

男孩眼里闪着微微的光。

“你躺在地上,我趴在你身上。你用手遮住嘴,我亲上去。”

女孩说。

男孩躺了下去,女孩压了上去,他和她四目相对,她的嘴覆在男孩肉肉的手心上。

“我又生病了。”

男孩说。

“那我给你治疗。”

女孩的身体变得朦胧起来,在阳光抵达后再次变得通透。

 

(九)

我游至一座岛屿,从浅滩向上能看到耸立的长烟囱。

一只老虎接待我,他看向我湿漉的肉体。

我们来到一面镜子前,里面有一个女孩,和一只卧伏的老虎。

“这是什么?”

女孩跪在老虎的身下。

“你先尝尝。”

老虎按下女孩的头。

“不好吃。”

女孩抬起头。

“你起来,让我看看你。”

老虎起身。

“我要走了。”

女孩跑开,来到一潭湖边。

一道曙光从天际投落下来,那光最终轻轻躺在一只通体雪白的鸟身上。

我看到那只鸟在乌云来后化成了一个女人。

我背过身垂首。

我突然想起很多人,她们都似曾来过,又走了。

我的泪水止不住,鼻涕也一直流,我哭的时候从不发出声音。

“你为什么哭?”

“我只是有些难过。”

“你喜欢什么?”

“小时喜欢画画,长大喜欢看书,现在说不准。”

“你见过那只白鸟吗?”

“见过,那是我的梦。”

“你经常做梦?”

“白天做的比较多。”

“有没有人对你说喜欢你?”

“没有。”

“现在有了。”

“嗯?”

“我喜欢你。”

镜里的女孩笑着说道,我转过身去。

那只鸟走出了镜子对我笑,一笑倾城。

她变成那个全身雪白的女人,向我款款而来。

她完美得无可挑剔,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我的全部倾泻。

我单膝跪下,昂首看着我的女神。

我想和她睡下,在一片花开的草野。我

想抚摸她的长发,敞开双臂紧紧抱着她。

我肯定是疯了。

女孩在镜子里朝我招手,她跟我道别。

她和白鸟回到海上,她们乘船远行。

我有些舍不得,不过,走就走吧。

 (十)

一个女人站在厨房里,看着河对面的楼。

“一、二、三、……、十!”

一辆绿皮火车,随着声音的落下,冲出彼岸的葱茏。

“小时候对它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很多人在上面吵闹,还有人撞疼了我的鼻子。”

“长大后我对那道墨绿的车子格外着迷,也许是它带给我一种叫疼痛的记忆。”

“它开进一个又一个黑洞,但我知道,光明总在绝望之际来临。”

女人在对我叙述,这些语言犹如木棍划上火柴,燃起丝丝的温暖。

女人偏过头,她很年轻,梳着不太整齐的发,不太亮的眼睛,鼻子塌陷,鼻头有一些黑莓点,唇色剔透。

“我其实蛮心口不一,是个别扭的人。

这一度让我受到了不小的挫败,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表白,还是对方先开的口,我像只落败狗。”

“我喜欢卡萨布兰卡里的女主,她是那么美,像极了我幻想中的另一个自己。”

骤雨落,狂风作。河里土旋转升空,混合褐色风。

“再见。”

一只白鹭乘着她飞走,对面高楼已经完全看不见,雷电即至。

我站在风雨中,水汽像浪花铺满窗台。

透过那些黄色的雾,好像看到缩小版的我将脸贴上一辆绿皮火车的窗,扁着嘴巴。

我挥挥手,送别对岸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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